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桑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

    这一亲耳听到,她百感交集。

    先不论她的背景,和王大力的背景,只说跨年夜,王大力看到她对盛家晔“深情款款”,后来,又看到她和盛家晔停滞不前,便毛遂自荐,做了她的军师。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成全她和盛家晔所谓的缘分。是盛家晔不争气,更是她不争气,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至今,二人离反目成仇都不远了。

    现在,王大力似乎还能成全她。

    现在她对他王大力情不自禁,他照单全收。似乎是全天下的男人,随便她慕容桑挑挑拣拣。她选中谁,就能得到谁。

    这样的好处,可比那七颗纸皮核桃大多了。

    怎能不让她热泪盈眶?

    “怪我。”王大力误会了慕容桑红通通的眼睛,“是我大意了。”

    慕容桑对盛家晔眼瞎,他不该眼瞎,不该送慕容桑到一个小人的身边。或者说送都送了,就不该……对她情不自禁。

    小曲追了来,远远地,示意王大力要回到聚会上了。

    王大力用食指指背,一下子抹去慕容桑没忍住,滚下来的唯一一滴泪:“不让你再问,不是还有保留,是我还有事。”

    “你每次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够了,够我消化三天了。”

    “那好,我们三天后再见。”

    当即,慕容桑改口:“不不,一天也够了。”

    王大力失笑:“就这么想再见?”

    “想。”慕容桑敢作敢当。

    王大力最后握了一下慕容桑的手:“我更想。”

    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更字,给足了慕容桑面子。

    但二人再见面,别说一天、三天了,而是足足一个月后。

    期间,大家都今时不同往日。比如慕容欢结束了(第二次)高考;比如乔思思在环游城升职了;比如郝安全这个白马王子在棒棒哒游乐园都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游客“诬告”,好端端背上了一大笔债。

    又比如盛家晔在澳洲给唐儒生立了两次功。一个是有了王念恩之前的铺垫,他帮骄子集团挖动了连猎头公司都迟迟没挖动的人。

    另一个同样和王念恩有关。

    之前骄子集团有个收购案,王念恩借盛家晔之口,投了反对票。如今青少年培训的风向随着政策的转变而不得不转变,这一步棋,骄子集团果然走错了。盛家晔多亏王念恩的反对票,打了场有准备之仗,借助与澳洲某国际训练营的合作,多多少少填补了骄子集团这次的窟窿。

    此外,他一直在找的某个人,又被他找到了。

    他上次确定对方的行踪,对方在迪拜。

    他本要借着和慕容桑度假的机会,去迪拜拜访对方。可惜,没去了。后来,他又失去了对方的消息。

    时隔许久,他终于又一次确定对方的行踪——落叶归根了,回国了。

    总之,盛家晔除了联系不上慕容桑之外,事事顺心。

    而慕容桑也挺顺心的。

    慕容家和之前那一家技术支持之间的桥,是唐儒生搭的,也是唐儒生拆的。经过一个月的时间,慕容桑自己搭了另一座桥。

    说“自己”并不准确。

    准确地说,是在王大力的建议下。

    那天在桥牌同好会,慕容桑有明确的目的。

    被唐儒生操控的那一家技术支持名叫鑫田科技。鑫田除了慕容家,在未来的合作中还有另一个选项,否则,他们的技术也无法利益最大化。慕容桑的脑筋多转了个弯,与其寻找鑫田的替代品,倒不如堵住鑫田的另外一条路,让鑫田除了慕容家,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当晚,王大力建议慕容桑不必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也就是说,直接寻找鑫田的替代品。

    此后,慕容桑两条路都试了一下。

    果然,简单的比复杂的更行得通。

    因为她能多想一步,唐儒生也能多想一步,便提前把复杂的那条路堵上了。

    慕容桑便又多想了一步:王大力到底是了解博弈,还是了解唐儒生?毕竟,他既然能安排盛家晔和她的相亲,或许能和唐儒生平起平坐……

    除了盛家晔和慕容桑,王大力也挺顺心的。

    他的第一部剧虽然还在紧锣密鼓地后期中,但连轴转地上了十几场直播,凭爱拼才会赢的“人设”上了三次热搜,继而拿下了一档万众瞩目的综艺——师父,你看我行吗?

