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冈环视一眼，挑了孙传尧对面的位子坐下，之前说好的是酉时，酉时未至，不算太晚。
“明天就是彭冈和赵廷军约定在都督府交出春草图的日子，刘永我已经和他说过了，那天会有衙役严守府衙，赵廷军进得去，多半出不来。”
“柴砚，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彭冈道，“赵廷军从小在都督府长大，对府衙了如指掌，到时候不但抢了春草图，还暴露了刘永的行迹，我们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你准备派多少人过去？府衙里有没有赵廷军的细作？城门口有没有人接应我？我要确保明天我能逃出益州城。”
柴砚揶揄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柴砚，又不是你急着回吐蕃，当然不担心了，要知道吐蕃人攻下益州城很难，但是在城里埋伏细作，再杀个人很容易。”
“彭冈，你最好清楚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彭冈话里赤裸裸的威胁煽起了柴砚的怒火，“你一个吐蕃人整天往亚东区跑，难不成就是为了想对付我们？”
彭冈悠悠道：“看来我的行踪你也很清楚嘛。”
“春草图呢？”
彭冈顺手将春草图放到桌案上，柴砚拉开锦袋，细细看着手里的南河蜀锦，随即起身，走到屏风之后的隔间，彭冈看着对方的举动，抢步上前，抓着柴砚，将其推翻在地，一拳狠狠揍在柴砚脸上，抬手又是一拳，柴砚伸出左臂挡开对方的第二击，两只手臂同时撞击而下，在木制地板上砸出一个大坑，碎屑震落一地，未分胜负。
“柴砚，佐利川春草图是吐蕃人的东西，你想确认它还在手里，可以，你若是拿走，就是与所有吐蕃族人为敌。”
“我担心明天这东西落到赵廷军手里，就麻烦了。”柴砚想要推开彭冈，对方却牢牢将其按在地上，没有松手。
“你少废话，快点把东西还给我。”
“没想到你还怎么较真，我把东西给你就是了，先放手。”
“彭冈，砚哥已经答应把东西还给你，再动手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了。”张浔走到屏风一侧，说道，“大家都收手吧，”
彭冈背身听到陆恒抽出手中刀刃，旋身起步，拔出腰际短刀，接连砍向对方颈部，肩部和胸膛，最后一刀击中对方右手手腕，打落陆恒手中长刀，右腿来到对方□□，屈膝抱住对方左腿，将其仰面翻倒在地，推到墙边。
柴砚拿起桌案上黛蓝色布袋的蜀锦，扔到彭冈身前，开口道：“东西已经还给你了，再动手，守城的将士过来，好好想想他们会找谁先下手？”
柴砚有多走了几步，来到彭冈身前，续道：“彭冈，你给我听清楚了，明天去都督府，只有我们两个人，加上刘永，抓到赵廷军之后，你拿着春草图给我滚远一点，走得越远越好。赵廷军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另外，明天我的人会去柳三武场，陆恒，张浔，孙传尧，明天你们给我血洗武场，别放过任何一个人。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在山雀镇是怎么做的，在井水里放些唐松草，连宰元奇一起杀了，别留下活口。”
孙传尧问道：“谁去放唐松草？”
“武场里有一个叫阿关的小子，晚上会替我们做好这件事，你们只要想着明天怎么动手就可以了。”
柴砚说完，转身离开厅堂。众人见状也都恹恹地回到桌案前，各自整理酒杯，走出了房间。
孙传尧看到隔间之外，绘制着乐舞图的三扇围屏倒在地上，支架断裂，桌案上放着一把长刀，竹筒里插着三卷字画和两卷褐色金丝布袋的织锦，想起了来青酒店，想起了夏尔布加峰山水图。
孙传尧缓缓起身走到门外。“明天在南城门口等我。”彭冈自黑暗处现身，低声说着话。
“你确信益州城有吐蕃细作可以杀人？”
“我们杀一个给你看看怎么样？”良久之后，彭冈放缓语气说道，“你以前就是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柳三武场的人和他有什么仇？需要这样赶尽杀绝。”
“宁可错杀一千，也别留下一个活口。”孙传尧淡淡道，“在凉州，山雀镇，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么做的。”
