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的雅间,罗吉恒噼里啪啦地一通话,让卓枫有些摸不着头脑,遂问道:“罗兄的意思,曾经和我提过亲事?什么时候有此事?”

    “咱们从剑南道回来的路上,几个月前,想起来了吗?”

    “当时罗兄宽慰我张大人调任外地,我才有机会得到重用,罗兄的关心之语,我都记得的。”

    “还有呢,”罗吉恒急切地盯着他问:“我还说了紧要的话,你想想!”

    卓枫紧缩眉头沉思,然后疑惑的看着罗吉恒摇头,罗吉恒一拍大腿,“你记得啥呀你记得,尽是些无关紧要的,我还说有人看中你,你忘记了?”

    “罗兄不要拿我玩笑,与罗兄往来的都是高门勋贵,闻某家中简薄,恐不太相宜。”

    “嘿嘿,你这么个无趣的性子,偏有人就喜欢,”罗吉恒给杯中倒满酒,端起来喝了一口,慢慢地说:“那个人你见过的,说在你当捕头时有过一面之缘。”

    卓枫纳闷,当捕头时见过的人多了,这从哪里猜去!

    罗吉恒放下酒杯,正想说话,听见开门声,进来一个锦衣玉袍的清瘦男子,罗吉恒忙站起来,行礼问候道:“表叔好,可巧遇上表叔,请里边上坐。”

    锦衣男子微笑道:“罗小二在请朋友吃饭呢,我在楼上请客,来的早了,先到你这里坐坐,这位……”

    “这位是大理寺的闻卓枫闻评事,对我常有帮助。”

    罗吉恒介绍双方,锦衣男子是鲁国公的嫡孙闵玄霄,在刑部任郎中。闵玄霄用目光示意罗、闻二人坐下,对闻卓枫说:“早就听说闻捕头才思敏捷、屡辩疑云,案无积牍,大理寺卿吸纳人才最是手快,闻捕头在大理寺屈居七品评事,前途无量啊!”

    闻卓枫忙站起来,拱手一礼道:“闵大人言重了,闻某惶恐,不过有微末小技,不敢领受大人的过誉之词,闻某资质鲁笨,侥幸凭祖辈恩荫官职,深感皇恩浩荡,敢不尽力敦笃、精勤任事!”

    如果说卓枫平日是不苟言笑,闵玄霄就是老成持重,听了卓枫的应答,嘴角往上抿一抿算是微笑,说道:“坐,我们随便聊聊,你不用拘谨。”

    罗吉恒笑着说:“表叔说的对,闻兄一向在公事勤勉,功夫也很俊,我与他共事,受益匪浅,”他对闻卓枫说:“我表叔从无虚言,很少夸人,你能得他称赞,很难得的!”

    “噢,你还会武功,改日有空到我府里,我们切磋一二,”闵玄霄似有几分意外,看向罗吉恒说:“罗小二领他来,顺便也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长进哈!对了,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下你,你们吃完了吗?”

    卓枫机敏地说:“家中有事缠身,闻某告辞,”他不顾罗吉恒着急的眼神,出门走了。

    剩下罗吉恒拉着脸说:“表叔,想说什么也用不着赶他走,我要问他的话还没完呢!这下没法给表姑交差,我就惨啦!惨啦!”

    “你又闯什么祸了?你表姑让你做什么?”

    “我没闯祸,自从到大理寺后,我一直本分当差,怎会和小时候那样顽皮呢!”罗吉恒笑嘻嘻地说,闵玄霄冷冷地盯着他,罗吉恒小声说:“表姑说她的事,谁都不能告诉。”

    “无非就是想问问,那个捕头的亲事,对吗?”闵玄霄看着罗吉恒吃惊的表情,嫌弃地说:“你能不能沉住气一点,不要什么都挂在脸上!”

    罗吉恒努力摆出平静的样子,问道:“表叔怎么猜到的,是表姑对你说的吗?”

    闵玄霄瞅了一眼他,更嫌弃地摇着头说:“稍微一试探,你就全坦白了,脖子上的脑仁里尽是水吗?你都不思考一下吗?”

    罗吉恒颓丧地说:“在你们这些聪明人眼里,我反正就是一废物点心!”

    闵玄霄见状,和缓了语气说:“行了,你表姑那里我去说,你不用管了,”说着,他起身往外走,“也不让你白忙活,你不是喜欢我那把青龙剑吗,改天到我那儿拿去。”

    罗吉恒立马一脸兴奋地说:“太好了,谢谢表叔,表叔走好!”

