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白顿住,他躺在床上认真想了一瞬。

    没骂过,最后他得出结论。

    年幼时的宋瑾禾不似参辛那样好相处,她从出生便是锦衣玉食的养着,更是被建恒王养成一个小霸王的模样,也是从建恒王死去,她在宫里才收敛了性子。

    参辛却不信,沈秋白那张嘴可是不饶人的。幼时的宋瑾禾又是个娇纵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没有骂过。

    参辛想了一瞬,“沈二,你骂一句,我听听。”

    她还从没有见过沈秋白生气骂人的模样,所以想要看看。

    沈秋白在床上动了一下,伸手把被子盖在头上,假装没有听到。

    参辛在沈宅待了几天,打着照顾病号的名义。可病号每天起得都比她早,有时候沈秋白都写好一副字了,参辛才打着哈欠悠哉悠哉从屋里出来。

    “说了要你多休息,你就是不听。”参辛站在檐下,“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别又被风吹了。”

    沈秋白把写好的字收好,看她一身劲装站在檐下,以为她要回去,鬼使神差地开口,“我还要养几天。”

    “你还知道自己要再养几天。”参辛说,“那你还不赶紧去屋里暖和暖和。”

    沈秋白听话的回去,参辛站在院子等他来呛声,一扭头人却不见了,刚要感慨人听话,岂料他裹着氅衣又出来了。

    好吧,也没有那么听话。

    天气放晴,快要立春了。院子里的冰也都融化,雪冰水滋养着小草树木,不觉间树上已经有了放绿的姿态。

    前些天趁着沈秋白好转,参辛回过一次家,刚要走就被乔云仪连同钢刀长枪一同打包了出去。

    “回来验收你的成果。”乔云仪躺在太师椅上嗑花生,老神叨叨,“还有长枪,我那时候打不过老的,现在还能打不过一个小丫头。”

    参辛擦拭好钢刀回想了一下乔家的刀法,起步刚烈,刀刀都是全身力量的爆发,这也是它与参家枪不同的地方。

    因为参辛起得晚,刚要准备再来一次,沈秋白身后的小厮已经备好菜出来,参辛从善如流的收刀。要是在参宅,参辛高低要再练一套,可沈秋白规矩多,一举一动都有自己近乎严苛的作息时间。要是参辛不吃饭,他也能一直等着。

    两人坐在案前,参辛忍不住开口,“你这的饭可真好,等我走了也让我带走呗。”

    沈秋白看她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食不言,食不言。”参辛闭上嘴巴,“我知道。”

    席间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到一半,参辛忍不住,“你什么时候好,我要回家去了,再不回去,就要有人来逮我了。”

    参辛知道他已经好了,自己想走他也困不住,可还是问了一句。

    沈秋白的心底揪了起来,他的破规矩好像生来就是要被参辛打破的。

    “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轻声说,“李家现在如何了?”

    说到李家,参辛来了劲头,“最近这些天,是烦不到我们了。薛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纸诉状,直接把谋害学生的罪名安在李公子的身上,李愈也被贬了,近些日子就要启程了。”

    沈秋白听到这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李家走了,葛渊就要叫参辛回去上差。

    “再过几天李愈离都,到时候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参辛自顾自地说,“我回去后,直接去左营。闲了这么久,也该挂上腰牌拿俸禄了。”

    说到这,自己便开心起来。

    沈秋白嘴里如同嚼蜡,僵着一张脸不知道说些什么。

    春风拂面,绿芽闹春。

    风里也暖了些,大街上的人来往去买一些花草。沈秋白也因参辛说海棠好看,命人去市里买了些回来。刚开始入土,枝叶都蔫吧着,参辛以为都活不成了,可沈秋白亲手照料,从不假于人手,甚至找来花匠学习。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夜春风竟奇迹般的回春。

    参辛最后陪着沈秋白提来水桶,“不如挖个水渠,你也不用这么费力。”

    参辛指着木桥下的流水,“就从那引过来,沿着一旁的空地。到时候那片空地也能中上花草,总比空着好看。”

    在天乾时,参辉也总是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空地上种花草,可天气太冷,从聿都带去的花花草草又都太娇贵,都没能熬过一个寒冬。到后来参辉便都种在盆里,天一冷便都搬到暖房里养着,久而久之,院子也就荒废了。

    参辛看到那片空地随口说着,这是幼时被耳读目染,不自觉便脱口而出。

    一旁的小厮都记了下来,只要是参辛说出来的话,自家先生都要想办法实现,好像是家里的女主人一般。这个想法一出,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晃头。

