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家羊肉面店，我还见过那人，孤身一人到长安来闯荡，这人吐蕃话说得可流利了，我听到他们来来回回提到楚王殿下和赵将军的名字，想是这吐蕃人认识的人多，也不简单。”
“赵将军？”
“妹妹，没听说过吗？益山夜鹰，赵廷军。在益州和殿下关系亲近，现在两个人不都待在长安吗？”
孙传尧回到越王府，连忙躲进客房，将外衣脱了下来挂到衣架上，双膝跪在地上，俯身在抽屉前翻找着衣服，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回头。
“阿尧，你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回来。”
“我喝酒喝多了。”孙传尧叹声道，“下次不会再这样了，这酒喝得我心口疼，以后也不能多喝。”
“你要是想出去，我拦不住你，但是师父回来了，你怎么对他说。”阿吉没有放弃，还是提起了旧话。
“你帮我瞒着这件事吧。”孙传尧半跪在地，将翻出的一件灰蓝布衫套在身上，站起身望着阿吉，说道，“酉时过了，喝多了酒，怕被晚上的侍卫抓住，没敢回来。”
孙传尧扯下头上的发带，衔在嘴里，用手指松了松头发，理顺之后，在后脑上高高的扎了发束，放下手臂绕了一圈衣带，在身前打了一个活结，留着阿吉站在门口，左右为难，没有答话。
“你不准再出去了，师父回来之前，你不能再出王府，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年龄怎么算，但我是你师兄，你得听我的。”
孙传尧望着对方脸上郑重的神色，连忙低头，忍着没笑出声，走到阿吉身边，将他推出客房，说道，“我知道了，昨晚喝酒喝得我心口疼，以后按时吃药，听师兄的话，不出去了。”
“赵府来了仆役，说是老夫人这两天身子不太舒服，云枝又不在身边，让我和你两个人去府邸上替老夫人瞧病，说是巳时，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些银针和常用药材，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吧。”
孙传尧停下脚步，也没答话，也没拒绝。赵廷军认准是自己动的手，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让阿吉知道了情况反到不好，云枝，除了云枝，他们手里没证据，若是赵廷军真得要下手，也是还命，说到底真正的春草图没交给柴砚，他们不敢对自己下手。
孙传尧放慢脚步，沉声道：“你要带些什么，我和你一起整理。”
阿吉道：“东西在前厅，都已经准备好了。”
“阿吉，你等我一会儿。”孙传尧后退几步，迟疑片刻，说道：“我回房间拿些银两。”
阿吉点了点头，没再答话。
孙传尧走回客房，将一些碎银揣在兜里，翻开整齐叠放的衣物，看着眼前的短刀，伸手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藏到怀里，和阿吉离开了王府。
赵府在越王府南面，距离很近，也就喝杯茶的时间就能走到。往日孙传尧出光德坊绝对不会往南面的大门走，现在看着两处住所离得那么近，想来一阵心悸，又被这份难以缓和的恐惧弄得心神不宁，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恨自己做过的事情，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杀人。
赵祁将两人带到厅堂，沏了两杯茶。赵祁长得普通，浑圆壮实，像是益州人，待人和善，干活也利索，说话带着蜀地方言的腔调。
赵祁待阿吉和孙传尧停当片刻，喝了一些茶水，对阿吉说道：“我这就带你去老夫人的住处，孙传尧在厅堂稍息片刻，老夫人喜欢清净，去的人多，到底不太方便。”
赵祁说话语速快，也没多加考虑，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孙传尧听着话，心绪直往下沉，放下手里茶杯，没有拒绝。
“阿尧不会惹麻烦，他得和我一起过去。”
“我就在这里等你。”孙传尧接下话头，浅笑道，“这里挺好，我跟你去见老夫人，碍手碍脚帮不上忙，又不懂礼数，也不自在。”
阿吉看着孙传尧，看了有一会儿，说道：“那你在这儿等我，瞧病之后还要开药方，要等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孙传尧知道阿吉的意思，别惹麻烦，到了赵家府邸，恐怕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来。
