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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不进反退啊?」隔着办公桌,民政大姐露出神秘的微笑。

    「那怎么办?」袁野问。

    「你们有没有好好用那个情感破裂推波助澜仪啊?那个可是百分百管用。话说,你俩不会是为了买房在这儿假离婚吧?不用不用根本不用,现在政策早放宽了。房子可以随意买,不受限制。啊?真要离啊?那不然再买个加油包?有了这个加油包,情感破裂速度呈1.5倍提速,保准这次一定能突破100分,早日实现离婚的伟大目标!」

    「毕业,初恋?”

    我跟袁野面面相觑。这次,这个所谓情感破裂推波助澜仪给出的关键词,是毕业和初恋。

    我俩早八百年前就毕业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谁毕业?从哪儿毕业,还是跟毕业有关?

    我恍然想起来,我跟袁野是在我们毕业那年,正式在一起的。

    在此前,袁野一直以密友的身份存在于我身边。而我,那时候还跟李瑜保持着没有公开身份,但做着一切情侣之间的事的关系。

    听起来,我有些渣。但这事儿真不赖我,18岁那年,袁野以填志愿的方式向我表明心迹,我事后就拒绝了他,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只差公开告诉家长。

    但袁野就像没听见似的,在每一个我需要被支持被陪伴被鼓励被救援的时刻准时出现,我都怀疑他是在高中三年被我奴役惯了,形成了条件反射。

    不仅如此,他还拒绝了所有对她示好的女孩子,成了22岁还保持处男之身的奇葩一朵。

    如果跟毕业和初恋有关,那就只有两件事,李瑜向我求婚,我跟袁野成为男女朋友。

    而我跟袁野成为男女朋友的契机,自然是跟李瑜分手。

    其实当初分手的原因很多,也不是一朝一夕。我们本来就聚少离多,李瑜将事业看得很重。以至于我身边一直明摆着一个袁野,他也不是很当回事。

    他相信我,但更相信自己。坦白说,他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在身上。认为我是他的人,就不会有什么变数。我有时候的一些女孩子的敏感和小心思,在他那里都不是事。

    “你又想多了!”“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多喝热水”直男三件套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没办法,我十二三岁就喜欢上的人,喜欢他仿佛变成了一种习惯。哪怕他跟袁野比,少了很多男友该有的优良品质。

    那年,我跟我爸坦白,我在跟李瑜谈恋爱,我爸暴跳如雷,死活不同意,甚至以断绝父女关系相逼。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反对,但直到他去世,我都没搞清楚其中原因。

    而李瑜,还是他一手培养、成长起来的。

    “李瑜心思重,不是你能看得清楚,驾驭得了的。小澈,你太单纯。”

    这是父亲唯一说过的原因。

    也就是在这时候,发生了另一件事。我无意间看到了李瑜跟局里另一个领导女儿的短信,对方言辞很是熟稔甜腻,应该不是刚认识一两天。

    李瑜在这时候,打算在海洋馆向我求婚,我知道他准备了很久,但是我有点膈应,便找借口拒绝了。

    没过多久,李瑜就被派到下辖派出所锻炼,说是一个市,远得开车单趟得两小时。

    我赶去送他,却撞见那个女孩也在车站送他。

    我脑海里突然就冒出来前不久局里举行家属联欢会的一幕。那个女孩也去了,在取一个放在柜子高处的盒子时,她够不着。李瑜来了,自她身后帮她取。她没有躲开,两个人几乎是后背贴前胸的站位。

    那一刻,我想起犯罪心理学课上,老师讲过的一点闲篇儿。两个人如果出现这种站位而不躲闪,说明发生过亲密关系。

    那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直到在车站前,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时,我的心突然就跳得很慌。

    因突发过呼吸症,我被赶来救我的袁野拖去医院住了两天。

    之后,我单方面地跟李瑜提出了分手,连面都没见。李瑜似乎也很知趣,问过两回后就自动消失,不再打扰我。他至今也不知道我要分手的原因,而我也至今不知道他跟那个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虽然大大咧咧,脑子缺根筋,但自小被父亲宠大,遇到这种错综复杂的事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当缩头乌龟。

    那段时间,我跟袁野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很多。不知道是出于奇怪的失恋放纵心理,还是其实早就对袁野动了心,只是李瑜在前,道德不允许。我对着袁野做的没边没沿没羞没臊的事越来越多。

    每次看到他红着脸却假正经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好玩儿。直到那次,大学同学喝完毕业酒,各回各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喝得走不动道了。

    袁野说要送我回家,我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我这副样子我那局长爸爸还不打死我。

    于是,无可奈何的袁野将我拖到了他家,就是那个有着暖黄灯光和墨绿丝绒沙发的小屋。

    他跟我一样,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又在他高三时出了车祸去世,留下这个破旧的小房子和一笔钱,供他上完大学。

    说到底,我能跟袁野混在一起,怕也是因为这份相同的身世。渴望父母双全的爱,却得不到足够的回应。父亲虽然很宠我,但时间太少,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开会。

    而袁野,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他父亲是货车司机,跑长途,永远都在路上。

    所以,我们俩才会顺理成章地祸祸在一起。

    袁野给我倒水,又帮我洗脸擦手。

    我那时候酒已经醒了好多,但还假装一副烂醉的样子躺在沙发上。

    就在袁野背过身收拾茶几上我乱扔的围巾帽子时,我从背后抱住了袁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袁野,你想要我吗?”