    不像是女主人,倒像是祖宗。看沈秋白点头附和参辛的话,小厮更加肯定。

    参辛在前面巡查指导,沈秋白在后面跟着附和,还不时表达自己的想法,小厮也在后面手忙脚乱的记。

    “这要是顺着参副将的意思,都要大改啊!”一个小厮使眼色。

    “别管了,顺着先生的意思来。”另一个一脸淡定。

    参辛意犹未尽的说完,几个人也走到大门口。

    “好了,别送了。”参辛翻身上马,对着沈秋白,“等我卸了腰牌再来看你。”

    今日一早左营的人便找了过来,说是葛渊让她明日去当差,还是巡城的事务。参辛看着他,仿佛是看到自己快要到手的俸禄,热情招待一番。沈秋白也出来尽了地主之谊。

    沈秋白递给她一个盒子,“这是你喜欢的米糕。聿都没有人回做,我试着做出来的。”他顿一下,又说,“要是不好吃,你便丢掉吧。”

    参辛接过道谢,随即扬鞭,坐下骏马奔出。

    直到马上的人影看不见,沈秋白才转身回去。

    沈秋白对小厮说,“照着参副将的意思,去市里把花草都买回来。”

    小厮支吾着,“先生,要是都要换,宅子都要翻新重建了。”

    “从铺子里拿些钱出来。”沈秋白交代道:“给大家发下去,让他们动作快些。”

    那些铺子在聿都最繁华的街上,一直都是盈利颇丰,但沈秋白衣食无忧,这也是他第一次动用铺子里的钱。

    小厮钱都要拿到手了,只能跑着去干活。

    参辛回到家,大门刚推开,一个茶盏迎面飞来。

    她只手拿住,笑道:“乔老,才回来就来?不让人喝口茶啊?”

    “不是递给你了?”乔云仪站在院子里,连衣服都换好了,“赶紧喝了,我们快点开始。”

    参辛仰头喝完,随手又把茶盏飞回去。

    乔云仪侧身去躲,茶水飞溅到眼睛里,点湿胸前的衣襟。乔云仪抬手摸脸,钢刀带动的风声已经飞到眼前。

    他一手挡住钢刀,笑道:“好姑娘,动作轻快,但是臂力还要练!”

    说完,他臂膀的肌肉鼓起,陡然发力,硬生生把参辛的钢刀震了出去。

    身后的裴义接住飞来的茶盏,拉着泽若跑回屋里,两人只露出半颗头来偷看。

    “小姐好厉害。”泽若捧场。

    裴义得意的说,“那是,上次我俩一起打曹文起,也是配合默契!”

    对于裴义变相夸自己的操作泽若不作回应。

    裴义却当她是默认,刚想在说几句,却被院中的一声巨响打断。

    乔云仪接过参辛腾空飞起的一脚,手中钢刀横刃,拦腰而去。

    参辛迫不得己只能侧刀挡住,“砰”的一声,手臂发麻,连人带刀一起被震了出去。

    “钢刀不行,再来再来!”乔云仪起了兴致,“换枪来!”

    参辛从地上起来,她幼时习武跟着上战场,这次的到底没有让她感到挫败,反而激起她骨子里的血性。

    乔云仪脸上胜利的姿态刺红她的双目,仿佛回到雪地战场。努尔兰也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端坐马上,高高在上地说:你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长枪立在身前,参辛仿佛感受到灵魂都在颤抖,对于长枪,参家人有种骨子里的牵绊。

    春风拂面,她提枪破阵,冲了出去。

    参辛看乔云仪立着不动,周身的风都带着肃杀气,长枪猛然冲肩上劈来。

    乔云仪来不及出刀,只能翻身躲闪,却也被长枪划破。

    参辛长枪收回放在腰间,足部点地用力,向后回旋。

    “好!不亏是参家枪!”乔云仪刚落脚,便笑,“好些年没有见过了,再来一式!”

    参辛身轻如燕,长臂向前探起,长枪挑起乔云仪的衣袖,旋转枪杆。岂料,乔云仪却顺势削掉衣袖,趁参辛愣神之际钢刀舞到飞起,一下把人掀翻在地。

    乔云仪连连大笑,直呼过瘾。

    参辛再次出枪,趁着人不设防备,长枪出手一下到了跟前。这次她彻底杀红了眼,动了杀招。

    乔云仪抬脚去挡,却发现那一枪力量惊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参辛被踹的偏的方向,立刻转身,双臂举起腰部回转刺出一枪,那一枪竟是朝着乔云仪的心口!

    眼看着乔云仪刀横身前,参辛却调转方向,双手握住枪身放在腰部,腿部发力旋转,直冲乔云仪而去。

    长枪舞在身前,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哪里是破绽。

    参辛越来越来劲,眼看着乔云仪有些体力不支,她抬臂收枪奋力跃起,双臂肌肉鼓起发力,直冲乔云仪命门而去。

    “砰!”

    乔云仪钢刀过头顶,一下卡住长枪,迅速出手点住参辛手臂的麻穴,这才止住她的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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