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的书房里,闵玄霄和父亲听鲁国公宣布,他打算年前上折子请辞,让世子袭爵,“我也该休息了,以后这副担子就要你们挑了,年后,我就到西郊的温泉庄子上去住,带着薛氏,以后就在那里常住了。”

    世子大惊,忙跪下道:“父亲身体硬朗,何出此言?况且,父亲不在府里住,可是嫌弃儿子不孝?”

    “行了,别啰嗦了,就这么定了!”老爷子威严地交代:“老话说的好,‘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趁着我脑子还行,家里有的分歧我能做个决断,该交代明白的分说清楚、布置下去,百年后我也有脸见祖宗啊!我可不想跟有些人那样,只顾自己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家业也没守住,最后给你们留个烂摊子!”说的是庆国侯府的旧事,活着时只顾自己快活,任家宅败坏,一撒手离世后,哪管爵位的传承及子孙如何相处!

    “起来吧,都别跪着了,”鲁国公对儿子说:“我知道,以前家里不清静,先时的王爷们厉害,赏下来的人都不能马虎,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虽然你娘走早了没看到,但该给她赔罪的,我一个都没放过,经过这些年,我基本上都料理了,”鲁国公语气苍老,“剩下这个还算干净,且没有子嗣,我带她到庄子上去,留在府里的都是不相干的,你想怎么办都行。”

    鲁国公语重心长地说:“记着,不要以为家事琐碎就掉以轻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该整治时不可手软!”

    见他父子二人点头应了,鲁国公说:“我和大孙子聊几句,你忙去吧!”鲁国公世子告退而去。

    “你妹妹的事,她来和我说过,我听着还行,”鲁国公在红木榻坐下,闵玄霄拿个靠垫垫在他身后,他歪靠着说:“她说高门大户的日子太复杂,想过简单的生活,就如她的愿吧!她看中的那人,听说有几分俊才?”

    闵玄霄点头说:“人是不错,就是家境单薄,倒是符合妹妹的要求,家里没有几门像样的亲戚,将来过日子,估计想复杂都复杂不起来!”他给鲁国公讲了闻捕头抓人贩子,顺藤摸瓜找到妹妹相认的事。

    “噢,还有这事!可见他为人意志坚定,思维缜密,可贵的是重视亲情,是个能过好日子的!”

    鲁国公调整了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霄儿,你自小老成,以后要帮着你爹,把祖宗留下的基业担起来,你爹可怜啊!当年我要应对那些王爷们,怕你爹聪明太过锋芒毕露,怕他年轻气盛下遭了人家的套,于是压着他不让他冒尖,也不知他现在,那股子敏锐劲儿还在不在?”

    鲁国公伤感地拍着闵玄霄的肩膀:“虽然当年藏拙避了祸,但是咱家的势头也差了,你爹虽能得你外祖一力提携,但咱家不能尽靠别人,你在刑部干得不错,要帮着你爹撑起来呀!”

    即便拥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如果只是虚职,在朝堂上没有一席之地,渐渐就会形成空爵位,最终被夺爵也有可能。当初几位皇子明争暗斗,都想争取世袭罔替的鲁国公,老谋深算的鲁国公哪头都不敢站也不敢得罪,只是虚与委蛇地周旋。

    等到尘埃落定,先帝处理了几位皇子,立下太子,鲁国公既然处在随大流的人群里,太子即位后,鲁国公府的地位自然不会前进。幸亏亲家有决断,早已站好队,新帝即位后在吏部任要职。户部的鲁国公世子头脑机敏,帮着尚书大人处理了几桩棘手之事,眼看就能升职,嫡孙闵玄霄在刑部也得重用。父子俩的仕途都不错,鲁国公决定退下来,希望儿孙乘势往上发展,让先祖的家业更稳固,要知道,世家的实力也是不进则退的。

    “祖父放宽心,我爹精明着呢,常常‘修理’我,再说那些叔叔们都分出去了,不能出幺蛾子的,”闵玄霄笑着宽慰道:“我帮衬着爹,一定守好咱的家业,祖父辛劳了一辈子,且放心休息休息,我让弟弟们多来陪陪你吧!”

    “算了,那三个臭小子太闹腾,让他们轮流来吧,说起来,你兄弟中庶出的就一个,你爹还是有成算的,我放心!”鲁国公提到孙辈,笑道:“你小子比你爹有福,他有三个呢,虽说我早早地将他们打发出去了,唉,还是让你爹受委屈了!”

    鲁国公严肃地说:“霄儿,不要轻看了家事,内宅事牵连着外事,能磨练人的,你要处理好。”

    “嗯,祖父说的是,君子修身齐家方安天下。”

    “人老了,嘴碎咯!”鲁国公拍了下几榻,嘟囔着眯上眼。闵玄霄给他盖上毛毯,轻轻退出房间,对仆人嘱咐了几句,去了自己的外书房。

    一身茜色劲装的闵绣芙,在书房门口走来走去,见着玄霄过来,高兴地迎上去,“大哥回来了,你的小厮真死板,不让我进你的书房,说你不在,任何人都不许进!”

