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准洗漱后懒洋洋地钻进被窝,抱着手机玩。

    群聊里接连不断地冒出好几条消息,是杨蔚蓝得空分享出来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四人组的合影,新郎新娘在亲吻,屠准五指大岔着佯装捂眼睛,孟楷承在另一侧表演起哄,挺俏皮有趣的摆拍,就裴空青乱入了个镜头,远不远近不近地盯着几人的表演一脸无语地夸张皱眉。

    屠准把照片保存下来,配图发了个朋友圈:

    “南方的花朝飘了雪,今日的小屠见证了一场纯粹浪漫的校服婚礼。”

    第二天醒来,看到零星几条点赞和评论,在她陷入金丝雀舆论风波时,那些阴阳怪气落井下石的富婆“姐妹”,都被屏蔽得干干净净,所以她的朋友圈相当冷清。

    屠准看到晏知许在早晨6点给她点了赞,古板先生雷打不动的6点起床,他的生活没有因为她的离开有丝毫改变,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头像杵在他旁边。

    戳开看,发现是裴空青。

    两人早前加了微信,但从来没聊过,连备注都懒得改——反正也猜得出,一个简简单单的“裴”,小说里姓裴的角色一抓一大把,现实里打着灯笼都难找出一个,论及敷衍程度几乎和“孟楷承”不相上下。

    黑乎乎的头像咋一看是黑乎乎的一片,多看两眼发现中间还描着浅浅淡淡的白线,屠准好奇点开看大图,放大了才发现勾勒的是一朵栀子。

    裴空青为什么那么喜欢栀子?

    她更好奇了。

    -

    杨蔚蓝和郭正婚礼后计划着度蜜月,想自驾游去海边,旁敲侧击想要屠准和裴空青一起,杨蔚蓝不敢开车是一方面,小夫妻刚毕业积蓄不多想找人分摊费用又是另一方面。

    一对真夫妻,一对假夫妻,这组合,怎么看都十足吊诡。

    屠准果断拒绝,杨蔚蓝可怜巴巴的目光递给裴空青。

    婚礼之后,四个人的聚餐偶尔会变五个人,裴空青杵在中间和空气没两样,刚好那天他在,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突然即兴表演,深情款款地望向屠准:“那就出去放松一下吧,我们也借机会补上蜜月旅行。”

    补个大头鬼!

    虽是心有怨念,但屠准不忍杨蔚蓝失望,最后还是坐上了去往海边小城的车,换裴空青开车时,她就坐副驾驶,端茶递水,聊天提神。

    但两人哪有什么话题可聊?各自心里都扎着明晃晃的刺。

    车里氛围全靠杨蔚蓝调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山水风景,聊着沿途路过的城市人文和美食,后来又聊起花朝,还聊到了裴空青曾经住过的废弃厂房。

    聊着聊着,杨蔚蓝突然问:“裴哥不是花朝本地人吧?”

    “不是。”裴空青目视前方,口吻淡淡地应。

    “我猜对了,听口音就不像。”杨蔚蓝得意地瞄了眼郭正。

    屠准奇怪地回头:“不都是说普通话,怎么听出来口音的?”

    “因为没口音,裴哥的普通话太正了。”郭正解释,“我们也说普通话,但多多少少带点花朝的调子,土不土洋不洋的,但裴哥里里外外都透着高不可攀的贵气。”

    明明是夸人的话,但碍于两人之间不冷不热的关系,这话多少带了点歧义。

    “不是,我的意思是……”郭正急忙思考措辞,最后皱着眉在两双漂亮眼睛的注目下挤出几个字,“裴哥像是活在象牙塔的贵公子。”

    得,越描越黑。

    屠准“噗嗤”一笑,暗叹人和人的五感和直觉都是相通的,她附议:“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别看裴空青表面落魄荒唐,但骨子里那股野劲儿,却实实在在是很难在寻常人家养出来的,但也不排除他有什么别样奇遇。

    裴空青闻言轻佻眉棱,恰逢换车道,看后视镜时,眸色淡淡地划过屠准,接起三人的调侃悠哉道:“我以前在雍大念书,接触过几个阔少,可能耳濡目染沾上点嚣张气焰吧,没有富贵命,生出富贵病。”

    杨蔚蓝惊讶道:“哇,雍大,看不出来裴哥也是学霸啊!”

    说起这个,郭正就不免扼腕叹息:“楷承也是雍大,可惜那傻小子退学了。”

    屠准掰着手指算了下,偏头木愣愣地问:“你28,我哥也是28,那你应该和他同届吧,花朝的那位状元,他也是念雍大的。”

    说着,她恍然大悟,目光遥遥望向窗外,意味不明地嘟哝一句:“难怪你能认出我哥。”

    裴空青快速地扫她一眼,阴着脸直视前方,不说话了。

    杨蔚蓝和郭正坐在后排,虽然看不到两人的脸,却明显察觉到车内氛围骤变。

    两人知道屠准口中的哥哥就是她青梅竹马的初恋,但说起花朝的状元,十年出不了一个,这事在花朝实属轰动,当年政府大手一挥奖励了20万,小车挂红花游行宣讲,整整3天,但再说起那位光彩熠熠的状元时,两人却是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这话题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去,杨蔚蓝和郭正默契地对视一眼:“这么看来阿准和雍大也挺有缘?”