众人走回嘈杂的大堂，孙传尧见陆恒和张浔各自找到位子坐下，停下脚步，开口道：“赵廷军想投靠吐蕃人，这个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真真假假，谁知道，就算他回到逻些城王庭，也没人相信他。”
孙传尧看着彭冈，见他眼里带着一些让步，也没再多问，两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彭冈抬手看了看伤痕，漫不经心道：“被野猫抓的。”
“这野猫可真会挑时间。”孙传尧拿起细瓶酒壶，仰头一饮而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方翼，我抓了那小子，让阿南带着他去了雅州。等我从赵廷军那里拿来日宁刀，正好拿他试试手。”
孙传尧嚯地站起来，刻意压低声音，愤愤道：“杨峥还在他们手里，你抓了赵方翼，他们会杀了他的。”
“不会，赵廷军我了解，在益州时间长了，性情太过温和，不适于打仗，他不会随随便便动手杀一个无辜的人。”
“你要是拿不到日宁刀，怎么办？”
“不可能。”彭冈眼里闪烁着凶残的目光，反击道，“拿不到日宁刀，我就宰了赵方翼，我说到做到。”
这家伙疯了，赵廷军是死是活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想要日宁刀，到逻些城杀个血流成河，最后再把自己杀了，完事。柴砚待人冷漠，彭冈为了日宁刀而发疯，孙传尧宁可跟一个疯子去报仇，也不愿再回凉州山雀镇，再也不想回去了。
孙传尧勾起左脚踢开坐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彭冈起身抓住他的手臂，说道，“明天的事情别忘了。”
孙传尧浅浅笑着，回应道：“放心吧，明日酉时，南城门，忘不了。”
夜至亥时，南城门城台一侧休息室内，点着一盏明亮的烛灯，桌上放着十几把横刀，赵廷军缓步走过，一把接着一把的拿在手里，抽出刀鞘，细细看着刀刃上的几道磨痕，才放心地收回刀鞘。
“廷军，你不在益州的日子，我们兄弟隔三差五的念叨你，你也知道茂州边境的小镇除了军事情报，书信传得慢。元奇说让我回益州驻守城门，我二话没说，也没问清缘由，就急急赶过来了，见你回到益州才安心。什么谋逆之罪，皇帝老头在胡说，我们辛辛苦苦地替他驻守边境，他怎么还想出一个谋逆之罪按在你的身上。放心吧，益州离长安远着呢，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实在不行就随我去茂州快活，别理那帮子文绉绉的长安官员。这都是些什么消息，听了就让人窝火。”
达玛的父母皆是吐蕃降兵，平日作战勇猛，使得一手好枪法，但是待人性子急，身材魁伟，面容粗犷，汉人将士见他那模样都躲得远远的，好在脑子实诚，十年前赵邺力排众议将他擢升为茂州兵营的校尉，达玛也记着恩情，茂州为剑南道边境的重要关卡，在其驻守期间，达玛挡下大大小小的的边境摩擦，没有引起两方将士之间更大规模的战争。
“谋叛之罪。”赵廷军以一贯沉静的声音解释道，“这件事证据确凿，以皇上的角度来看，不是误判，不能全怪在他的身上。达玛，益州城不比茂州，刘永到底是益州长史，一纸文书就能说你不守军规，胡言乱语，在这里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你是军中老将，要给年轻的将士做个样子，可别给外人抓住把柄。”
达玛嗫嚅着嘴唇，生生咽下嘴里的话语，点了点头。
“明天我们杀进都督府，抢下春草图，一起回茂州。”
“不行。”赵廷军道，“我现在是朝廷重犯，事情传到长安，你们也变成反军，追究起来，大家都是死罪。”
达玛将手里的长刀狠狠扔在桌上，咒骂道：“这事情没办法做，我们不能为了春草图白白牺牲你的性命。”
“也不能为了救我，白白牺牲将士的性命。”赵廷军道，“达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要是不听劝，今晚我就不过来了。”
“你们还是听宰元奇的命令。”赵廷军缓和语气道，“既然驻守在城门附近，任务就是守城，别随意让吐蕃人进出，遇到可疑的人扣押下来细细盘查，让刘永对你们放松警惕。彭冈之前对我说，明天会有城外的人扮成流民从南城门闯进州城，我前两天考虑过，这话说不通，我让达玛守在南城门，他们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从南城门硬闯进来，而不是守卫更加松散的西城门和东城门。”
