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柳卓十指扣住车门边缘就要跳车，维克多像是早有预料，机械手臂一抬就拦腰扣住她按回了座位，深黑色车顶随之飞速升起，像乌云一样盖住了两人。
“你跳下去会触发公路警报，”维克多语气毫无波动，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如果真的受不了，你怎么会拼命要从研究所逃出来？”
混乱的大脑持续叫嚣，柳卓根本听不清他的话，浑身上下仿佛连了电一样发麻发软，只能直着眼睛看他。
车内系统察觉到其中一名乘客生命体征波动明显，鸣叫着发出提示，但刚响一声就被维克多掐断，随即他在面板上操作了几下，柳卓面前“嘣”地弹出一个隐藏抽屉，淡淡的冷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两支管状药剂。
维克多泰然自若地松手，给柳卓绑好安全带，随后抽出那管淡绿色药剂和配套注射器：“想扎哪儿？ ”
他的手完全被液态金属覆盖，指节处由球形关节连接，掌心和指腹都是光滑的，没有指纹。
柳卓嗓音变了调，喉咙肌肉不受控地痉挛：“什么东西？”
维克多侧目看她：“活动素，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是它！埃丝特口中，那个只有他们能制造的东西！
柳卓极力保持平静：“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
“我确实是打算救你，”维克多晃了晃注射器，漆黑双眼的正中分别有一个小红点，“柳多切克①，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的脑子坏了？”
他叫我什么？
柳卓只僵硬了一瞬间：“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维克多探过手托住了她下半张脸，“说出来，你怎么了？撞到脑袋了？”
柳卓被迫抬头，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我好像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她用尽全力才忽略皮肤上冰凉的触感，维克多的金属指节正缓缓收紧，看起来在掂量这话的真实性。
他这个反应让柳卓对爆炸真相更好奇了。
如果她就是柳德米拉，那么“叛徒”是否就是不在场的另一人，希瑟·雷克斯？
“我醒来的时候在斯德哥尔摩机场，”她继续说，“周围在盘查身份，我藏起来才看到你的信息。”
“衣服怎么处理了？”维克多问，手指松开，拨了一下她身上大衣的领口，“一路上就穿着这个？”
“我还要问你呢，”柳卓拽住他的袖口，“把我扔在机场自己跑路是搞什么？还有通缉令上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照片？”
维克多挣脱她的手，突然沉默下来。
他面部的外骨骼顺着下颌骨走势上升，挡住了下半张脸，用于固定的卡扣搭在了鼻骨上，这时突然咔哒一声解开，露出大片血红的伤口。
“你注射完我就告诉你。”维克多说，“否则很快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柳卓浑身一抖，三下五除二脱了大衣把胳膊送到他眼前。
维克多心情明显阴转晴，泛着冷光的手指几下就配置好了注射液。
针尖刺破皮肤带来一阵又酸又热的奇怪触感，柳卓瞬间就觉得骨头缝里隐隐约约的电流感消失了，她甩甩手腕，问：“你不打吗？”
“骗你的，”维克多一扬手丢掉注射器，“这是今天凌晨烧的，跟你没关系，你那时候已经昏过去了。”
柳卓：“……”
她拼命压抑住给他脸上来一耳光的冲动：“听着，我问你答，研究所是我们三个炸掉的吗？为什么炸它？有没有带出什么东西？还有那十一个人……”
“前两个问题我不知道，”维克多竖起一根手指，“至于倒数第二个，有，是记录研究所实验资料的芯片，一枚‘生命册’，另一枚是‘密室’，都被希瑟带走了。”
柳卓心里一紧，立刻追问：“什么叫不知道？芯片的事都有谁知道？”
“字面意思，”维克多回答，“一点三十二分研究所主楼爆炸，你和我一点三十分还在西边的实验室，你看着火光说这是唯一一个离开的机会，我们就一起放火烧了西楼；至于十一名死者，我相信和你没关系，你没有时间动手。”
听起来怎么像是打工人报复老板？
柳卓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那你到研究所是为了什么？”
