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个七旬老头，那人咧着大牙，浑浊的眼珠转了又转，他的声音嘶哑的像是刚出土似的，不知嗓子眼里卡了什么：“我姓李，你是何人？”
“在下何小雨，深夜叨扰，实在对不住。”何小雨作揖行了一礼，躬身道。
李老头闻言，莫名笑了下，依旧是那难听的声音：“姓何...?哈哈，何姑娘，进来吧。”
他走在前面，将何小雨引至厢房。
李老头掏出火折子，点了蜡：“此处还算妥当，姑娘歇息罢。”
借着屋内烛光，何小雨方才注意到：李老头面上竟不见困倦，眉毛上挑，神采飞扬。
她淡笑道：“多谢，不知李叔可有事未成，在下愿相助一二。”
“还真有，田里头的瓜熟了却卖不掉，姑娘可愿帮我这个忙？”李老头乐呵呵的，“姑娘不必现在答复，夜深了，明日再同我讲罢。”
言罢，掩上门离开了。
屋内一时没了声，有风透过窗钻了进来，吹得烛火不住摇曳，影子贴在发黄的白墙上，倒显得有几分温馨。
良久后，只听有人叹道：“夜深了呀。”
随后是细细簌簌地衣物褪去声，何小雨褪了外袍，捻灭烛火，扯过棉被压在身上，踏实的不得了。
屋外静悄悄的，连盛夏的蝉鸣也没有，许是同星月一齐坠入了幻梦。
她做了一个梦。
有仙人收她为徒，给她起了名。
“何、不、霁。”
“缘何来此？却不知云遮月。”
温凉的指尖点在婴孩小巧的鼻头，襁褓中的婴孩笑了。
别人有的，她也有了。
“......”
暖烘烘的日光照在面上，何不霁睁开了眼。
床前立了个人，背影宽阔，明明驮着，却叫人能看出些年少时的挺拔。
“李叔？”
李老头闻言转过身来，极快的扫了眼人又背过身去。
已是白天，何不霁看得很真切：有什么东西正在那人脑后蠕动爬行，却被布满皱纹、皴裂流脓的大掌挡住，下一眼已然没了踪影。
叠好的外袍被提起，披在身上，衣袍宽大不大合身，愈发显得人瘦了。
何不霁站在塌边系好衣带，顺势朝外瞥了眼:一根枯枝抵住了门，此时仍完好无损，窗也是关了的，严丝合缝卡在坎上，唯有风能透过些许小洞进入屋里。
正常情况下，应是无人能进来的。若是真有什么进来了，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不知不觉。
背脊紧绷，何不霁警惕地盯着床前那背影，默不作声地向前行了几步，双手攥紧藏在衣袍下，问：“李叔一大早来此，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老头仍是背对着她的，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声音较之前有了变化，更爽朗了，带着些不属于他年龄的干净：“何姑娘，是我冒昧了。”
“我做了些家常便饭，何姑娘可愿赏脸一尝。”
原来是鸿门宴呀。
案上的隔夜茶早凉了，何不霁也不嫌弃，随手取来抿了口，入喉凉丝丝，就是没味。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忽然觉得指尖有股湿意，打眼一瞧——可不嘛，正往下滴水嘞。
李老头还在原地等着，也没转过来，应该没发现这些水。何不霁不动声色地遮住“犯罪现场”，应声同意。
*
两人进了间看上去没有那么旧的屋子，过程中李老头十分注意细节，自屋檐下阴影处绕了过去，没有晒到半分阳光。
屋内，老旧的桌上摆着好几盘别致的菜品，色香味俱全，还特意做了摆盘——虽然何不霁目前只能看见模样。
精致的像是...御膳？
如果李老头口中的家常便饭都是这个标准的话，那说明社会主义的光辉已然普度众生，连做菜水平都没有放过。
李老头天赋异禀吗...还是......
