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福兰更喜欢宅家里,但曹舅母不这么想,点着福兰的额头说:“你这丫头真是不晓事,咱们初到京城,正是需要多结识人的时候,你表姐是本地的,邀你去玩多好,正可以结交些朋友!”

    福兰不满地嘟囔,“娘不是说,表姐是在她奶娘家长大的,那样的环境能认识什么人呀?”

    这下,曹舅母直接戳上了女儿的额头,点着她说:“但现在她住在哪里?她那条街的邻居会是下人吗?再看她送给你的布料,连棉布都花色鲜艳,更别说那些绫罗绸缎,她那店铺是穷人会光顾的吗?”

    曹舅母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遇人遇事要多动动脑子,多思量几分,这些人情世故,亲戚间走动时,咱心里要有数!”曹舅母拉着福兰的手鼓励:“与人交道也没什么难的,上次咱们来京城前在家请客,你做的就很好,不知说什么时,夸人就是了,或者谈天气,再不济,笑笑也成啊!”

    “可说错了遭人嘲笑,多难为情呀!”

    曹舅母安慰女儿:“相逢就是缘分,咱只管圆了自己的这份缘就好,哪能跟每个人都说得相投!”

    听得福兰有点不知所措,满脑子发蒙,最后,她听话的带着黄米糕和大枣到凌霜家“喝茶”。

    闻家的小花园里已有秋意,伞形树冠的鸡爪槭,秀丽的叶片有的紫红有的青绿;靠耳房的四角亭外,凌霄枝繁叶茂的绿叶爬满了山墙,靠着院墙根下,碗口大的月季花或粉或红,和黄色白色的小雏菊相映成趣。

    福兰坐在亭子里的绣墩上,看着精巧的园子,羡慕地说:“表姐的园子布置地真美,像画儿一样。”

    “曹妹妹说的对极了,大家都爱这个园子呢,”一身蜜合色长衫的袁歆笑着说,“黄姐姐画了好几幅美景,就差冬日的雪景了!”

    郭静娴穿着桃粉色绣花的对襟襦裙,笑道:“袁姐姐这是在预定,下雪时来赏雪景吗?”

    身着嫩黄褙子的黄清蓉也笑道:“我画画很随意的,不要取笑我了,袁妹妹想来玩就直说,别打着我画画的幌子呦!”

    洪惜洁打着圆场笑说:“黄妹妹太自谦了,依我说,这儿的环境美,黄妹妹的画美,闻姑娘准备的点心更美!”

    顺着她的目光示意,见案几上的蓝边白瓷盘里,红石榴黄苹果秋白梨色彩鲜亮,蓝花描金的八角形攒盒中是各色点心:藕粉桂糖糕、薄荷糕、芸豆卷、芝麻糖,边上的一对高脚白瓷盘里,一只盛着煮熟的红亮大枣,一只码放了黄灿灿的黄米糕。

    黄清蓉首先发出了赞叹,“这色彩配着真好看,赏心悦目啊!”

    凌霜笑着说:“颜色好,得益于曹妹妹带来的大枣和黄米糕,我借花献佛了!”

    福兰见众人看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黄米糕是咱那儿的做法,粗粗笨笨的,叫表姐改切成了小块,很是精巧呢!”

    郭静娴不耐烦这些客套话,已捏着小签叉了一块黄米糕,吃完了眼神一亮,点着头说:“好吃,味道好!”她叉了一粒红枣入口,鼓着腮帮子嘟囔道:“好甜的枣!”刚说完,不防枣子要往外掉,她忙用手接着嘴。

    洪惜洁笑着递给她帕子,“慢点儿,吃完了再感慨吧!”

    静娴接过帕子,咽下枣子,擦擦嘴说:“黄米糕糯软、大枣鲜甜,你们也吃呀!”

    凌霜笑着递给她一盏茶,笑道:“妹妹品尝了一口,就描述得如此准确,你可真是位美食家!”

    一阵微风吹过,花园中植物的草木香,果盘里的水果香,茶壶里的茉莉花茶,各自浓淡的香气,意外地和谐适意,如同这几位姑娘的闲聊,虽然性情不同,气氛却很轻松融洽。

    凌霜细一思量,黄清蓉一向省事,袁歆大概知道家里要与她结亲,对她偶尔的玩笑言语自然不在意,静娴是天真烂漫的性子,惟洪惜洁有些不同:过去对静娴的关心之语,常常言不由衷,显得阴阳怪气,今天却很亲切随和,连带着静娴始终笑靥如花,说起俏皮话一套套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洪惜洁边捂嘴笑,边用手指点着她,匀了口气嗔道:“你个促狭的小妮子,别说笑话了,还是快吃点心吧!”

    静娴娇俏地摆了下手,“哎呦,我的发髻有些松了,霜姐姐带我去收拾下吧!”

    坐在凌霜的妆台前,静娴对着妆奁镜子叹了口气,凌霜帮她抿了抿鬓发,笑道:“怎么,累了吗?”

