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崔若虹立马意识到红八提前回来了，带着面前的这个小个子男孩回来了。
“把你换到的营养液全部给他。”
“他是谁？”崔若虹问，从口袋里掏出特意喝剩下的营养液。
“就两只？”红八有些不满，“这是你哥哥——红三一。”
红八将营养液递给小男孩，“你妹妹给你的见面礼，喝了它，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榆木脑袋也配和我当家人，一身......”
“闭嘴。”红八厉声打断，“散了，都散了，那么多废品呢，都眼瞎？”
“让你们来，是要干活的，不是来攀比的，别太看的起自己。”
“好的。”红三一面带不甘。
崔若虹没有开口，她背过身开始收拾垃圾。
身后的眼睛阴鸷盯着她半秒，小孩子圆润的眼眶里都是凶残世故。
崔若虹脚趾抓地，她有种强烈的感知。
——他想取代她！
可眨眼的功夫，那个小男孩就乖巧地跑到了崔若虹的身边，换了一副嘴脸：“谢谢啦，谢谢妹妹的营养液。”
“不用。”崔若虹冷声道。
*
红三一的工作效率比红八还要高，垃圾一轮一轮的更新，直到工作到了凌晨三点，崔若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红三一去房间休息了。
她也紧随其后。
一进门，系统的声音就出现了，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生硬，有了七八分人味。
【小心那个新来的红三一，他很危险】
崔若虹薄薄的眼皮都没抬：“怎么个危险法？”
【尚未检测出来.......红三一的出生地是在第一区元，你不要靠近他，不要挑衅他，全心全意完成你的主线任务】
“你们各个区元自由畅行？”崔若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低等区元不可前往高等区元，反之，可行】
红八是第一区元的人，是制定者；红三一也从第一区元来的人.......他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假扮“其他人”？
如果红八是第一区元的人成立，那么红九也应该是第一区元的人？
那为什么红九会给人脑子笨的印象？红九愚笨的反应和低下的工作效率，红八似乎习以为常......
崔若虹想了很久想久，一直到黎明觉醒，她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帝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
很快，红三一就免费给她送了一个答案。
离考试还有一天。
崔若虹送走了回收站的人，准备关门回房躺尸的时候。
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腰。
“到时间了，你该死了。”
崔若虹拿锁的指尖弯缩了一下，身后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红九妹妹，我送你一程，让你死的轻松点。我讨厌你，一身泔水味的垃圾。”
“嘣——”那个小孩恶劣地模仿枪过心脏的声音，“哥哥帮你。”
枪口又贴进了一分，就在红三一准备扳动扳机的瞬间。
崔若虹动作极快地侧身，一把将他推开，想耍帅装酷的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手枪也脱手了。
崔若虹微微弯膝，动作漂亮地接住了枪，整套动作不过几秒。
她毫不犹豫地对准地上的人：“我身上臭，管你什么事？你很高贵吗？你他妈很牛逼吗？就对我指指点点！”
“我现在就让你死。”
【系统提示：请冷静，不要忘记你的主线任务】
【请您冷......】
“你给我闭嘴，眼珠子安好了吗？”
“嘣——”崔若虹果断地开了一枪，不计后果的，纯发泄的开了一枪。
红三一到底是涉世太少，胖胖的手害怕地捂住眼睛，一张嘴却还在出言叫嚣：“你杀不死我的，我的死亡时间还没到，不会死......啊——”
崔若虹置若罔闻，一连开了好几枪，直到红三一彻底闭嘴。
她舒坦了。
连续五六天的超负荷工作；不顺眼处处碍眼的同事；一闭眼就做噩梦睡不着的夜晚......都让她很不爽，积怨成灾，一时爆发，自己都控制不了。
红三一摸了摸身体，发现没有洞，才意识过来——除了第一枪，其余都没有对准自己，所以的子弹都打到了离大腿根只要两三毫米的地方。
“你枪法真烂。”红三一反唇相讥，“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晚，我就让让你。”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小孩。”崔若虹看着红三一的眼睛，淡淡的下结论：“我不杀小孩。”
“你才是小孩！枪还给我。”
“不还。”崔若虹将手枪插入兜里，“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就借我玩玩。”
“是吧！哥哥。”她轻佻地强调最后两个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二分，距离零点新的一天只有四十八分钟。
活不过今晚......难道红九今晚就会离世？
可怎么会有那么精准的死亡时间，就跟程序设定好了一样......
