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彭冈我了解,做事会想些方法,还有柴砚,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两个人事先不商量一下该怎么行动吗?”

    “我明天拨些人手增援南门和东门,让守城将士加强巡逻检查,做好战斗的准备工作。” 达玛抓起横刀,站在墙边,抱怨道,“叽叽歪歪尽说些没用的话,到最后还是让我们什么时候都别干,继续守城。我早就想揍刘永一顿,这次又让他给逃了。”

    “达玛,我让你少说话。”

    达玛抓起横刀,站在墙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知道了,不说就不说。”

    “明天的事情之后,你们什么时候回茂州,等宰元奇的消息。”

    达玛低低应了一声,没再答话。

    宰元奇看到门外隐隐约约站着两个人,走到门外,低声说了几句话,手里抓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穿着灰色的夏季布衫,因为天冷的缘故,手臂绞在一起,微微打着哆嗦。

    赵廷军打量着少年,开口问道:“他怎么回事?”

    “他是武场的小厮,叫阿关,刀剑本事没学会,尽干些偷鸡摸狗小买卖。”宰元奇将少年拽到身前,说道,“前些日子去都督府府库偷了官银,在房间里只找到包两锭银子的锦帕,钱多半是被用掉了,今日鬼鬼祟祟在这里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阿关反驳道:“我不想干什么,就是见到熟人了,听听你们说什么,我没想着传话。”

    宰元奇狠狠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说道:“阿关,我们没问你话,别急着回答。”

    阿关,赵廷军心里默念着名字,陡然想起赵方翼提起过他的名字,见那少年躲躲闪闪的样子,再加上杨峥是个外乡人,只有他们会和小翼说话,或许小翼在武场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自己长安,益州两边跑,对他照顾得太少了。

    “阿军,你在想什么呢?”

    “官银。”赵廷军回过神来,接话道,“偷窃官银可不是小事,达玛,派人把他送到都督府去吧。”

    “什么?去都督府?”阿关惊吓了一回,后退几步,接话道,“我不想去府衙,不去那里,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们,就是几天几夜守着城门我都不想去那个鬼地方。”

    “那你去偷官银干什么?就算是两锭银子牵连到楚王府,这事情也说不清楚了。”

    阿关艰难道:“我就是和武场里的人打赌,他们说我偷不到官银,我就是想偷给他们看看。”

    宰元奇走到赵廷军身边,低声道;“柳三不会同意,这家伙从南诏过来,家里人托柳三照顾,真要是去都督府,结交一些无赖,出来也成一个废人了。”

    “元奇,武场是武场,不是收留这种贼小子的地方,本来柳三就是一个贼匪头子,就不应该让他留在益州。”

    “柳三在巂州驻防,又熟悉青溪关道的山路,你怎么脑子转不过来,不把他留在益州,这家伙又要回到山里做盗匪。所以说,还是李屹脑子使得好,知道留着他们有用处,至少还可以对付刘永。”

    “元奇,你是想和我吵架是不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宰元奇道,“我们不说谁知道这家伙偷了官银,刘永想要查案,手下那帮子懒汉,能查出什么东西?你把他送回都督府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所以说吐蕃人脑袋实诚,你这半个吐蕃人,更是如此。”

    “你……”赵廷军抬起头来,半晌,才说道,“你这彭州过来卖茶叶的小子,又比我懂多少?”

    阿关来来回回看着两个人,眼睛滴溜溜地打转,没想着说话。

    “算了。”赵廷军叹声道,“达玛,派人把他送回武场,别在这里看着碍眼。”

    达玛站直身体,出手拽着阿关的衣襟,将其拉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元奇,明天你接应我。”赵廷军看了一眼门扉,低声道,“酉时之后我们在都督府碰面,若是一切顺利,我会和彭冈去大唐边境走一回。”

    宰元奇只是笑笑,坐到窗边的矮柜上,侧身看着窗外的漆黑一片的夜景,没有答话。

    “别再想着劝我了。”

    “我不会劝你,想也是劝不住。”宰元奇凝望着漆黑色天空,沉默片刻,接话道,“我担心小翼,他包裹打到一半,人就没了踪影,你说他会去哪里?”