    至于他的师父,自然是荣光,荣老前辈。

    就是这么快,王大力将“资源”还给了荣老前辈。

    期间,慕容桑和王大力虽然没有见面,但一直有在线上联络。

    二人几乎不视频。因为慕容桑觉得自己不上镜。这也是她二十二年来第一次产生了所谓“容貌焦虑”。一开始还好,但随着不见面的时间越来越久,二人难免有话不投机的时候。

    有一次,王大力说我喜欢你,又不是喜欢你的脸。他说这话是为了消除慕容桑的“容貌焦虑”,但慕容桑一听,心说合算我只有心灵美?我谢谢你!

    不欢而散。

    还有一次,慕容桑说王大力的蹿红跟他的“人设”没关系,就是因为他的脸。她觉得她是在夸他,但王大力一听,心说我在你心里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

    不欢而散。

    倒不至于恶语相向,但双方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直到这一天,王大力因为过劳被送进了医院。慕容桑在问过小曲地址后,驱车五个小时,赶到了王大力所在的城市。

    三更半夜,医院管你是谁探视谁,谢绝入内。

    附近还有疑似的狗仔,慕容桑不好胡搅蛮缠,只能默默地离开。小曲大概是睡着了,也联络不上。她在住院楼外绕了一圈,竟然从窗口找到了王大力的病房——窗台上挤了好几束向日葵。

    向日葵,那是她在机场“送”他的花。此后,粉丝问他喜欢什么花,他说向日葵。

    接着,慕容桑竟然觉得她在电视剧里看过的一个情节是可行的。

    那就是爬窗。

    二楼嘛!

    也不算高嘛!

    于是,不多时,王大力看到了慕容桑。

    小曲的确是在一旁睡着了,但王大力醒着。他在床头灯下看剧本,余光中窗外影影绰绰,转过头去,看到先是一只手,然后是两只手,再然后是慕容桑一颗“冉冉升起”的头颅。

    真的,这画面不怎么美好。

    但凡美好那么一点点,王大力都会觉得是他思念成疾,想慕容桑想出了幻觉,而眼下,他只觉得“鬼屋一姐”名不虚传。

    他下床,直奔了窗口,在确认窗户不是往外推,不会将慕容桑拍下去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你要吓死我?”

    “你胆子也太小了。对了,之前在鬼屋……”

    “我是说你掉下去的话,会吓死我。”

    二人隔了一层纱窗。

    慕容桑摸不着王大力:“你没事了?”

    “这不是好好的?”

    “瘦了。”

    “这样上镜刚刚好。”

    “我觉得不好。”

    “那我再胖回去。”

    “好。”

    王大力提心吊胆:“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后来,鉴于病房里有鼾声如雷的小曲,附近还有疑似的狗仔,慕容桑进来,还不如王大力出去。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慕容桑的车。慕容桑坐在后排,看王大力拉开副驾驶位一侧的车门,四目相对,是一番无声的交流。

    慕容桑:你是不是傻?

    王大力:失误,失误而已。

    王大力坐进后排。

    他人都没坐稳,慕容桑便抱了他,双臂结结实实地缠上了他的脖子。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并非“点到为止”的接触。

    慕容桑太用力,导致王大力近乎于艰难地调整了自己的方向,才好抚上她单薄的背:“让你担心了。不过你的飞檐走壁也让我担心了,扯平了。”

    “见一面,也没有多难。”慕容桑的声音从王大力的颈窝闷闷地传出来。

    “你说得对。”

    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再远的路途也是能抹平的。

    王大力补充:“难的是见面后的分别。”

    尤其是可预见的来去匆匆。

    慕容桑退出王大力的怀抱:“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指的是她和他在线上的不欢而散。“我知道。”王大力当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二人的满拧,是源自对见不了面的怨念,都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慕容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先触景生情地拣了最最无关紧要的:“你知道吗?我有好几次要用这辆车对你炫富来着。”

    “你在我面前就是沉不住气。”

    “可笑吗?”

    “不会。”

    “我是说如果我用这辆车对你炫富,可笑吗?”

    王大力按住慕容桑搁在膝头的手背:“也不会。我没有你想象的……富有,如果你有想象过的话。”

    慕容桑这才抛出困扰她久久的问题(之一):“正山公墓的那张字条,是你留给我的?”

    二人在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慕容桑没有对王大力的身份刨根问底。一来,仅限于线上的联络,不便“交心”。二来,先不管王大力有没有准备好以真面目示人,慕容桑还没有准备好。她和他之间的难处,不仅来源于她这一方。

    王大力的难处,和他的真面目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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