崔若虹向前的步子一顿，她明白了。
红九——不！是！人！
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在诉说着这里的荒诞离奇。麦田里不遵守四季轮转的农民；一茬又一茬的稻穗；冷漠冰冷的城市工厂；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精神慰藉。就像广场上的那位西西弗一样，重复且没有尽头的完成自己的既定，除了工作一无所有。
这是一座城，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家园，可它脆弱麻木又冷寂，就像一座空城。
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
崔若虹拿过手枪的那只手抖得就像一个筛子，一路过来，指关节上没一个神经不在发麻。
智能手环闪烁个不停，让人窒息地播报着时间。
【手环提示：现在是星际时间23点20分；距离新的一天还有40分钟，让我们一起奔赴未来】
........
【现在是23点26分；距离崭新的一天还有34分钟】
【现在是23点34分.......】
时间疯狂地“嘀嗒嘀嗒”，就像是甩开了四维空间。
崔若虹的嘴唇发紫，那声音就像一把利刃，搅碎了她的大脑。
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她按捺住淌入血管里的悲凉，重复着那句话，痛苦地褪下了智能手环，然后决然地移步到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窗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拉，却始终打不开，模糊的黑影浮现在玻璃上，却看不到人，窗外有一声声瘆人童真的咯咯笑。
“你怎么失了魂啊，妹妹——”
“女儿啊，爸爸来送你一程，你回头望望，我和你哥哥都在你身后。”
“我们都在你身后，你莫怕莫怕，回头看看我们，我们都在.......”
屋子里黑极了，崔若虹却能看到自己的脸，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窗户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没有回头看，拿起一旁的椅子，用力一抡，玻璃“哗啦”一响，崔若虹攀上窗沿，跳了下去。
就这一秒，零点降临！
“嘣——”
一声爆裂在身后响起，手环四崩八裂，沙哑与清脆的老少声骤然停滞。
好了，这下，‘红九’真的死了，崔若虹眼眸中闪着泪光，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
没有人爱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造成的躯干，生来就只有分类垃圾这一个作用，就这样孤独地离开了。
崔若虹的一个心滚烫地跳动着，牵动着四肢逃离这个荒芜的烂尾楼。
宇宙磅礴，冷漠又浪漫；星河点点，璀璨的叫人绝望。
崔若虹的身影渺小极了，沉溺在亿万光年中。
她没有伤感多久，现实不允许她不耽于前程。
眼下，就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她成黑户了。
崔若虹细细地分析前后的因果，妄图找到一线生机。
手环被设定了自焚时间，而且还可以在她意识薄弱的霎那，侵袭她的大脑，所以她才会走进房间，所以手环才会发出死亡邀请。要是她没有洞察，或许她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炸成泥浆。
可是什么人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其他区元的人，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星球里承担制定者的第一区元的人。
那他们有什么目的？和第一天那个宣讲的女人又会有什么关系？
同样是人造出来的红三一和红九会有联系吗？红八在帝国有什么隐藏身份.......不知道的地方越来越多，宛如被开了口的蜘蛛网，越往后，破裂的痕就越大。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怎么样搞到一个身份证明？去参加文学院考试。
去哪能弄到手环？
她要快，最好在天亮之前，不然她会有很大的可能被抓到监狱里去。
崔若虹对着空气喊道：“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快出来！哪里能会有智能手环？”
【您稍等（检索中）入职赏金局可免费获得智能手环，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机会，他们今年的选拔才刚刚开始】
【你可前往第二区元，通过选拔，即格斗、枪击、反侦察，方可成功入局。】
“.......”
