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溪没去过的近江,也不知道近江到底隔瓮口多远,此时听到琼英一说,才心情好转了起来,她半信半疑地说:“真的?”

    琼英哈哈笑了起来:“小溪,你啊!真是个书呆子,看本书,看个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你记得清清楚楚,说起来头头是道。但生活上的事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坐个单车只能跨着坐,要去哪读书了,隔这儿多远你都不搞清,就开始哭了起来。真是个懵懂鬼啊!”

    季小溪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哭红了眼又开始想笑,那滑稽的样子让琼英可怜起她来。

    琼英跨上自行车,回头道:“走吧,我们回去!”

    季小溪坐上了自行车,在后面抱住琼英的腰,感受着自行车前行带起的微风,感觉舒适惬意无比,她留恋地蹭了蹭琼英的后背。心中诗意连绵:“美好的时间里,美好的我们美好的相遇,为什么要有别离呢!”

    琼英飞速地蹬起自行车,她们像风一样,行走在那条安静的公路上。

    琼英把季小溪送回家后就回去了,季小溪把礼盒和卡片藏在身后,飞也似地跑过母亲房间,跑到自己睡的房间里,环顾四周,想着把东西先藏在哪里好。最后看向大柜上面的搁板,因为那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母亲也未必会翻到那里去,所以放那上面应该是最安全的。季小溪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把东西飞快地装了起来,然后把桌子拖了过去,再在上面放了一把椅子,摇了摇,很稳当。

    季小溪飞快地爬了上去,把东西往上面一塞,再一骨碌爬了下来,把桌子推回原处,椅子拿下来归位。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很厉害,紧张得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迄今为止,季小溪瞒着母亲做过很多事。小到小学时翻过窗户把母亲还没养大的黄瓜逮下来吃掉,大到把母亲细心用白纸包好的待客的桔子偷着吃掉。但这些事母亲都没有批评过她。但是今天这事,她却是做得满心都是虚的,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惊天动人的坏事一般。季小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自己只是感恩,不能再像那时对胥秋来一样,接受别人的好意而不懂任何回馈,要学会表达谢意,学会好好说再见。

    但是光做这件事情,就已经用光了季小溪所有的勇气。吃午饭的时候她感觉有些精疲力竭,妈妈还探了探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季小溪摇了摇头,只是低下头装作很用心地吃饭。

    做完这件事以后很久她都没有任何动作,不想去想起那个礼物。因为买东西还容易,但是真要送一样东西给一个男生,那得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如果被别人知道了那就是天大的事。会被笑话还在其次,要是老师知道了,定会以为她是有早恋倾向,还一定会联系季小溪的父母,让她们多多注意自己的孩子,那就更糟糕了。

    所以,她得等到最后的最后,才将礼物送出去。好好跟邵杰说谢谢,好好跟他道别。

    时光如箭一般飞驰,又到了一个周末。季小溪妈妈让她到政府食堂的冰箱里把她做的冰镇西瓜汁拿上来。季小溪哼着小调飞快地往楼下跑。

    楼下有人打篮球,篮球撞击地面“砰砰”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泥坪里格外响亮,夏日的上午,热力无数,却胜在微风轻拂,少年人挥舞跳跃的身影显得无比健康俊朗。季小溪的视线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蓝白球服光着膀子的邵杰,她还真没见过。原来,那白衬衫下隐藏的,竟是如此健康的肌肉线条,难怪,他背着自己上下楼时的脚步会那么稳健。

    但是只看一眼她就飞速地躲了起来,一楼走廊的廊柱子很宽,足够两个季小溪躲起来,她看见旁边站着一个女孩,她手里提着一袋桔子,身边放着两只水杯。

    高高的个子,留长的头发披到了肩膀上,海军衫连衣裙让她看起来不再像个假小子,美丽灵动,青春逼人。

    “邵杰!”有人在叫邵杰的名字,季小溪闻声望去,他个头比邵杰略高,皮肤颜色很健康,在太阳下闪着光泽。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和徐谢楠有几分神似,他应该就是徐谢楠的哥哥了,上二届九中的学霸,徐谢乔。

    邵杰左躲右闪,灵活地运球,一个漂亮的转向将球扬起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徐谢乔接过球,就地起跳,臂膀用力地一甩,篮球极不情愿地卡在了篮框里,几番扭捏之后才从篮框里掉落下来。