    “这算什么,不累,我娘说明年不能让我这么玩耍,我要学着管家事,正好家里要办喜事,我可以在一旁学着。”静娴看着凌霜,一副“快问我,家里要办什么喜事?”的表情。

    凌霜偏不上当,绕开话题说道:“过两年你就要及笄,开始学管家正是时候呢!”

    静娴撅了撅嘴,横了凌霜一眼道:“霜姐姐真是的,也不问问我家要办什么喜事。”

    凌霜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问:“是哦,你家明年有什么喜事呀?”

    “我二哥订亲了,明年成亲……表姐终于如愿了,唉!”

    凌霜心里恍然:难怪洪惜洁今天表现的大度和气,原来得偿所愿了。她笑着对静娴说:“我看洪姑娘对你一向很关心,以后是你嫂子,一定会更和美的。”

    静娴摇摇头,说:“其实她怎么样,与我关系不大,我娘说过,以后我终究是要出门的,娘家是大哥大嫂做主,不会亏待了我,我只是为二哥不值,娘明知她心术不好,却又耐不过她的心机,让她得了逞,”静娴一串话出口,猛然停下,最后愤愤地说:“我们一家都是本分人,偏她满肚子坏水……。”

    凌霜听了一惊,想起前一阵傍晚,巷子里传来喧闹声,很快又安静下来,正是郭家的方向,接着邻里间传出流言,猜测洪姑娘的婚事来得蹊跷。凌霜不欲对她的家事评判,安慰静娴道:“郭妹妹不要多想了,你娘和你大哥一定是考虑过的,再则,你二哥要参加科举的人,必然读书明理,不会糊涂的。”心里却知道,读书人糊涂与否,取决于其心公正清明否,要不然,就无“难得糊涂”这话了。不过,凌霜没打算与她讨论这话题,“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因果”,凌霜如是想。

    两人收拾好回到花园,发现气氛别扭,一扫之前的欢快,福兰眼眶红红的,袁歆和黄清蓉围着她,软语轻言地说着,洪惜洁一脸无所谓地欣赏着月季花,见凌霜和静娴出来招呼道:“今天让闻姑娘费心了,我们很开心,谢谢闻姑娘,表妹,咱们也该回去了!”

    黄清蓉皱了皱眉头,“洪姑娘不是该给曹姑娘赔个礼吗?”

    “就是,真是没有礼数,”袁歆“哼”了一声,凉凉地说:“欺负了曹妹妹,也不道个歉!”

    洪惜洁语气温柔地说:“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不过对曹姑娘说了句实话,提醒她的剪纸内容太……接地气,如果雅观些会更悦目,我也是一番好意呀!”

    “你刚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凌霜拦住袁歆气愤的话,对洪惜洁说:“莫非我们还要谢谢洪姑娘?但不知洪姑娘师从哪位,在艺术上有何造诣,不然怎敢有此狂言?莫非洪家的规矩一向如此?那我要下帖子给洪府,向洪太太请教一二!”

    “你这个丫……”洪惜洁气急败坏,想说凌霜不过是丫鬟出身,被静娴一把捂住嘴,见静娴眼里满是警告之意,严厉地挤出两个字:“道歉!”

    洪惜洁叫道:“表妹,你是不是糊涂了,我胡乱道歉,岂不是让你没脸,回头怎么对姨妈交代呀!”

    “你姓洪我姓郭,怎么会带累我没脸呢?我看表姐才是糊涂,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娘知道了定会欣慰的,想必洪家太太更欣慰!”

    两人都知道这话的含义,洪家太太作为后娘,正想拿捏洪惜洁,如知道此事,势必会让亲事起波澜。

    洪惜洁咬咬牙,心里暗恨地顺了口气,笑吟吟地说:“还是表妹聪明,提醒得对!”

    她恢复平静的表情,对曹福兰行礼道歉,轻轻柔柔地说:“我出言不慎,虽没有歹意,到底伤了曹姑娘的心,我这里给你赔礼了!”

    福兰嘴里诺诺地,不知该说什么,红着脸含糊地回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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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刮过一夜北风后,天气寒冷起来,日头慢慢变短,冬天来了。

    城南的平民生活区,羊肠胡同口有几个早点摊子,田小秀也在这里卖馒头包子,她每天清早和爹一起出门,到了胡同口,她爹帮她支好小车,再去附近的煤炭铺子。

    初冬的早晨空气冰凉,热腾腾的馒头包子很受欢迎,很快就卖光了。小秀推着小车回家,她家是一处大杂院里的一间屋子,此时的大杂院很安静,人们都出门干活去了。

    小秀关上门躺到床上,看着屋顶糊的瓦楞纸,想着爹爹前几日对她说的话,“东家的生意越来越兴旺,但少爷房里只有一个小小姐,少奶奶是个宽和的,在少爷屋里放了两个人,也都没有子嗣,东家和太太急的不行,可巧那天经过胡同,太太见到你的样子很喜欢,说你有宜男之相,想为少爷纳你过门,是在官府写文书的正经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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