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诚不我欺!”

    异瞳乌鸦在空中巡查了一圈,果然就有了新发现。它飞回岑出面前,又开始嘎嘎叫个不停。

    “真厉害啊,我找了整整两个月,连半片叶子都没见着,你这么快就找到了?不愧是长着‘观色蕴之眼’的灵禽!”

    岑出这一顿夸得很是真心诚意,完全忽略了自己前不久还骂它是邪物,要将人家炖成一锅鸟汤。

    她跟着那只“灵禽”在山谷里钻来绕去,整个人本就蓬头垢面,□□枝枯叶挂了满身之后,脸上又多出几道血痕,更加惨不忍睹。

    又穿过一丛竹林后,异瞳乌鸦终于停下了。

    “总,总算到了。”岑出已经跑得快喘不过气来,满腔都是铁锈味。

    前方是成片的参天松柏,蓊蓊郁郁之间,隐约可以窥见里面藏着一抹奇异霞光。

    岑出那叫一个喜出望外,抬手半掩着嘴,朝那只乌鸦低声说道:“多谢你啦,小神鸟。待会儿果子分你一半。”

    回应她的,是一声响亮无比的“嘎!”

    林中的霞光应声而灭。

    岑出顿时愣住。

    “哈哈,它还想躲?哪有那么容易。”

    异瞳乌鸦大概是恼羞成怒了,浑身的黑羽都支棱起来,好似一朵怒放的墨菊,“嗖”一声冲进了林子里。

    岑出紧随其后,只见林中极为晦暗,每棵树都奇形怪状,看不出什么区别。

    乌鸦收翅落在她肩上,“观色蕴之眼”放出的卍字海云纹光华依次扫过这些松柏。

    忽然,其中一棵在金光照耀之下开始晃动,幻象层层剥落,显露出枝叶莹然的瑰古仙树真形。

    枝头上缀着的每颗果子不过鸡蛋大小,状如灯笼,生果白中带粉,熟果则透出煌煌紫光。

    岑出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刻上前摘了一枚熟果,张嘴就要啃,忽又想起左肩上还蹲着一位大功臣。

    她立刻双手捧着那枚瑰古果,往左平移过去:“来,您先请。”

    乌鸦还真没跟她客气,低头就猛啄了一大口。

    岑出也不甚讲究,朝着瑰古果的另一边咬下去,清甜如山泉的汁液登时溢满口中。不出片刻,便觉得有一阵暖意散入五脏六腑。

    一人一鸦就这么分食了两三颗瑰古果。

    岑出全身疲累全部消散,别说背上的雷击伤痕,就连她脸上被枯枝刮伤的细微刺痛都渐渐缓解了。

    腹部的烧灼感更是被一扫而空,估摸着起码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不用吃东西了。

    树上的熟果她一个都没放过,全部摘下来往竹篓里装。

    紫光盈满其中,瑰丽灿然,如一壶敲落星辉又注入霞色所酿成的仙酒。

    那棵瑰古仙树不情不愿地抖了抖枝叶,带着剩下的几枚生果重新隐入了森森古木丛中。

    今日之行大有收获,岑出此刻乐得整个人晕乎乎的,确实像是喝醉了似的。

    “神鸟啊神鸟,这次真是多亏了您出手——哦,出‘眼’相助。有了这些瑰古果,岑某再也不怕被活活饿死在这荒村之中了。”

    她双手作揖,朝着立在枝上的异瞳乌鸦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若不嫌弃,在下送您一个名号吧?”

    “嘎?”乌鸦歪着头,眨了眨眼,看起来颇为好奇的样子。

    “就叫……”岑出挠了许久的头,忽然眼前一亮,“‘老毛桃’如何!”

    “扑啦啦——”一声。

    失望至极的“老毛桃”扬起翅,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欸?您这是……”岑出伸着手追了两步,不明白为何自己费心想出的名号会让它再次一飞冲天。

    “也罢,有缘必会再见。”

    老毛桃一定还会来找她的。

    虽然不知为何,但岑出对此非常笃定。

    …

    日头刚往山边斜坠过去,岑出就着急忙慌地拎着扁担,从林子里钻出来,往她那间草屋的方向跑。

    却不忘一边捂紧了怀里的竹篓,免得将里面的瑰古果和雪底挖到的草药颠出来。

    没了前者就可能会活活饿死,没了后者则怕那些被煞气侵蚀的毒虫爬进屋中把她咬死。

    曾经有一回,岑出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听见墙角一阵窸窣怪响。等到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才看清那五彩斑斓的一大团——其实是一条半尺长的蜈蚣和一只大蜘蛛在互相残杀。

    之前出去与回来时,她每次都得小心翼翼推开门,很怕将自己好不容易用竹片、瓜藤和破木块捆出来的屋门给推散架了。

    今天倒是不用那么麻烦。

    因为她的屋门已经散成一堆柴火,正烧得噼啪作响,火上还架着半只油汪汪的烤鸡。

    火堆旁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头戴碧玉冠,身披白狐裘,皮相堪称俊美。却一副醉眼迷蒙的样子,腰带上挂了个三寸高的酒葫芦,大喇喇伸着两条长腿坐在茅草屋门口的一截木桩上。

    见她回来,那家伙也只懒洋洋地掀起半边眼皮:“哟!您今儿回来得挺早啊,我的八表舅奶奶。”

    岑出看了木桩一眼,有点无言。

    那截木桩是她平时用来充当砧板的,主要切一些青菜萝卜,却还没机会剁过活物。

    此獠实在很会挑地方,都把自个儿放到砧板上了,正好给屋主少添一些麻烦。

    既然有这么个机会,那她再不提刀,就不礼貌了。

    于是岑出丢下扁担,从竹篓里拎出了她的菜刀兼砍柴刀:“谁是你八表舅奶奶?你又是谁啊?在这儿干嘛?”

