事已至此,尘埃落定,岑渔也无可奈何,甚而在合理范围内猜测:这人可能更想直接领证把她拽回家的。

    “几时回?我来接你好不好?”

    男人轻声慢哄,柔情满意。

    岑渔直接截了张机票图发送,试图让他闭嘴。

    邹恒渊一路絮絮叨叨,谈天说地,东扯西拉,直至耗尽岑渔本就低电量的余足,关机消停。

    岑渔扶额轻笑,暗骂一句作罢。

    隔天,由于雾霾天气,飞机晚点三小时后才起飞。

    意料之中,岑渔早有准备,在其周边转转,淘点小玩意逗逗趣,闭目养养神也就过去了。

    男人老老实实在机场等待,得知晚点后也并无不耐神色,反而安静剥坚果剥水果皮,全神贯注,全情投入。

    他在落机提示声响起前剥好所有果皮,起身目不转睛盯着出站口,生怕错过岑渔的身影。

    岑渔头戴新淘的鸭舌帽,鼻梁上架着深色墨镜,面带黑色口罩,全副武装,混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她自己觉得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打算偷偷溜走算了,不太愿意和那人过多接触。

    正当她觉得计划天衣无缝,即将成功之时,肩上一沉,眼皮一跳,骤然落入男人怀抱,耳边响起略带憋屈的声音:“我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她彻底低估了这个傻男人的眼力心力耐力,被他紧抱着时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与爱意几乎让自己无法承受,瞬间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许久后,手边的行李箱公文包被人接过,转而是两盒满满当当的坚果水果,粒粒饱满圆润,光泽透亮,且是剔骨削皮过后的干净诱人。

    男人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揽过她肩朝外走去,护在怀里突围层层叠叠的人群。

    他自己被挤着抵了几下,被踩了好些个脚印,却没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波动不便,始终悠然安稳。

    车内,岑渔正怡然吃着手里的东西,清闲地看着后视镜中的男人忙碌的模样,微微有些愣神,似与昔时记忆交相重叠,但很快模糊,消褪心间,无影无踪。

    一阵电话铃响起,岑渔一瞧,将手机丢进刚坐进驾驶座上的男人怀里,一脸甩手掌柜模样:“你接。”

    男人拾起一看,正襟危坐,急忙接起:

    “小渔呀,下飞机了吗?下了就赶紧带恒渊回家吃饭,我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你们爱吃的菜,快点的啊。”

    岑母欢喜催促女儿道,那个大嗓门贯穿车内,岑渔很久没听到自家母亲如此喜悦兴奋的欢快声,不由得轻笑出声,摇头摆脑表示无言。

    更关键的一点是,岑母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一年到头也只下三次厨,分别是岑父生日、岑冀生日、岑渔生日当天的午饭。

    而今亲自下厨,也不逢特殊日子,意味可谓明显至极。

    岑渔将视线投至于那男人脸上,见他肃然正色,气沉丹田:“阿姨,已经接到小渔了,很快会到家的,您别急。”

    那头岑母声音明显降了个度,无缝衔接成温柔贤惠模样,轻言细语地聊了些话题便挂断电话。

    男人长舒口气,见岑渔聚精会神般盯着自己,掩饰性摸摸脑袋,笑笑而过。

    “邹上尉枪林弹雨都敢闯,难道畏惧丈母娘?”岑渔打趣道。

    “嗯嗯,很畏惧。”男人点头应声,相当乖巧。

    汽车汇入高架桥车流中,转眼欣赏远方风景的功夫,就已到岑家楼下。

    男人停好车,拿出行李和礼品,足足深呼吸了三次才抬脚迈步。

    岑渔接过他手边重物,捏捏他手心以示安抚,又觉搞笑踮脚亲他一下。

    谁知这下男人确实是不紧张了,但脸颊爆红,嘴角笑弧乍起,一看就是做了些不可告人勾当的贼。

    岑渔叹口气走在前方,男人紧跟其后牵她手温存片刻,齐齐站在岑家门口。

    岑渔将他推至身前按门铃,自己在他身后做鬼脸缓解气氛。

    岑父开门,俩男人视线正对,尴尬四起。

    “叔叔好。”邹恒渊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爸,我们回来了。”岑渔随后进门揽住老父亲的肩膀亲昵道。