赵祁引着阿吉离开厅堂。孙传尧站起身，四顾回望眼前的摆设，厅堂中间放置着椅子与茶几，后方墙壁上挂着宽幅的夏尔群山图，墙边放着几腿笔直，造型古朴的花架，架子上摆着一盆长势茂盛的吊兰，细长的叶片垂落而下，倒下一片层层叠叠的晦暗影子。东面书架下置着一个青瓷花瓶，瓶子里插着些书画卷轴，一把横刀，一把木刀，横刀刀身上缠着红色的锦绳，金漆黑木的刀鞘格外显眼。
孙传尧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去，缓缓走到厅堂中间，看到赵廷军站在屋外，两人比过一次，前一次没动刀，比了速度，不能算。今日赵廷军穿着灰蓝薄衫，衣袖卷到手肘，隐隐露出龙形纹身，身上透着一股浅浅的暖意，目光冰冷，佐利川春草图画着吐蕃与大唐边境的山路，想也是赵家珍贵的宝贝，还有赵邺的身份，孙传尧从谣言中听到一些，想到赵廷军在楚王府找他报仇的那个晚上，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愤怒，他一直以来都想杀了自己。
赵廷军抽出腰际横刀，转动手腕，将刀鞘在手中打了一个回旋，跃步而来，举起横刀直劈孙传尧的脑袋，孙传尧后退几步，侧身躲过，靠在墙边，没了退路。赵廷军翻转刀身，右手拔出刀刃，向少年的咽喉挥去，孙传尧旋身躲过倒在书架边，本来应该问他为什么要动手，此时此刻，自己心知肚明再去问又有什么意义。
赵廷军没再动手，握着横刀缓缓走了过来，孙传尧望着身边的花瓶，侧身翻滚，抽出瓶内的横刀，拔刀出鞘，横挡在身前。
赵廷军皱起眉头，警觉道：“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为何三番五次地要找我麻烦？身上有伤，脚下速度慢了那么多，你以为能挡我几招？”
“我是打不过你，但也不会躺在地上等你来杀我。”孙传尧缓缓站起身来，接话道，“你根本就没放过我，想来想去忘不了仇恨，才将我叫到府邸准备杀了我。”
“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报仇？”
“难道不是吗？”
赵廷军冷冷笑着，没再答话，向少年左肩挥刀而去，孙传尧顺着刀势躲过攻击，闪身来到赵廷军身后，提起刀刃便被赵廷军背身挡下招式，继而俯身挑刀，赵廷军横刀扫过，挡下攻势，侧身踢出右腿，孙传尧旋出刀刃打落吊灯，两人同时退后数步，赵廷军握紧横刀，挑刀而上，孙传尧半跪在地，侧身躲过攻击，双脚掠过地面，虚晃一招，踅步调转方向，侧身翻滚想去捡起地上的横刀，赵廷军没有跟着孙传尧行动而动，看准时机，右脚踏中对方的腿脚，单膝跪地，右臂勾住孙传尧的脖子，左手接过刀刃，与右腿同时支撑地面，制住了眼前的少年。
“你的速度可真快，可是只要我不跟着你一起动，总能有办法对付你。”赵廷军看着眼前的少年，略略抬起头来，向门口喊道，“赵祁，把云枝带过来。”
孙传尧躺在地上翻滚着身体，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赵廷军的右手，对方手臂用力用得很重，让人几近窒息。
赵廷军用右腿挡住孙传尧的退路，压低身体，淡淡道：“云枝来之前，告诉我是谁偷的佐利川春草图，我可以饶你一回，否则，我不管李景宣和你是什么关系，看我敢不敢杀你。”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孙传尧嘶声叫喊着，用尽全力侧过身去，抽出怀里短刀，划过赵廷军的手臂，继而刺中对方的手肘。赵廷军松开手臂，出脚狠狠踢向孙传尧的胸膛。少年翻滚着身体，靠到墙边，吐出一大口鲜血，剧烈地喘着气息，说不出话来。
云枝来到厅堂，看着眼前的情形，慌忙来到赵廷军身边，拉着他坐到椅子上，起身走到矮柜前翻出茜草紫叶粉和细布，回到赵廷军身前，挽起对方的衣袖，将药粉倒在伤口上，轻轻地绕着布条。
“这是外伤不碍事。”赵廷军耐着性子说道，本来想要移开手臂拒绝治疗，见云枝皱起眉头心急的样子，不忍心又停下手，转念朝孙传尧使了一个眼色，问道，“云枝，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那天闯进王府里的人？”
云枝心不在焉地回头看了看，说道：“不是，孙传尧和阿吉认识，怎么可能去偷蜀锦，不是他。二少爷，这刀伤看来不浅，又伤在右手，等会儿还是让阿吉看看吧。”
孙传尧翻转身体，仰面躺在地上，手臂护着胸口，急急喘着气息，也顾不得赵廷军和云枝到底在说什么话，支撑着手臂想要站起身，却“哐当”一声失手打翻了青瓷花瓶。