倒也无妨，她现在还真有些好奇这“家常便饭”的味道了，尝一点点应该不碍事....吧？
昨夜走了那般久，都没有半分饥饿，想来是不必吃饭的，尽管她自认是个人。
如果味道不错的话，何不霁挺想和李老头就如何做出如此这般的“家常便饭”探讨一二。
学来喂鸟用。
思绪飞转间，身体已然诚实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太淡了，淡到她几乎什么都没尝出来。
何不霁瞥了眼对面李老头期待的眼神，那眼珠子就差直接跑出来围着她观察了。不过这应该不是李老头的问题。
“陛……何姑娘，味道如何？”
何不霁：？
没听错的话他刚刚是说了个“bi”发音的字吧？
是在叫谁？
何不霁捂着嘴咳了起来，李老头见状赶忙倒了杯茶端给她。救命茶水下肚，她总算咽下了呛住的食物。
很快，她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慌——
完蛋。咽下去了。
她根本不敢想吃食会从哪出来！
思及此，她再次咳了起来，非常用力地那种。终于，在不懈努力下，她咳出来了。
眼角红了一片，含着水光。何不霁险些将自己送走。因为一口吃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没脸见人了。
还好，对面的李老头应该不算是个人。
“实在对不住啊......何姑娘，想来是我做的饭还不够到位......”李老头十分抱歉地挠了挠后脑。
“不打紧，不打紧......”何不霁红着眼挥挥手，表示无碍，“我闻闻就成。”
李老头：？
闻闻不行吗？何不霁见那人一脸迷惑，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的，其实我是个进化人，不需要吃东西，闻着味就能饱。”
主要是吃了还得吐，水还行，别的她实在无法接受。总不能饭桌上风卷残云，饭桌下拼命扣嗓子眼吧。
这太潮了，潮的她要得风湿病了。
实在是有违天伦，浪费至极。若是生了虫或是发霉长毛的食材，她还能本着做都做了，吃一口尝尝的态度勉强接受吃完就吐的设定。
可这桌上摆着的，显然是新鲜的食材。
“您老吃就成，不用管我了。”
李老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终于收回那即将脱离眼眶，独自成团的眼珠子，他深吸一口气，长叹道：“何姑娘......实不相瞒，老头我也是个进化人，闻闻味就成。”
何不霁：“......？”
脑电波就这样对上了？看来他俩可以搭个伙去地狱，一起打麻将大杀四方。
何不霁乐呵呵的尬笑起来，李老头也十分上道的笑了。在一片和谐的尬笑声中，他俩总算闻够了味，争先恐后地收拾好基本完好无损的“家常便饭”。
毕竟，再尬笑下去的话，她连李老头牙上有多少只虫都能数清了。
只是那位竟没出来嘲讽，属实奇怪。
李老头一边从何不霁手中抢过抹布，卖力地擦起桌子，一边朗声道：“何姑娘不必担心，附近有好些无家可归的猫狗，老头一会喂给它们便是。”
何不霁听着那声音，愣了神，也没反应过来去抢回那抹布，她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怪了。
她还有...熟人?
