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小声些，小姐在里面睡觉呢。”
“那咱还烤肉吗？太子殿下专程着人送来的新鲜鹿肉呢！”
“先放着，等小姐醒来再说。”
……
耳畔的声音逐渐清晰，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听见清脆悠长的鸟鸣，这种声音不同于皇宫笼中金雀的叫声那般沉闷喑哑，而是灵动渺然，空谷传响。
宁徽慢慢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布顶上树影斑驳，似乎是个很好很晴朗的天气。
这是哪儿？
黄泉地府还这般明亮吗？
她抬起手想去挡光，却发觉自己手臂上戴着皮革护腕。
我的衣服不应该是那重重叠叠的宽袍大袖吗？
宁徽呆了两秒，突觉不妙，翻身坐起来，瞪大眼睛环顾四周——不是皇宫？！
“小姐，你醒了！咱们都惦记着您上午打来的野物呢，太子殿下还送了一块鹿肉来……”
“等一下。”宁徽抬起手止住婢女欢快的声音，迷惑地转过头一看：水荷？
不对啊，水荷不是在四年前就被皇帝以嫁人的名义赶出皇宫了吗？她怎么在这里？
水荷见自家小姐神情古怪，上前关切道：“小姐，是不是没睡好？还是做噩梦了？”
宁徽一把抓住水荷的手腕，正色道：“这是哪里？”
绝不可能是椒房殿啊！
水荷先是疑惑，转而惊愕，接着又要哭出来似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这是上林苑啊，咱们出来秋猎的，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
宁徽眼珠连续转了几圈，心中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我重生了？
水荷见宁徽脸色变化莫测，连忙端来一杯冰镇过的凉水递给宁徽，笑道：“小姐，今儿天热，太子殿下送了冰块过来，您喝一点？”
太子？
宁徽看见漆盒里冒出尖的冰碴子，心中说不出的拥堵，她缓了缓心神，淡声道：“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渴。”
她翻身下床，看见帐边悬挂的一把把弯弓和白羽箭，伸手轻轻抚上，前世自由自在的少女时光在脑海中翻涌。
宁徽回忆起此时应该是太子请旨，让雍京里的公子小姐一起来上林苑秋猎，她最爱骑射，头一个奔进上林苑，占了好位置搭建营帐，打下的猎物比太子的还多，后来爹爹知道了此事，将自己骂了一通。
爹爹……爹爹现在还在边关吧。
宁徽脑海中浮现前世之事，心情沉重，但如今又重生了，一时间也是悲喜交加。
帐篷外人声窃窃，宁徽没怎样注意听，忽然间，耳朵捕捉到一个词：表公子。
谢惊弦这个时候应该正好是被爹爹带回府的第二年，外人都称呼他“表公子”。
宁徽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前世临死前，谢惊弦单枪匹马闯入宫中救她的情景，心绪倏然翻飞，她侧耳倾听，这不听还好，一听立马眉头紧皱。
“我亲眼看到表公子掉进陷阱里，爬都爬不起来！”
“真的吗？噗嗤哈哈哈！”
“表公子平日病殃殃的，谁叫他去狩猎啊，还不是丢人现眼！”
“这还不是最好笑的，要我呀，就去树顶上挑下一窝马蜂，丢到陷阱里，包管将人蛰成个猪头！”
宁徽心头一阵火，拿起弓箭冲出帐外，喊住在外窃窃私语的三人：“你们刚才说表公子在哪？”
三个小仆从吓得立马跪下，抖如筛糠，争抢着说：“东面林子里！”
东边林子、陷阱……那不是萧从凛他们豢养猛禽的地方吗？！
宁徽心猛地一跳，扭身跑向营帐外，一面喊道：“水荷，备好马车！”
“小姐！小姐你去哪！”水荷追出来时，宁徽已经带着侍从骑马奔出十几丈远了。
宁徽一行人朝西面疾驰而去，中途遇见几个公子朝她热情打招呼，她来不及应，头也不回地奔走。
不多时，她进入一片密林，地面硕大的脚印直往林木深处去。侍从惊道：“小姐，是熊掌印！”
宁徽心一紧，夹紧马肚继续前进，握弓的手冒出些许热汗，压低声音道：“当心些。”
山林里东面飞鸟躁动，惊起一阵飞扑，宁徽敏锐地往南边路口走去，抽出箭夹在指间，十分警惕地靠近不远处的荆棘丛。
