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好歹他也是剑南道将军，替大唐守了几年边境。还有青阳县主，算起辈分是我的姑母，赵昆已经遇害，赵廷军再出事，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温乔辩解道：“你想他们，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可也不能胡乱行事，以后边境打仗谁还敢投靠大唐的军队。康迦杀沈庭情有可原，律法上却必须治罪，就是事情传到父亲那里，他想得和我们不一样。”李景宣沉吟了一回，叹声道：“剑南道的事情，父亲最怕的就是赵廷军倒戈吐蕃人，很可能直接杀了他。李屹不会看着赵廷军送死，必然调用高陵和岐山的将士，将他们一家带到益州。长安和益州的将士若是在益州交战，吐蕃国休整数年，越境河西道，与突厥交汇。到时候剑南道，河西道，河西道都会陷入战火，拓西那边有什么消息？”
“他就是和桑达亲王勾结，也不会告诉我们。”温乔摇了摇头，不耐道，“还有孙传尧的事情，他偷了佐利川春草图。”
“什么？佐利川春草图！”李景宣转过身来，恍然道：“你不是说他杀了云枝，怎么还牵扯到佐利川春草图？这幅蜀锦事关吐蕃边境的局势，他有没有对你说实话？”
“这家伙待在牢里，除了承认自己杀害云枝，偷了佐利川春草图，什么都没多说。至于春草图，我去查过这件事，李屹应该也没找到。”温乔道，“孙传尧说交给了吐蕃人，很可能已经不在长安了。这事情是赵廷军犯下的，他难逃皇上的责罚，我看还是早早将他关到牢里，免得逃到益州，再想抓他就难了。”
温乔打量着李景宣的神色，见对方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准备帮他们？”
“赵廷军若是投靠吐蕃人我当然不会帮他，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有人故意挑起战乱，用孙传尧挑拨我和李屹之间的事情。你不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吗？”
温乔皱眉道：“那小子一心等死，我们从什么地方着手去查？”
“三日之后，我返回高陵，赵廷军在那里，李屹也会在，我们把事情讲清楚，吐蕃边境的事情不是个人恩怨，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是你三哥。”温乔冷冷看着对方，提醒道，“别忘了，他也是大唐的皇子，比你更有野心。”
杨峥在草堆上躺了两个时辰，看着头顶泥灰刮过的岩壁，怎么都睡不着。这件房间低矮，明亮，干净，比自己在酒店的客房都要干净很多。只不过时间太过难熬，不知道白天黑夜，能不能活着出去也不好说。
杨峥睡不着索性坐起身，走了两步，盘腿坐在地上，抓起瓷碗里的包子吃了起来。
门外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杨峥抬起头，手里还捏着半个肉包，看到李屹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里衣，淡蓝色外衫，腰上系着非常深的湛蓝色衣带，随意打了一个结，没有镶嵌宝石玉佩，连永平坊的坊正出门时腰上都系着一块波斯来的蓝宝石，他却没有。
不过这个想法一晃而过，因为杨峥看着他手上的横刀，不免向后挪了半步。他像兵营里的将士，却多了一份尊贵的气质，神采奕奕的眼睛，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该死的阿尧把自己一个人留在王府，杨峥想着，这回连死都没伴儿了。
李屹蹲下身将横刀支在地上，脸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浅笑道：“你想活还是想死？”
“我想活命。”
“你想活命也简单。”李屹道，“佐利川春草图是赵家的宝物，实话告诉你在益州赵廷军对他可小心了。你说孙传尧把它交给你，可是我们搜查了酒店，没找到东西。”
杨峥用手指磕着指甲想要回话，最后还是决定沉默不语。
李屹转过头去，低声道：“以前我杀过不少人，这次别逼我动手。”
杨峥看着李屹的侧脸，他说杀人的时候，神色哀伤而深沉，不像是他杀别人，而是别人杀了他。一次次经历死亡，一次次又清醒过来。
杨峥艰难地开口道：“孙传尧在哪里？”
“他被温乔抓到禁军府，那种鬼地方，还不如这里，就是可惜当初没把他们的走狗杀了。”李屹愤愤地回忆道，“还敢到王府来要人，我抓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杨峥没听清李屹的话，续道：“阿尧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要是蜀锦出了事情就到王府找你们，你们不会杀我。”
