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小倩这一大清早就经历几轮起起伏伏，眼下，被王念恩将希望和难处一一摆出来，一颗心回到水平线上，也算没白来一趟。如今她被逼到这个份上，除了押宝，也别无他法。至于这个宝是押盛家晔，还是押王念恩，她无所谓的。
反倒是王念恩对慕容桑的“盛赞”，给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当头一棒。
她爱女儿，这毋庸置疑。
但她从未相信过女儿，从未像王念恩这般，相信慕容桑会做得比当年的她好得多得多。或许，一个母亲最大的失败，莫过于此。
焦小倩离开后，王念恩踱来踱去。
他吃太撑了好吗？
真的坐不下好吗？
得消食。
慕容桑坐在沙发的中央，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优哉游哉，目光跟着王念恩来来回回：“你第一次叫我桑桑。”
“嗯。”
“为什么？”
“在阿姨面前，不敢直呼你大名。”
“我是问你平时为什么不叫我桑桑？”
“平时？”王念恩半真半假，“平时不叫你慕容桑，怕镇不住你。”
慕容桑被逗笑了。如焦小倩所言，她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爱说、爱笑，甚至爱无理取闹。也不管王念恩是不是在说笑，她捧场就对了。
借此，王念恩问慕容桑：“你父母为什么给你取名‘桑’？”
“‘桑’字有生生不息的寓意，这是他们……对慕容家的祝愿。”慕容桑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对我的。
但王念恩有异议：“也是对你的。是你的名字，就也是对你的祝愿。”
在这种事上，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好，你说了算。”慕容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根，真软。
王念恩坐去慕容桑身边，揽住她的肩：“我说了算？那我觉得‘桑’字不适合你。”
“为什么？”
“太婉转了。”
慕容桑警惕：“我怎么觉得……你要狗嘴吐不出象牙了呢？”
“怎么会呢。”王念恩坦荡荡。
“那你说，什么字适合我？”
“炸。”
“什么？”
“炸，就是炸药、炸弹、炸毛，还有一点就炸的那个炸。”
慕容桑直觉这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词：“王念恩！”
“你看，”王念恩有理有据，“是不是一点就炸？”
“是你讨打。”
“我是觉得‘炸’没什么不好。慕容桑，你更赞同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我不知道。”
“无所谓。无论哪一种，我们的人性都被文明、教养和礼仪所约束。而你在我面前大可不必。”
慕容桑除了一点就炸，更一点就通：“可慕容炸这个名字也太难听了！”
“和我组合在一起就不难听了。”
“怎么组合？”
“王念恩和慕容炸，王炸。”
“王炸是什么？”
王念恩意外：“王炸你都不知道？斗地主没玩过吗？就是大王和小王的组合，最大的牌型。对了，说到斗地主我想起来了，以后再有人问你会不会玩桥牌，你要说不会，不能说不太会。你那个水平，叫不会。”
慕容桑在王念恩怀里笑得咯咯的。尽管他给她取了那么一个离谱的名字，还刻薄她的牌技，可她觉得他说的对，他说什么都对，觉得“王炸”这两个字所向披靡就对了。
后来，二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时间。
腻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总是飞逝，后面又总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二人一同下电梯。
接下来，慕容桑要去公司，王念恩要去最后见一见盛家晔。电梯里，慕容桑问王念恩：“你对我妈说，我要扭转唐董和骄子集团对慕容家的牵制，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猜的？”
“嗯。因为你不会让自己一直处于被动。”
“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念恩发自肺腑地说了四个字：“彼此彼此。”
他埋藏了二十余年的秘密，本以为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二十年，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说与他人，还不是猝不及防地便对慕容桑娓娓道来？就因为昨晚在华玲的病房里，有唐儒生，有他，有丁晨露，唯独没有她，而她过不去这个坎儿。