    闵玄霄边走边吩咐道:“今天谁当值的,不错,赏他!”

    绣芙生气的“哼”了声,跟着玄霄进来坐下,看着他洗脸换身衣服,坐下端起茶盅喝口茶。绣芙揶揄地笑道:“大哥忙完了,可以和我说话了吧!为啥将罗小二的问话打断?这下想了解点他的情况,就难了!”

    “他?”玄霄将茶盅“嘭”的重重一放,冷着脸责问:“他是谁?你一个大家闺秀,就不能含蓄些,怎能堂而皇之地说这个,再则,咱家什么门第,主动上赶着男家问,成何体统!”

    “这不是就咱们兄妹两,又没当着别人,我不直截了当,还得想个什么话辙?”

    “听娘说,先前有几家条件都不错,你不愿意,怎么就看中这家呢?”

    “大哥,我给你说,他……好,不说‘他’,那人的脑瓜子特灵,长得丰神俊朗,”

    “你在哪里见过?”

    “好久前,他当捕头时在街上见过,”绣芙小声说,转而又神采飞扬地说,“长得玉树兰芝还罢,关键是机敏睿智,明察雄断,你知道吗,清河县的杀人命案,知县断定是死者的娘子所为,屈打成招判了秋后问斩,那娘子自家都绝望了,卷宗到了大理寺,闻评事一眼看出破绽,发回去重审,找到真凶,还了那娘子清白。”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案子里蒙冤的娘子,是我院里丫鬟银针的姐姐,银针是外面来的,进来好几年了,她的针线活儿好,上上下下的人缘不错。”

    玄霄皱了下眉,不耐烦地说:“说到丫鬟,你知道他家的情况吗?据说他家小姐的经历,有些……坎坷?”

    “哦,不就是闻家姑娘做过丫鬟么!她还算幸运的,像那谁家,曾呆过的地方更不堪,都说不出口,平反后只好嫁到外地乡下去了。”绣芙不以为然地说:“闻家小姐在谢府的时间不长,还好啦!”

    “你嫂子与谢家太太要好,你如果认定他家,将来难免会有交集,你不在意吗?”

    “正常交往就是了,在意什么?”绣芙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咱们姑娘们在一起,都是聊衣裳、首饰,那些婶子们凑一起,多半是打听谁家的小子多大,有没有合适的之类,谁还有时间去关心别家的内事呢!谁要是提这个茬儿,就是个棒槌!”

    玄霄听了微微一笑,问道:“你上面的两个庶姐,嫁去的都是公卿之家,所以娘才给你选了两家条件好的,你偏看不中,要知道,女子从夫,以后的交际场所都有很大区别,你受得了这份落差吗?”

    绣芙一副我都明白的神情,“什么公卿之家,都是不能袭爵的旁支,靠着族里做些小差事而已,怎么比得上那人的才干,他将来必定会脱颖而出的!”

    玄霄冷静地打断她,“这么好,你怎么不直接告诉娘?”

    绣芙一下子泄了气,沮丧地说:“娘提的那两家,和咱家门第更相当,我怕娘不同意,她早说过,下嫁没有好结果的。”

    “娘见过听过的多,她不赞同也是有道理的,回头你听娘好好说说原委,再仔细思量下,不说别的,头一样,你不喜绣花之类,爱舞拳耍鞭,咱家有的是地方让你折腾,练完了一身汗水,三四个人围着伺候,真到了那样的家里,即便能多陪嫁几个人过去服伺,一般人家哪有那么大的地方?

    绣芙叹气道:“看大哥说的,在谁家当媳妇,都要伺候婆婆,管家理事相夫教子,哪能摆弄那些功夫的!”

    “再看吃穿用度,你在家都是锦衣玉食,窄门小户人家哪会如此?还是那个话,生活环境的落差,你能不能忍受?”

    绣芙咬着下唇不吭声,小声嘀咕:“我的嫁妆多,能有什么事是钱解决不了的吗?”

    玄霄淡然说:“落差不仅是物质上的,会在方方面面体现,你得想清楚,别误人误己。”

    尽管对妹妹的婚事有不同想法,但玄霄很好奇闻卓枫的能力,上次钱夫人被拐一案,闻卓枫能揪住一丝线索,最终找到亲人,可能是源于他自己的执念。可一桩人命案子,经过两级审核都没问题,上报到大理寺核查,他能在卷宗里看出蛛丝马迹,真这么神奇?

    玄霄派人到大理寺调取卷宗,随从回来道:“这份卷宗看的人挺多,正巧小的去的及时,卷宗刚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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