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古镇的空气中混着泥土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

    走过青云湖的石桥,穿过热闹的集市,人流逐渐减少,沿着小路走着,两侧都是半人高的杂草。

    季柚一手拎着花,一手拿着刚刚在小摊上买的鲜花饼,嘴里轻声哼唱着耳熟能详的歌谣,慢悠悠地走着。

    许久,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两侧种着去年移栽过来的朱砂玉兰,此时正值花期,嫩粉色的花瓣在微风吹拂下摇曳半空,偶尔还会滴下几滴清晨的露水。

    季柚站在树下,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满鼻馨香。

    只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季柚抬脚往里走。身边是大小高低各不相同的石碑,她的心情逐渐下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

    弯弯绕绕,走走停停,最终在角落里一块矮矮的,没有镌刻任何文字的石碑前驻足停下。

    石碑前竖着一束鲜艳的花朵,绛红色的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水珠,散发出浓郁到让人想吐的刺鼻香气。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寥寥无几,会在清晨前来献花的更是屈指可数。很快,一个名字连同那张让人厌烦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想到这里,季柚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伸手用拇指和食指将花束捏起来,嫌弃地丢到一旁。

    石碑干干净净,还有几道水痕,显然刚刚有人擦过。

    不过在季柚这里都不作数,她从口袋里取出湿巾和手绢,重新好好擦拭一遍。而后将自己带来的花束与鲜花饼一一摆好,席地而坐,吐出一口气。

    东方的太阳升起来了,暖橙色的余晖照射下来,一半落在眼前的石碑上,一半被她的身体挡下,投映出一片黑影,在石碑上形成了黑白相接的光影。

    过去这五年来,季柚来过这里无数次,每次都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着,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放映着从前的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也会是这样。

    只可惜......

    就在季柚调整自己因为盘腿坐有些酸麻的小腿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她并不想听到的声音。

    “季小白。”

    季柚听了这个称呼,微微一怔,而后扭头,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齐老板,好久不见啊。”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同色大衣,右手拄了一根深棕色,刻有花纹的虎头拐杖,脸色苍白,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感。

    “小白,你这样称呼真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毕竟也是,咳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从怀里拿出手绢捂住嘴巴,英俊的脸庞涨成红色,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见此情景,季柚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焦急地往前走,跌了一个踉跄。

    她快步走到齐盛铭身边,手掌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另一只手在他胸口反复顺气,嘴里嘟囔着:“齐大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哮喘犯了?带药了吗?药放在哪里?”

    听了她的话,齐盛铭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轻声说道:“小白,还是听你叫齐大哥比较顺口,虽然我和你姐姐没有结婚,但是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季柚微微一怔,嘴巴抿了抿,开口道:“先别说这些了,我扶你去一边坐一会吧。”

    “不了,我现在没事了。我们一起在这儿陪你姐姐一会儿吧。”

    季柚轻轻颔首,扶着他往石碑前走去。

    两人随意地坐在草地上,齐盛铭看着跟前的墓碑,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随后低下头,小声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就五年啦。”

    “小白,这几年你伤心难过,过得并不好,我知道;你埋怨我没有照顾好你姐姐我也知道。时间过了这么久,你也该走出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季柚低头听着他的话,沉默不语,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齐盛铭看着她头顶翘起来的几根细碎发丝,伸手轻轻压下,无奈道:“你这样,我怎么向你姐姐交代呢?”

    他叹了一口气,停顿片刻,“我知道你有心结,还是喜欢跳舞。虽然我不太赞同,但如果你真的坚持,我可以帮你找一份圈子里舞蹈老师的工作。没有大舞台,但至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也放心些。”

    季柚依旧低着头,一双嫩手在土地上翻弄,拔出几根杂草,就在齐盛铭以为她还会像从前那般保持沉默,糊弄过去时,季柚抬起头,一双杏眼微微眯起,看向刺眼的朝阳。

    “那你呢?”

    “什么?”

    “齐大哥你呢,你走出来了吗?”季柚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眼前这一方矮矮小小的石碑,接着说道,“我躲在这古镇里,但外面的消息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你投资了那么多舞蹈培训公司和基金会,难道只是为了赚钱吗?”

    季柚接二连三的追问让齐盛铭微微一怔,随机嘴角微动露出一丝苦笑,“小白,看破不说破,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我跟你姐姐不一样,我们是夫妻,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季柚眼神微动,不再提这件事,“昨天文姐来过一趟,有一个舞蹈综艺邀约,我答应了。”

    “什么?!”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齐盛铭情绪激动起来,“你怎么能答应呢,你难道忘了你姐姐是怎么走的了吗?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向她交代。”

    他的脸庞涨红,胸口上下起伏,俨然一副气急的姿态。

    季柚扭头,平静地看向他,语气平缓道:“就是因为没忘,我才会答应。齐大哥,我姐姐的死因到底是什么,你一直闭口不谈,那我只能自己去找原因了。你放心,我会自己注意的。”

    “你....”,他的话说了一半便又咽了回去,叹息一声后沉默不语,良久后道:“好吧,我知道,不管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决定,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劝你了。”

    “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冒险。”他接着补充道,“幸好,幸好我这几年在娱乐圈混,也算积攒了点人脉....”