    一声悦耳的哨声响起,“漂亮!哥,邵杰哥哥,加油!”徐谢楠清脆的声音里充满着激动和兴奋。

    季小溪悄悄地穿过一个柱子又一个柱子,从阴暗的廊下绕道去了食堂,拿了西瓜汁回来的时候,看见邵杰他们在吃徐谢楠剥的桔子。犹豫着要不要把西瓜汁端过去给他们每个人来一杯。

    最后她还是没有那个胆量迈出脚步,依然循着旧廊偷偷地溜回了家。回到家后,季小溪站在家里的窗户后面看着楼下打球的人和旁边的徐谢楠,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羡慕那个可以经常在家里,在球场上见到邵杰的徐谢楠。她能肆无忌惮地叫着“邵杰哥哥”,她可以将他的茶杯递给他,她甚至可以剥开桔皮,把桔瓣送到他口里。她甚至可以和他坐在一起吃饭,把他喜欢吃的菜夹给他。

    当季小溪觉得自己在心痛的时候,她离开了那扇窗户。但是,她又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

    到那个学期快结束的倒数第二周的时间里,季小溪过得非常惨,她一时庆幸自己快要转学了,不用再自作多情。但是一看到邵杰之后,她的情绪又陷入低谷,想起的尽是他和谢楠在一起的画面,心痛难抑。买了的礼物也躲在箱子里自怨自艾,一开箱就咯她的眼。有时候她也自暴自弃地想:自作多情又怎么样,反正要离开了,丢丑也就丢这一回吧!拿着卡片准备写下想写的话,提笔又觉得心酸。直到最后一周,她认为自己不能再拖了,必须把该送的东西送出去,该说出的话说出口。所以她在周日的晚上等家人都睡着了后,把卡片拿了出来,坐到窗前,拧开了台灯。

    写什么呢?季小溪想。

    她想得最多的是她在礼堂里头痛得要命的时候,邵杰慌张地问她话的脸;再其次想的就是邵杰每次帮她引开易钊的火力时四两拨千斤的善解人意,以及邵杰揶揄自己是不是想要学徐谢楠写情书时掩不住的笑意,季小溪感觉与邵杰有关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但是,她到底该说什么呢?

    最后提起笔,她写的话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她一笔一画地在白纸上写着邵杰的名字,写了很多个,最后在她把邵杰两个字正式写到了卡片上时,心里莫名地想到了爷爷老家院子里那两棵芙蓉花,每次在初秋的时候,年代久远的木结构房屋的映衬下,它们开得妖妖灼灼,惊艳了季小溪少年时光。那么美丽,那么明朗。

    邵杰是她在九中时光里最美丽的邂逅。她想着。

    “我要转到近江中学去读书了,不能见到你的每个日出和日落,我想我会孤单;但能想到你的每个日出和日落,我想我会满足。这段时光,谢谢你,再见。”

    落款:季小溪。

    做这件事情似乎比把礼盒藏起来要平静得多,也自然得多,季小溪一点也不慌张,写完了卡片之后反而感觉很满足。把卡片和礼盒收到了书包里后,她一夜无梦睡到了天明。

    周一,她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邵杰,非常开心,正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礼物送出去。上自习课,邵杰正在计算一道复杂的题目,用笔在桌上敲了一阵之后,发现心算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准备找一张草稿纸,转过头,发现季小溪正用两手托着她的腮帮子看着他眯眯地笑。

    邵杰“刷”地脸红起来。他愠怒地蹙起眉尖:“季小溪,你傻看着别人干什么?”

    “你好看我才看呀!”季小溪随口乱应了一句。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迟了,易钊和邵杰的同桌都转过了头盯着她。季小溪的脸也红了起来。

    易钊啧啧地摇着头,瘪起嘴道:“真看不出来,季小溪,你还有脸皮这么厚的时候,这种虎狼之词也能说出口来。”

    “你也好看。”季小溪把心一横,急中生智,干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地对看了一会儿,又齐刷刷地看向她,最后邵杰忍不住笑了起来,俊朗的眉目舒展:“今天吃错药了,开心成这样?”易钊干脆探过手来:“让我摸摸看,是不是发烧了。一大早发花痴一样对着人傻笑。”

    季小溪拨开他的手,笑道:“昨晚我梦见我飞起来了,一大早神清气爽,特别开心。”

    上课后,季小溪还在想,什么时候把东西送给邵杰比较好。后来还是决定周五再去送,因为她和邵杰都寄宿,如果送的东西被人发现了,那就麻烦大了。她不是徐谢楠,没法子承受班上的男生在操场上见到徐谢楠时调戏的口哨声,更没有办法接受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这时候季小溪才更深刻地意识到徐谢楠是一个多么有勇气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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