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略略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你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和佐利川春草图交给我。”
孙传尧说完，轻轻放开手。云枝站了起来，将桌面上的蜀锦缓缓在手心里卷起来，装入褐色金丝布袋内。窗格外响起一阵动静，两名侍卫站在门外问道：“云枝姑娘，出什么事情了？”
云枝略略抬起头，答道：“没什么事，刚才觉得有些累了，所以准备早些休息。”
两名侍卫应了一声，离开了房间，云枝乘闯入者没注意，遂将茶杯扔了过去，继而匆忙跑向门口，还没打开门扉就被拽倒在地。孙传尧抓着云枝的手腕将其按倒在地上，急切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出声！”
“你放开我。”云枝狠狠推了一下孙传尧，坐起身。孙传尧隐在黑暗之中，心中略过一丝羞愧，继而心绪开始不安起来，王府守卫森严不能久待，又容易暴露身份，便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连忙握紧短刀，倚墙站了起来。
“你这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
“没有了，我到王府就带着几件衣服，没多带银两。这幅蜀锦是殿下的东西，若是被偷走了，肯定会治你重罪，别做傻事儿。”
“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云枝迟疑片刻，打量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少年身形利落，蒙着脸，一双明亮的眼睛，借着月光看起来眉清目秀，不像是惯常偷盗之人，便鼓足勇气，发问道：“我觉得你有些眼熟，我们认识吗？”
孙传尧持着短刀，没有回答对方的话，续道：“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你。”
“可你都没有动手。”云枝站在黑暗之中，放松了警惕，眼前的少年受了伤，惴惴不安的神情，看上去更像是受伤的动物，所有的行为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威胁，恐惧？为何他要这么做？
云枝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偷这幅南河蜀锦？”
孙传尧没想着答话，绕身来到云枝身后，对着她的颈部一记重击，遂将其扶到床榻上。
孙传尧拿起蜀锦准备离开，迟疑片刻，又退了回去，扯下云枝身上的白玉吊坠和碧玉手链，翻身跃出窗外。
夜深人静，常乐坊的青楼仍旧亮着昏黄的烛火，窗格之间隐隐飘出迷离的乐声，孙传尧来到河边，浅浅的河水自西向东流过，明晃晃地倒着月影，遂将首饰从衣兜里掏了出来，扔到河里，若是让人捡了去是最好的，不能让李屹和赵廷军知道是自己动的手，至少现在不可以。
孙传尧退到岸边的树荫下，借着月光将蜀锦从布袋里取了出来，缓缓展开，卷轴上织着夏尔佐利峰的山水地貌，山峰，雪景，春草互相掩映，栩栩如生。织布者将佐利峰下的曲折山道织得细细密密，纵横交错，更像是一幅地形图，往日益州很多彩锦都是从凉州运往西域，孙传尧看得多，也就认识，但是没见过技艺如此精湛的作品，佐利川自北向南在剑南道边境向西打了一个拐角，西南接着日宁布加科山脉，东面是较平缓的盆地，佐利川向着吐蕃境内共有三条山道，南部和中部相接乌加镇和青玉村，最北面的山道较为隐蔽，缠缠绕绕，在山崖下打了几个来回，竟然直通吐蕃王庭的城门。
柴砚想要的是地形图而不是蜀锦，孙传尧恍然想着，手里的这幅蜀锦到了吐蕃人手里，益州又要打仗了，不过，就算益州打仗，也和李屹，赵廷军有关，若不是他们想要剿灭山雀镇，也不至于让柴砚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抢下小镇的控制权。
借着这幅蜀锦将他们赶出长安，有什么问题？突厥人，吐蕃人，杨恺就是死在突厥人手里，该死的五亭镇，反反复复做过多少次噩梦，剑南道边境的将士和自己没有仇，孙传尧缓步走回广场，一边思忖着，或许不一定要将这幅春草图交给他们。
子时未到，孙传尧在广场中央停下脚步，丝绸店铺的门板用铁链锁了起来，门板之间漏着不小的空隙，夏尔布加峰，夏尔佐利峰，夜色之下张浔能认出来有多少不同？给自己足够多的时间，刀刃完全可以刺穿对方的咽喉，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孙传尧冷冷想着，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一起去送死的人。
过了一个时辰，张浔和陆恒来到了常乐坊广场，两人腰际皆配着长刀，神色轻浮，身上还带着浑浑的酒味。
“你们来晚了。”孙传尧皱眉道，“子时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若是被值守的禁军侍卫抓到，我们都有麻烦。”