就因为她耍了那么个“小脾气”，他再大再大的秘密，也要让步。
她说她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又何尝瞒得过她？
一小时后。
王念恩来到他作为一名艺人的工作室。位于某产业园区，平平无奇的一栋二层小楼，符合他一贯的作风。盛家晔被“请”来有好一会儿了，独自在一间会议室里喝完了一杯咖啡，王念恩进来的时候，他在仰着脖，将杯子里的最后两滴往嘴里倒。
手一抖，倒在了下巴上。
盛家晔用手抹了一把，再抹到会议桌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都愿赌服输了，你还要怎样？”
王念恩坐下来：“有的句号，该画还是要画的。”
对于盛家晔，他也不全是失望、鄙夷和敌对，也有多多少少的抱歉。
这么多年来，无论唐儒生怎么对他，他但求对唐儒生和骄子集团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所以当初他选择盛家晔替他做事的时候，的确是将盛家晔当一枚棋子。
这是他不对。
只是这棋子当好了，皆大欢喜。
他好，唐儒生和骄子集团好，盛家晔也好，不是吗？
可惜，盛家晔没当好。
所以王念恩对盛家晔的抱歉在于：“如果我没找上你，你也不会沦落到今天。”
“沦落？这怎么叫沦落？”盛家晔不领情：“如果你没找上我，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像蜗牛一样跟着大部队爬啊爬，做着平常的事，交往着平常的人，一眼看到头，表面上安安稳稳，可还不是会随时被人一脚踩死？还不如现在，被一脚踩死之前，至少还有几个值得回味的时刻。”
王念恩点到为止：“你满意就好。”
盛家晔坐没坐相，倚在会议桌上：“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更满意了。”
“你问。”
“唐儒生和华玲的儿子，哪去了？”
从昨晚到此时此刻，盛家晔虽然自身难保，但更钻了这件事的牛角尖。
二十年前，唐儒生二十岁的儿子那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用“失踪”二字说打发就打发了？这两年，他把神通广大的华玲都找出来了，就是追不到一点点那孩子的线索。也怪不得他急，怪不得王念恩一下饵，他就上钩了。
王念恩直截了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盛家晔嗤笑了一声：“你知道有句话叫见风就是雨吧？”
“所以？”
“所以随便你们定我的诽谤罪好了。你和唐儒生的关系一旦传出去，多的是人见风就是雨，假的能说成真的，没有的能说成有，到时候，不管唐儒生的儿子是生是死，人在何处，也逃不掉一身的乌七八糟。”
王念恩起身，打开会议室的门：“你可以走了。”
“被我说中了？”盛家晔自认为扳回一城，“你给我设圈套的时候，都没说想想怎么善后？等他儿子成了个笑柄，他能饶了你？不能，不能！”
王念恩没再说话，只看了看表。
“赶时间啊？”盛家晔变本加厉，“想跑？想往哪跑？澳洲地方大，你考虑一下。”
王念恩话锋一转：“你想从这里被带走吗？”
盛家晔一愣。
王念恩补充：“你想从这里，被公安机关带走吗？我是无所谓的。但我这里树大招风，会给你雪上加霜。”
就这样，盛家晔跑得比兔子还溜了。
对他来说，诽谤罪的官司打就打，但如果被王念恩不管以什么名义先弄进去待两天，他犯不着。更何况王念恩说的对，他这本来就雪花飘飘了，再加霜，他吃不消的。
剩下王念恩一人，自言自语了一句：“那我就借你吉言。”
盛家晔听不到了。
就算他听到，他也会云山雾罩：吉言？我TM哪句是吉言？
与此同时，慕容桑在公司里向慕容通达汇报了她的方案——将慕容家第一家“智慧餐厅”设在棒棒哒游乐园。至于金汇城，缓缓也无妨。
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风险有十个八个，好处只有一个——或许有机会让慕容家和骄子集团的关系对调一下。
从我有求于你，到你有求于我。
据慕容桑所知，棒棒哒游乐园对唐儒生和华玲而言，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一方面，当初唐儒生拿下它是力排众议，而前不久华玲即便时日无多也要去那里一日游。另一方面，王念恩说过，他要让它起死回生。
慕容桑猜到，他是为了唐儒生和华玲，要让它起死回生。
果不其然，昨晚，王念恩说，棒棒哒游乐园曾留下唐儒生、华玲和他们的儿子一家三口最美好的回忆。
慕容桑不能将王念恩和唐儒生的往事对父亲和盘托出，但仅凭一点——仅凭棒棒哒游乐园至今仍是骄子集团的负累，而慕容家第一家“智慧餐厅”的进驻，或许能做到双赢，能做到盘活棒棒哒游乐园，从而给骄子集团、给唐儒生一个顺水人情这一点，对父亲也绰绰有余了。