    “臭丫头,都出差多久了?多久没回家了?整天工作加班的,都给我闺女饿瘦了,小脸都尖了。”岑父心疼的对自家闺女开口,眼中疼爱之色尽显。

    “哪有啊,没瘦呀,老爸,你看错了吧?”岑渔撒娇嗲声。

    “一会儿,你和恒渊多吃点啊,补补身体。”岑父嘱咐着。

    “妹夫来了。”岑冀正端菜出来,适时打招呼道。

    邹恒渊闻言应声,也立即进厨房帮忙,有条不紊,摆放整齐,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同时也体恤岑母辛苦,接过岑母手中活儿,悉心炒完剩下的菜肴,颠勺颠锅,烂熟于心,从容不迫。

    岑渔看在眼里,也不过多言语,他炒她端,倒也配合。

    饭桌上,众人落座,岑渔习惯性与岑冀坐一边,邹恒渊无言独坐一旁。

    岑夫岑母热情为那男人夹菜,交流些日常事务,待遇猛超亲生儿女。

    岑冀岑渔相顾无言,也不吃味,碰头搭肩聊些俩人共同兴趣。兴致高涨处,金句频出,愉悦轻快。

    岑冀深知妹妹爱虾,一如往常为其剥壳蘸料,宠溺关怀,无微不至。

    谈笑间,岑渔莫名觉得手心微痒,低头去挠,却见是男人使得小伎俩,额际一跳,抬头去望他。

    他还在认真和岑父谈话,只能瞧见略微紧绷的侧脸,稍显不耐般紧紧握住她手不放,有些吃味般掐她手间软肉,一下一下,不痛不痒,稍带警告不悦。

    岑渔无声笑笑,也不挣脱,任凭他握紧他生气,照常吃饭,照旧我行我素。

    饭过收拾好厨房,众人移至客厅闲坐喝茶。

    岑渔去趟卫生间的功夫,出来后模糊听见剩余字眼“订婚宴”,一晃而过,穿耳而去,倒未曾在意。

    岑父岑母坐坐便去睡午觉了,岑冀出门办事,一时只余岑渔和那男人对坐。

    岑渔闲来无事,打开电视消磨时光,插个草莓入口边嚼边问他:“下午什么安排?”

    “下午没安排,我们陪陪彼此好不好?”男人边答边移至她身旁抱住她腰,贴于她肩粘腻着。

    岑渔没理他,咬口草莓屁股,将剩余部分喂给他,瞥他一眼:“你靠得这么近,等会儿长辈出来见你这样多不好意思啊,你不怕吗?”

    男人照单全收,咀嚼咽下:“怕,但很想你,控制不住不与你亲近。”咬耳朵的音量莫名异常坚定。

    岑渔低头瞧一眼,粗粝大手交错贴于她腹部,温热紧实。

    向后靠靠,靠着的不再是沙发靠枕,而是他硬梆梆的上身,莫名安全感满满。

    半晌,岑渔打个哈欠,关电视准备进屋休息。

    男人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宽衣解带上床抱着她。

    瞌睡虫完全包围住她,她无暇顾及,无力挣脱,沉沉睡去。

    一觉睡醒,岑渔揉揉惺忪睡眼,想伸个懒腰舒展身体,可碍于那男人还维持着原姿势没有清醒迹象,只好静静躺在他怀里东看西瞧。

    她玩心乍起,东捏西掐,东蹭西吹,好不放肆。

    最后一下,良心发现,亲在他嘴唇上,阻断他的呼吸,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迅速逃跑。

    男人见她玩得不亦乐乎,也没想着要妨碍,起身整理床褥,待其恢复原样后回到客厅端坐。

    时间也不早,岑父岑母见他俩出来就准备前往酒店与邹父邹母汇合共进晚餐,最后确认订婚宴的各项事宜。

    岑渔坐上同样的位置,就她一人无事一身轻,换个场地走走流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都不用她操心,甚而没有任何实感。

