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安王的事就算有结果了？”沈锦书抽回红缎扔进前方的花池中，心里知晓这背后曲折不是那么简单。
贺怀川双手环胸盯着她的动作，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陛下刚刚下旨，让安王回潼州了，以后无诏不得入京。”
“这场棋局，才算真正开始了。”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下了数日，前线捷报频传，北胡铁骑和南湘黑云军联手直逼蒙丹国都，蒙丹提出和谈，两国都并未有接受之意。
春闱将至，虞州城内涌入各地奔波而来的学子，朝中上下，京都内外，街头巷尾，那三天的考程和最后一张金榜就是这一个月内的头等大事。
贺怀川上朝已有数日，除了第一天被太子当众为难了几句，倒也无事发生。
此次春闱依照往年，太子亲自举荐的主考官，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名叫孙云帆。
此人机缘巧合下得到太子赏识，短短两年，平步青云。不过他文采风流，才学出众，同辈中做春闱主考官，也叫人心服口服。
廊外的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沈锦书推开红木轩窗，斜倚在窗侧赏雨。
“公主有心事？”
贺怀川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临窗而立。
沈锦书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目光“北胡的春天没这么多雨水，难得一见，好好看看。”
“前线的战报传回宫里，父皇大悦。”
“蒙丹新王哥赞本来就得位不正，空有野心却无谋略，自己内政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就想着开疆拓土，况且他听信谗言，当初那位大将军一人就让你我两国的军队畏之如虎，现今却被打压排挤的手中连一丝可用兵权都没有，落得这个下场，倒也不出所料。”
“父皇已经派了使臣去往前线，北胡王亦是，我瞧着此番是要在蒙丹国都商议分土而治了。”
“春闱将至，你在朝中声望平平，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拉拢些学子收归门下？”沈锦书关上窗户，懒懒倒于躺椅上。
“太子推举了礼部一个员外郎做主考官，往年春闱都是如此，能上榜的考生几乎都有归属，谁会挑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弃皇子。”
“朝中六部，刑部尚书独善其身，礼部拜在太子门下，前段时日你拜访过李相后，他便没了后续，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贺怀川坐到她的对面，不紧不慢道“李相和祁相分庭抗礼，六部中除了刑部能独善其身，礼部、兵部和工部都在太子和祁家手里，剩下的吏部和户部，两个尚书曾经也算李相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要知恩图报，”
“公主可还记得嫁去北胡的那位郡主吗？她是徐国公的嫡女，徐国公是太子麾下，原先的婚约是要将她嫁给京都黑云军统领之子的。”
成王年纪渐老，越来越痴信天相卜卦之术，李堂国利用这一点，让钦天监监正在文武百官面前送上京都贵女中最合该和亲的八字，这八字生肖以及儿时经历，当然是依照徐国公嫡女量身定做。
可怜徐国公一把年纪，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统领之子留在京都，一方面向太子表了忠心，另一方面徐国公的夫人疼爱女儿，也是希望能时常看见照顾自己的孩子。
党争无情，掌上明珠远嫁他国，此生再难相见。
“父皇将兵权看得极重，此次领兵出征的徐家世代掌军，可班师回朝后连盔甲都来不及卸，第一件事就是归还兵符，稍有懈怠就会引来猜忌。”
“这也是为何太子和祁相需要靠姻亲笼络京都黑云军的统领。”
沈锦书轻抚了下腕上的镯子“所以这是李堂国唯一的儿子也要上战场的原因？”
他闻言一顿，眼里难得流露出担心“是，李相不肯在此时对我倾囊相助，除了试探我的能力，还有就是要借机看清以裴家为首的世家的态度。”
裴忌一旦在这种时刻流露出一点偏向他的意思，裴家便不再独善其身，虞州城内的世家也会跟着相继表态“世家们就算各有打算，碍于裴家的实力，多少都会有所顾忌，这也算在局面上，抢占了一步先机。”
“南湘世家门阀林立，我倒是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态度竟然也能重要到如此地步。”北胡内政与南湘不同，尽管沈锦书不熟悉，但人心人性亘古难变，道理都是相通的。
“前朝世家甚至可以左右皇位废立，几代帝王屡次整治才算稍稍削弱，别看现下是两个丞相争得如火如荼，若世家真想掺和，哪还有他们的机会。”