宰元奇道：“彭冈是吐蕃人，性情淳厚顽固，手里刀法厉害，想得方法却很简单，他就是想着从益州城逃出去，从南门走是最方便的路径，反正流民作乱有人掩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明天就是彭冈和赵廷军约定在都督府交出春草图的日子，刘永我已经和他说过了，那天会有衙役严守府衙，赵廷军进得去，多半出不来。”
“柴砚，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彭冈道，“赵廷军从小在都督府长大，对府衙了如指掌，到时候不但抢了春草图，还暴露了刘永的行迹，我们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你准备派多少人过去？府衙里有没有赵廷军的细作？城门口有没有人接应我？我要确保明天我能逃出益州城。”
柴砚揶揄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柴砚，又不是你急着回吐蕃，当然不担心了，要知道吐蕃人攻下益州城很难，但是在城里埋伏细作，再杀个人很容易。”
“彭冈，你最好清楚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彭冈话里赤裸裸的威胁煽起了柴砚的怒火，“你一个吐蕃人整天往亚东区跑，难不成就是为了想对付我们？”
彭冈悠悠道：“看来我的行踪你也很清楚嘛。”
“春草图呢？”
彭冈顺手将春草图放到桌案上，柴砚拉开锦袋，细细看着手里的南河蜀锦，随即起身，走到屏风之后的隔间，彭冈看着对方的举动，抢步上前，抓着柴砚，将其推翻在地，一拳狠狠揍在柴砚脸上，抬手又是一拳，柴砚伸出左臂挡开对方的第二击，两只手臂同时撞击而下，在木制地板上砸出一个大坑，碎屑震落一地，未分胜负。
“柴砚，佐利川春草图是吐蕃人的东西，你想确认它还在手里，可以，你若是拿走，就是与所有吐蕃族人为敌。”
“我担心明天这东西落到赵廷军手里，就麻烦了。”柴砚想要推开彭冈，对方却牢牢将其按在地上，没有松手。
“你少废话，快点把东西还给我。”
“没想到你还怎么较真，我把东西给你就是了，先放手。”
“彭冈，砚哥已经答应把东西还给你，再动手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了。”张浔走到屏风一侧，说道，“大家都收手吧，”
彭冈背身听到陆恒抽出手中刀刃，旋身起步，拔出腰际短刀，接连砍向对方颈部，肩部和胸膛，最后一刀击中对方右手手腕，打落陆恒手中长刀，右腿来到对方□□，屈膝抱住对方左腿，将其仰面翻倒在地，推到墙边。
柴砚拿起桌案上黛蓝色布袋的蜀锦，扔到彭冈身前，开口道：“东西已经还给你了，再动手，守城的将士过来，好好想想他们会找谁先下手？”
柴砚有多走了几步，来到彭冈身前，续道：“彭冈，你给我听清楚了，明天去都督府，只有我们两个人，加上刘永，抓到赵廷军之后，你拿着春草图给我滚远一点，走得越远越好。赵廷军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另外，明天我的人会去柳三武场，陆恒，张浔，孙传尧，明天你们给我血洗武场，别放过任何一个人。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在山雀镇是怎么做的，在井水里放些唐松草，连宰元奇一起杀了，别留下活口。”
孙传尧问道：“谁去放唐松草？”
“武场里有一个叫阿关的小子，晚上会替我们做好这件事，你们只要想着明天怎么动手就可以了。”
柴砚说完，转身离开厅堂。众人见状也都恹恹地回到桌案前，各自整理酒杯，走出了房间。
孙传尧看到隔间之外，绘制着乐舞图的三扇围屏倒在地上，支架断裂，桌案上放着一把长刀，竹筒里插着三卷字画和两卷褐色金丝布袋的织锦，想起了来青酒店，想起了夏尔布加峰山水图。
孙传尧缓缓起身走到门外。“明天在南城门口等我。”彭冈自黑暗处现身，低声说着话。
“你确信益州城有吐蕃细作可以杀人？”
“我们杀一个给你看看怎么样？”良久之后，彭冈放缓语气说道，“你以前就是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柳三武场的人和他有什么仇？需要这样赶尽杀绝。”
“宁可错杀一千，也别留下一个活口。”孙传尧淡淡道，“在凉州，山雀镇，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么做的。”
众人走回嘈杂的大堂，孙传尧见陆恒和张浔各自找到位子坐下，停下脚步，开口道：“赵廷军想投靠吐蕃人，这个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真真假假，谁知道，就算他回到逻些城王庭，也没人相信他。”