    “他说要去茂州兵营,去茂州也好,这些日子益州危险,所以之前我没想着拦住他。”

    赵廷军续道:“他随身还带着银两,你别想太多。”

    “阿军,我是说小翼那孩子像你,出门包裹打得仔细,汗衫和单袴,没有一件会拉下,这次走得急,肯定是出事情了。那只猫还老在门前来回晃,以前白天就是睡觉,现在看见人便咬着裤脚不放,硬是往小翼房间里拉,刚才我还向达玛打听过,他说没见小翼跑出城。我们还是派人找找他吧。”

    “现在这种时候怎么找?”赵廷军皱眉道,“小翼重要还是边境的战事重要?要是让彭冈回到逻些城,受苦的还是边关驻防的将士,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他们可以吗?”

    “可是小翼没什么亲人,就只有你,他学你样子是想和你亲近,可你就想着把他往外面推,他能不闹事吗?”

    “我在兵营不也是这么长大的,他也可以和我一样。”

    “赵将军,你是左领军卫将军。”宰元奇用手肘推了一下赵廷军,说道,“你的父亲是吐蕃王族,母亲是大唐皇族的女儿,血统纯正,到哪里别人不是让你三分,你说在兵营里有赵老将军在,谁敢说你不对,就是李屹那小子刚来益州,败在你的手下,还不是得让着你,虽说他心里到现在肯定还不乐意,所以性子才变得那么乖戾,估计就是这件事想不通,给憋坏的。细想而来,你能有这么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小翼能这样吗?”

    “李屹那小子被皇上扔到益州,怎么能怪我把他逼成现在这样,我还不知道遭了他多少罪。”赵廷军反击道:“我能有什么优越感,我就是兵营里的一名将士。”

    “在长安,你也是一名普通的将士?还是别人会对你另眼相看,老夫人和倬良现在怎么样了?还在王府好好待着吧。恕我直言,你为什么能从大理寺全身而退,来到益州,这大概也是一个不能对外人提起的秘密吧。”

    宰元奇说话的时候没看着赵廷军,但很显然这小子话中有话,虽说他没去过长安,为人却心思敏锐,能猜到这里,赵廷军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赵廷军走到窗边,手臂隔着窗框,城楼有两层楼这么高,再加上城门的高度,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见远处影影绰绰的起伏山峦,化为天空中青蓝色的层层光晕。

    “一幅春草图抵得上十几万将士的性命,父亲说过战争面前不讲儿女私情,军规的条条框框不只是用来匡正将士的行为,我也应该遵守,小翼,我实在想不出他会去哪里。明日之事,若未起风波,让达玛带着人城里找一遍,去茂州的路上也找一遍,我总觉得他已经离开了益州城,一直躲在城里,他耐不住的。”

    “长安的事情。”

    “别再说了,好好的一家人,遥距千里,大哥去世,不过也是在城外草草落葬。我不是不想把小翼当做家人,我已经怕了,这孩子还是更应该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长大,很多人不理解父亲的决定,我能够明白他为什么要怎么做,是盗贼的孩子又怎么样呢?是风尘女子的孩子又能怎么样?往后他能够享受寻常人家的幸福,已经足够了,而我注定要和冰封绝壁的城楼营帐为伴,直到风雪落尽的那一刻。”

    宰元奇遥望远处,回应道:“西境以西,风雪永远不会止息。”

    赵廷军浅浅笑着,没再答话。

    夜已至深,新南市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临街的两幅酒牌在风中被吹得吱嘎作响,转角走来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高个子推了矮个子一下,不耐烦道:“武场怎么还没到?”

    矮个子阿关,伸手指了指前面的路,颤声道:“官爷,就在前面,有亮光的地方就是。”

    高个儿向前张望一番,问道:“就是前面那个临街的铺子。”

    阿关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去吧。”高个儿男子又狠狠推了一下阿关,说道:“我还要回去守城,没空和你在这里耗着时间。”

    阿关刚想说话,回头看见人影拐进小巷,越走越远。阿关只得转身,左右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咬牙向前缓步走着。

    刚走了两步,一双穿着靴子的黑脚走到阿关面前。阿光抬起头来,看到月光下倒映着一张瘦长的黑脸,慌忙后退数步,想要转身逃走,却与另一名男子撞了个满怀,又是一张面容严肃的脸,两人身上都带着刀,刀鞘插在腰际,随时都可以拔出来砍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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