云枝听到动静，又站起身，来到孙传尧身边，往孙传尧手里塞去一块素绢手帕，关切道，“阿尧，你怎么回事？到底那里不舒服？快把脸上的血擦一擦。”
“赵将军？”
“妹妹，没听说过吗？益山夜鹰，赵廷军。在益州和殿下关系亲近，现在两个人不都待在长安吗？”
孙传尧回到越王府，连忙躲进客房，将外衣脱了下来挂到衣架上，双膝跪在地上，俯身在抽屉前翻找着衣服，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回头。
“阿尧，你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回来。”
“我喝酒喝多了。”孙传尧叹声道，“下次不会再这样了，这酒喝得我心口疼，以后也不能多喝。”
“你要是想出去，我拦不住你，但是师父回来了，你怎么对他说。”阿吉没有放弃，还是提起了旧话。
“你帮我瞒着这件事吧。”孙传尧半跪在地，将翻出的一件灰蓝布衫套在身上，站起身望着阿吉，说道，“酉时过了，喝多了酒，怕被晚上的侍卫抓住，没敢回来。”
孙传尧扯下头上的发带，衔在嘴里，用手指松了松头发，理顺之后，在后脑上高高的扎了发束，放下手臂绕了一圈衣带，在身前打了一个活结，留着阿吉站在门口，左右为难，没有答话。
“你不准再出去了，师父回来之前，你不能再出王府，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年龄怎么算，但我是你师兄，你得听我的。”
孙传尧望着对方脸上郑重的神色，连忙低头，忍着没笑出声，走到阿吉身边，将他推出客房，说道，“我知道了，昨晚喝酒喝得我心口疼，以后按时吃药，听师兄的话，不出去了。”
“赵府来了仆役，说是老夫人这两天身子不太舒服，云枝又不在身边，让我和你两个人去府邸上替老夫人瞧病，说是巳时，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些银针和常用药材，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吧。”
孙传尧停下脚步，也没答话，也没拒绝。赵廷军认准是自己动的手，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让阿吉知道了情况反到不好，云枝，除了云枝，他们手里没证据，若是赵廷军真得要下手，也是还命，说到底真正的春草图没交给柴砚，他们不敢对自己下手。
孙传尧放慢脚步，沉声道：“你要带些什么，我和你一起整理。”
阿吉道：“东西在前厅，都已经准备好了。”
“阿吉，你等我一会儿。”孙传尧后退几步，迟疑片刻，说道：“我回房间拿些银两。”
阿吉点了点头，没再答话。
孙传尧走回客房，将一些碎银揣在兜里，翻开整齐叠放的衣物，看着眼前的短刀，伸手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藏到怀里，和阿吉离开了王府。
赵府在越王府南面，距离很近，也就喝杯茶的时间就能走到。往日孙传尧出光德坊绝对不会往南面的大门走，现在看着两处住所离得那么近，想来一阵心悸，又被这份难以缓和的恐惧弄得心神不宁，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恨自己做过的事情，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杀人。
赵祁将两人带到厅堂，沏了两杯茶。赵祁长得普通，浑圆壮实，像是益州人，待人和善，干活也利索，说话带着蜀地方言的腔调。
赵祁待阿吉和孙传尧停当片刻，喝了一些茶水，对阿吉说道：“我这就带你去老夫人的住处，孙传尧在厅堂稍息片刻，老夫人喜欢清净，去的人多，到底不太方便。”
赵祁说话语速快，也没多加考虑，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孙传尧听着话，心绪直往下沉，放下手里茶杯，没有拒绝。
“阿尧不会惹麻烦，他得和我一起过去。”
“我就在这里等你。”孙传尧接下话头，浅笑道，“这里挺好，我跟你去见老夫人，碍手碍脚帮不上忙，又不懂礼数，也不自在。”
阿吉看着孙传尧，看了有一会儿，说道：“那你在这儿等我，瞧病之后还要开药方，要等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孙传尧知道阿吉的意思，别惹麻烦，到了赵家府邸，恐怕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来。