    闵玄霄回到府里,刚进内宅,门边闪出两个丫鬟,抢着请安,一个说,绿竹姐姐有些不舒服,请大爷去看看;另一个忙道,姐儿不愿吃奶,一直哭,芳姨奶奶无法,想让大爷请太医看瞧瞧。

    闵玄霄脸色一沉,喝到:“滚!”两个丫鬟忙在一旁跪倒,匍匐在地不住磕头。

    满脸阴沉的闵玄霄回到后院,见到杨锦蕙就一通发火,指责她怎么管的内宅,居然能让丫鬟到门口去“截人”!

    闵玄霄的嫡子是众人期盼中得来,庶女则是意外。他初升职去北直隶出公差,母亲不放心他,让妻子安排了桃香伺候。后来妻子怀孕本来很高兴,不想桃香心大胆子大,偷着倒了药也怀上了,本想处理了,但牵扯到老姨奶奶给的芳姨娘,妻子也说为孩子积福,便留下了。

    闵玄霄挨了父亲责罚,理由是修身齐家没做好,而且下令,万一生下长子为庶,定然送出去,鲁国公府的长子为嫡已有三代,不能在他这里坏了规矩。

    几个月过去,幸而嫡出为子,庶出为女,饶是如此,还是引得后宅人心浮动起来。

    面对闵玄霄的指责,杨锦蕙还没说话,身后两位奶娘抱着的孩子哭了,让闵玄霄的脾气发不下去,冷眼看着杨锦蕙吩咐人带奶娘下去,给孩子们洗脸换衣服。

    闵玄霄问道:“门口的丫头说,姐儿不愿吃奶?”

    站在锦蕙后面的桃香惶恐地说:“回大爷话,大奶奶给请了大夫,姐儿今天正常吃奶了。”

    锦蕙对桃香责备道:“姐儿的情况,你没给芳姨娘说吗?”

    “来不及给婢妾说也正常,她必定忙着照看姐儿,到底从自己身上掉下来,心疼也是有的,”随着说话声,芳姨娘婷婷袅袅地扶着丫头,进门来就施礼并赔罪,说不该使人去门口拦大爷,“担心着姐儿不吃奶,小脸都瘦了,婢妾心里一着急,只想着找大爷这主心骨,就忘了大奶奶,婢妾给大奶奶赔罪,是婢妾僭越了,婢妾认罚。”一语未了,人已经跪下磕头了。

    见闵玄霄不吭声,锦蕙说道:“姐儿晌午就好了,你这住一个院里的都不知,的确该罚,念在你也是一心为姐儿,这次就不重罚,呆在屋里念经,再给姐儿做几身过年的衣服吧!”

    芳姨娘没想到处罚这么重:和禁足差不多呢!她看着闵玄霄的大眼睛里蓄满泪珠,轻柔地喊道:“大爷~~~”,简短两个字,喊出了曲折反复的幽怨之情。

    锦蕙的大丫鬟枇杷诧异地说:“芳姨奶奶糊涂了,不是你自己要认罚的吗,大奶奶罚你,你叫大爷做甚!再则,姨奶奶是不是会法术,眼圈儿红红的、泪水都能不落下,真好看呢!”

    锦蕙“噗嗤”一声,斥着枇杷:“你个促狭鬼,还不赶紧扶人下去,快叫人给大爷换衣裳,要去上房请安了!”

    一阵忙碌后,剩下闵玄霄两口子时,锦蕙乜斜了他一眼,“原来,大爷喜欢的调调是这样的,风情万种啊!”

    芳姨娘私下里的纤纤弱质,引得闵玄霄抒发怜惜之意,是种“我见犹怜”的闺房之乐。但在众人面前,梨花带雨摇摇欲坠的小妾就让人尴尬了,闵玄霄恼怒地说:“当初老姨奶奶让她来伺候,我看着祖父年纪大了,身边只有老姨奶奶相伴,怕驳了老姨奶奶令祖父不快,她来了没多久就是姨娘,她还不足,越发心大了!”

    锦蕙忙劝慰道:“算了,她在老姨奶奶身边久了,难免养得娇了些,这次罚她冷静一下,她会想过来的。”

    闵玄霄“哼”了一声,“依我说,你平日跟着娘理中馈,又要看着儿子,姐儿就叫桃香自己多看顾些,升她做姨娘吧!等下我去说!”

    “大爷气糊涂了,哪有老爷们管谁当姨娘的,我和娘说就是了,娘待我极好的”,锦蕙笑着说:“不如,将绿竹也提起来?”

    闵玄霄想起在门口拦人的丫鬟,冷冷地说:“不必,我刚升职不久,有两个姨娘就够了!”当今皇上最勤谨实干,不喜欢虚浮喧哗那套,他交代锦蕙说:“你回娘家时,对祖父说一声,他老人家喜欢活动拳脚,指导下自家儿孙,动静小些不打眼,别办成了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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