何不霁什么活都没抢到，晃晃悠悠地站在院里，像只断了线的纸鸢，抬头望天。
淅淅沥沥的雨点穿过云层，落在身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接，雨滴打在手心，逐渐积成一片小水洼，后头的雨点跟着落下，泛起涟漪。
何不霁静静地注视着掌心那一洼迷你水池，直到雨水淋湿衣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方才转过身看向屋内——桌上摆着精致的、完好无损的“家常便饭”，李老头不见了。
她张嘴要喊，一个“李”字将将发出却住了嘴，余音被人为毁灭在口中，想来是再也不会说出了。
手里始终捧着那一汪水。何不霁唤了好几声脑中那人，没人应，她喃喃道：“这里...不是现世。”
下落的雨水逆流而上，掌心的水洼越来越浅，荒诞不知缘何。下一瞬，四周的景象破碎开裂，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块又一块的向下跌落，最终消失不见。
*
夜晚的小道朦胧不似现世，何不霁缀在李老头身后，眼前那双穿着旧布鞋的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踩在土里落下一个只有脚尖的印子。
第七十二次尝试，半路上遇见了个人，同那些道友不一样，是个礼貌的。
何不霁刚见着人有些恍惚，下意识向人问了路，那人很是客气，邀她去他家落脚，歇一宿。
老头姓李，是个孤家寡人。
去往李老头家的小路很长，蜿蜒曲折，像是腹中打结的小肠，直叫人晕头转向的，分不清该往哪去。
何不霁只觉有些难耐，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月亮已经不见了，都还未到。
李老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乐呵呵的安抚：“何姑娘，不要急，就快到了。”
何不霁低低地应了声“嗯”，勉强打起几分精神头，跟在身后往前走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并没有同人讲过自己的姓名。
她将腰间木牌扯下，拎到眼前摸索，上面刻着的，依稀辨得是个“何”字。夜深雾重，她自己都看不清这个字眼，上手连蒙带猜才知道是什么。
李老头是怎么看清的？
她还记得，何小雨，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那么现在，她又为何会认为自己叫何不霁？
脑中那人调侃道：“回过神了？”
何不霁没停，跟在李老头身后，边走边问：你知道原因？
“是梦。”那人答道。
梦？什么梦这么真实？
怪事啊，一点都不科学。
据她所知，梦不过是一种睡眠时脑中的表象活动，局部大脑皮层还未完全停止活动而引起的。
何不霁又问：你说是梦，可有依据？
那人被气笑了：“依据就是你这个呆瓜，怎么叫都没反应，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以为你终于想开了，打算寻死。”
死鸡毛，她还有大把研究没做完，论文也没发表，怎么能死？
......不对，论文是什么？
何不霁心说：还有，这不是没死吗？
她抬起一只手置于眼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染上了红色，是新鲜的血。远处叠了一堆道友，胡乱码在一起。
那位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
“在下何小雨，深夜叨扰，实在对不住。”何小雨作揖行了一礼，躬身道。
李老头闻言，莫名笑了下，依旧是那难听的声音：“姓何...?哈哈，何姑娘，进来吧。”
他走在前面，将何小雨引至厢房。
李老头掏出火折子，点了蜡：“此处还算妥当，姑娘歇息罢。”
借着屋内烛光，何小雨方才注意到：李老头面上竟不见困倦，眉毛上挑，神采飞扬。
她淡笑道：“多谢，不知李叔可有事未成，在下愿相助一二。”
“还真有，田里头的瓜熟了却卖不掉，姑娘可愿帮我这个忙？”李老头乐呵呵的，“姑娘不必现在答复，夜深了，明日再同我讲罢。”
言罢，掩上门离开了。
屋内一时没了声，有风透过窗钻了进来，吹得烛火不住摇曳，影子贴在发黄的白墙上，倒显得有几分温馨。
良久后，只听有人叹道：“夜深了呀。”
随后是细细簌簌地衣物褪去声，何小雨褪了外袍，捻灭烛火，扯过棉被压在身上，踏实的不得了。
屋外静悄悄的，连盛夏的蝉鸣也没有，许是同星月一齐坠入了幻梦。
她做了一个梦。
有仙人收她为徒，给她起了名。
“何、不、霁。”
“缘何来此？却不知云遮月。”
温凉的指尖点在婴孩小巧的鼻头，襁褓中的婴孩笑了。
别人有的，她也有了。
“......”