孙传尧看着彭冈，见他眼里带着一些让步，也没再多问，两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彭冈抬手看了看伤痕，漫不经心道：“被野猫抓的。”
“这野猫可真会挑时间。”孙传尧拿起细瓶酒壶，仰头一饮而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方翼，我抓了那小子，让阿南带着他去了雅州。等我从赵廷军那里拿来日宁刀，正好拿他试试手。”
孙传尧嚯地站起来，刻意压低声音，愤愤道：“杨峥还在他们手里，你抓了赵方翼，他们会杀了他的。”
“不会，赵廷军我了解，在益州时间长了，性情太过温和，不适于打仗，他不会随随便便动手杀一个无辜的人。”
“你要是拿不到日宁刀，怎么办？”
“不可能。”彭冈眼里闪烁着凶残的目光，反击道，“拿不到日宁刀，我就宰了赵方翼，我说到做到。”
这家伙疯了，赵廷军是死是活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想要日宁刀，到逻些城杀个血流成河，最后再把自己杀了，完事。柴砚待人冷漠，彭冈为了日宁刀而发疯，孙传尧宁可跟一个疯子去报仇，也不愿再回凉州山雀镇，再也不想回去了。
孙传尧勾起左脚踢开坐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彭冈起身抓住他的手臂，说道，“明天的事情别忘了。”
孙传尧浅浅笑着，回应道：“放心吧，明日酉时，南城门，忘不了。”
夜至亥时，南城门城台一侧休息室内，点着一盏明亮的烛灯，桌上放着十几把横刀，赵廷军缓步走过，一把接着一把的拿在手里，抽出刀鞘，细细看着刀刃上的几道磨痕，才放心地收回刀鞘。
“廷军，你不在益州的日子，我们兄弟隔三差五的念叨你，你也知道茂州边境的小镇除了军事情报，书信传得慢。元奇说让我回益州驻守城门，我二话没说，也没问清缘由，就急急赶过来了，见你回到益州才安心。什么谋逆之罪，皇帝老头在胡说，我们辛辛苦苦地替他驻守边境，他怎么还想出一个谋逆之罪按在你的身上。放心吧，益州离长安远着呢，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实在不行就随我去茂州快活，别理那帮子文绉绉的长安官员。这都是些什么消息，听了就让人窝火。”
达玛的父母皆是吐蕃降兵，平日作战勇猛，使得一手好枪法，但是待人性子急，身材魁伟，面容粗犷，汉人将士见他那模样都躲得远远的，好在脑子实诚，十年前赵邺力排众议将他擢升为茂州兵营的校尉，达玛也记着恩情，茂州为剑南道边境的重要关卡，在其驻守期间，达玛挡下大大小小的的边境摩擦，没有引起两方将士之间更大规模的战争。
“谋叛之罪。”赵廷军以一贯沉静的声音解释道，“这件事证据确凿，以皇上的角度来看，不是误判，不能全怪在他的身上。达玛，益州城不比茂州，刘永到底是益州长史，一纸文书就能说你不守军规，胡言乱语，在这里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你是军中老将，要给年轻的将士做个样子，可别给外人抓住把柄。”
达玛嗫嚅着嘴唇，生生咽下嘴里的话语，点了点头。
“明天我们杀进都督府，抢下春草图，一起回茂州。”
“不行。”赵廷军道，“我现在是朝廷重犯，事情传到长安，你们也变成反军，追究起来，大家都是死罪。”
达玛将手里的长刀狠狠扔在桌上，咒骂道：“这事情没办法做，我们不能为了春草图白白牺牲你的性命。”
“也不能为了救我，白白牺牲将士的性命。”赵廷军道，“达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要是不听劝，今晚我就不过来了。”
“你们还是听宰元奇的命令。”赵廷军缓和语气道，“既然驻守在城门附近，任务就是守城，别随意让吐蕃人进出，遇到可疑的人扣押下来细细盘查，让刘永对你们放松警惕。彭冈之前对我说，明天会有城外的人扮成流民从南城门闯进州城，我前两天考虑过，这话说不通，我让达玛守在南城门，他们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从南城门硬闯进来，而不是守卫更加松散的西城门和东城门。”
宰元奇道：“彭冈是吐蕃人，性情淳厚顽固，手里刀法厉害，想得方法却很简单，他就是想着从益州城逃出去，从南门走是最方便的路径，反正流民作乱有人掩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