赵祁引着阿吉离开厅堂。孙传尧站起身，四顾回望眼前的摆设，厅堂中间放置着椅子与茶几，后方墙壁上挂着宽幅的夏尔群山图，墙边放着几腿笔直，造型古朴的花架，架子上摆着一盆长势茂盛的吊兰，细长的叶片垂落而下，倒下一片层层叠叠的晦暗影子。东面书架下置着一个青瓷花瓶，瓶子里插着些书画卷轴，一把横刀，一把木刀，横刀刀身上缠着红色的锦绳，金漆黑木的刀鞘格外显眼。
孙传尧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去，缓缓走到厅堂中间，看到赵廷军站在屋外，两人比过一次，前一次没动刀，比了速度，不能算。今日赵廷军穿着灰蓝薄衫，衣袖卷到手肘，隐隐露出龙形纹身，身上透着一股浅浅的暖意，目光冰冷，佐利川春草图画着吐蕃与大唐边境的山路，想也是赵家珍贵的宝贝，还有赵邺的身份，孙传尧从谣言中听到一些，想到赵廷军在楚王府找他报仇的那个晚上，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愤怒，他一直以来都想杀了自己。
赵廷军抽出腰际横刀，转动手腕，将刀鞘在手中打了一个回旋，跃步而来，举起横刀直劈孙传尧的脑袋，孙传尧后退几步，侧身躲过，靠在墙边，没了退路。赵廷军翻转刀身，右手拔出刀刃，向少年的咽喉挥去，孙传尧旋身躲过倒在书架边，本来应该问他为什么要动手，此时此刻，自己心知肚明再去问又有什么意义。
赵廷军没再动手，握着横刀缓缓走了过来，孙传尧望着身边的花瓶，侧身翻滚，抽出瓶内的横刀，拔刀出鞘，横挡在身前。
赵廷军皱起眉头，警觉道：“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为何三番五次地要找我麻烦？身上有伤，脚下速度慢了那么多，你以为能挡我几招？”
“我是打不过你，但也不会躺在地上等你来杀我。”孙传尧缓缓站起身来，接话道，“你根本就没放过我，想来想去忘不了仇恨，才将我叫到府邸准备杀了我。”
“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报仇？”
“难道不是吗？”
赵廷军冷冷笑着，没再答话，向少年左肩挥刀而去，孙传尧顺着刀势躲过攻击，闪身来到赵廷军身后，提起刀刃便被赵廷军背身挡下招式，继而俯身挑刀，赵廷军横刀扫过，挡下攻势，侧身踢出右腿，孙传尧旋出刀刃打落吊灯，两人同时退后数步，赵廷军握紧横刀，挑刀而上，孙传尧半跪在地，侧身躲过攻击，双脚掠过地面，虚晃一招，踅步调转方向，侧身翻滚想去捡起地上的横刀，赵廷军没有跟着孙传尧行动而动，看准时机，右脚踏中对方的腿脚，单膝跪地，右臂勾住孙传尧的脖子，左手接过刀刃，与右腿同时支撑地面，制住了眼前的少年。
“你的速度可真快，可是只要我不跟着你一起动，总能有办法对付你。”赵廷军看着眼前的少年，略略抬起头来，向门口喊道，“赵祁，把云枝带过来。”
孙传尧躺在地上翻滚着身体，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赵廷军的右手，对方手臂用力用得很重，让人几近窒息。
赵廷军用右腿挡住孙传尧的退路，压低身体，淡淡道：“云枝来之前，告诉我是谁偷的佐利川春草图，我可以饶你一回，否则，我不管李景宣和你是什么关系，看我敢不敢杀你。”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孙传尧嘶声叫喊着，用尽全力侧过身去，抽出怀里短刀，划过赵廷军的手臂，继而刺中对方的手肘。赵廷军松开手臂，出脚狠狠踢向孙传尧的胸膛。少年翻滚着身体，靠到墙边，吐出一大口鲜血，剧烈地喘着气息，说不出话来。
云枝来到厅堂，看着眼前的情形，慌忙来到赵廷军身边，拉着他坐到椅子上，起身走到矮柜前翻出茜草紫叶粉和细布，回到赵廷军身前，挽起对方的衣袖，将药粉倒在伤口上，轻轻地绕着布条。
“这是外伤不碍事。”赵廷军耐着性子说道，本来想要移开手臂拒绝治疗，见云枝皱起眉头心急的样子，不忍心又停下手，转念朝孙传尧使了一个眼色，问道，“云枝，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那天闯进王府里的人？”
云枝心不在焉地回头看了看，说道：“不是，孙传尧和阿吉认识，怎么可能去偷蜀锦，不是他。二少爷，这刀伤看来不浅，又伤在右手，等会儿还是让阿吉看看吧。”
孙传尧翻转身体，仰面躺在地上，手臂护着胸口，急急喘着气息，也顾不得赵廷军和云枝到底在说什么话，支撑着手臂想要站起身，却“哐当”一声失手打翻了青瓷花瓶。
云枝听到动静，又站起身，来到孙传尧身边，往孙传尧手里塞去一块素绢手帕，关切道，“阿尧，你怎么回事？到底那里不舒服？快把脸上的血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