暖烘烘的日光照在面上，何不霁睁开了眼。
床前立了个人，背影宽阔，明明驮着，却叫人能看出些年少时的挺拔。
“李叔？”
李老头闻言转过身来，极快的扫了眼人又背过身去。
已是白天，何不霁看得很真切：有什么东西正在那人脑后蠕动爬行，却被布满皱纹、皴裂流脓的大掌挡住，下一眼已然没了踪影。
叠好的外袍被提起，披在身上，衣袍宽大不大合身，愈发显得人瘦了。
何不霁站在塌边系好衣带，顺势朝外瞥了眼:一根枯枝抵住了门，此时仍完好无损，窗也是关了的，严丝合缝卡在坎上，唯有风能透过些许小洞进入屋里。
正常情况下，应是无人能进来的。若是真有什么进来了，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不知不觉。
背脊紧绷，何不霁警惕地盯着床前那背影，默不作声地向前行了几步，双手攥紧藏在衣袍下，问：“李叔一大早来此，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老头仍是背对着她的，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声音较之前有了变化，更爽朗了，带着些不属于他年龄的干净：“何姑娘，是我冒昧了。”
“我做了些家常便饭，何姑娘可愿赏脸一尝。”
原来是鸿门宴呀。
案上的隔夜茶早凉了，何不霁也不嫌弃，随手取来抿了口，入喉凉丝丝，就是没味。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忽然觉得指尖有股湿意，打眼一瞧——可不嘛，正往下滴水嘞。
李老头还在原地等着，也没转过来，应该没发现这些水。何不霁不动声色地遮住“犯罪现场”，应声同意。
*
两人进了间看上去没有那么旧的屋子，过程中李老头十分注意细节，自屋檐下阴影处绕了过去，没有晒到半分阳光。
屋内，老旧的桌上摆着好几盘别致的菜品，色香味俱全，还特意做了摆盘——虽然何不霁目前只能看见模样。
精致的像是...御膳？
如果李老头口中的家常便饭都是这个标准的话，那说明社会主义的光辉已然普度众生，连做菜水平都没有放过。
李老头天赋异禀吗...还是......
倒也无妨，她现在还真有些好奇这“家常便饭”的味道了，尝一点点应该不碍事....吧？
昨夜走了那般久，都没有半分饥饿，想来是不必吃饭的，尽管她自认是个人。
如果味道不错的话，何不霁挺想和李老头就如何做出如此这般的“家常便饭”探讨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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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飞转间，身体已然诚实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太淡了，淡到她几乎什么都没尝出来。
何不霁瞥了眼对面李老头期待的眼神，那眼珠子就差直接跑出来围着她观察了。不过这应该不是李老头的问题。
“陛……何姑娘，味道如何？”
何不霁：？
没听错的话他刚刚是说了个“bi”发音的字吧？
是在叫谁？
何不霁捂着嘴咳了起来，李老头见状赶忙倒了杯茶端给她。救命茶水下肚，她总算咽下了呛住的食物。
很快，她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慌——
完蛋。咽下去了。
她根本不敢想吃食会从哪出来！
思及此，她再次咳了起来，非常用力地那种。终于，在不懈努力下，她咳出来了。
眼角红了一片，含着水光。何不霁险些将自己送走。因为一口吃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没脸见人了。
还好，对面的李老头应该不算是个人。
“实在对不住啊......何姑娘，想来是我做的饭还不够到位......”李老头十分抱歉地挠了挠后脑。
“不打紧，不打紧......”何不霁红着眼挥挥手，表示无碍，“我闻闻就成。”
李老头：？
闻闻不行吗？何不霁见那人一脸迷惑，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的，其实我是个进化人，不需要吃东西，闻着味就能饱。”
主要是吃了还得吐，水还行，别的她实在无法接受。总不能饭桌上风卷残云，饭桌下拼命扣嗓子眼吧。
这太潮了，潮的她要得风湿病了。
实在是有违天伦，浪费至极。若是生了虫或是发霉长毛的食材，她还能本着做都做了，吃一口尝尝的态度勉强接受吃完就吐的设定。
可这桌上摆着的，显然是新鲜的食材。
“您老吃就成，不用管我了。”
李老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终于收回那即将脱离眼眶，独自成团的眼珠子，他深吸一口气，长叹道：“何姑娘......实不相瞒，老头我也是个进化人，闻闻味就成。”
何不霁：“......？”
脑电波就这样对上了？看来他俩可以搭个伙去地狱，一起打麻将大杀四方。
何不霁乐呵呵的尬笑起来，李老头也十分上道的笑了。在一片和谐的尬笑声中，他俩总算闻够了味，争先恐后地收拾好基本完好无损的“家常便饭”。
毕竟，再尬笑下去的话，她连李老头牙上有多少只虫都能数清了。
只是那位竟没出来嘲讽，属实奇怪。
李老头一边从何不霁手中抢过抹布，卖力地擦起桌子，一边朗声道：“何姑娘不必担心，附近有好些无家可归的猫狗，老头一会喂给它们便是。”
何不霁听着那声音，愣了神，也没反应过来去抢回那抹布，她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怪了。
她还有...熟人?