李屹浅笑道：“这家伙没事的时候给我们添麻烦，有事的时候找我帮忙，难不成还真得把我当你们的兄长了？”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杨峥努力回忆道，“阿尧是不得已才偷你们东西的，柴砚和张浔，我听他说起这个名字，他们认识吐蕃人，可能想倒卖蜀锦。王府那么有钱，不过就是丢了一件东西，你放过我们吧。”
李屹站起身抓起杨峥的衣襟，将其推到墙角，眼里泛着怒火，质问道：“柴砚，果然是柴砚那小子惹得事情，要是赵廷军出了事情，我把你们这些人都宰了。”
杨峥愣愣看着李屹，没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李屹看着对方，先开口道：“你见过佐利川春草图？”
杨峥点了点头。
“郭义。”李屹叫道，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也没行礼，看两人的眼神应该相识了很多年，“你带着这小子去益州，别走官道，从梁州抄小路过去，注意打听消息。”
李屹站起身，走到郭义身边，低声道：“让野狸可以动手了。”
孙传尧知道早晚要见到李景宣，只不过在最糟糕的地方，最糟糕的时间见到了他，一时无话可说，良久，淡淡一笑，开口道：“你从洛阳回来了。”
李景宣道：“是的，洛阳发生了很多事情，洛阳折冲府的都尉犯了事，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们会杀了他吗？”孙传尧问着，自己的双腿屈膝坐在草席上，身上穿着囚服，头发几天没打理过，这样子肯定很狼狈，但是眼前的人不同，他看人向来不带怨恨的眼神。孙传尧不相信他会杀了那名将士，但他是皇太子，遵守大唐的律法，也会动用律法去杀人。李绪那件案子就死了很多人，这是事实。
“我把他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会判罚他的罪名。”李景宣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云枝。”
孙传尧道：“你忘了我是杀手，你不该把我留在越王府，我救李季彦是我的事情，别忘了，我和你之间还有仇恨。”
李景宣的眼神略略扫视了孙传尧，孙传尧以为他会有更多的想法，但是没有，他的模样未免太过敷衍。
“杀害云枝是死罪，这次我们不会饶你。”李景宣道，“告诉我佐利川春草图在哪里？云枝是无辜的，至少你要对得起她。”
“云枝。”孙传尧站起身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落，想起了沈持盈，想起了李燕亭，看着眼前的青年衣着简朴，袖口和衣襟却绣得精致细密，最后想到了赵廷军，想到自己杀了他的亲人，第二次，内心一阵恐惧，接话道，“我杀云枝是因为赵廷军想杀我，杀了他喜欢的人，是为了报仇。”
“李屹没和我说当时的情况。”李景宣道，“刘昭宁去过现场，她告诉温乔，你为云枝止过血，现场还有打斗的痕迹。你不可能杀了云枝，再等李屹和赵廷军到王府才和他们动手，以前你不会这么做。”
“李景宣，你别胡说八道，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杀我就动手吧。”
“春草图现在在哪里？”
“我说过把他交给了吐蕃人。”
“你知道吐蕃国拿到这幅地图，要害死多少将士？”
“赵廷军的将士，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景宣看着孙传尧眼神哀愁，没有反驳任何话，他在折磨自己，孙传尧想着，他要承担多大的罪名，才会决定将自己留在长安，只不过是因为救了李季彦，他在救人，我却只想着报仇。
孙传尧竭力想把话收回去，但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过的事情，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李景宣道：“李屹把杨峥抓到了王府，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了赵廷军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说我不逼你。云枝的案子，既然你承认是你杀的人，我们就此结案。”
李景宣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孙传尧站了好一会儿，才被狱卒带回牢房，内心恍然一片，没有完整的思绪。
高陵兵营的火把犹如光河一般漫延至整个营区，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营地建在矮坡上的一块高地，背靠茂密的树林和通往长安的官山道，山道在马窑镇打了一个拐角，之后便可直通长安。
夜幕降临，黑松树和海棠花的味道带着一丝寒意，在风中飘散不止。这不是西蜀海棠的味道，赵廷军骑着马匹在山路中缓慢巡视，在长安住久了日日想起益州，和李屹说又担心他左右为难，长安是他的故乡，皇位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他想要权利的争斗，也只能由着他，若是真得回益州他也拦不住，赵廷军每次想着和李屹谈论这件事，又决定以后再说，一拖再拖，不经意间已经在长安住了半年。