马儿鼻尖扑出气息，四个马蹄不安分地走踏，已然有些不愿靠近，狂躁的野兽呼吸声传入众人耳中。
但宁徽先听到了少年人紧张的叱喝声。
是谢惊弦的声音。
宁徽眉头微蹙，小声吩咐：“包围黑熊，乱箭射死。”
“是。”侍从们没有围猎过黑熊，心下紧张不已，小幅度地驾马走到侧面。
宁徽攥住缰绳，夹紧马腹上前两步，拨开树叶看见一头黑熊正匍匐在陷阱旁，半只脚已经滑入坑洞中。
她屏住呼吸，弯弓如满月，歘的一声，箭矢飞出，精准地刺进黑熊后背。
黑熊咆哮一声，扭头回视，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飞扬，宁徽紧紧抓住缰绳，高声道：“射箭！”
黑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逐渐弯下身体，这动作正是要朝她跑来。
马蹄砰然落下，宁徽倾下身体保持平衡，调转马头扬鞭奔出，几乎在同一时刻，黑熊扑倒一棵小树冲向宁徽，马儿四蹄悬空，宁徽竟在半空中反身拉弓，动作凌厉如风，射出的一箭直直插入黑熊眼睛。
随即侍从们从四面八方射来数箭，黑熊成了个刺猬模样，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吁！”宁徽稳稳地立在马上，眼神明亮坚定，高束的长发在日影下摇荡。
侍从抽出腰间铁剑小心地靠近黑熊，提剑刺进它心房，回头禀报：“小姐，熊死了。”
宁徽点点头，下马走到荆棘丛旁，拔剑利落地砍出一条路，抬脚迈过去，走至深坑陷阱旁，下面的蓝衣少年单膝跪在地上，拄剑的手不住颤抖，发丝散乱地垂在肩头，半个身体都被血色染红。
宁徽眉头无端地乱跳了一下，弯腰朝他伸手：“谢惊弦，上得来吗？”
谢惊弦闻声身体一僵，缓慢地抬起头，对上宁徽充满担忧的一双眼睛。
他迷茫一瞬。
……宁徽？
这地方是豢养野兽的，保不准还有什么虎豹之类的突然出现，宁徽当机立断，回头喊道：“来三个人把表公子带出来。”
谢惊弦的眼神落在宁徽的身上，仿佛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一向很善于隐藏情绪，表面看起来还是平常一样的沉默寡淡。
三个人一起将谢惊弦托到平地上，他站立不住，半坐在地，而那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水早已湿透了裤腿和外袍。
宁徽看到血，尤其是他的血，心口格外拥塞，忍不住蹲下去看他，手指将触未触地悬在伤口上方，她自言自语：“是猎钳所伤，一定是陷阱里安装的。”
“你忍一下，我带你回去医治。”宁徽抬眼看向谢惊弦，他额头上碎发都被汗水黏住，面色更是苍白如雪。
谢惊弦神色微滞，薄唇抿成一条线。
宁徽见他不言不语，像个闷葫芦。可再一看，这时候的他还是少年模样，个子虽高，身形却极为单薄，看着病弱可怜。
她回忆起谢惊弦身上总是有一种药草的苦味，想来正是因为他从小身体不好，需要时时吃药。
宁徽深吸一口气，起身命人扶谢惊弦，直接带人回到营地。
水荷做事稳妥，早早地备好马车在树底下等候，远远地看见自家小姐带着人马回来，紧张地跑过去：“小姐，您这是去哪了？”
水荷余光里看见跟在宁徽身后的瘦削少年，眼睛惊得睁圆了。
小姐怎么亲自带着表公子回来了？！小姐不是最不待见这来路不明的表公子吗！
宁徽翻身下马，将缰绳和弓箭都递给随从，谢惊弦也被人扶下马。
宁徽看见不远处停放的马车，微笑道：“水荷，辛苦你了。”紧接着，带着谢惊弦走向马车。
水荷还停留在巨大的震惊之中，直到宁徽跟在谢惊弦后面登上马车时，才匆匆忙忙跑过去：“小姐，你要走了？太子那边怎么交代？”
宁徽回首道：“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你收拾一下东西，也快些回来。”
“啊？”水荷从缝隙中看到马车里的表公子，嘴巴张大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小姐这是怎么了？竟然和表公子共乘一车？！
马车缓缓驶动，斑驳的光影落在车窗上，密闭的小空间中，血腥气味很快弥散开来。