    郭正配合地接话:“哈哈哈,哪怕努力八辈子都考不上,但哥哥、老公和朋友都是雍大高材生,这也是绝了啊!”

    屠准也笑了,但还是翘着嘴佯作不开心:“我还不稀罕呢!”

    “那裴哥怎么想着来花朝呢?听阿准说你在做音乐,具体我不太懂啦,但花朝经济发展滞后,医疗、教育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大城市,做音乐应该也不如在大城市方便吧?”

    杨蔚蓝笑着把话题重新转移到裴空青身上。

    屠准回头给了杨蔚蓝一记眼神,她心领神会,悻悻找补:“我随便问的,其实大城市看着光鲜亮丽,想要爬上金字塔也是难如登天,阶级早就固化了,我大四那年实习,和室友合租,工资都付不起房租,只能住学校,通勤时间4小时不说,那工作说得好听是白领,认真说来完全就是给资本家当奴才!”

    屠准“哈哈”笑了。

    说起这个,郭正无比认同,屠准也来了精神,她从前作为杨蔚蓝口中的“资本家”,哪里体会过这些,也是来了花朝后增加的人生阅历。

    三个人兴致勃勃聊起来,各自都分享着当牛做马低声下气的辛酸经历,车内氛围在此起彼伏的笑声中恢复正常。

    一日车程,到傍晚时四人到达目的地,当夜没有规划任何景点,但每个城市都有漂亮夜景和美食城,杨蔚蓝和郭正到酒店放下行李就出门了。

    裴空青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问屠准想吃什么。

    她接过手机随便翻了翻,皱着眉毛犹犹豫豫的,最后说:“我们去逛逛美食城吧?”

    裴空青没拒绝,拿上外套和她一起出门。

    毕竟是冬季,哪怕四季如春的城市在夜里也会降温,风吹着挺清凉。

    美食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屠准看到每个摊位都觉得新鲜,高档餐厅她去过不少,但这样形形色色的小吃摊,她是第一次见。

    一路走,一路吃,她买奶茶时问裴空青要不要,他冷冰冰地说不要,买烤牛奶时问他吃不吃,他还是不吃,买酸甜炸土豆时问他,他绷着脸直摇头。

    屠准懒得再自找没趣,她和裴空青无话可说,人山人海中,他就一直不声不响、不远不近、不徐不疾地跟在身后。

    甜食吃多了,就想吃点辣的,最后去烧烤摊位排队,点单时裴空青突然凑过来,跟老板说不要放酱油,老板无语了下:“不放酱油怎么吃?”

    “那就不吃了。”他冷硬开口。

    但是屠准在他说话间已经付了款,最后老板选择妥协,两人一个站在摊位边等,一个走到树下去抽烟。

    高大挺拔的酷帅男人在市井尘烟中站成了亮眼的风景,又叼着烟,剑眉凤眼都漫不经心地挑着,一脸目中无人的拽样,却是惊世骇俗的耀眼漂亮。

    男男女女都慢下脚步看。

    明明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恶劣姿态,偏有火热辣妹上赶着贴冷脸,一个胸大腿长的卷发女郎,踩着恨天高端着酒杯靠近,媚眼含羞:“帅哥,一个人吗?”

    裴空青目不斜视地弹了弹烟灰,在斑驳灯影下吐出一圈青白烟雾。

    那桀骜不羁的嚣张劲儿,贴合着那副荷尔蒙爆表的好身材,以及格外招惹桃花的锋利浓颜,轻而易举就撩拨起浪荡春心和心急火燎的征服欲。

    眼看魅惑长腿贴过来,硕大丰满的胸部也挤到眼皮下。

    裴空青咬着烟,下巴微抬,漠然地垂下雪白长睫,喷出烟在美女浓妆艳抹的脸上,她扬手挥了挥,顺势就勾上他的胳膊,势在必得地嗲声道:“哥哥今晚有安排吗?一起喝酒赏月啊?”

    屠准杵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冷眼看戏,主角是她那不要钱但看着挺贵的老公,她挺好奇他会如何应对,毕竟那位美女除了言辞仪态略显风尘之外,身材和脸蛋都没话说。

    除了晏知许那类老僧入定的高人,只要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都会多看两眼吧?

    但裴空青不迎合、不拒绝,自顾自地抽烟,不为所动,眸光散漫轻浮,脸庞在烟雾中变得模糊。

    他突然看过来,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对视。

    两道锋利眉棱倏忽下沉,揉捏烟蒂的动作也停下,腕骨一翻,火星熠闪的烟头被直直戳到了那抹娇俏乱耸的肩膀上,玫瑰色的潋滟薄唇在未及消散的醇烈烟气中无声翻动:“我赏你妈。”

    屠准被突然飘进鼻腔的油辣空气呛了下,掩唇咳了咳。

    再抬眸时,裴空青已经和那美女拉扯起来了,对方的皮衣被烟头烫出个疤,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她的伙伴都聚了上去,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围成一个小圈。

    裴空青毫无惧色,只是脸色黑沉极其不耐烦,垂着眼睫,绷着腮帮缓慢拨动打火机。

    屠准顿感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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