反倒是王念恩对慕容桑的“盛赞”，给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当头一棒。
她爱女儿，这毋庸置疑。
但她从未相信过女儿，从未像王念恩这般，相信慕容桑会做得比当年的她好得多得多。或许，一个母亲最大的失败，莫过于此。
焦小倩离开后，王念恩踱来踱去。
他吃太撑了好吗？
真的坐不下好吗？
得消食。
慕容桑坐在沙发的中央，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优哉游哉，目光跟着王念恩来来回回：“你第一次叫我桑桑。”
“嗯。”
“为什么？”
“在阿姨面前，不敢直呼你大名。”
“我是问你平时为什么不叫我桑桑？”
“平时？”王念恩半真半假，“平时不叫你慕容桑，怕镇不住你。”
慕容桑被逗笑了。如焦小倩所言，她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爱说、爱笑，甚至爱无理取闹。也不管王念恩是不是在说笑，她捧场就对了。
借此，王念恩问慕容桑：“你父母为什么给你取名‘桑’？”
“‘桑’字有生生不息的寓意，这是他们……对慕容家的祝愿。”慕容桑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对我的。
但王念恩有异议：“也是对你的。是你的名字，就也是对你的祝愿。”
在这种事上，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好，你说了算。”慕容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根，真软。
王念恩坐去慕容桑身边，揽住她的肩：“我说了算？那我觉得‘桑’字不适合你。”
“为什么？”
“太婉转了。”
慕容桑警惕：“我怎么觉得……你要狗嘴吐不出象牙了呢？”
“怎么会呢。”王念恩坦荡荡。
“那你说，什么字适合我？”
“炸。”
“什么？”
“炸，就是炸药、炸弹、炸毛，还有一点就炸的那个炸。”
慕容桑直觉这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词：“王念恩！”
“你看，”王念恩有理有据，“是不是一点就炸？”
“是你讨打。”
“我是觉得‘炸’没什么不好。慕容桑，你更赞同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我不知道。”
“无所谓。无论哪一种，我们的人性都被文明、教养和礼仪所约束。而你在我面前大可不必。”
慕容桑除了一点就炸，更一点就通：“可慕容炸这个名字也太难听了！”
“和我组合在一起就不难听了。”
“怎么组合？”
“王念恩和慕容炸，王炸。”
“王炸是什么？”
王念恩意外：“王炸你都不知道？斗地主没玩过吗？就是大王和小王的组合，最大的牌型。对了，说到斗地主我想起来了，以后再有人问你会不会玩桥牌，你要说不会，不能说不太会。你那个水平，叫不会。”
慕容桑在王念恩怀里笑得咯咯的。尽管他给她取了那么一个离谱的名字，还刻薄她的牌技，可她觉得他说的对，他说什么都对，觉得“王炸”这两个字所向披靡就对了。
后来，二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时间。
腻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总是飞逝，后面又总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二人一同下电梯。
接下来，慕容桑要去公司，王念恩要去最后见一见盛家晔。电梯里，慕容桑问王念恩：“你对我妈说，我要扭转唐董和骄子集团对慕容家的牵制，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猜的？”
“嗯。因为你不会让自己一直处于被动。”
“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念恩发自肺腑地说了四个字：“彼此彼此。”
他埋藏了二十余年的秘密，本以为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二十年，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说与他人，还不是猝不及防地便对慕容桑娓娓道来？就因为昨晚在华玲的病房里，有唐儒生，有他，有丁晨露，唯独没有她，而她过不去这个坎儿。
就因为她耍了那么个“小脾气”，他再大再大的秘密，也要让步。