何不霁什么活都没抢到，晃晃悠悠地站在院里，像只断了线的纸鸢，抬头望天。
淅淅沥沥的雨点穿过云层，落在身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接，雨滴打在手心，逐渐积成一片小水洼，后头的雨点跟着落下，泛起涟漪。
何不霁静静地注视着掌心那一洼迷你水池，直到雨水淋湿衣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方才转过身看向屋内——桌上摆着精致的、完好无损的“家常便饭”，李老头不见了。
她张嘴要喊，一个“李”字将将发出却住了嘴，余音被人为毁灭在口中，想来是再也不会说出了。
手里始终捧着那一汪水。何不霁唤了好几声脑中那人，没人应，她喃喃道：“这里...不是现世。”
下落的雨水逆流而上，掌心的水洼越来越浅，荒诞不知缘何。下一瞬，四周的景象破碎开裂，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块又一块的向下跌落，最终消失不见。
*
夜晚的小道朦胧不似现世，何不霁缀在李老头身后，眼前那双穿着旧布鞋的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踩在土里落下一个只有脚尖的印子。
第七十二次尝试，半路上遇见了个人，同那些道友不一样，是个礼貌的。
何不霁刚见着人有些恍惚，下意识向人问了路，那人很是客气，邀她去他家落脚，歇一宿。
老头姓李，是个孤家寡人。
去往李老头家的小路很长，蜿蜒曲折，像是腹中打结的小肠，直叫人晕头转向的，分不清该往哪去。
何不霁只觉有些难耐，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月亮已经不见了，都还未到。
李老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乐呵呵的安抚：“何姑娘，不要急，就快到了。”
何不霁低低地应了声“嗯”，勉强打起几分精神头，跟在身后往前走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并没有同人讲过自己的姓名。
她将腰间木牌扯下，拎到眼前摸索，上面刻着的，依稀辨得是个“何”字。夜深雾重，她自己都看不清这个字眼，上手连蒙带猜才知道是什么。
李老头是怎么看清的？
她还记得，何小雨，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那么现在，她又为何会认为自己叫何不霁？
脑中那人调侃道：“回过神了？”
何不霁没停，跟在李老头身后，边走边问：你知道原因？
“是梦。”那人答道。
梦？什么梦这么真实？
怪事啊，一点都不科学。
据她所知，梦不过是一种睡眠时脑中的表象活动，局部大脑皮层还未完全停止活动而引起的。
何不霁又问：你说是梦，可有依据？
那人被气笑了：“依据就是你这个呆瓜，怎么叫都没反应，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以为你终于想开了，打算寻死。”
死鸡毛，她还有大把研究没做完，论文也没发表，怎么能死？
......不对，论文是什么？
何不霁心说：还有，这不是没死吗？
她抬起一只手置于眼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染上了红色，是新鲜的血。远处叠了一堆道友，胡乱码在一起。
那位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