“这里是常乐坊的广场，侍卫只会在外面值守，你怕什么？”张浔一把抢过孙传尧手上的蜀锦，也没着急打开，晃了晃手，接着道，“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蒋安丰这么看重你，看来也有些道理。”
“柴砚在哪里？”
“砚哥让我转告你，你的身手他了解，想回来随时欢迎，至于埋伏在王府替我们当个眼线，也可以。”
“我没说和你们一起做事。”
“你都偷了春草图，还想怎么样？”张浔推了一下孙传尧，自己也退了半步，扬起嘴角，嘲弄道，“听说你手上的伤好些了，怎么也得感谢我当时没下重手，我们可是认识很久了。”
张浔转身走到月光之下，取出蜀锦，陆恒警觉地拦在孙传尧身前，挡住了去路。孙传尧压低身形，抽出怀里的短刀，挑刀而上，横斩对方的咽喉，陆恒接连后退数步，还是躲不过攻击，摔倒在地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来回翻身挣扎，无法起身。
张浔连忙卷起锦布放回褐色布袋，抓着孙传尧的手腕，推到墙边，酒也醒了大半，眼中隐隐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急切道：“孙传尧，你想干什么？大家都是山雀镇来的人动什么手？”
孙传尧越过张浔的肩膀，看到陆恒左手抓着咽喉的伤口，右手撑地艰难地爬了起来。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两名身怀武艺的男子，若是从前还可以对付，现在伤口未愈，刀法退到什么地步还不好说，没有让陆恒重伤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使双方真得动起手，也杀不了他们。孙传尧此时才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李季彦，都是阿吉干出来的好事，王府之内竟然由着他取用龙炎血脉，现在又没了灵均，手法熟练，脚步却跟不上，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一阵痛彻心扉的羞耻和绝望，搅得心口越加疼痛起来，孙传尧握紧短刀，略略走了神。
张浔见孙传尧没再动手，才缓和一口气，厉声道：“这幅春草图我先收下，再考虑一下砚哥的建议，宣阳坊的嘉黎酒肆，改变主意之后，随时可以到那里来找我们。”
来青酒店二楼最西面的客房住着酒店伙计杨峥，前些天忙了几个通宵，今晚总算是人手足够，可以让他好好休息一天，杨峥躺在床榻上，盖着被褥睡得很沉，以至于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也只是翻了一个身，没想着醒来。
孙传尧见几次没叫醒杨峥，心里着急推了一下床榻上的少年，杨峥不耐烦得坐起身，耷拉着眼皮，埋怨道；“谁啊？大半夜的找我，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杨峥，你得帮我一个忙。”
“阿尧。”杨峥听出熟悉的声音，揉了揉眼睛，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人影，问道：“这几个月你都去哪里了？我问阿吉，他都不肯说，我还以为你又被官府流放了，还是你从牢里逃出来了？”
孙传尧半跪在床榻边，压低身子，警觉地扫视着窗外，走廊上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本地客人和西域胡人，缓步经过走廊，没人留意客房内的谈话。
“他们没抓我，也没放我离开长安。”
杨峥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时没明白孙传尧话里的意思，坐起身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说话怎么喘气喘得那么厉害？”
孙传尧伸手抹了一把脸，咬着牙站了起来，说道：“大半夜没睡，精神能好到哪里去？”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事？来青酒店客房有很多，你可以住一间，就是官府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得躲一躲，不过有酒有菜，不至于让你饿肚子。”
孙传尧在房内走了几步，迟疑片刻，最后将佐利川春草图放进矮柜旁的花瓶里，开口道：“这是楚王府的东西，画着益州边境的地图，长安有人想要它，李屹也想拿回去。”
“李屹，他可是王爷！”杨峥连忙蹿起身来，惊慌道：“上次在梁州差点没把我们两个人给杀了，他我可是真得惹不起，阿尧，这里是长安城，李屹想杀我们，就像杀两只野猫。”
“柴砚从河西道来找我，让我去偷这幅蜀锦，不然就对阿吉下手，我知道他们的手段，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只是这幅春草图关系重大，不能让他们交给吐蕃人。还记得我们在五亭镇的事情吗？你总不希望剑南道的边境小镇也变成这样吧。”