“我一年前神经受损，发展到全身瘫痪，在研究所附属疗养院等死，”维克多轻轻磕着手指，“植入外骨骼后为了后续监测方便就入职了。”
“我呢？”柳卓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大概十个月之前，”维克多说，“至于芯片的事我们都知道，只有希瑟有权限接触放置它们的中心计算机。”
这时跑车速度逐渐减慢，停了下来，车门自动打开，带来一阵新鲜的海风气息。
“先上船再说，”维克多在面板上点了几下，“目的地不变，还是圣彼得堡。”
柳卓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被扣了件外套，她刚要扒拉下来，维克多就拽着她从同一侧下了车。
这人身上的骨架硌得要命，柳卓的挣扎无济于事，脚几乎没离地，完全被拖着走。她来不及思考一个全身瘫痪的残障人士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能在喘不上气之前抗议：“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吸血鬼的血统？”
“安全起见，”维克多的声音压得很低，“银色科技的船离得很近，小心被看到。”
“蓝宝石”号游轮和蓝宝石食品集团同名，经过改造后现在主要用作载货，但仍保留了部分私人房间。
维克多带着柳卓进了其中一间，边设置医疗舱边说：“离开研究所后我们是分头走的，我到港口联系船只，你坐飞机，原定先到赫尔辛基再汇合，一起回俄罗斯，中间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等你自己想起来了。”
言外之意是他不愿意回答了。
维克多确实有问必答，但柳卓急需知道的消息他是一问三不知，没法证实的事情他却和盘托出，看来四肢神经虽然受损，脑神经倒是分毫没受影响。
“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柳卓克制住心底的恐惧，问，“她为什么会飞？”
“那是她的异能【永不坠落】，”维克多回答，“具体表现为可以控制一定范围内的气流，这类能力很稀少，你能遇上她算是幸运的。”
……柳卓怀疑自己的耳朵：“幸运？我差点就摔死了！”
“她从空中摔下去之前，你是不是碰到她了？”
维克多站起身来，拿起旁边一个陶瓷杯，塞进柳卓手里，自己则扭了几下左手腕，脱掉了金属手套，把苍白无力的左手搭在了柳卓肩膀上：“盯着它看。”
柳卓照做了，举起手，看着杯子上的花纹，突然双手一麻，反应过来时杯子已经落在地毯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捡起来。”
杯子变样了，原本的花纹消失不见，成了一片粗糙的白色。
柳卓福至心灵，一把揪住维克多，扯开他衣服上仅剩的扣子，维克多善解人意地解开肩膀处的部分外骨骼，一条亮蓝色横线赫然在他锁骨下方显现出来，映在她眼底。
“你刚刚在用你的能力，”柳卓盯着那条线，“我之所以会到车上，也是因为那个，对不对？”
“没错，”维克多说，“我无意冒领功劳，你应该已经明白你的能力是什么了，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柳卓心底一个可怕的猜想缓缓成了形。
奥尔迦和她接触的一瞬间，【永不坠落】不知为什么转移到了她身上；而柳卓从上方跌落时维克多的能力又再次被转移，被扭曲的气流让她短暂“隐身”，被翻转的一部分空间最终把她送到了车上。
她真的是分化者吗。
柳卓指甲抠进掌心，无措地想。
“我的能力是【应许之地】，“维克多没有扣上外骨骼，”我的双手接触到的一切都会被内外反转，它被转移到你身上时才会停止。”
他裸露的大片胸膛令柳卓不敢直视他，只好掩饰般推了他一把：“你这玩意怎么弄的？”
维克多说：“柳多切克，你知道我永远不能伤害你。”
意思是不用怀疑他吗？
“我知道我知道，”想到通缉令上的“情侣”两字，柳卓莫名心虚起来，在他肩膀上胡乱拍了一把，“我先进医疗舱，你赶紧戴好去处理一下脸。”
液态金属重新包裹住维克多的手掌，他活动了一下指节，说：“我在甲板上等你。”
将近一小时后柳卓才从医疗舱里出来，把脱下来的衣服丢进全自动洗衣器，打开浴室花洒，热水倾泻而下，舒服得浑身都放松下来了。
真好啊，这辈子居然还能洗上热水澡。
柳卓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抹了把脸上的水转移视线，对面的镜子还没有被水雾盖住，她索性盯着自己多看了会儿。