崔若虹的太阳穴突了一下，她的身体素质是得到了提升，可还不至于成为一个职业杀手！
再说，第四区元的人不是不能......不对，她不是第四区元的人，她什么区元都不是，她是自由人！！！
换种说法就是，她是一个外来人，对于这个星球来说，她是一个BUG！
“下一个问题，我怎么可以安全到达第二区元？”
系统从荧蓝色的光幕里伸出一只手，手很干净，指尖被修剪的很整齐，只是衣袖有些泛黄。
一张有余温的报名表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第二区元是一个自由发达包容的城市，它不在乎出身，只看重实力。你把这张报名表填完，就会有人来接应】
崔若红将报名表捡了起来，啧了一声，“没笔......怎么写？”
系统：“......”
荧蓝光的光虚化成一条人形，系统吃掉了光幕，变成了蒋二，两只眼睛有些扭曲，腿也一高一低，似乎吸收的并不好。
系统坡脚拽走了崔若红手里的报名表，嫌弃道：“你怎么这么麻烦？让你不要冲动，你偏偏情绪上头，被手环乘虚而入了，要不是你，我就能控制住手环，让它在你报名之后再自爆，多此一举！哼，麻烦精。”
那个冰冷又坚硬的枪柄正抵着崔若虹的侧腰，她神经质地观察着面前的男人，从他喋喋不休的嘴巴移落到不灵活的小腿。
如果他的肉身死了，会怎么样？像那天那样破碎掉吗？
......
“我的情绪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没稳定过。”她垂下眼眸淡淡道。
“最后的签名，你自己签！”系统把报名表连笔一起塞到崔若虹怀里。
签名处下面有一行小字——提交签名表即同意相关协议，一切后果自负。
她扯了下嘴角，签了名。
就当是一场游戏，死了之后还可以再来。如果.......如果真的打不过，那就跪地求饶。活着才有意义，才有一切可能，才能完成契约，才能回家上大学！
就当是来渡劫的。
系统又变回了光幕。崔若虹手上的那张报名表上的字发着银色的光。
不一会儿，一架磁浮飞艇停落在这里，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孩。
那个女人边走边把挂在白扯衫的无框眼睛摘移到脸上，不规则的齐肩发显得人很高智，唇色很深，偏暗。
“五分钟前报名成功的是你？”沈梨将全息折叠屏打开，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扫了过来：“我是赏金局指挥官——沈梨。”
“哦，对了，除了指挥，我还负责招人。”沈梨懒散地接过崔若虹交过来的纸质申请表，把它递给了文小妹，“你是从克巴鲁地下城里出来的吗？”
崔若虹知道自己穿的破，像个乞丐，她只是笑了笑，没直接否认也没肯定。
沈梨点点头，默认了自己的想法：“那有两把刷子，好运！你是我们今年招收的末期生里的最后一个学员，等飞艇到达目的地，你们这些人稍作休整，就要立刻选拔，能接受吗？”
“没问题。”崔若虹捏了捏口袋里的营养液。
外面很凉，但飞艇里却热气袭人，里面的学员大约有十五个人左右，一个一个的穿的不说有多好，但都比她强多了。
崔若虹挨着角落里的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坐下来了。
那人正掩面睡觉，崔若虹打开营养液，一口气喝了五瓶。
这些天大量补食白水一样的营养液，她其实觉得这个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了，早就在体内达到了极限。但它可以增加勇气和饱腹感。
做完这一切，崔若虹也没闲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里面的所有人。
然后发现了一个不正经的——不管男的女的，颜值都普遍较高，一点都不像她在第四区元见到过的人。
而且，他们看着就很强！有几个男的的胸肌都要把衣服撑破了，大块的腱子肉线条莽野又粗暴，好像职业拳击手！
她撇了撇旁边的“细狗”，感觉自己坐在这太明智了。最起码，少了很多的压迫感。
磁浮飞艇的移动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就到了位于第二区元的赏金局。
这家赏金局在第二区元是垄断性存在，它独立于整个帝国体系，不同于军校的严苛选拔体制，它欢迎一切人才，即使是帝国罪犯。
门口的刷脸系统已经播报了好几个出狱的人了，小偷、杀人未遂、抢金的比比皆是。
崔若虹已经有些崩溃了，从休息室里出来，她的腿都在发颤。
排在她后面的女孩子拍了拍她的肩：“哎，是你吧！我听他们说我们末期生里有一个穿着像要饭的瘦弱女孩，实力很强悍，是你吧！原先是混地下城里的黑市的！对不对？”
“！”崔若虹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那灰尘死死地结在了衣服上，扣到扣不下来。
他妈的，谁瞎几把传的！
.......
