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齐臻见她嘴巴微张不说话,对她挑眉确认,现在就要开始他的表演吗?

    怎么关键时刻这么笨!

    令慕光看他严肃西装已经换下,刚洗完澡头发微湿,被他手抓上去作背头,这样看还算“狠戾”。

    可这被换上的一身居家打扮,怎么看都一副“人畜无害”,这是还想碰瓷当男大学生?

    “慕光,赶紧起来!”鞠少勇厉声向她。

    粗犷如杀猪的训斥惊得她扭头,眨巴眼睛看茶桌对面三人从圈椅坐起,黄母和鞠嘉佳影在鞠父身后冲她不停勾手,示意让她从主座站起。

    “劳烦您照顾家女了。”鞠少勇上前握住他手。

    “不算照顾。”傅齐臻皱眉甩开他手,身子后仰退开一步,语气不耐道。

    眼神越过鞠父,两人视线再交汇,令慕光狐狸眼睛露出笑意,勾唇肯定他的演技。

    但令慕光随他动作,嘴角慢慢收回。只见他不走返还,正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接近……

    他手握上她胳膊,扶她坐下。

    他气场全开,但只座她身旁圆凳。

    她有想过将太师椅往旁边挪挪,为他让位的。但害怕这奇怪气氛被她挪跑偏,只好先低头噤声疯狂思考。

    “怎么结婚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不嫌尴尬的鞠少勇重坐回去,回握局势笑着开口道,“还不知道新郎官叫什么?”

    “傅齐臻。”说着,他手在桌下伸向她,十指紧扣上来。

    “傅齐臻啊……”

    他疯狂思考,鞠家久居商战之上,得罪的仇家一天一个,可姓傅还有头有脸的,好像没这号人物啊?

    “名字挺好,挺好。”

    显山不露水,这人厉害,他不能惹!

    “慕光啊,我们来这儿住,不打扰你们吧?”黄母担任和气角色,“你看,那房东突然赶我们走,说什么,没掏下半年房租……”

    这话问她,可黄慈褶皱双眼正看着傅齐臻,再偷瞟着身后博古架的古董们,内心贪欲昭然若揭。

    “当然不打扰了!”她捏他手,急需一个肯定,继续提示道,“他说他最喜欢和大家……族……”

    说着,她好像看见窗外有什么动静——

    窗外黑夜降临,庭院更显沉寂,想看清脚下路,全得靠建筑借来的微光。

    她眯眼,有东西正往这儿一步一步,一个一个接近……

    是赵姨他们!

    他们怎么也这么早?

    “齐臻,那不是你姨母回来了?”她将众人视线吸引到门口,用手狠掐身边人腰腹,“你先陪他们过儿童节吧!”

    “不用照顾我。”傅齐臻被推开只好起身,迎上赵姨四人进门。

    屋内还变得拥挤起来,两家人面面相觑。

    赵姨脚步顿住,慕光的爸妈终于来看她了?她想起早上餐桌对话,她老头嘴巴这是开过光,鞠家人说来就能来?

    这是鞠家也知道她过得不好,来劝离婚?

    那可不能耽误小令离婚!

    同为娘家人,赵姨身板挺直不卑不亢,拉上两个儿子和吴老头离开,走出门前又用眼神鼓励了她一下。

    令慕光见他唯独不动,再次用眼神警告了遍傅齐臻。

    他见她很是抗拒,双手抱胸不再纠缠,跟在几人身后移步离开了。

    可这些落到了鞠家三人眼底是——

    傅齐臻和他姨母一家早已鸠占鹊巢,破产吸血的令慕光成为瓮中之鳖。

    傅齐臻阴晴不定,看似贴心让她坐下,实则桌下动作不停,还直接上手禁锢。姨母见他们吸血鬼一家一言不发,在最后临走时还不忘用眼神瞪她。

    这可不能让她离婚,不能让这最后一口血也没得吸!