许是前世的感知仍然存于脑海，宁徽闻见这气味有些头疼，她转头看了看谢惊弦，发现他靠在车壁上，双目紧闭，双手叠在身前，嘴角甚至有一点微微的颤抖，整个人痛苦又紧张。
宁徽思忖片刻，抬手撩开窗帘，光线直直照进来，谢惊弦紧张的神情瞬间松动一分。
“很难受吗？”宁徽不知道他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其他，她只是感觉谢惊弦好像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谢惊弦陡然见光，眼睛眨了眨，又缓慢睁开，隔着流动的光线看清宁徽的脸。
他只注视了她两秒，眼睑又半垂下去，“没事，谢小姐关心。”
他言语疏离而客气，只是声气甚为孱弱。
宁徽却灵敏地发现他下巴处的一道血痕，倾身侧首，看见那一道血痕从下巴一直延伸到少年喉结，殷红的血痂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这里，怎么也划伤了？”宁徽倾下身体指着自己的下巴。
谢惊弦掀起眼皮正好看见宁徽近在咫尺的脸。
“……可能是滑下陷阱的时候。”谢惊弦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垂眸往后靠。
宁徽坐回去，抱起双臂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看。
现在自己是十六岁，谢惊弦应该是十五岁。
她认真回想前世此时的谢惊弦是什么模样，在做什么事，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是了，那时的自己天天在外边吃喝玩乐，直到宵禁之前才回到府中，而那时谢惊弦已经回到自己小院了，根本见不着他。
但她依稀记得谢惊弦好像在家养过一阵伤，然后右腿就落下了一点残疾，虽然不至于一瘸一拐，但还是稍微影响步态。
等等……右腿，腿伤？
宁徽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立马移向他的右腿——
难道谢惊弦的腿是这个时候坏的？！
“那咱还烤肉吗？太子殿下专程着人送来的新鲜鹿肉呢！”
“先放着，等小姐醒来再说。”
……
耳畔的声音逐渐清晰，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听见清脆悠长的鸟鸣，这种声音不同于皇宫笼中金雀的叫声那般沉闷喑哑，而是灵动渺然，空谷传响。
宁徽慢慢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布顶上树影斑驳，似乎是个很好很晴朗的天气。
这是哪儿？
黄泉地府还这般明亮吗？
她抬起手想去挡光，却发觉自己手臂上戴着皮革护腕。
我的衣服不应该是那重重叠叠的宽袍大袖吗？
宁徽呆了两秒，突觉不妙，翻身坐起来，瞪大眼睛环顾四周——不是皇宫？！
“小姐，你醒了！咱们都惦记着您上午打来的野物呢，太子殿下还送了一块鹿肉来……”
“等一下。”宁徽抬起手止住婢女欢快的声音，迷惑地转过头一看：水荷？
不对啊，水荷不是在四年前就被皇帝以嫁人的名义赶出皇宫了吗？她怎么在这里？
水荷见自家小姐神情古怪，上前关切道：“小姐，是不是没睡好？还是做噩梦了？”
宁徽一把抓住水荷的手腕，正色道：“这是哪里？”
绝不可能是椒房殿啊！
水荷先是疑惑，转而惊愕，接着又要哭出来似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这是上林苑啊，咱们出来秋猎的，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
宁徽眼珠连续转了几圈，心中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我重生了？
水荷见宁徽脸色变化莫测，连忙端来一杯冰镇过的凉水递给宁徽，笑道：“小姐，今儿天热，太子殿下送了冰块过来，您喝一点？”
太子？
宁徽看见漆盒里冒出尖的冰碴子，心中说不出的拥堵，她缓了缓心神，淡声道：“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渴。”