这是场淘汰赛，一共十六个人，两人一组，组内竞争，分高者留。所以应该没有人想遇到强者，毕竟战胜强者不会得到额外奖励，大家只要留下来就好了。
崔若虹决定虚张声势，给自己造势，从而在气势上压倒竞争者。
她目光坚毅，漫不经心的，语气坚定又沉稳的：“没有，大家都很强。”
“你好，我是李三，交个朋友吧！大佬。”
崔若虹浅笑了下，不是很热络：“我叫崔若虹。”
“天啦！”李三看上去更激动了，音量拔高：“你叫这个名！那等会我可不希望抽到你！”
崔若虹艰难地屏蔽齐刷刷看过来的炙热目光，觉的自己刚才有点太装了，只好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挽救一下有点寂静的氛围：“没有，没有啦，我很弱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只有门口的刷脸系统的AI声还在。
【.......性别：女；人种：N人.......】
【......人种：N人.......核验成功，已通过】
......
崔若虹很满意这个局面。她从十几米高的窗台上跳下来，很幸运的毫发无损，只是脚底板发烫阵痛。从“出生”到此刻，她能活下来，活了一百多个小时，她是幸运的，太幸运了，不知道这次，上帝还会不会站在她身边。
所以学员都进来了，竞技场很大，很空旷，只有正中央的主席台站了一个男人，面容不善，很有邪性。
“我是本场选拔的主考官，王晋。欢迎大家来到白昼赏金。”
“我是本次选拔的监考官二号——枝丫，欢迎大家来到竞技场哦！”
呕哑嘲哳的嗓音好像是从王晋身后的墙里发出来的，刺耳的声音吸引了一小波学员的注意力，这里面就包括没世面的崔若虹。
第一场考核的就是格斗。他们被工作人员领到了换衣间，一人一个小柜子，用来放置个人物品。
女换衣间里只有五个人，崔若虹快速换上了放在柜子里的专业作战服，将旧衣服混着手枪关进了柜子里。
“滴”，柜子中心的圆形转盘亮了下，“已关门，我将妥善为你服务哦！考试加油！”
从更衣间里出来，外面的氛围都不一样了，所以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了，枝丫正在介绍测试细则。
“所以人都到了，那我们就开始了哦！赏金猎人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以追击、逮捕或击毙指定目标为生。出色的格斗不仅在关键时刻可以自保，还能培养耐力、脑力和反应力耶！比赛规则：1.禁止恶意伤人，打击报复........听好了哦，违规者终生禁局！”
王晋：“所有人按照报名顺序抽取自己的序号，序号相同的人为竞争者。格斗局一场定胜负，先投降者输。胜者五积分，被淘汰者无积分。只有积满十五分，才能成为正式学员。”
崔若虹摆在队伍末尾，她抽到了五号，这个出场顺序偏后，她可以在一旁观战，偷学点技术。
虽然.......很牵强，但能学一点就一点。
“哎！我也是五号。”
一个五大三粗的结实男人走了过来，崔若虹朝他颔首，状似无意地审视了两秒，目光被他的左手吸引了。
——他的左手是反的！
“把你换到的营养液全部给他。”
“他是谁？”崔若虹问，从口袋里掏出特意喝剩下的营养液。
“就两只？”红八有些不满，“这是你哥哥——红三一。”
红八将营养液递给小男孩，“你妹妹给你的见面礼，喝了它，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榆木脑袋也配和我当家人，一身......”