然而随着水流慢慢覆盖过全身，她垂在肩头的黑发逐渐变长，颜色越来越浅，身高似乎也增长了几厘米，原本光滑的手臂皮肤上出现了几道绵长的陈旧疤痕，短短几分钟内整个人就变了副模样。
如她所料，这副皮囊果然是伪装。
半小时后柳卓吹干头发裹上浴袍推门而出，来到医疗舱前阅读评估数值。
“中度脑震荡，脑叶淤血，严重可致瘫痪……”她苦笑了一声，“我干嘛想不开炸研究所呢，这下既没钱也没工作，等死吧。”
原先好歹只是疑似通缉犯，几分钟前镜子里映出的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的脸彻底把柳卓打垮了。
不过往好处想，维克多要带她回圣彼得堡，瑞典的通缉令恐怕不能跨国起效，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可以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假设之前维克多吐露的都是真实情况，死去的十一个人和她无关，那么她还是能够好好生活的。
放在一边没人搭理的终端适时震动起来，柳卓验证了假身份后切入互联网，考虑了一会儿，首先把系统地区设置为俄罗斯。
柳卓根本不记得自己会哪几种语言，维克多的语法和发音都很规范，很容易听懂，但她一直下意识说英语，不确定自己的水平，还是提前熟悉一下比较好。
那接下来，按照一个普通人搬到新地方的流程，应该是找份工作了吧？
柳卓苦中作乐地输入招聘，浮在空中的淡蓝色虚拟屏幕立刻飞速刷新滚动，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出来几百页信息。
她简单筛选了一下，首先剔除了限制学历的，接下来是限制年龄的，再然后是限制身体素质的，接下来……
排名第一的信息跳入柳卓的眼帘。
它原本的顺序应该在好几千名之后，左上角明晃晃的“高危”标签红得刺眼，再一看具体要求——
不限学历、年龄和身体情况，凡是分化者皆可应聘，提供机械义体护理和维修服务，薪资水平……年薪一百万，奖金无上限？？？
柳卓瞪大了眼睛。
虽然还没具体看一百万后面跟着的那个图标是美元、卢布、人民币还是通用货币，但这未免也太高了点吧？什么工作这么赚钱？
点击详情后，柳卓沉默了。
工作内容，收破烂。
没错，只有这一行单词。
正当她想看看哪家公司这么财大气粗时，“V”发来了视频请求。
“有件事，”维克多脸部的外骨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菌敷料，“刚刚医疗系统显示，我的身体情况在进一步恶化。”
柳卓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险些咬了舌头：“我去找你。”
“我可能得留在在赫尔辛基治疗，”维克多动动手指，发送了具体坐标，“我在这个房间，你如果想见我可以过来。”
柳卓摁掉视频，也顾不上关网站了，到洗衣器里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把蝴蝶刀塞进兜里，蹬上皮靴。
某方面来讲她和维克多确实很登对，至少身体素质上谁也不让谁，争先恐后瘫痪。
柳卓一边想一边伸手去关医疗舱，目光落到没看完的数值面板上，突然停了一下。
基因检测一栏显示，百分之百人类神经元，无人工接口。
这话有点奇怪，她没多想，匆匆推门出去。
全身瘫痪后神经血液循环受阻，会影响很多正常生理活动，但维克多后颈处明显有植入人工神经元后留下的接口，而且他上船的时候还一切正常，行动甚至比一般人都灵活，怎么突然会恶化？
等等，上船的时候……
柳卓背脊发凉。
她确定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银色科技”这个名字和伊森父女，维克多是怎么知道她得躲着他们的？
柳卓十指扣住车门边缘就要跳车，维克多像是早有预料，机械手臂一抬就拦腰扣住她按回了座位，深黑色车顶随之飞速升起，像乌云一样盖住了两人。
“你跳下去会触发公路警报，”维克多语气毫无波动，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如果真的受不了，你怎么会拼命要从研究所逃出来？”
混乱的大脑持续叫嚣，柳卓根本听不清他的话，浑身上下仿佛连了电一样发麻发软，只能直着眼睛看他。
车内系统察觉到其中一名乘客生命体征波动明显，鸣叫着发出提示，但刚响一声就被维克多掐断，随即他在面板上操作了几下，柳卓面前“嘣”地弹出一个隐藏抽屉，淡淡的冷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两支管状药剂。