窗台上的绿藤伸出枝丫，余光瞥向贺怀川时，沈锦书转过了头“那你呢，你对这样的朝局，就没有自己的看法？”
话音落在地板上没有回声，贺怀川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
窗外夜色渐浓，几颗疏星点缀其间。
礼部忙着修缮贡院，安排座次，分发用品，时间一日比一日快。
隔日开考，贡院前人群轰动，考生们鱼贯而入，试卷一一铺展在案头。
孙云帆依例巡视考场，身边随从并未发觉任何异常。
第二日入夜，月色正浓，考生照旧燃起蜡烛。一面面泥砖瓦墙上映满佝偻的身影，笔耕不辍直至夜深，贡院内的灯火辉煌如白昼。
“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呐！”一声疾呼惊醒了所有人，火势蔓延迅速，整个贡院瞬间陷入混乱。
考生们惊慌失措，四散逃窜，可火势愈演愈烈，所到之处几乎以难以意料的速度迅速升起熊熊烈火。
有人想通报主考官，可几经辗转才在角落处寻到被浓烟呛晕的孙云帆。
火光映照在惊恐的面孔上，孙云帆被慌乱的人群推搡着醒来，他猛地咳嗽几声，挣扎着起身“火情如何！”
“孙大人！城中的水龙队和京都府的官兵都来了，可火势太快，好多人根本来不及逃啊！”
礼部尚书匆忙赶来，眼前惨像如同惊天一道霹雳砸在他的头上，叫他说不出话来。
此时沈锦书和贺怀川正在卧房准备入睡，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是慕青“侯爷，夫人，出事儿了。”
两人推开门朝东望去时，火光冲天，浓烟四散，明黄色的火焰吞噬了夜空，照得四周恍若白昼。
“贡院那边起火了。”
情势危急，火灾来的突然，沈锦书和贺怀川都意识到绝非意外。
没有多商议的时间，贺怀川穿上外衣，沈锦书站在门口交代慕青“清点库房内所有能用来救灾安置考生的东西，动作越快越好。”
“礼部做事向来周全，就算真的起火，也不该烧成这样。”贺怀川束上玉腰带，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转身叫住要走的慕青“派人去一趟李府，越快越好，要赶在李相进宫前。”
整个虞州主城区都开始骚动，人群轰动的声音甚至已经传遍了各大府邸，成王震怒，连夜召见太子和两位丞相入宫觐见。
“不觉得蹊跷吗，你和我都没行动，却有人把太子推上了风口浪尖。”沈锦书从衣架上拿了件外衣披上，东边仍旧浓烟滚滚未见消散的迹象，贺怀川的手一顿，只是淡然道“不管是谁把太子推出来的，这个时候，我当然是该好好落井下石一番。”
话音落地，相视一笑。
贺怀川双手环胸盯着她的动作，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陛下刚刚下旨，让安王回潼州了，以后无诏不得入京。”
“这场棋局，才算真正开始了。”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下了数日，前线捷报频传，北胡铁骑和南湘黑云军联手直逼蒙丹国都，蒙丹提出和谈，两国都并未有接受之意。
春闱将至，虞州城内涌入各地奔波而来的学子，朝中上下，京都内外，街头巷尾，那三天的考程和最后一张金榜就是这一个月内的头等大事。
贺怀川上朝已有数日，除了第一天被太子当众为难了几句，倒也无事发生。
此次春闱依照往年，太子亲自举荐的主考官，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名叫孙云帆。
此人机缘巧合下得到太子赏识，短短两年，平步青云。不过他文采风流，才学出众，同辈中做春闱主考官，也叫人心服口服。
廊外的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沈锦书推开红木轩窗，斜倚在窗侧赏雨。
“公主有心事？”
贺怀川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临窗而立。
沈锦书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目光“北胡的春天没这么多雨水，难得一见，好好看看。”
“前线的战报传回宫里，父皇大悦。”
“蒙丹新王哥赞本来就得位不正，空有野心却无谋略，自己内政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就想着开疆拓土，况且他听信谗言，当初那位大将军一人就让你我两国的军队畏之如虎，现今却被打压排挤的手中连一丝可用兵权都没有，落得这个下场，倒也不出所料。”
“父皇已经派了使臣去往前线，北胡王亦是，我瞧着此番是要在蒙丹国都商议分土而治了。”
“春闱将至，你在朝中声望平平，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拉拢些学子收归门下？”沈锦书关上窗户，懒懒倒于躺椅上。
“太子推举了礼部一个员外郎做主考官，往年春闱都是如此，能上榜的考生几乎都有归属，谁会挑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弃皇子。”