“闭嘴。”红八厉声打断，“散了，都散了，那么多废品呢，都眼瞎？”
“让你们来，是要干活的，不是来攀比的，别太看的起自己。”
“好的。”红三一面带不甘。
崔若虹没有开口，她背过身开始收拾垃圾。
身后的眼睛阴鸷盯着她半秒，小孩子圆润的眼眶里都是凶残世故。
崔若虹脚趾抓地，她有种强烈的感知。
——他想取代她！
可眨眼的功夫，那个小男孩就乖巧地跑到了崔若虹的身边，换了一副嘴脸：“谢谢啦，谢谢妹妹的营养液。”
“不用。”崔若虹冷声道。
*
红三一的工作效率比红八还要高，垃圾一轮一轮的更新，直到工作到了凌晨三点，崔若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红三一去房间休息了。
她也紧随其后。
一进门，系统的声音就出现了，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生硬，有了七八分人味。
【小心那个新来的红三一，他很危险】
崔若虹薄薄的眼皮都没抬：“怎么个危险法？”
【尚未检测出来.......红三一的出生地是在第一区元，你不要靠近他，不要挑衅他，全心全意完成你的主线任务】
“你们各个区元自由畅行？”崔若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低等区元不可前往高等区元，反之，可行】
红八是第一区元的人，是制定者；红三一也从第一区元来的人.......他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假扮“其他人”？
如果红八是第一区元的人成立，那么红九也应该是第一区元的人？
那为什么红九会给人脑子笨的印象？红九愚笨的反应和低下的工作效率，红八似乎习以为常......
崔若虹想了很久想久，一直到黎明觉醒，她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帝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
很快，红三一就免费给她送了一个答案。
离考试还有一天。
崔若虹送走了回收站的人，准备关门回房躺尸的时候。
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腰。
“到时间了，你该死了。”
崔若虹拿锁的指尖弯缩了一下，身后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红九妹妹，我送你一程，让你死的轻松点。我讨厌你，一身泔水味的垃圾。”
“嘣——”那个小孩恶劣地模仿枪过心脏的声音，“哥哥帮你。”
枪口又贴进了一分，就在红三一准备扳动扳机的瞬间。
崔若虹动作极快地侧身，一把将他推开，想耍帅装酷的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手枪也脱手了。
崔若虹微微弯膝，动作漂亮地接住了枪，整套动作不过几秒。
她毫不犹豫地对准地上的人：“我身上臭，管你什么事？你很高贵吗？你他妈很牛逼吗？就对我指指点点！”
“我现在就让你死。”
【系统提示：请冷静，不要忘记你的主线任务】
【请您冷......】
“你给我闭嘴，眼珠子安好了吗？”
“嘣——”崔若虹果断地开了一枪，不计后果的，纯发泄的开了一枪。
红三一到底是涉世太少，胖胖的手害怕地捂住眼睛，一张嘴却还在出言叫嚣：“你杀不死我的，我的死亡时间还没到，不会死......啊——”
崔若虹置若罔闻，一连开了好几枪，直到红三一彻底闭嘴。
她舒坦了。
连续五六天的超负荷工作；不顺眼处处碍眼的同事；一闭眼就做噩梦睡不着的夜晚......都让她很不爽，积怨成灾，一时爆发，自己都控制不了。
红三一摸了摸身体，发现没有洞，才意识过来——除了第一枪，其余都没有对准自己，所以的子弹都打到了离大腿根只要两三毫米的地方。
“你枪法真烂。”红三一反唇相讥，“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晚，我就让让你。”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小孩。”崔若虹看着红三一的眼睛，淡淡的下结论：“我不杀小孩。”
“你才是小孩！枪还给我。”
“不还。”崔若虹将手枪插入兜里，“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就借我玩玩。”
“是吧！哥哥。”她轻佻地强调最后两个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二分，距离零点新的一天只有四十八分钟。
活不过今晚......难道红九今晚就会离世？
可怎么会有那么精准的死亡时间，就跟程序设定好了一样......