    “不用,我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就可以。”

    季柚反驳的话音刚落,齐盛铭立刻大声回道:“那怎么行?这事你别管,我自己又办法,不会让人说你是走后门,靠关系才出成绩的。”

    他的语气坚定,让季柚再难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得敷衍地点点头。

    两人静坐了好一会儿,又随便聊了几句,直到太阳移动到头顶上方,才有了返程的打算。

    将齐盛铭送上车,看着他走远,季柚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快步往回走。

    接近正午,日头有些毒,季柚出门匆忙,没有带一把遮阳伞,只能尽可能地往阴凉处靠。

    第一章掩盖(废)

    九月中的岚城,天气已经变得微凉。

    一场大雨过后,S大校园的地面上已经满是从树上掉落的叶子和小的枝丫。

    两边是挺拔的香樟树,刚刚做完兼职的黎珂沿着小路玩着只踩树叶的幼稚游戏,慢慢地走着,步子时大时小,好不惬意。

    “叮铃铃~”

    手机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黎珂从月蓝色连衣裙侧面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姜钰两个字还在跳动。

    刚按下接听键,重金属音乐的声音就穿进耳朵里,声音逐渐减小,接着就是开关门的声音,似乎是找到一间没有人的包厢来打电话。

    “珂珂宝贝,兼职下班了嘛,快来雾己,这里好多帅哥!有你喜欢的那款哦!”说着还做了一个吸口水的拟声词。

    黎珂不禁失笑,没想到真心话大冒险里随口说的一句择偶标准被她记到现在,打趣道,“你有了梁砚还需要看别的帅哥吗,我刚刚下班,马上就到。”

    “哼~,我还不知道你嘛,你说马上就到的时候多半没出门。”

    “在走了,在走了!”

    “好,拜拜咯。”挂完电话,黎珂加快了步子。

    雾己称得上是岚城十分出名的酒吧了,年轻人大多都在这里办自己的生日趴,也有一些商人政客约来这儿谈生意。

    说起来黎珂对这个酒吧是十分的了解,她曾经在这里兼职过一年做驻唱。薪水高闲事少,定好的时间上去坐在高脚凳上唱几首应景的歌,偶尔遇到哪个慷慨的富二代还会收到不菲的小费。不过后来,在黎珂不再需要交付高额的医药费的时候,便辞掉了这份工作。

    出租车的急刹车打断了黎珂的回忆,付完钱从车上下来时,天已经擦黑了,雾己的招牌显得十分耀眼,门口站着迎宾的服务生。大概是今天的客人比较多,几位经理也出来引客,当然只针对那些戴头识脸的人。其中一个是黎珂的旧相识华琳,在酒吧都叫她华姐,年纪并不大,但处事圆滑性格爽快,正赶上当时酒吧缺人手,也就做了个小主管,也因为和她想交的原因,黎珂兼职期间也避开了不少麻烦。

    “嘿!这不是珂珂嘛!”华琳一边说着,一边拦着她往里走。精致的脸庞,一身掺着金丝银线绣成的旗袍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大厅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动人,她微微笑着,出声问道:“这么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劳烦华姐挂念了,一切都好。最近店里怎么样呢?”

    “害,老样子。当时和你一起的阮竹在你辞职没多久也走了,现在来了几个新人,也都还不错。你今天来这是…”

    “朋友生日聚会定在这里。”

    “这里你也都熟悉,我就不给你带路了。玩得

    开心!”

    “好。华姐快去忙吧。”说着挥挥手以示告别,转身朝电梯口方向走去。华琳看着她倩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身离开。

    雾己酒吧很大,并且有三层。

    第一层是最常见的类型。DJ放着劲爆的音乐,人山人海。无数穿着前卫的年轻男女挤在一起热舞,舞台上有几个穿着短上身皮短裤的美女在跳钢管舞,重金属音乐如同重锤敲击着心脏,那些人像着了魔似的跟着一起兴奋狂欢,好不热闹。

    第二层就是黎珂最熟悉的清吧。一面墙放了酒柜,陈列了各式各样的红酒,据说其中有几瓶年份已久的价格已经炒到了将近七位数。其余的墙上则挂上了几幅应景的名画。吧台的调酒师展示着自己的技术。

    正中央的舞台则是表演的位置,现下驻唱正坐在高脚凳上,抱着话筒低吟浅唱着情意缱绻的慢歌,来带动气氛。

    第三层也是以大的包厢为主,专门用来举办聚会、商业洽谈一类的活动。

    走上三楼,从拐角处就可以看到中间空出的圆形区域,白色描边的扶栏围了一圈,站在边上刚好可以看到二楼中庭的表演区。

    此时,一个的男人正站在边上背对着黎珂打电话,穿着看起来像是量身定制的西装,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扶栏上,从背影就能感觉出是个气质出众的人。