“你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和佐利川春草图交给我。”
孙传尧说完，轻轻放开手。云枝站了起来，将桌面上的蜀锦缓缓在手心里卷起来，装入褐色金丝布袋内。窗格外响起一阵动静，两名侍卫站在门外问道：“云枝姑娘，出什么事情了？”
云枝略略抬起头，答道：“没什么事，刚才觉得有些累了，所以准备早些休息。”
两名侍卫应了一声，离开了房间，云枝乘闯入者没注意，遂将茶杯扔了过去，继而匆忙跑向门口，还没打开门扉就被拽倒在地。孙传尧抓着云枝的手腕将其按倒在地上，急切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出声！”
“你放开我。”云枝狠狠推了一下孙传尧，坐起身。孙传尧隐在黑暗之中，心中略过一丝羞愧，继而心绪开始不安起来，王府守卫森严不能久待，又容易暴露身份，便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连忙握紧短刀，倚墙站了起来。
“你这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
“没有了，我到王府就带着几件衣服，没多带银两。这幅蜀锦是殿下的东西，若是被偷走了，肯定会治你重罪，别做傻事儿。”
“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云枝迟疑片刻，打量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少年身形利落，蒙着脸，一双明亮的眼睛，借着月光看起来眉清目秀，不像是惯常偷盗之人，便鼓足勇气，发问道：“我觉得你有些眼熟，我们认识吗？”
孙传尧持着短刀，没有回答对方的话，续道：“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你。”
“可你都没有动手。”云枝站在黑暗之中，放松了警惕，眼前的少年受了伤，惴惴不安的神情，看上去更像是受伤的动物，所有的行为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威胁，恐惧？为何他要这么做？
云枝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偷这幅南河蜀锦？”
孙传尧没想着答话，绕身来到云枝身后，对着她的颈部一记重击，遂将其扶到床榻上。
孙传尧拿起蜀锦准备离开，迟疑片刻，又退了回去，扯下云枝身上的白玉吊坠和碧玉手链，翻身跃出窗外。
夜深人静，常乐坊的青楼仍旧亮着昏黄的烛火，窗格之间隐隐飘出迷离的乐声，孙传尧来到河边，浅浅的河水自西向东流过，明晃晃地倒着月影，遂将首饰从衣兜里掏了出来，扔到河里，若是让人捡了去是最好的，不能让李屹和赵廷军知道是自己动的手，至少现在不可以。
孙传尧退到岸边的树荫下，借着月光将蜀锦从布袋里取了出来，缓缓展开，卷轴上织着夏尔佐利峰的山水地貌，山峰，雪景，春草互相掩映，栩栩如生。织布者将佐利峰下的曲折山道织得细细密密，纵横交错，更像是一幅地形图，往日益州很多彩锦都是从凉州运往西域，孙传尧看得多，也就认识，但是没见过技艺如此精湛的作品，佐利川自北向南在剑南道边境向西打了一个拐角，西南接着日宁布加科山脉，东面是较平缓的盆地，佐利川向着吐蕃境内共有三条山道，南部和中部相接乌加镇和青玉村，最北面的山道较为隐蔽，缠缠绕绕，在山崖下打了几个来回，竟然直通吐蕃王庭的城门。
柴砚想要的是地形图而不是蜀锦，孙传尧恍然想着，手里的这幅蜀锦到了吐蕃人手里，益州又要打仗了，不过，就算益州打仗，也和李屹，赵廷军有关，若不是他们想要剿灭山雀镇，也不至于让柴砚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抢下小镇的控制权。
借着这幅蜀锦将他们赶出长安，有什么问题？突厥人，吐蕃人，杨恺就是死在突厥人手里，该死的五亭镇，反反复复做过多少次噩梦，剑南道边境的将士和自己没有仇，孙传尧缓步走回广场，一边思忖着，或许不一定要将这幅春草图交给他们。
子时未到，孙传尧在广场中央停下脚步，丝绸店铺的门板用铁链锁了起来，门板之间漏着不小的空隙，夏尔布加峰，夏尔佐利峰，夜色之下张浔能认出来有多少不同？给自己足够多的时间，刀刃完全可以刺穿对方的咽喉，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孙传尧冷冷想着，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一起去送死的人。
过了一个时辰，张浔和陆恒来到了常乐坊广场，两人腰际皆配着长刀，神色轻浮，身上还带着浑浑的酒味。
“你们来晚了。”孙传尧皱眉道，“子时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若是被值守的禁军侍卫抓到，我们都有麻烦。”