    她有时会想: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十八岁与俞梦漾开始恋爱,纯粹简单的青春萌动,校园感情;二十五岁破裂,由于平凡普通的鸡零狗碎分别。

    二十七岁与邹恒渊相亲,条件适宜,家里安排;二十九岁订婚结婚,仅仅由于年龄家庭合适而捆绑生活。

    隔着肚皮,她不知道眼前的美好幻象能持续多久,她也不知自己能忍受到何时,装装样子尚可能让父母安心,让那男人相信。

    而与此同时,自己的不羁飒爽又该如何安放,若有一天做出让自己都厌弃恶俗的丑事又该如何收场。

    时间能带来成长,成长能教会自己如何解决问题,从而迎难而上、克敌制胜。

    不如交给时间,让一切顺其自然,值不值得又有什么关系?

    但她有时又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强迫、去接受,从而不断陷入精神内耗之中,折磨自己、困住自己、束缚自己。

    身心俱疲,恶性循环,无终无止。

    四人下车,那男人牵住她手,温颜对岑父岑母说:“叔叔阿姨,你们先进去,我们稍后就来。”

    刚刚在车上,男人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自然有所察觉到她的落寞沮丧、烦躁黯然。

    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低压状态,自己又死活爬不上来,越来越不对劲,仿若只剩下躯壳存留,灵魂早已漫游天际五丈开外。

    两人站在小巷深处,男人紧握她双手,传递温暖能量。

    她低着头踢脚下的石头,石头飞远,又开始磨地下的土坑,越磨越深,土连带着灰粘在两人裤脚。

    她不管不顾,专注于脚下,坑渐渐成形,废了双白鞋。

    她越看越不爽,停脚一蹬。

    下一秒,一脚踹在他腿上,还不解气,连踹几脚。

    视线上移,恶狠狠剜他一眼,重重亲在他唇上,辗转碾磨,解气般咬在他唇角,松手出走。

    耳边传来男人快步跟来的声音,除此之外,温热的掌心,宽厚的怀抱如旧,依然亲密,附带一句:“解气了吧?心情不好就找我,我是要在你身边一辈子的人。要打要骂,随你处置,你开心就好。但别憋在心里,心里难受就影响身体健康,我要的不多,你安安稳稳长命百岁就好。”

    岑渔哼唧一声以示回应,但身体却牢牢靠近他,顺手抹去他嘴边唇彩。

    那男人拉她去洗手间细致清理裤腿鞋面,竭力恢复原貌,处理妥当后对镜瞧见自己微破唇角,无甚介怀,笑意爬上眉梢,染上眼角,亲亲抱抱到黏牙。

    “稍后”已推迟将近四十分钟,他俩才到厅前集聚。

    长辈们见俩孩子跟猴耍似的,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笑笑并无责备,继续商议事宜安排细节。

    岑渔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家长们如出一辙的喜悦神情,豪气侧露的霸气举动,感受着他们热火朝天的氛围,心中交织着无法言明的感受,似喜似悲,似解药又似迷药,落不到实处。

    她曾参与过堂妹堂妹夫的订婚商讨,无外乎人情世故,杂七杂八,索碎烦乱。

    整个过程乌烟瘴气,吵闹嘈杂,似乎不是喜事,而是任务,令人咂舌。

    堂妹堂妹夫也是由家里安排的相亲局而认识,相处十五天时订婚,二十天时结婚,不到五个月由未婚少女演变为已婚孕妈,这人生进度条超越常人,不知是福是灾。

    而后,岑渔有次问过堂妹:“在如花似玉的青葱时段为何如此迅猛了结人生大事?”

    堂妹当时正处于怀孕初期,胎相不稳,饱受中药针痛,孕激素汹涌,时不时恶心孕吐。

    那日岑渔带着她期待已久的礼物去看她,她异常欣喜,那股劲儿在她自己的婚礼上都不曾出现,却明晃晃出现在岑渔眼前。

    在那一刻真实的兴奋激情好似缓解了当天的身体异样,堂妹一整天没再难受,甚至着装出门与之散步。

    漫步公园时,岑渔见她神采奕奕,闲聊提出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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