    黎珂刚抬脚走了几步,前边不远处一个包厢的门就被人从里拉开,紧接着就是化着精致妆容的姜钰走出来。

    今天的姜钰穿着一身红色礼服,微卷头发披散在肩上,一根酒红色的蕾丝缎带将两侧已经编起来的头发绑在一起,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成熟的样子。

    “珂珂小宝贝,你终于来啦!”边说边往这走。这一声招呼在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正在打电话的男人也不禁回头,在看到身后的黎珂时有些愣住了。

    眼见这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动了,黎珂以为是他打电话被打扰了有些气恼,于是朝他点了点头以示歉意,然后急忙朝着姜钰走了过去。

    黎珂随着姜钰走进包厢,里边已经布置成了一个像样的生日趴的气氛。

    字母气球组成的生日祝福,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在一旁,中心的吧台上放着盛满了各色各样酒的酒杯,围绕着桌子的半环形沙发上已经快要坐满了人。

    姜钰带着黎珂进门落座,低声给她介绍着今天来的朋友,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小哥和一个皮肤黝黑的帅小伙。黎珂忍不住慨叹姜钰的交友范围广泛。

    正巧这时梁砚走了过来,两人起身去搭话。见到站在自家女友身边的黎珂,颇有深意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向她打招呼:

    “嗨,黎珂。希望你今天能玩得开心!”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揽过姜钰,朝黎珂眨了眨眼睛。

    没有领悟到他话中深意的黎珂见两人在自己面前撒狗粮,调笑道:

    “虽然好久不见,但我还是想说,知道你们俩甜蜜,但是禁止在单身人士前秀恩爱。”

    听到她的调侃,姜钰忍不住红着脸开始打趣,

    “按照珂珂的颜值,想脱单那不是分分钟的事。这里这么多帅哥,今天晚上高低不得找一个。”

    “行了,知道你们情侣齐心,说不过你们,投降总行了吧。”为了避免姜钰借这这个由头给自己介绍各种各样的男人,这个话题不得不以黎珂的鸣金收兵收尾。

    三人聊了好一会,服务生走近来想要确认一下接下来的事项,因此也就只剩下黎珂一人呆一会。

    黎珂从吧台上取了一杯酒,走到窗边欣赏一下雾己周边的夜景,向外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横穿整个城市的江流。

    纪寒走包厢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身月蓝色到脚踝的长裙,简约又不失优雅,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上,明眸皓齿,化着简单的妆容。修长的手指端着酒杯,在轻微地晃动。

    看到这,纪寒的嘴角噙了一抹笑意。本来只是顺便参加一下好友女朋友的生日聚会,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收获。

    就在纪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朝着他视线锁定的方向走了过去…

    午夜三刻,大雨。

    梦城的一个边陲小镇上,破败的工厂坐落在护城河边。一条羊肠小道从马路通向工厂门口,两侧满是杂草,常年无人打理,已有一人高,在夜晚显得有些渗人。

    此刻,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马路一旁。

    他身体僵硬地走着,在岔路口有了些许停留,脚步有些踌躇,像是经过了什么斗争后抬脚继续向前。

    等到站在工厂的大门前,青年仿佛才真正地回过神来。

    凭借夹杂着雷声的闪电,陈晷看到工厂破旧的大门。门上的绿色油漆起了皮,又因为大雨脱落下来,露出已经生锈的红铁。门的左侧有一块已经有些腐烂的木质牌匾。上面有墨水写的字,因为年份久远再加上有大块的霉斑有些模糊。

    在接连几次闪电的协助下,陈晷艰难地辨认出木牌上写的是“景华食品有限公司”,只不过其中的“华”字上有许多刀片刻画的痕迹,似乎有人曾经想将这个字剜去。

    不等陈晷揣摩,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束微弱昏黄的光从门缝撒出来。慢慢的,光束变大变亮,一声短促的‘咣当’后,工厂大门右侧的角门被打开。

    来人站在暗处,很高,一身黑的装扮,雨衣外套上的帽子将脸遮住了大半,在手电筒的余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嘴唇。

    陈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但来人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径直往前,从旁边擦肩而过。

    “你是哪位?”正当陈晷想回头看这人去向哪里的时候,一道喑哑的声音将他叫住。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站在门口,身上也是一件蓑衣,只不过手上拎着的不是手电筒,而且那种古代更夫所用的没有灯,外面罩着淡黄的罩子。

    “我,我是…”陈晷眼下犯了难,该怎样解释自己的身份是个大问题。每次一撒谎,他的眼睛就止不住地四处乱瞟,眼下就是这样。

    突然,他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了原先看到的木板下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招工电话:843xxxxx”,机会来了。

    “大爷您好,我是打听到您这的招工信息,想过来看看的。”

    “哦,你说这招工信息啊。唉,生意不好做,工厂早就不招人了,你回去吧。”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陈晷急忙上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抵在门上。

    “爷爷,我是”说这话时,陈晷故意捏着嗓子,给自己营造一个楚楚可怜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人设。

章节目录

第一视角陈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东以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东以野并收藏第一视角陈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