    袁野的耳朵迅速变红了。

    我是爱袁野的,只是我从来不敢承认。

    我跟在李瑜身后太久了,久到分不清对他到底是崇拜还是父爱缺失的投射。他没有给过我陪伴,也没有给我承诺。可我就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像对父亲那样,期待着每一次垂怜。

    就像歌里唱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却有恃无恐。

    ……

    深夜醒来,发现他给我盖了一床软软的被子。散发着好闻的洗衣液味,让人很安心,很舒服。

    而他,则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打了地铺,睡在我身边。

    我偷偷地摸了他的脸。这个15岁就被我奴役的英俊男孩,如今被我睡到,一点不亏。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袁野已经不在家里。我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嗑瓜子喝可乐。

    过了不久,他回来了。买了一堆东西。

    “当归,鸡,红枣,黄芩,党参。袁野,你这是干嘛?”

    袁野埋头处理鸡,没看我,但他脸红了。

    “给你补补。”

    “这、这是坐月子吃的吧?”我像个白痴一样问道。

    “都可以吧。昨晚,你辛苦了。”袁野依然没有抬头。

    “啊?”什么叫我辛苦了?好像昨晚卖力的人不是你袁野似的。

    就那样,我在袁野家喝了一大锅中药味浓郁的鸡汤。但是,很美味。

    回想起这一段,我莫名地有些惆怅。

    对面坐着的袁野,似乎也一脸怅然。他是否也跟我一样,想起了那段时间的一切,还有那终生难忘的初夜。

    还是袁野打破了沉默。

    “仔细想想,毕业还有什么线索?”

    “实在想不到啊。”

    “会不会还是你那个初恋?”袁野瞥了我一眼。什么眼神?

    “不会。那时候李瑜已经调走了,而且他……”我失口说出了李瑜的名字。

    “我免疫了,你随便说。”

    “毕业那年,就是工作,恋爱这两件大事,没有其他啊。工作,很顺利,进了警局,虽然没进刑侦,但也满足了我的心愿。恋爱,跟你。”我说。

    “毕业那年,你的大事呢?”我问袁野。

    “跟你恋爱。”

    我愣住了。

    袁野是系里的高材生,导师当时都想推荐他继续深造,成为刑侦方面的专业人才。但是,他拒绝了,在毕业后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成为了一名写推理小说的清贫作者。

    我以为他的关键词会跟毕业后的工作选择有关,没想到,居然是我。

    “那你有什么线索?对了,你当时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融入我的家庭。难道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吗?”

    从我们确定情侣关系之后,袁野迅速俘获了我父亲的心,并定下了我们的事。

    直到几年后,事发。父亲急火攻心,中风后不能说话,行动也受限,成了半瘫痪。

    袁野,我父亲也算是用这种方式赎罪了。而这三年里,你一直不愿意离婚,还继续照顾我父亲。

    你,还在图什么,还想要什么呢。

    “查一下梁绘。”

    “啊?谁?”

    “当年跟李瑜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

    “你演推理剧呢,跟我在这儿拗台词。”我无语道。

    “你不想加速情感破裂吗?”

    “怎、怎么不想。”

    “当年的第三者,不就是来加速情感破裂的?”

    有道理,虽然促成的是我跟李瑜破裂,跟袁野好上。

    「你是说,如果没有这个梁绘,我可能就跟李瑜在一起,咱俩之间也就没有交集了?」

    「嗯。」袁野点了点头。

    「对,这样咱俩的结局也就改写了。」

    上班后,我拐弯抹角地找以前的老同志问梁绘的情况。

    「不太清楚。”这几乎是标准答案,因为这个女孩的父亲是当年空降来的,不是我们警局土生土长的子弟。后来也就两三年吧,他父亲就进去了。

    我依稀记得,梁绘跟我同岁,应该也是那年毕业。

    又是毕业。

    这次的关键词到底指的是什么?

    下午跟李瑜有个走访任务,他回去取东西,让我在车上先等着。

    好机会。

    我借机仔细观察了一番车内,据说,车是男人的第二个家,更是已婚男人的安全屋。

    但李瑜这个屋子乏善可陈,除了一堆加油小票跟洗车卡,其他什么都没有。毕竟,他还是单身。

    我不抱希望地信手戳了一下眼镜收纳盒。除了太阳镜,同样空无一物。

    就在关上眼镜盒的一瞬间,一张卡在边缘的小纸条引起了我的注意。

    上面只手写着一个日期,时间是11年前的2月,正值春节前后。1:32.这个数字应该是具体时间。凌晨一点半。

    什么意思?

    11年前,我还没上大学,应该是高三寒假。但是,11年前的7月,李瑜面临毕业。

    毕业,难道是跟李瑜有关?

    我没有什么头绪。

    忙完下午的事,回到家已经十点多。李瑜约我吃夜宵,我没胃口,拒绝了。

    这个空荡荡的家,自父亲去世后,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久,今天竟第一次觉得如此冷清。

    冰箱里空空如也,速食面也都吃光了。

    家里的灰尘落了好厚一层。不知道的,以为这里没人住呢。

    以后的人生就这么过下去了吗。

    更觉得沮丧了。

    就在这时,袁野的消息来了。

    “在家吗,我路过。”

    想让我邀请他上来?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请他上来了。很难说不是此刻孤独的心情让我想抓住这棵适时出现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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