    厅内四人各怀心事,面上都维持着微笑。

    “你看他就是太喜欢大家庭了。”这句谎也算是有头有尾,她语气埋怨道,“连自己远方姨母都接来了。”

    “呵呵……”她用茶顺了顺喉,将尴尬一整个吞下。

    “慕光妹妹,我们怕是会打扰你们一家。”鞠嘉佳对她眉眼弯弯,她暗忖手上还留了些小钱,“我们还是不住了。”

    “欠妹夫的钱,咱再想办法慢慢还。”

    说完鞠嘉佳看她反应,只见令慕光抿唇,正盯着她,语气不甘道,“那我呢?你们就留我一人在这吃苦吗?”

    “傅齐臻说,只用把这宅子给他就离婚,还会给我一大笔的分手费。”

    她目光灼灼,语气恳切,“我当然不同意给他宅子了!我说我们要自己挣钱还债,硬硬气气地离婚!”

    “他说了,可以让咱们把这儿改成园林民宿开店赚钱,等赚够了一个亿,就能把罪证全部归还,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赚那么多?”黄慈嗤笑,鄙夷道,“他是在耍你,不知道吗?”

    黄慈手被鞠少勇打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语气不对,自己正被她牵着鼻子走。

    鞠少勇轻咳一声,冷眉厉声道:“我们可没什么罪证可威胁的。”

    这债可不必他们还,鞠家欠债早被令慕光还完。傅齐臻的钱也只记令慕光头上,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让她离婚还宅。

    鞠少勇起身站起,居高临下看她:“把行李给我,你,马上离婚!”

    令慕光气息跟着暗下,头也没抬,托腮懒散指了指角落,“行李只剩那件了。其他的……”

    “被茶山上的人偷走了吧。”

    角落里,形单影只的小提箱藏在盆景之后。

    “偷走了?!”黄慈突然气得不行,没忍住大声道,“你!赶紧给我找回来!”

    “妈!”鞠嘉佳伸手顺黄慈脊背,眼神幽怨看她道,“慕光,咱妈心脏不好。你要听咱爸妈的话。”

    说完几人便转身离去,令慕光没有拦他们,随人自便。

    “嗑——”她身子向后仰去,磕到木头椅背发出声响。

    发丝随意垂地,头顶暖光洒在脸上,原来,这就是和亲生父母的初次相见,她宁愿从没听见过那段录音,最好难得糊涂一生。

    好久没真情实感流过眼泪,原来是如此灼热烫人。

    热泪流到耳边,轻声道——听话,离婚送宅,就当报答生育之恩吧。

    “你说我捏住了鞠氏地产的罪证?”

    他进门幽幽开口,手上动作轻柔,拿纸巾帮她擦拭眼角泪水,问她:“难道你想让他们住进来把我暗杀掉?”

    “当然不是。”她恢复状态破涕而笑,被他问题逗乐,“我只是想让他们能听你的话。”

    “入赘但厉害的一家之主。”

    傅齐臻轻拥她入怀,温柔眉宇一转,眉头稍蹙眼底冷厉,用手轻揉她发丝安慰道:“他们会回来住下的。”

    傅齐臻将她送回房间,自己便返回书房“办公”,接通萧齐电话。

    “臻哥,他们行李没什么特别的,就其中一个有几包塑料袋,还挺沉的。”

    “打开看看。”

    “可这袋子打了死结,一打开就破了啊。”

    “没事。”冰块咔哒,傅齐臻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这些已经被人偷走了。”

    “嘿嘿,好嘞!”

    萧齐就等这句话,放下手机左右开弓,随他动作袋中磕巴作响,大力扯开后黑色硬壳直接四散,还划得萧齐手心破了血口。

    “臻,臻哥!这些是穿山甲鳞片!”

    其他袋子也一一撕碎,白色象牙精雕艺品,动物犀角穿上珍珠项链,萧齐手上的血沾染上去,像是它们留下的血泪。

    “这是谁的东西?”傅齐臻沉声道。

    “啧,这是黄慈搞的。”萧齐往袋子深处摸了摸,探到了她的怀表项链。

    “臻哥,那咱们一直找不到令慕光的暗箱,会不会是不是咱们猜错了?”