崔若虹向前的步子一顿，她明白了。
红九——不！是！人！
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在诉说着这里的荒诞离奇。麦田里不遵守四季轮转的农民；一茬又一茬的稻穗；冷漠冰冷的城市工厂；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精神慰藉。就像广场上的那位西西弗一样，重复且没有尽头的完成自己的既定，除了工作一无所有。
这是一座城，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家园，可它脆弱麻木又冷寂，就像一座空城。
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
崔若虹拿过手枪的那只手抖得就像一个筛子，一路过来，指关节上没一个神经不在发麻。
智能手环闪烁个不停，让人窒息地播报着时间。
【手环提示：现在是星际时间23点20分；距离新的一天还有40分钟，让我们一起奔赴未来】
........
【现在是23点26分；距离崭新的一天还有34分钟】
【现在是23点34分.......】
时间疯狂地“嘀嗒嘀嗒”，就像是甩开了四维空间。
崔若虹的嘴唇发紫，那声音就像一把利刃，搅碎了她的大脑。
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她按捺住淌入血管里的悲凉，重复着那句话，痛苦地褪下了智能手环，然后决然地移步到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窗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拉，却始终打不开，模糊的黑影浮现在玻璃上，却看不到人，窗外有一声声瘆人童真的咯咯笑。
“你怎么失了魂啊，妹妹——”
“女儿啊，爸爸来送你一程，你回头望望，我和你哥哥都在你身后。”
“我们都在你身后，你莫怕莫怕，回头看看我们，我们都在.......”
屋子里黑极了，崔若虹却能看到自己的脸，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窗户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没有回头看，拿起一旁的椅子，用力一抡，玻璃“哗啦”一响，崔若虹攀上窗沿，跳了下去。
就这一秒，零点降临！
“嘣——”
一声爆裂在身后响起，手环四崩八裂，沙哑与清脆的老少声骤然停滞。
好了，这下，‘红九’真的死了，崔若虹眼眸中闪着泪光，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
没有人爱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造成的躯干，生来就只有分类垃圾这一个作用，就这样孤独地离开了。
崔若虹的一个心滚烫地跳动着，牵动着四肢逃离这个荒芜的烂尾楼。
宇宙磅礴，冷漠又浪漫；星河点点，璀璨的叫人绝望。
崔若虹的身影渺小极了，沉溺在亿万光年中。
她没有伤感多久，现实不允许她不耽于前程。
眼下，就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她成黑户了。
崔若虹细细地分析前后的因果，妄图找到一线生机。
手环被设定了自焚时间，而且还可以在她意识薄弱的霎那，侵袭她的大脑，所以她才会走进房间，所以手环才会发出死亡邀请。要是她没有洞察，或许她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炸成泥浆。
可是什么人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其他区元的人，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星球里承担制定者的第一区元的人。
那他们有什么目的？和第一天那个宣讲的女人又会有什么关系？
同样是人造出来的红三一和红九会有联系吗？红八在帝国有什么隐藏身份.......不知道的地方越来越多，宛如被开了口的蜘蛛网，越往后，破裂的痕就越大。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怎么样搞到一个身份证明？去参加文学院考试。
去哪能弄到手环？
她要快，最好在天亮之前，不然她会有很大的可能被抓到监狱里去。
崔若虹对着空气喊道：“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快出来！哪里能会有智能手环？”
【您稍等（检索中）入职赏金局可免费获得智能手环，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机会，他们今年的选拔才刚刚开始】
【你可前往第二区元，通过选拔，即格斗、枪击、反侦察，方可成功入局。】
“.......”