她翻身下床，看见帐边悬挂的一把把弯弓和白羽箭，伸手轻轻抚上，前世自由自在的少女时光在脑海中翻涌。
宁徽回忆起此时应该是太子请旨，让雍京里的公子小姐一起来上林苑秋猎，她最爱骑射，头一个奔进上林苑，占了好位置搭建营帐，打下的猎物比太子的还多，后来爹爹知道了此事，将自己骂了一通。
爹爹……爹爹现在还在边关吧。
宁徽脑海中浮现前世之事，心情沉重，但如今又重生了，一时间也是悲喜交加。
帐篷外人声窃窃，宁徽没怎样注意听，忽然间，耳朵捕捉到一个词：表公子。
谢惊弦这个时候应该正好是被爹爹带回府的第二年，外人都称呼他“表公子”。
宁徽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前世临死前，谢惊弦单枪匹马闯入宫中救她的情景，心绪倏然翻飞，她侧耳倾听，这不听还好，一听立马眉头紧皱。
“我亲眼看到表公子掉进陷阱里，爬都爬不起来！”
“真的吗？噗嗤哈哈哈！”
“表公子平日病殃殃的，谁叫他去狩猎啊，还不是丢人现眼！”
“这还不是最好笑的，要我呀，就去树顶上挑下一窝马蜂，丢到陷阱里，包管将人蛰成个猪头！”
宁徽心头一阵火，拿起弓箭冲出帐外，喊住在外窃窃私语的三人：“你们刚才说表公子在哪？”
三个小仆从吓得立马跪下，抖如筛糠，争抢着说：“东面林子里！”
东边林子、陷阱……那不是萧从凛他们豢养猛禽的地方吗？！
宁徽心猛地一跳，扭身跑向营帐外，一面喊道：“水荷，备好马车！”
“小姐！小姐你去哪！”水荷追出来时，宁徽已经带着侍从骑马奔出十几丈远了。
宁徽一行人朝西面疾驰而去，中途遇见几个公子朝她热情打招呼，她来不及应，头也不回地奔走。
不多时，她进入一片密林，地面硕大的脚印直往林木深处去。侍从惊道：“小姐，是熊掌印！”
宁徽心一紧，夹紧马肚继续前进，握弓的手冒出些许热汗，压低声音道：“当心些。”
山林里东面飞鸟躁动，惊起一阵飞扑，宁徽敏锐地往南边路口走去，抽出箭夹在指间，十分警惕地靠近不远处的荆棘丛。
马儿鼻尖扑出气息，四个马蹄不安分地走踏，已然有些不愿靠近，狂躁的野兽呼吸声传入众人耳中。
但宁徽先听到了少年人紧张的叱喝声。
是谢惊弦的声音。
宁徽眉头微蹙，小声吩咐：“包围黑熊，乱箭射死。”
“是。”侍从们没有围猎过黑熊，心下紧张不已，小幅度地驾马走到侧面。
宁徽攥住缰绳，夹紧马腹上前两步，拨开树叶看见一头黑熊正匍匐在陷阱旁，半只脚已经滑入坑洞中。
她屏住呼吸，弯弓如满月，歘的一声，箭矢飞出，精准地刺进黑熊后背。
黑熊咆哮一声，扭头回视，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飞扬，宁徽紧紧抓住缰绳，高声道：“射箭！”
黑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逐渐弯下身体，这动作正是要朝她跑来。
马蹄砰然落下，宁徽倾下身体保持平衡，调转马头扬鞭奔出，几乎在同一时刻，黑熊扑倒一棵小树冲向宁徽，马儿四蹄悬空，宁徽竟在半空中反身拉弓，动作凌厉如风，射出的一箭直直插入黑熊眼睛。
随即侍从们从四面八方射来数箭，黑熊成了个刺猬模样，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吁！”宁徽稳稳地立在马上，眼神明亮坚定，高束的长发在日影下摇荡。
侍从抽出腰间铁剑小心地靠近黑熊，提剑刺进它心房，回头禀报：“小姐，熊死了。”
宁徽点点头，下马走到荆棘丛旁，拔剑利落地砍出一条路，抬脚迈过去，走至深坑陷阱旁，下面的蓝衣少年单膝跪在地上，拄剑的手不住颤抖，发丝散乱地垂在肩头，半个身体都被血色染红。
宁徽眉头无端地乱跳了一下，弯腰朝他伸手：“谢惊弦，上得来吗？”
谢惊弦闻声身体一僵，缓慢地抬起头，对上宁徽充满担忧的一双眼睛。
他迷茫一瞬。
……宁徽？
这地方是豢养野兽的，保不准还有什么虎豹之类的突然出现，宁徽当机立断，回头喊道：“来三个人把表公子带出来。”
谢惊弦的眼神落在宁徽的身上，仿佛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一向很善于隐藏情绪，表面看起来还是平常一样的沉默寡淡。