维克多泰然自若地松手，给柳卓绑好安全带，随后抽出那管淡绿色药剂和配套注射器：“想扎哪儿？ ”
他的手完全被液态金属覆盖，指节处由球形关节连接，掌心和指腹都是光滑的，没有指纹。
柳卓嗓音变了调，喉咙肌肉不受控地痉挛：“什么东西？”
维克多侧目看她：“活动素，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是它！埃丝特口中，那个只有他们能制造的东西！
柳卓极力保持平静：“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
“我确实是打算救你，”维克多晃了晃注射器，漆黑双眼的正中分别有一个小红点，“柳多切克①，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的脑子坏了？”
他叫我什么？
柳卓只僵硬了一瞬间：“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维克多探过手托住了她下半张脸，“说出来，你怎么了？撞到脑袋了？”
柳卓被迫抬头，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我好像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她用尽全力才忽略皮肤上冰凉的触感，维克多的金属指节正缓缓收紧，看起来在掂量这话的真实性。
他这个反应让柳卓对爆炸真相更好奇了。
如果她就是柳德米拉，那么“叛徒”是否就是不在场的另一人，希瑟·雷克斯？
“我醒来的时候在斯德哥尔摩机场，”她继续说，“周围在盘查身份，我藏起来才看到你的信息。”
“衣服怎么处理了？”维克多问，手指松开，拨了一下她身上大衣的领口，“一路上就穿着这个？”
“我还要问你呢，”柳卓拽住他的袖口，“把我扔在机场自己跑路是搞什么？还有通缉令上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照片？”
维克多挣脱她的手，突然沉默下来。
他面部的外骨骼顺着下颌骨走势上升，挡住了下半张脸，用于固定的卡扣搭在了鼻骨上，这时突然咔哒一声解开，露出大片血红的伤口。
“你注射完我就告诉你。”维克多说，“否则很快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柳卓浑身一抖，三下五除二脱了大衣把胳膊送到他眼前。
维克多心情明显阴转晴，泛着冷光的手指几下就配置好了注射液。
针尖刺破皮肤带来一阵又酸又热的奇怪触感，柳卓瞬间就觉得骨头缝里隐隐约约的电流感消失了，她甩甩手腕，问：“你不打吗？”
“骗你的，”维克多一扬手丢掉注射器，“这是今天凌晨烧的，跟你没关系，你那时候已经昏过去了。”
柳卓：“……”
她拼命压抑住给他脸上来一耳光的冲动：“听着，我问你答，研究所是我们三个炸掉的吗？为什么炸它？有没有带出什么东西？还有那十一个人……”
“前两个问题我不知道，”维克多竖起一根手指，“至于倒数第二个，有，是记录研究所实验资料的芯片，一枚‘生命册’，另一枚是‘密室’，都被希瑟带走了。”
柳卓心里一紧，立刻追问：“什么叫不知道？芯片的事都有谁知道？”
“字面意思，”维克多回答，“一点三十二分研究所主楼爆炸，你和我一点三十分还在西边的实验室，你看着火光说这是唯一一个离开的机会，我们就一起放火烧了西楼；至于十一名死者，我相信和你没关系，你没有时间动手。”
听起来怎么像是打工人报复老板？
柳卓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那你到研究所是为了什么？”
“我一年前神经受损，发展到全身瘫痪，在研究所附属疗养院等死，”维克多轻轻磕着手指，“植入外骨骼后为了后续监测方便就入职了。”
“我呢？”柳卓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大概十个月之前，”维克多说，“至于芯片的事我们都知道，只有希瑟有权限接触放置它们的中心计算机。”
这时跑车速度逐渐减慢，停了下来，车门自动打开，带来一阵新鲜的海风气息。
“先上船再说，”维克多在面板上点了几下，“目的地不变，还是圣彼得堡。”
柳卓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被扣了件外套，她刚要扒拉下来，维克多就拽着她从同一侧下了车。
