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白倒在地上。

    参辛一下慌了神,推开一侧的小厮,自己抱了上去。

    “我带沈大人去找太医。”说完,直接抱着人出去。

    薛霄啧啧出声,幸灾乐祸地安排,“去两个人跟着,再来两个快马去宫里汇报。其余的,好好看看查查,别让什么腌臜东西污了李大人的眼。”

    李愈抬脚就要出去,却被薛霄肥胖的身子挡在门内。

    参辛不能带着沈秋白骑马,眼里就看中了薛霄的那顶软轿。

    轿夫看来人浑身是血也不敢阻拦,等参辛轻手轻脚的把人放进去,才抬脚走人。

    “快点快点。”

    参辛在一旁催促。

    轿夫原先怕晃着人,听了这话,脚步只能快了起来。

    软轿吱呀乱晃,眼瞅着越晃越恨,参辛掀开帘子,看沈秋白的脑袋快变成拨浪鼓。

    “慢些来,不死也要晃晕了。”

    不是你让我快的吗?轿夫的话被噎在喉咙里,还是照做。

    软轿稳稳地停在沈宅门口,门口的人见沈秋白浑身是血的被抬出来,惊慌失措的往里面跑。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参辛把人送到屋里,一同进来的小厮手脚利落的点上炭火,身上一下便暖了起来。

    “你们沈先生可有贴身的郎中?快些请过来。”参辛不知道他有什么旧毛病,也不敢轻易让别人来给他把脉。

    小厮从书架上找出药房,说:“先生的好友留下一个药方,我这就去煎药。”说完,撒脚便跑。

    还是上次沈秋白自己吃药吐血配合参辛,那人留下的。可是沈秋白怕苦,喝了上顿没下顿,身子也一直没好。

    参辛湿了帕子给他擦脸,又叫外头的人进来给他换身干净的衣裳。

    里屋的烛火昏暗,不知是心急还是屋内的炭火太足,参辛忙活完坐下来时,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襟已经浸透了,这时候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她的心又揪成一团,沈秋白本就体弱,从他昨夜进李家开始就被冻着,估计连口热茶都没给他喝。

    参辛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帕子为沈秋白拭汗。他的双唇苍白,身躯薄薄的一张纸一般躺在床上。参辛抓住他的手,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醒过来。

    煎药的小厮把要端进来,参辛给他让位。

    汤匙放在嘴边,沈秋白咬紧牙关,死活不张嘴,药从嘴角流出来,一滴都没有灌进去。

    “先生,您喝一口,喝一口吧。”

    喂药的小厮跪在床边急得要哭。

    参辛一把端过碗,“你出去再去煎药,我来喂他。”她把沈秋白从床上扶起,抱在怀里。

    “沈二,起来喝一口吧。”参辛轻声哄着,“这次醒了,我带你回家。你好久没有去过雍州了吧,等你养好了,我便带你回去。”

    沈秋白似乎是听到了,紧攥的手松开一些。他靠在参辛怀里挣扎起来,手也举在半空似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娘亲……别走……别……”

    零星呓语落在参辛耳边,她抓住沈秋白的手,“我带你去找娘亲,带你去找。”

    沈秋白不在挣扎,参辛赶紧把药放到他嘴边,缓缓的送进他的嘴里。喝一半倒一半,参辛也急得满头大汗。

    沈宅的人都守着沈秋白,一波换了一波,谁都不敢懈怠。

    自参辛带沈秋白走后,他不顾夜禁的时辰,直接把李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李公子的书房里找到一个小纸包的毒药,薛霄耀武扬威地带着直入皇宫。

    “你还有什么可说?”敬宜帝身体不好,已经打算睡了,又被人叫醒。这时候听了这回事,怒火直冲脑门,指着李愈问:“你手里握着朝堂的口子还不够吗?朕的龙椅是不是也要给你坐坐!”

    “臣惶恐。”李愈跪在御前。

    “惶恐?朕看你一点都不惶恐。”敬宜帝哼出声,“你们李家,小的谋害进都的学生,老的敢绑朝廷官员!”

    “臣不敢,臣只是与沈大人夜谈几句。”李愈说,“谈何用绑?皇上,臣冤枉啊!”

