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攸掩饰住内心的紧张,赞道:“闻兄真是学识渊博,博览群书,脑子里有本活法典呀!”

    “你初入职就需独当一面,下属都久经官场,唯有多读典籍,再经历些事,假以时日,能驾轻就熟的,”说着,又找了本书递给他,笑道:“这两本,你回去看看,或许有帮助!”

    姜攸连声道谢,环顾着书房,说道:“闻兄的书房真是个宝藏,好书真多!”

    卓枫怀念地说:“幸亏当年姑姑帮我保管,没有流失,都是家父留下的,家父一生爱读书,常说将来不做官了,就寻一幽静处,结庐而居与书为伴……”

    “府上以诗书传家,令尊耳濡目染,必定是爱书之人,平时会教你读书吗?”

    卓枫遗憾地说:“我在五岁时由家父开蒙,可惜只有短短一年”,他笑着回忆道:“府里四叔与家父交好,佩服家父的读书劲儿,‘掩书余味在胸中’,说他受到影响也喜爱上书籍,其实四叔是自谦,四叔读书勤奋,才能科考中举的。”

    姜攸尽量平静地试探道:“府上真是人才辈出,冒昧问一声,不知谁先考上的呢?”

    卓枫面色自得,“当然是……”立马收住表情,说道:“都是闻家人,能科考中举就好,谁先谁后有什么打紧的。”

    姜攸一口气憋在胸口,心里着急:“对我很重要了,大哥!”

    卓枫狐疑地看着他,“姜贤弟对我家的事,这么有兴致?”

    姜攸心里咯噔一下,被人当做喜欢“八卦”就糟糕了!可是情况还没打听出来,直接说婚约并且表明心迹,会不会被视作轻浮呢?总要面对事实的,姜攸索性直接说了两家有婚约,当年是指腹为婚,不知闻家哪位小姐。

    见卓枫有些愕然的表情,姜攸心里一沉:不是他这一房的?要不怎么是没听过的样子呢!姜攸急忙表示,自己早已心慕凌霜,如果婚书中的人是她,自己定会如约迎娶,爱之重之!如果婚约中的人不是她,自己尽快解除婚约,来迎娶凌霜。

    回过神来的卓枫,听了此话,勃然大怒:“退亲再娶其姐妹,将我闻家置于何地?我闻家的女儿,岂能任你挑来选去的!无礼!荒唐!”说着,不待姜攸解释,大叫道:“送客!出去!”

    他边说边拉扯着姜攸往外推,看着他手里的书欲拿回来,见姜攸紧紧抱着,怕硬扯会扯坏了书,他忍痛挤出一句话:“五日后将书还来!”直接把姜攸推出书房,“啪”的一声关上门。

    姜攸完全没料到会是这反应,走到门房不甘心,转身想去书房问个清楚,听到动静过来的小柱拦住他说:“姜少爷请回吧!”

    “你们姑太太在不在,我想拜望下。”小柱摇摇头,姜攸不死心,“你们家小姐在吧,我有急事要对她讲。”

    小柱面有难色,说:“姜少爷,别为难我!”

    姜攸被卓枫推出书房,心里郁闷,想找凌霜说清楚,可这里的规矩是,凌霜不能见外男。急的他抱着书走了几步又退回,在原地磨磨蹭蹭的,小柱陪着笑脸一直说:“姜少爷,慢走,姜少爷,回见,慢走!”

    姜攸只得慢慢出了闻宅的大门,心里嘀咕:闻卓枫什么意思?到底是哪里说的不对?

    “哪儿都说的不对!”长缨听了姜攸的疑问,说道:“你一去就该直接说清楚,问明白他家是哪个房头,你这么一试探,他觉着你不够诚意。”

    “我怎么不够诚意,后来不都说了,一定要迎娶凌霜吗?”

    长缨摇摇头,说:“论理是没错,不过,一家有女百家求,总归要端着些,你直不隆通地这么一说,让人觉着她家女儿不矜贵,任你随意挑选呢!”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位闻小姐是不是他妹妹呢?”

    “你再去时,先为自己说话唐突道歉,只表达对闻小姐的钟情,不要说其他房头的事。”

    姜攸有点苦恼,“可是,我看他好像不知道婚约,难道不是他家的?如果是他家的,他对我考核刁难下也对,可为什么是生气!”

    “明天再去问问,说话委婉些,人心最难捉摸,别猜了。”

    此时,被视为难以捉摸的卓枫,独自在书房沉思,最后怅然一笑,起身到后院去找凌霜。

    经过夏天的干旱,花园里的茉莉花,因为缺水都枯萎了。凌霜在花园里,和小翠补种小野菊,卫婆婆在一旁嘀咕,“姑娘别弄脏了手,让小翠做吧!”