她说她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又何尝瞒得过她？
一小时后。
王念恩来到他作为一名艺人的工作室。位于某产业园区，平平无奇的一栋二层小楼，符合他一贯的作风。盛家晔被“请”来有好一会儿了，独自在一间会议室里喝完了一杯咖啡，王念恩进来的时候，他在仰着脖，将杯子里的最后两滴往嘴里倒。
手一抖，倒在了下巴上。
盛家晔用手抹了一把，再抹到会议桌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都愿赌服输了，你还要怎样？”
王念恩坐下来：“有的句号，该画还是要画的。”
对于盛家晔，他也不全是失望、鄙夷和敌对，也有多多少少的抱歉。
这么多年来，无论唐儒生怎么对他，他但求对唐儒生和骄子集团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所以当初他选择盛家晔替他做事的时候，的确是将盛家晔当一枚棋子。
这是他不对。
只是这棋子当好了，皆大欢喜。
他好，唐儒生和骄子集团好，盛家晔也好，不是吗？
可惜，盛家晔没当好。
所以王念恩对盛家晔的抱歉在于：“如果我没找上你，你也不会沦落到今天。”
“沦落？这怎么叫沦落？”盛家晔不领情：“如果你没找上我，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像蜗牛一样跟着大部队爬啊爬，做着平常的事，交往着平常的人，一眼看到头，表面上安安稳稳，可还不是会随时被人一脚踩死？还不如现在，被一脚踩死之前，至少还有几个值得回味的时刻。”
王念恩点到为止：“你满意就好。”
盛家晔坐没坐相，倚在会议桌上：“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更满意了。”
“你问。”
“唐儒生和华玲的儿子，哪去了？”
从昨晚到此时此刻，盛家晔虽然自身难保，但更钻了这件事的牛角尖。
二十年前，唐儒生二十岁的儿子那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用“失踪”二字说打发就打发了？这两年，他把神通广大的华玲都找出来了，就是追不到一点点那孩子的线索。也怪不得他急，怪不得王念恩一下饵，他就上钩了。
王念恩直截了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盛家晔嗤笑了一声：“你知道有句话叫见风就是雨吧？”
“所以？”
“所以随便你们定我的诽谤罪好了。你和唐儒生的关系一旦传出去，多的是人见风就是雨，假的能说成真的，没有的能说成有，到时候，不管唐儒生的儿子是生是死，人在何处，也逃不掉一身的乌七八糟。”
王念恩起身，打开会议室的门：“你可以走了。”
“被我说中了？”盛家晔自认为扳回一城，“你给我设圈套的时候，都没说想想怎么善后？等他儿子成了个笑柄，他能饶了你？不能，不能！”
王念恩没再说话，只看了看表。
“赶时间啊？”盛家晔变本加厉，“想跑？想往哪跑？澳洲地方大，你考虑一下。”
王念恩话锋一转：“你想从这里被带走吗？”
盛家晔一愣。
王念恩补充：“你想从这里，被公安机关带走吗？我是无所谓的。但我这里树大招风，会给你雪上加霜。”
就这样，盛家晔跑得比兔子还溜了。
对他来说，诽谤罪的官司打就打，但如果被王念恩不管以什么名义先弄进去待两天，他犯不着。更何况王念恩说的对，他这本来就雪花飘飘了，再加霜，他吃不消的。
剩下王念恩一人，自言自语了一句：“那我就借你吉言。”
盛家晔听不到了。
就算他听到，他也会云山雾罩：吉言？我TM哪句是吉言？
与此同时，慕容桑在公司里向慕容通达汇报了她的方案——将慕容家第一家“智慧餐厅”设在棒棒哒游乐园。至于金汇城，缓缓也无妨。
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风险有十个八个，好处只有一个——或许有机会让慕容家和骄子集团的关系对调一下。
从我有求于你，到你有求于我。
据慕容桑所知，棒棒哒游乐园对唐儒生和华玲而言，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一方面，当初唐儒生拿下它是力排众议，而前不久华玲即便时日无多也要去那里一日游。另一方面，王念恩说过，他要让它起死回生。
慕容桑猜到，他是为了唐儒生和华玲，要让它起死回生。
果不其然，昨晚，王念恩说，棒棒哒游乐园曾留下唐儒生、华玲和他们的儿子一家三口最美好的回忆。
慕容桑不能将王念恩和唐儒生的往事对父亲和盘托出，但仅凭一点——仅凭棒棒哒游乐园至今仍是骄子集团的负累，而慕容家第一家“智慧餐厅”的进驻，或许能做到双赢，能做到盘活棒棒哒游乐园，从而给骄子集团、给唐儒生一个顺水人情这一点，对父亲也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