“这里是常乐坊的广场，侍卫只会在外面值守，你怕什么？”张浔一把抢过孙传尧手上的蜀锦，也没着急打开，晃了晃手，接着道，“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蒋安丰这么看重你，看来也有些道理。”
“柴砚在哪里？”
“砚哥让我转告你，你的身手他了解，想回来随时欢迎，至于埋伏在王府替我们当个眼线，也可以。”
“我没说和你们一起做事。”
“你都偷了春草图，还想怎么样？”张浔推了一下孙传尧，自己也退了半步，扬起嘴角，嘲弄道，“听说你手上的伤好些了，怎么也得感谢我当时没下重手，我们可是认识很久了。”
张浔转身走到月光之下，取出蜀锦，陆恒警觉地拦在孙传尧身前，挡住了去路。孙传尧压低身形，抽出怀里的短刀，挑刀而上，横斩对方的咽喉，陆恒接连后退数步，还是躲不过攻击，摔倒在地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来回翻身挣扎，无法起身。
张浔连忙卷起锦布放回褐色布袋，抓着孙传尧的手腕，推到墙边，酒也醒了大半，眼中隐隐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急切道：“孙传尧，你想干什么？大家都是山雀镇来的人动什么手？”
孙传尧越过张浔的肩膀，看到陆恒左手抓着咽喉的伤口，右手撑地艰难地爬了起来。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两名身怀武艺的男子，若是从前还可以对付，现在伤口未愈，刀法退到什么地步还不好说，没有让陆恒重伤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使双方真得动起手，也杀不了他们。孙传尧此时才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李季彦，都是阿吉干出来的好事，王府之内竟然由着他取用龙炎血脉，现在又没了灵均，手法熟练，脚步却跟不上，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一阵痛彻心扉的羞耻和绝望，搅得心口越加疼痛起来，孙传尧握紧短刀，略略走了神。
张浔见孙传尧没再动手，才缓和一口气，厉声道：“这幅春草图我先收下，再考虑一下砚哥的建议，宣阳坊的嘉黎酒肆，改变主意之后，随时可以到那里来找我们。”
来青酒店二楼最西面的客房住着酒店伙计杨峥，前些天忙了几个通宵，今晚总算是人手足够，可以让他好好休息一天，杨峥躺在床榻上，盖着被褥睡得很沉，以至于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也只是翻了一个身，没想着醒来。
孙传尧见几次没叫醒杨峥，心里着急推了一下床榻上的少年，杨峥不耐烦得坐起身，耷拉着眼皮，埋怨道；“谁啊？大半夜的找我，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杨峥，你得帮我一个忙。”
“阿尧。”杨峥听出熟悉的声音，揉了揉眼睛，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人影，问道：“这几个月你都去哪里了？我问阿吉，他都不肯说，我还以为你又被官府流放了，还是你从牢里逃出来了？”
孙传尧半跪在床榻边，压低身子，警觉地扫视着窗外，走廊上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本地客人和西域胡人，缓步经过走廊，没人留意客房内的谈话。
“他们没抓我，也没放我离开长安。”
杨峥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时没明白孙传尧话里的意思，坐起身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说话怎么喘气喘得那么厉害？”
孙传尧伸手抹了一把脸，咬着牙站了起来，说道：“大半夜没睡，精神能好到哪里去？”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事？来青酒店客房有很多，你可以住一间，就是官府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得躲一躲，不过有酒有菜，不至于让你饿肚子。”
孙传尧在房内走了几步，迟疑片刻，最后将佐利川春草图放进矮柜旁的花瓶里，开口道：“这是楚王府的东西，画着益州边境的地图，长安有人想要它，李屹也想拿回去。”
“李屹，他可是王爷！”杨峥连忙蹿起身来，惊慌道：“上次在梁州差点没把我们两个人给杀了，他我可是真得惹不起，阿尧，这里是长安城，李屹想杀我们，就像杀两只野猫。”
“柴砚从河西道来找我，让我去偷这幅蜀锦，不然就对阿吉下手，我知道他们的手段，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只是这幅春草图关系重大，不能让他们交给吐蕃人。还记得我们在五亭镇的事情吗？你总不希望剑南道的边境小镇也变成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