    见到卓枫过来,卫婆婆有几分局促不安地说:“姑娘正学着插花,一定要自己动手挑选,平时不弄这些的。”

    卓枫和气地笑道:“园艺插花是风雅之事,注意别伤手就是了,”他指着地上一簇簇的小黄花和小白花,问凌霜:“这是野生的雏菊吗?开得很灿烂呢!”

    “是的,虽有俗语说,‘晒不死的茉莉’,但遇上干旱,茉莉花没水也撑不住,不如雏菊来得泼辣。”

    凌霜洗了手,和卓枫进屋说话。

    扯了些花草的闲篇,卓枫问凌霜:“你以前和姜攸有过交道,对他的印象如何?”

    “他是个正直人,为人热情,爱帮助人,大哥为什么这么问,他怎么啦?”

    卓枫告诉凌霜,姜攸受职东城兵马司指挥,来和他聊了些旧事,“听你说他在谢府时,暗中帮助你,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我的囧境是被内院纠葛连累的,让他产生了恻隐之心?”凌霜心里回答,“更因为是老乡?”

    卓枫本想说,当时姜攸处在门客的位置,身份地位使然,他对主人府里的女仆,最多是喜爱,不会多尊重的,但凌霜亮闪闪的眼神望着自己,卓枫说不出这话。

    凌霜猜测,是姜攸有什么举动吗?想起他前阵子递到“吉庆祥”的信,简短的一行字,表明了心迹:“贵店绸缎,深得我意,要约既出,万山不改!”凌霜隐约明白,卓枫的问题与此相关。按此时礼法,姑娘家过问亲事是失仪之举,好在卓枫说过会征求自己意见的,还是等一等吧!

    次日见到姑母时,卓枫讲出心里的担忧:“霜儿与姜攸相识于微末,会不会因此轻视霜儿,如果以后嫌弃她不好,只要翻出旧事,我们怎么给她撑腰呢?”

    闻姑母有点讶异:“正因他见过霜儿最落魄时的样子,霜儿的情况他是知根知底的,此时如果他不计较,将来更没理由计较此事,否则,不是与我们几家都结了仇?”

    “人心易变,万一呢?”

    闻姑母笑着摇头:“谁能担保一辈子不变,要不然,也不会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慨了!”

    卓枫有些懊恼地说:“我知道,是我着相了,想着万一有变故,舅舅家总会顾念血脉亲情,霜儿能过的舒心。”

    “那你就更错了,外甥女与做人媳妇是不同的,我说一句不好听的,如果看重血脉,霜儿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会顾念的!”闻姑母提醒道:“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你看重别人的家世,人家会不会认为霜儿家世简薄呢?”

    见卓枫陷入沉思,闻姑母接着说:“曹家二郎去兵部任职,是唐大学士推荐的,你舅舅已去过他府上致谢,他家的侄女不少,据说唐大学士姻亲很多的。”

    闻姑母笑着解释,“琅儿这个嘴馋的,经常去蹭裴县令的酒席,众人喝了酒话多,他听了回来学舌,我才知道这些的,”她问卓枫,“是姜家让人来探问,或者有什么表示了?”

    卓枫讲了姜攸说的两家婚姻事,疑惑道:“父亲当年突遭变故,来不及交代,母亲为何没提过此事,家里也没相关的信物?姜家是勋贵人家,父亲怎么会有交往呢?”

    “一般来说,文人和勋贵间不怎么交往,不过当时的情况不同,皇子们各自有差事,因公事与大臣间有来往,打破了过去的旧例,”闻姑母回忆道:“我记得你母亲说过,怀了霜儿有四、五个月,去庙里还愿回家时,马车车轴裂了道口子,幸好遇上打猎归来的勋贵人家,命随从帮了忙,后来你父亲去拜谢,他府上仿佛是姓姜?他家有信物吗?是什么?”

    卓枫闷闷不乐地说:“他说有个信物,不知道是什么,我听他言语鲁莽,一生气就赶他出去了。”

    闻姑母不赞同地说:“这事的来龙去脉,还是要得问清楚再说,怎么又说,婚书上没写女儿家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是指腹为婚的,一般只有相交深厚的人家,才会结此秦晋之好,按姜家信里说的时间推算,当年婚书上约定的应该是霜儿,可我们两家,顶多是路遇的事有过交道,父亲怎么会同意这事呢?”

    闻姑母说:“按常理,姜家是王妃的娘家,有世袭的官职,这条件对咱家来说是不错的!可惜当年的东西,许多散失了,要不,这么大的事,你父亲的信里必会提及,还是找姜家那位公子问问,另外,霜儿是个聪慧的孩子,也听听她的想法吧!”

    卓枫回到自家的书房,看着窗外的花木清理思绪:舅舅对二郎显然已有安排,如果强求,将来霜儿的日子未必好过。姜家人口简单,有世袭之职却无纷争,也是好去处。

    正在思量时,小柱进来说姜家少爷来拜访,卓枫让他回话:“此刻不得闲,请他明日下午申时一叙”,心里叹气,来之前怎么不下个帖子,真没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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