崔若虹的太阳穴突了一下，她的身体素质是得到了提升，可还不至于成为一个职业杀手！
再说，第四区元的人不是不能......不对，她不是第四区元的人，她什么区元都不是，她是自由人！！！
换种说法就是，她是一个外来人，对于这个星球来说，她是一个BUG！
“下一个问题，我怎么可以安全到达第二区元？”
系统从荧蓝色的光幕里伸出一只手，手很干净，指尖被修剪的很整齐，只是衣袖有些泛黄。
一张有余温的报名表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第二区元是一个自由发达包容的城市，它不在乎出身，只看重实力。你把这张报名表填完，就会有人来接应】
崔若红将报名表捡了起来，啧了一声，“没笔......怎么写？”
系统：“......”
荧蓝光的光虚化成一条人形，系统吃掉了光幕，变成了蒋二，两只眼睛有些扭曲，腿也一高一低，似乎吸收的并不好。
系统坡脚拽走了崔若红手里的报名表，嫌弃道：“你怎么这么麻烦？让你不要冲动，你偏偏情绪上头，被手环乘虚而入了，要不是你，我就能控制住手环，让它在你报名之后再自爆，多此一举！哼，麻烦精。”
那个冰冷又坚硬的枪柄正抵着崔若虹的侧腰，她神经质地观察着面前的男人，从他喋喋不休的嘴巴移落到不灵活的小腿。
如果他的肉身死了，会怎么样？像那天那样破碎掉吗？
......
“我的情绪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没稳定过。”她垂下眼眸淡淡道。
“最后的签名，你自己签！”系统把报名表连笔一起塞到崔若虹怀里。
签名处下面有一行小字——提交签名表即同意相关协议，一切后果自负。
她扯了下嘴角，签了名。
就当是一场游戏，死了之后还可以再来。如果.......如果真的打不过，那就跪地求饶。活着才有意义，才有一切可能，才能完成契约，才能回家上大学！
就当是来渡劫的。
系统又变回了光幕。崔若虹手上的那张报名表上的字发着银色的光。
不一会儿，一架磁浮飞艇停落在这里，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孩。
那个女人边走边把挂在白扯衫的无框眼睛摘移到脸上，不规则的齐肩发显得人很高智，唇色很深，偏暗。
“五分钟前报名成功的是你？”沈梨将全息折叠屏打开，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扫了过来：“我是赏金局指挥官——沈梨。”
“哦，对了，除了指挥，我还负责招人。”沈梨懒散地接过崔若虹交过来的纸质申请表，把它递给了文小妹，“你是从克巴鲁地下城里出来的吗？”
崔若虹知道自己穿的破，像个乞丐，她只是笑了笑，没直接否认也没肯定。
沈梨点点头，默认了自己的想法：“那有两把刷子，好运！你是我们今年招收的末期生里的最后一个学员，等飞艇到达目的地，你们这些人稍作休整，就要立刻选拔，能接受吗？”
“没问题。”崔若虹捏了捏口袋里的营养液。
外面很凉，但飞艇里却热气袭人，里面的学员大约有十五个人左右，一个一个的穿的不说有多好，但都比她强多了。
崔若虹挨着角落里的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坐下来了。
那人正掩面睡觉，崔若虹打开营养液，一口气喝了五瓶。
这些天大量补食白水一样的营养液，她其实觉得这个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了，早就在体内达到了极限。但它可以增加勇气和饱腹感。
做完这一切，崔若虹也没闲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里面的所有人。
然后发现了一个不正经的——不管男的女的，颜值都普遍较高，一点都不像她在第四区元见到过的人。
而且，他们看着就很强！有几个男的的胸肌都要把衣服撑破了，大块的腱子肉线条莽野又粗暴，好像职业拳击手！
她撇了撇旁边的“细狗”，感觉自己坐在这太明智了。最起码，少了很多的压迫感。
磁浮飞艇的移动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就到了位于第二区元的赏金局。
这家赏金局在第二区元是垄断性存在，它独立于整个帝国体系，不同于军校的严苛选拔体制，它欢迎一切人才，即使是帝国罪犯。
门口的刷脸系统已经播报了好几个出狱的人了，小偷、杀人未遂、抢金的比比皆是。
崔若虹已经有些崩溃了，从休息室里出来，她的腿都在发颤。
排在她后面的女孩子拍了拍她的肩：“哎，是你吧！我听他们说我们末期生里有一个穿着像要饭的瘦弱女孩，实力很强悍，是你吧！原先是混地下城里的黑市的！对不对？”
“！”崔若虹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那灰尘死死地结在了衣服上，扣到扣不下来。
他妈的，谁瞎几把传的！
.......