    “那学生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你吗?”敬宜撩了折子,“还是说议卿自己把屋里的火灭了。”

    李愈跪在地上心灰意冷,自从参辛进都,皇上便开始提防李家。在年夜宴上开始,就各种看不惯,这次也是明晃晃的亮了底牌,就是要让李家没有翻身的时候。

    敬宜帝咳嗽起来,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琢磨如何收场。

    “皇上,校尉司的人带了折子。”薛霄从怀里掏出,双手举过头顶,“今日,李公子已经承认了,事件过程已经都写在这里面了。”

    这是要直接压死李家,要是参辛一个人还不能达到这个效果。但出面的是薛家,朝中重臣也会掂量掂量。更何况薛家顺了皇上的意,李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敬宜帝的身子承受不起怒火,他喝口参茶顺气,虚情假意地说,“李愈谋害朝堂命官,按律当削爵谢位,念在你为朝堂鞠躬尽瘁多年。”他停了一下,把李愈的心吊在嗓子眼,“便去冀州吧。”

    冀州是死者周栝的家乡,远在千里,背靠大海,土地资源贫瘠。

    李愈咬牙,磕头谢恩,“谢皇上恩典。”

    只要李皇后还在后位上,李家便有东山再起之时。李愈在心里盘算,等大皇子坐上皇位,李家便能风风光光的回来,忍过这一时便能风光无限。

    夜里又起更了,敬宜帝撑不住让他们退下。

    烛熄茶冷淡,天白露暖阳。

    参辛守在床边一晚,这时候已经睡了。

    昨夜半夜,沈秋白又起了烧,参辛和小厮换着为沈秋白换额上的湿帕子,折腾到了天明烧才退下。

    沈秋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拿下头上的湿帕子,头疼欲裂。

    “醒了。”参辛在他有动静的时候醒来,声音沙哑,“你欠我一顿酒钱。”

    沈秋白这时候脑袋不好使,有些发懵,“酒钱?我何时欠的?”

    参辛端起温在炉上的药碗,说:“昨天夜里,你要拉着我吃酒。”

    参辛边走边说,趁沈秋白凝眉思索时,把碗放在他嘴边,沈秋白不备,直接咽下去。

    “这……”

    参辛眼疾手快,又把一个蜜饯塞进他嘴里。

    “好了,现在不欠了。”

    “你……你诈我。”沈秋白说。

    参辛在一旁漱口,平静地回他,“要是不哄着你,就又要耍赖嫌苦。”

    “没有。”沈秋白平着一张脸,“不觉得苦。”

    “昨夜喝半碗药,苦的在我怀里哭着找糖。”参辛打趣,“沈二,不是你,难不成是门外的人?”

    刚进来的人被这句话雷得外焦里嫩,这院子里谁不知道沈先生把参副将放在心尖上,这时候进去,就是在他雷区上蹦迪。小厮轻手轻脚把饭菜放下,一言不发地退下。

    参辛给他盛一碗粥,“这些天,你只能吃这个。”

    沈秋白想要漱口,又不想让人进来,只能自己起身。

    “你不要命了?”参辛按住他,“想死也不能死在我面前,说吧,想干什么?”

    “漱口。”沈秋白弱弱回答。

    参辛递过去,转头不看他。

    屋里静的可怕,沈秋白吃一口又偷偷瞄参辛一眼。

    生病的时候都格外粘人,参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慢慢的,她被人看的心里发毛。

    “沈二。”参辛在沈秋白看向她的第二十几眼时,忍不住开口,“你看我干嘛?”

    沈秋白放在碗筷,佯装无事,“没有,我没有看你。”

    参辛觉得沈秋白这次被冻傻了,人都变了。

    她挑起沈秋白的下巴,左右看看。在看到双耳红透的那刻,才确定自己救的是本人。

    “你为何去李家。”参辛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还把自己搞成那个狼狈样。”

    “李愈找我。”沈秋白低头回避参辛的目光,简单说了,没有正面回答。

    “你怎么和薛霄已经去李家?”沈秋白选择转移话题,“是李公子松口了吗?”

    参辛深深地看他一眼,知道他打定主意不会说出口了。

    “你还骂过人?”参辛有些不信,他连拌嘴都说不过自己。她语气有些怀疑,“李公子说对你怀恨在心,因为你骂过他的文章。”

    沈秋白默了片刻,承认下来,“字若鬼爬,就这一点,那个夫子也不会轻易放他过去。”

    “在他书房里找到毒药,薛霄一口咬死是李家毒害你。刚好人证物证聚在,也跑不掉。”

    沈秋白叹一口气,“为了压李家一头,薛家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参辛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李皇后还在,李家早晚能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也要废一番力气。”沈秋白说,“等他回来,朝堂也该换一换人了。”

    “你先养着吧,等养好了才打算这些吧”参辛把他按在床上,“养好了带你出去玩。”

    沈秋白笑,“参副将这副样子就是会玩的。”

    好了,吃了药喝粥,体力又回来了,又是这幅样子。

    “把你绑在马上,带回家。”参辛笑,“去雍州,吃那里的特产——米糕。”

    沈秋白把被褥盖好闭眼,一副已经睡觉的样子。

    参辛不打算放过他,开口问:“沈二,你骂过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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