“朝中六部，刑部尚书独善其身，礼部拜在太子门下，前段时日你拜访过李相后，他便没了后续，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贺怀川坐到她的对面，不紧不慢道“李相和祁相分庭抗礼，六部中除了刑部能独善其身，礼部、兵部和工部都在太子和祁家手里，剩下的吏部和户部，两个尚书曾经也算李相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要知恩图报，”
“公主可还记得嫁去北胡的那位郡主吗？她是徐国公的嫡女，徐国公是太子麾下，原先的婚约是要将她嫁给京都黑云军统领之子的。”
成王年纪渐老，越来越痴信天相卜卦之术，李堂国利用这一点，让钦天监监正在文武百官面前送上京都贵女中最合该和亲的八字，这八字生肖以及儿时经历，当然是依照徐国公嫡女量身定做。
可怜徐国公一把年纪，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统领之子留在京都，一方面向太子表了忠心，另一方面徐国公的夫人疼爱女儿，也是希望能时常看见照顾自己的孩子。
党争无情，掌上明珠远嫁他国，此生再难相见。
“父皇将兵权看得极重，此次领兵出征的徐家世代掌军，可班师回朝后连盔甲都来不及卸，第一件事就是归还兵符，稍有懈怠就会引来猜忌。”
“这也是为何太子和祁相需要靠姻亲笼络京都黑云军的统领。”
沈锦书轻抚了下腕上的镯子“所以这是李堂国唯一的儿子也要上战场的原因？”
他闻言一顿，眼里难得流露出担心“是，李相不肯在此时对我倾囊相助，除了试探我的能力，还有就是要借机看清以裴家为首的世家的态度。”
裴忌一旦在这种时刻流露出一点偏向他的意思，裴家便不再独善其身，虞州城内的世家也会跟着相继表态“世家们就算各有打算，碍于裴家的实力，多少都会有所顾忌，这也算在局面上，抢占了一步先机。”
“南湘世家门阀林立，我倒是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态度竟然也能重要到如此地步。”北胡内政与南湘不同，尽管沈锦书不熟悉，但人心人性亘古难变，道理都是相通的。
“前朝世家甚至可以左右皇位废立，几代帝王屡次整治才算稍稍削弱，别看现下是两个丞相争得如火如荼，若世家真想掺和，哪还有他们的机会。”
窗台上的绿藤伸出枝丫，余光瞥向贺怀川时，沈锦书转过了头“那你呢，你对这样的朝局，就没有自己的看法？”
话音落在地板上没有回声，贺怀川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
窗外夜色渐浓，几颗疏星点缀其间。
礼部忙着修缮贡院，安排座次，分发用品，时间一日比一日快。
隔日开考，贡院前人群轰动，考生们鱼贯而入，试卷一一铺展在案头。
孙云帆依例巡视考场，身边随从并未发觉任何异常。
第二日入夜，月色正浓，考生照旧燃起蜡烛。一面面泥砖瓦墙上映满佝偻的身影，笔耕不辍直至夜深，贡院内的灯火辉煌如白昼。
“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呐！”一声疾呼惊醒了所有人，火势蔓延迅速，整个贡院瞬间陷入混乱。
考生们惊慌失措，四散逃窜，可火势愈演愈烈，所到之处几乎以难以意料的速度迅速升起熊熊烈火。
有人想通报主考官，可几经辗转才在角落处寻到被浓烟呛晕的孙云帆。
火光映照在惊恐的面孔上，孙云帆被慌乱的人群推搡着醒来，他猛地咳嗽几声，挣扎着起身“火情如何！”
“孙大人！城中的水龙队和京都府的官兵都来了，可火势太快，好多人根本来不及逃啊！”
礼部尚书匆忙赶来，眼前惨像如同惊天一道霹雳砸在他的头上，叫他说不出话来。
此时沈锦书和贺怀川正在卧房准备入睡，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是慕青“侯爷，夫人，出事儿了。”
两人推开门朝东望去时，火光冲天，浓烟四散，明黄色的火焰吞噬了夜空，照得四周恍若白昼。
“贡院那边起火了。”
情势危急，火灾来的突然，沈锦书和贺怀川都意识到绝非意外。
没有多商议的时间，贺怀川穿上外衣，沈锦书站在门口交代慕青“清点库房内所有能用来救灾安置考生的东西，动作越快越好。”
“礼部做事向来周全，就算真的起火，也不该烧成这样。”贺怀川束上玉腰带，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转身叫住要走的慕青“派人去一趟李府，越快越好，要赶在李相进宫前。”
整个虞州主城区都开始骚动，人群轰动的声音甚至已经传遍了各大府邸，成王震怒，连夜召见太子和两位丞相入宫觐见。
“不觉得蹊跷吗，你和我都没行动，却有人把太子推上了风口浪尖。”沈锦书从衣架上拿了件外衣披上，东边仍旧浓烟滚滚未见消散的迹象，贺怀川的手一顿，只是淡然道“不管是谁把太子推出来的，这个时候，我当然是该好好落井下石一番。”
话音落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