这是场淘汰赛，一共十六个人，两人一组，组内竞争，分高者留。所以应该没有人想遇到强者，毕竟战胜强者不会得到额外奖励，大家只要留下来就好了。
崔若虹决定虚张声势，给自己造势，从而在气势上压倒竞争者。
她目光坚毅，漫不经心的，语气坚定又沉稳的：“没有，大家都很强。”
“你好，我是李三，交个朋友吧！大佬。”
崔若虹浅笑了下，不是很热络：“我叫崔若虹。”
“天啦！”李三看上去更激动了，音量拔高：“你叫这个名！那等会我可不希望抽到你！”
崔若虹艰难地屏蔽齐刷刷看过来的炙热目光，觉的自己刚才有点太装了，只好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挽救一下有点寂静的氛围：“没有，没有啦，我很弱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只有门口的刷脸系统的AI声还在。
【.......性别：女；人种：N人.......】
【......人种：N人.......核验成功，已通过】
......
崔若虹很满意这个局面。她从十几米高的窗台上跳下来，很幸运的毫发无损，只是脚底板发烫阵痛。从“出生”到此刻，她能活下来，活了一百多个小时，她是幸运的，太幸运了，不知道这次，上帝还会不会站在她身边。
所以学员都进来了，竞技场很大，很空旷，只有正中央的主席台站了一个男人，面容不善，很有邪性。
“我是本场选拔的主考官，王晋。欢迎大家来到白昼赏金。”
“我是本次选拔的监考官二号——枝丫，欢迎大家来到竞技场哦！”
呕哑嘲哳的嗓音好像是从王晋身后的墙里发出来的，刺耳的声音吸引了一小波学员的注意力，这里面就包括没世面的崔若虹。
第一场考核的就是格斗。他们被工作人员领到了换衣间，一人一个小柜子，用来放置个人物品。
女换衣间里只有五个人，崔若虹快速换上了放在柜子里的专业作战服，将旧衣服混着手枪关进了柜子里。
“滴”，柜子中心的圆形转盘亮了下，“已关门，我将妥善为你服务哦！考试加油！”
从更衣间里出来，外面的氛围都不一样了，所以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了，枝丫正在介绍测试细则。
“所以人都到了，那我们就开始了哦！赏金猎人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以追击、逮捕或击毙指定目标为生。出色的格斗不仅在关键时刻可以自保，还能培养耐力、脑力和反应力耶！比赛规则：1.禁止恶意伤人，打击报复........听好了哦，违规者终生禁局！”
王晋：“所有人按照报名顺序抽取自己的序号，序号相同的人为竞争者。格斗局一场定胜负，先投降者输。胜者五积分，被淘汰者无积分。只有积满十五分，才能成为正式学员。”
崔若虹摆在队伍末尾，她抽到了五号，这个出场顺序偏后，她可以在一旁观战，偷学点技术。
虽然.......很牵强，但能学一点就一点。
“哎！我也是五号。”
一个五大三粗的结实男人走了过来，崔若虹朝他颔首，状似无意地审视了两秒，目光被他的左手吸引了。
——他的左手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