温乔辩解道：“你想他们，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可也不能胡乱行事，以后边境打仗谁还敢投靠大唐的军队。康迦杀沈庭情有可原，律法上却必须治罪，就是事情传到父亲那里，他想得和我们不一样。”李景宣沉吟了一回，叹声道：“剑南道的事情，父亲最怕的就是赵廷军倒戈吐蕃人，很可能直接杀了他。李屹不会看着赵廷军送死，必然调用高陵和岐山的将士，将他们一家带到益州。长安和益州的将士若是在益州交战，吐蕃国休整数年，越境河西道，与突厥交汇。到时候剑南道，河西道，河西道都会陷入战火，拓西那边有什么消息？”
“他就是和桑达亲王勾结，也不会告诉我们。”温乔摇了摇头，不耐道，“还有孙传尧的事情，他偷了佐利川春草图。”
“什么？佐利川春草图！”李景宣转过身来，恍然道：“你不是说他杀了云枝，怎么还牵扯到佐利川春草图？这幅蜀锦事关吐蕃边境的局势，他有没有对你说实话？”
“这家伙待在牢里，除了承认自己杀害云枝，偷了佐利川春草图，什么都没多说。至于春草图，我去查过这件事，李屹应该也没找到。”温乔道，“孙传尧说交给了吐蕃人，很可能已经不在长安了。这事情是赵廷军犯下的，他难逃皇上的责罚，我看还是早早将他关到牢里，免得逃到益州，再想抓他就难了。”
温乔打量着李景宣的神色，见对方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准备帮他们？”
“赵廷军若是投靠吐蕃人我当然不会帮他，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有人故意挑起战乱，用孙传尧挑拨我和李屹之间的事情。你不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吗？”
温乔皱眉道：“那小子一心等死，我们从什么地方着手去查？”
“三日之后，我返回高陵，赵廷军在那里，李屹也会在，我们把事情讲清楚，吐蕃边境的事情不是个人恩怨，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是你三哥。”温乔冷冷看着对方，提醒道，“别忘了，他也是大唐的皇子，比你更有野心。”
杨峥在草堆上躺了两个时辰，看着头顶泥灰刮过的岩壁，怎么都睡不着。这件房间低矮，明亮，干净，比自己在酒店的客房都要干净很多。只不过时间太过难熬，不知道白天黑夜，能不能活着出去也不好说。
杨峥睡不着索性坐起身，走了两步，盘腿坐在地上，抓起瓷碗里的包子吃了起来。
门外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杨峥抬起头，手里还捏着半个肉包，看到李屹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里衣，淡蓝色外衫，腰上系着非常深的湛蓝色衣带，随意打了一个结，没有镶嵌宝石玉佩，连永平坊的坊正出门时腰上都系着一块波斯来的蓝宝石，他却没有。
不过这个想法一晃而过，因为杨峥看着他手上的横刀，不免向后挪了半步。他像兵营里的将士，却多了一份尊贵的气质，神采奕奕的眼睛，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该死的阿尧把自己一个人留在王府，杨峥想着，这回连死都没伴儿了。
李屹蹲下身将横刀支在地上，脸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浅笑道：“你想活还是想死？”
“我想活命。”
“你想活命也简单。”李屹道，“佐利川春草图是赵家的宝物，实话告诉你在益州赵廷军对他可小心了。你说孙传尧把它交给你，可是我们搜查了酒店，没找到东西。”
杨峥用手指磕着指甲想要回话，最后还是决定沉默不语。
李屹转过头去，低声道：“以前我杀过不少人，这次别逼我动手。”
杨峥看着李屹的侧脸，他说杀人的时候，神色哀伤而深沉，不像是他杀别人，而是别人杀了他。一次次经历死亡，一次次又清醒过来。
杨峥艰难地开口道：“孙传尧在哪里？”
“他被温乔抓到禁军府，那种鬼地方，还不如这里，就是可惜当初没把他们的走狗杀了。”李屹愤愤地回忆道，“还敢到王府来要人，我抓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杨峥没听清李屹的话，续道：“阿尧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要是蜀锦出了事情就到王府找你们，你们不会杀我。”
李屹浅笑道：“这家伙没事的时候给我们添麻烦，有事的时候找我帮忙，难不成还真得把我当你们的兄长了？”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杨峥努力回忆道，“阿尧是不得已才偷你们东西的，柴砚和张浔，我听他说起这个名字，他们认识吐蕃人，可能想倒卖蜀锦。王府那么有钱，不过就是丢了一件东西，你放过我们吧。”