    “她帮还债就是报答生育之恩罢了……咱们还是撤退吧。”

    他片刻沉默,顿足看窗外园景,心中推量她近日的一举一动。

    最终推断道:“本来有可能,但现在,不会。”

    “令慕光明明知道鞠家人遗嘱,还愿意养他们。说要和我结婚,可还是不相信我,还有她说的那些话……”

    “这老宅,鞠老头给的可是她,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电话挂断,他手握着酒杯揉捏把玩着,冰块寒气逼人却似掌心玩物,享受似刺手玫瑰般的冷冽。他和鞠家,猎人和猎物,只有互相追逐才足够好玩……

    鞠家人已经离开一个多小时了。

    令慕光已经恢复平静,坐在电脑前,反复打开那录音文件,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

    就算不能让他们入家门瓮中捉鳖,她也绝不离婚送宅。

    “那事情简单不少啊——”她伸个懒腰,按按酸痛的腰椎,“就不用装夫妻不合了呗。”

    她嘴角勾起,傅齐臻还算可人,尚可试试。

    “慕光啊,慕光?”赵姨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爸妈又回来了。”

    我去!?

    热泪,热泪就位!头发,头发就位!

    她手扶栏杆,慢慢走下台阶,边走边调整情绪,至拐弯平台处往下探望。

    噗!

    见这画面,老戏骨忍住没崩表情道:“咳咳、你们怎么湿成这样?”

    鞠家三人发丝湿漉漉贴脸,身上衣服黏在身上,幸亏不淌水,不然可把她家地毯都染脏。

    “招财进宝!别挨他们。”令慕光握拳抵鼻,两只胖三花闻见鱼腥味凑了上来,被她厉声制止。

    鞠父脚上扑腾还想踢开,面上谦卑仰头看她,“慕光,让我们先住一晚吧。”

    “你得去管管吧!”黄慈怒发冲冠咆哮着,“这什么地方啊?!车好好放那,还能被人砸车扎轮胎?”

    说着将手里包包往地上砸,四处奔走找厕所,迎面就要撞上来人时,被他眼神吓了一跳。

    傅齐臻身上还带着酒气。

    “厕所在那边。”令慕光下台阶,拿着赵姨递来的毛巾速速裹住她,带他们远离主楼回侧院。

    等安顿好几人,她一出侧院,忍不住先笑出声。

    鞠家小人为了点停车费,把车停别人家门口,被人扎胎砸车也敢怒不敢言。想找个酒店住上一晚,还被老板认出,“不小心”泼了一身杀鱼水。

    她心情大好,真是大快人心!

    她就这么想和鞠家人住一起?

    傅齐臻透过两人房间窗户看向中心庭院,看令慕光蹦蹦跳跳顺着石砖往回走,小白裙随风舞动似月下玉兰,原来她能开心成这样。

    “你又洗了遍澡吗?”令慕光上了二楼,看他又换了身衣裳,“我也得去洗一下,身上有股鱼味。”

    说着闪身进了浴室,只留下哗啦啦的水声。

    他本是一身酒气,但怕女主人不喜欢,只能再洗一遍,换上她会笑着说“是月光洒下”的香水味道。

    入赘守则第一条:讨好女主人,才能知道的更多。

    水汽氤氲,她从浴室出来,用浴巾揉着长发,细细水珠点染地板。

    她实在不喜欢吹头,可后夜已至,急着睡觉的她是等不了自然干透的……

    那她就骄横一次,扮演起撒娇女友道:“傅老师,能帮我吹下头发吗?”

    傅齐臻应下,让她安静坐在床边,他似乎是第一次给别人吹头,竟然双腿跨开和她面对面,那她的脸就只好对着……

    对着他的白短袖。

    她有些可惜,表情影在白短袖下抿嘴叹息。昨晚酒后记忆断片,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夜缠绵,还有今早微微痛觉。

    心头有些痒痒的。

    他手掌宽大,对她长发格外轻柔,吹风机隔开老远慢慢吹,像是在照顾他那些精巧古董。

    过了一会儿,终于吹干了。

    他送回吹风机,出了浴室看她还坐在原位,双手撑在床边,脸颊红晕染上水汽,狐狸眉眼弯弯对他,“你身上有月光的味道。”

    手心小臂,枕头柔软……

    她震惊,她只是夸他一句,不是什么邀请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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