三个人一起将谢惊弦托到平地上，他站立不住，半坐在地，而那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水早已湿透了裤腿和外袍。
宁徽看到血，尤其是他的血，心口格外拥塞，忍不住蹲下去看他，手指将触未触地悬在伤口上方，她自言自语：“是猎钳所伤，一定是陷阱里安装的。”
“你忍一下，我带你回去医治。”宁徽抬眼看向谢惊弦，他额头上碎发都被汗水黏住，面色更是苍白如雪。
谢惊弦神色微滞，薄唇抿成一条线。
宁徽见他不言不语，像个闷葫芦。可再一看，这时候的他还是少年模样，个子虽高，身形却极为单薄，看着病弱可怜。
她回忆起谢惊弦身上总是有一种药草的苦味，想来正是因为他从小身体不好，需要时时吃药。
宁徽深吸一口气，起身命人扶谢惊弦，直接带人回到营地。
水荷做事稳妥，早早地备好马车在树底下等候，远远地看见自家小姐带着人马回来，紧张地跑过去：“小姐，您这是去哪了？”
水荷余光里看见跟在宁徽身后的瘦削少年，眼睛惊得睁圆了。
小姐怎么亲自带着表公子回来了？！小姐不是最不待见这来路不明的表公子吗！
宁徽翻身下马，将缰绳和弓箭都递给随从，谢惊弦也被人扶下马。
宁徽看见不远处停放的马车，微笑道：“水荷，辛苦你了。”紧接着，带着谢惊弦走向马车。
水荷还停留在巨大的震惊之中，直到宁徽跟在谢惊弦后面登上马车时，才匆匆忙忙跑过去：“小姐，你要走了？太子那边怎么交代？”
宁徽回首道：“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你收拾一下东西，也快些回来。”
“啊？”水荷从缝隙中看到马车里的表公子，嘴巴张大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小姐这是怎么了？竟然和表公子共乘一车？！
马车缓缓驶动，斑驳的光影落在车窗上，密闭的小空间中，血腥气味很快弥散开来。
许是前世的感知仍然存于脑海，宁徽闻见这气味有些头疼，她转头看了看谢惊弦，发现他靠在车壁上，双目紧闭，双手叠在身前，嘴角甚至有一点微微的颤抖，整个人痛苦又紧张。
宁徽思忖片刻，抬手撩开窗帘，光线直直照进来，谢惊弦紧张的神情瞬间松动一分。
“很难受吗？”宁徽不知道他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其他，她只是感觉谢惊弦好像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谢惊弦陡然见光，眼睛眨了眨，又缓慢睁开，隔着流动的光线看清宁徽的脸。
他只注视了她两秒，眼睑又半垂下去，“没事，谢小姐关心。”
他言语疏离而客气，只是声气甚为孱弱。
宁徽却灵敏地发现他下巴处的一道血痕，倾身侧首，看见那一道血痕从下巴一直延伸到少年喉结，殷红的血痂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这里，怎么也划伤了？”宁徽倾下身体指着自己的下巴。
谢惊弦掀起眼皮正好看见宁徽近在咫尺的脸。
“……可能是滑下陷阱的时候。”谢惊弦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垂眸往后靠。
宁徽坐回去，抱起双臂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看。
现在自己是十六岁，谢惊弦应该是十五岁。
她认真回想前世此时的谢惊弦是什么模样，在做什么事，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是了，那时的自己天天在外边吃喝玩乐，直到宵禁之前才回到府中，而那时谢惊弦已经回到自己小院了，根本见不着他。
但她依稀记得谢惊弦好像在家养过一阵伤，然后右腿就落下了一点残疾，虽然不至于一瘸一拐，但还是稍微影响步态。
等等……右腿，腿伤？
宁徽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立马移向他的右腿——
难道谢惊弦的腿是这个时候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