李屹站起身抓起杨峥的衣襟，将其推到墙角，眼里泛着怒火，质问道：“柴砚，果然是柴砚那小子惹得事情，要是赵廷军出了事情，我把你们这些人都宰了。”
杨峥愣愣看着李屹，没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李屹看着对方，先开口道：“你见过佐利川春草图？”
杨峥点了点头。
“郭义。”李屹叫道，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也没行礼，看两人的眼神应该相识了很多年，“你带着这小子去益州，别走官道，从梁州抄小路过去，注意打听消息。”
李屹站起身，走到郭义身边，低声道：“让野狸可以动手了。”
孙传尧知道早晚要见到李景宣，只不过在最糟糕的地方，最糟糕的时间见到了他，一时无话可说，良久，淡淡一笑，开口道：“你从洛阳回来了。”
李景宣道：“是的，洛阳发生了很多事情，洛阳折冲府的都尉犯了事，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们会杀了他吗？”孙传尧问着，自己的双腿屈膝坐在草席上，身上穿着囚服，头发几天没打理过，这样子肯定很狼狈，但是眼前的人不同，他看人向来不带怨恨的眼神。孙传尧不相信他会杀了那名将士，但他是皇太子，遵守大唐的律法，也会动用律法去杀人。李绪那件案子就死了很多人，这是事实。
“我把他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会判罚他的罪名。”李景宣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云枝。”
孙传尧道：“你忘了我是杀手，你不该把我留在越王府，我救李季彦是我的事情，别忘了，我和你之间还有仇恨。”
李景宣的眼神略略扫视了孙传尧，孙传尧以为他会有更多的想法，但是没有，他的模样未免太过敷衍。
“杀害云枝是死罪，这次我们不会饶你。”李景宣道，“告诉我佐利川春草图在哪里？云枝是无辜的，至少你要对得起她。”
“云枝。”孙传尧站起身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落，想起了沈持盈，想起了李燕亭，看着眼前的青年衣着简朴，袖口和衣襟却绣得精致细密，最后想到了赵廷军，想到自己杀了他的亲人，第二次，内心一阵恐惧，接话道，“我杀云枝是因为赵廷军想杀我，杀了他喜欢的人，是为了报仇。”
“李屹没和我说当时的情况。”李景宣道，“刘昭宁去过现场，她告诉温乔，你为云枝止过血，现场还有打斗的痕迹。你不可能杀了云枝，再等李屹和赵廷军到王府才和他们动手，以前你不会这么做。”
“李景宣，你别胡说八道，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杀我就动手吧。”
“春草图现在在哪里？”
“我说过把他交给了吐蕃人。”
“你知道吐蕃国拿到这幅地图，要害死多少将士？”
“赵廷军的将士，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景宣看着孙传尧眼神哀愁，没有反驳任何话，他在折磨自己，孙传尧想着，他要承担多大的罪名，才会决定将自己留在长安，只不过是因为救了李季彦，他在救人，我却只想着报仇。
孙传尧竭力想把话收回去，但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过的事情，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李景宣道：“李屹把杨峥抓到了王府，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了赵廷军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说我不逼你。云枝的案子，既然你承认是你杀的人，我们就此结案。”
李景宣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孙传尧站了好一会儿，才被狱卒带回牢房，内心恍然一片，没有完整的思绪。
高陵兵营的火把犹如光河一般漫延至整个营区，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营地建在矮坡上的一块高地，背靠茂密的树林和通往长安的官山道，山道在马窑镇打了一个拐角，之后便可直通长安。
夜幕降临，黑松树和海棠花的味道带着一丝寒意，在风中飘散不止。这不是西蜀海棠的味道，赵廷军骑着马匹在山路中缓慢巡视，在长安住久了日日想起益州，和李屹说又担心他左右为难，长安是他的故乡，皇位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他想要权利的争斗，也只能由着他，若是真得回益州他也拦不住，赵廷军每次想着和李屹谈论这件事，又决定以后再说，一拖再拖，不经意间已经在长安住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