    这大半年来,村里会动的人形之物只有行尸和岑出自己。怎么今日她碰巧找到了神异的瑰古仙树,就突然有个远房甥孙从天而降?

    其中必定有诈!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是富贵刺人眼……

    “远房甥孙”闲闲地坐在砧板上,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唰”地展开——

    岑出险些要抬手捂住眼睛。

    他扇面上那幅金绿山水竟像是用琼树汁液调了龙鳞粉画出来的,否则天色这般晦暗,怎还能浮现出光华流转的幻象?

    数九寒冬,细雪飞舞。

    那狗贼摇了摇扇,暖风轻拂,鬓边一缕长发悠悠飘动。

    “我嘛,‘老毛桃’是也。”

    “你不是。”岑出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却悚然一惊:竟连她和异瞳乌鸦的对话都被偷听去了!更加确定,此獠必是为了瑰古果而来。

    “如此招摇,你应是个孔雀精。”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心道荒村里头的行尸们少说也饿了一两百日,今时终于能得一份包装华丽的口粮了。

    正待说点什么将这个孔雀精诓去村里喂行尸,他却从火堆上拿起那半只烤鸡,向岑出递去。

    “喏,本少爷不便与家禽结因果,如此美味佳肴就只好便宜您了,八表舅奶奶。”

    岑出摇头:“我与你素昧平生,又岂能占你便宜?”

    对方被噎得表情一滞:“行吧行吧,本少爷姓叶,名朲七。家住三百里外的南晋都城楚庭。”

    叶……人妻?

    “真是个好名字。”岑出满脸真诚地感慨道。

    “这鸡你真不吃啊?那我先收起来。”

    叶朲七说完,果然把那半只烤鸡连同串着它的树枝一并往袖子里塞。金碧辉光一闪而没,还在冒烟的鸡便无影无踪。

    岑出的识海中闪现两个念头——

    其一,袖里乾坤,竟也能用得如此埋汰?

    其二,这位“叶人妻”要么是个实力不错的修士,要么身上藏着无数法宝。

    甚至还有第三种可能:他是一个身上藏着无数法宝并且实力不错的修士。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岑出瞬间冷静,将她的菜刀兼砍柴刀放回竹篓里,弯腰捡起扁担。

    “叶少爷,为何会到这荒村来?”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些许讽意,“并且,劈了我的门板来烤鸡?”

    叶少爷正从袖子里往外拽别的什么东西,闻言大吃一惊:“什么!那是门板?我还以为是你这儿的柴火堆。”

    岑出:“……”

    他袖中之物“啪嗒”跌到地上,正好骨碌碌滚到岑出脚边。

    一卷曾被烈火焚烧过的画轴。

    岑出盯着那上面的山海纹流光,依稀想起了前世在藏书阁里翻阅过《历代秘法仙器考》。

    那本古籍的终篇提及,永朝名相谢赩殉国飞升之前,将毕生书画著作全部烧毁,仅余一孤品,能观三千世界中诸般造化。

    “莫非是《残山沉海图》?”她觉得没必要装傻,于是直勾勾的视线投向了叶朲七。

    后者摇着那把孔雀尾巴般的扇子,面上似笑非笑,看起来有点欠揍。

    “非也非也,并夕门炼制出来的赝品罢了,名曰:‘残山梦卷’。观画者只能看到自己生死攸关的一些片段。”

    生死攸关?

    此人的生死,难道与她有关?

    岑出捡起那“残山梦卷”,将扁担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握住画轴——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又瞅了他一眼,感到荒谬:“这幅赝品引你到荒村来的?”

    叶朲七当真点了点头:“得念出敕令才能打开。”

    “什么敕令?”

    叶少爷摇扇不语,面上似笑非笑,看起来特别欠揍。

    原来,搁这儿考验她呢。

    岑出磨了磨后槽牙,悻悻闭上双眼,努力从前世记忆中搜寻《历代秘法仙器考》之终篇里面关于那幅画的全部记载。

    殊不知在此一刻,叶朲七骤然收起满面的懒怠笑意,一双桃花眼灼灼望着她,难辨爱憎,却无端令人心生惊惧。

    “红尘十万丈,沉海三千界。若非梦残山,冥冥不可见。”

    《残山沉海图》原作上有这首题画诗,是那位谢丞相亲笔所写。

    岑出念完,画轴从她掌上悠悠浮起,如仙鹤亮翅般,“唰”地向两边展开——

    卷上墨痕绰约,寥寥数笔勾勒出一株枝叶莹然的仙树,枝上缀着几枚小果子,状如灯笼。

    “……”

    岑出面上八风不动,内心当即怒火滔天:天杀的树贩子!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后山的那棵瑰古仙树!

章节目录

我的心魔执着于当渣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Julyone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Julyone并收藏我的心魔执着于当渣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