这人身上的骨架硌得要命，柳卓的挣扎无济于事，脚几乎没离地，完全被拖着走。她来不及思考一个全身瘫痪的残障人士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能在喘不上气之前抗议：“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吸血鬼的血统？”
“安全起见，”维克多的声音压得很低，“银色科技的船离得很近，小心被看到。”
“蓝宝石”号游轮和蓝宝石食品集团同名，经过改造后现在主要用作载货，但仍保留了部分私人房间。
维克多带着柳卓进了其中一间，边设置医疗舱边说：“离开研究所后我们是分头走的，我到港口联系船只，你坐飞机，原定先到赫尔辛基再汇合，一起回俄罗斯，中间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等你自己想起来了。”
言外之意是他不愿意回答了。
维克多确实有问必答，但柳卓急需知道的消息他是一问三不知，没法证实的事情他却和盘托出，看来四肢神经虽然受损，脑神经倒是分毫没受影响。
“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柳卓克制住心底的恐惧，问，“她为什么会飞？”
“那是她的异能【永不坠落】，”维克多回答，“具体表现为可以控制一定范围内的气流，这类能力很稀少，你能遇上她算是幸运的。”
……柳卓怀疑自己的耳朵：“幸运？我差点就摔死了！”
“她从空中摔下去之前，你是不是碰到她了？”
维克多站起身来，拿起旁边一个陶瓷杯，塞进柳卓手里，自己则扭了几下左手腕，脱掉了金属手套，把苍白无力的左手搭在了柳卓肩膀上：“盯着它看。”
柳卓照做了，举起手，看着杯子上的花纹，突然双手一麻，反应过来时杯子已经落在地毯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捡起来。”
杯子变样了，原本的花纹消失不见，成了一片粗糙的白色。
柳卓福至心灵，一把揪住维克多，扯开他衣服上仅剩的扣子，维克多善解人意地解开肩膀处的部分外骨骼，一条亮蓝色横线赫然在他锁骨下方显现出来，映在她眼底。
“你刚刚在用你的能力，”柳卓盯着那条线，“我之所以会到车上，也是因为那个，对不对？”
“没错，”维克多说，“我无意冒领功劳，你应该已经明白你的能力是什么了，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柳卓心底一个可怕的猜想缓缓成了形。
奥尔迦和她接触的一瞬间，【永不坠落】不知为什么转移到了她身上；而柳卓从上方跌落时维克多的能力又再次被转移，被扭曲的气流让她短暂“隐身”，被翻转的一部分空间最终把她送到了车上。
她真的是分化者吗。
柳卓指甲抠进掌心，无措地想。
“我的能力是【应许之地】，“维克多没有扣上外骨骼，”我的双手接触到的一切都会被内外反转，它被转移到你身上时才会停止。”
他裸露的大片胸膛令柳卓不敢直视他，只好掩饰般推了他一把：“你这玩意怎么弄的？”
维克多说：“柳多切克，你知道我永远不能伤害你。”
意思是不用怀疑他吗？
“我知道我知道，”想到通缉令上的“情侣”两字，柳卓莫名心虚起来，在他肩膀上胡乱拍了一把，“我先进医疗舱，你赶紧戴好去处理一下脸。”
液态金属重新包裹住维克多的手掌，他活动了一下指节，说：“我在甲板上等你。”
将近一小时后柳卓才从医疗舱里出来，把脱下来的衣服丢进全自动洗衣器，打开浴室花洒，热水倾泻而下，舒服得浑身都放松下来了。
真好啊，这辈子居然还能洗上热水澡。
柳卓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抹了把脸上的水转移视线，对面的镜子还没有被水雾盖住，她索性盯着自己多看了会儿。
然而随着水流慢慢覆盖过全身，她垂在肩头的黑发逐渐变长，颜色越来越浅，身高似乎也增长了几厘米，原本光滑的手臂皮肤上出现了几道绵长的陈旧疤痕，短短几分钟内整个人就变了副模样。
如她所料，这副皮囊果然是伪装。
半小时后柳卓吹干头发裹上浴袍推门而出，来到医疗舱前阅读评估数值。
“中度脑震荡，脑叶淤血，严重可致瘫痪……”她苦笑了一声，“我干嘛想不开炸研究所呢，这下既没钱也没工作，等死吧。”
原先好歹只是疑似通缉犯，几分钟前镜子里映出的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的脸彻底把柳卓打垮了。
不过往好处想，维克多要带她回圣彼得堡，瑞典的通缉令恐怕不能跨国起效，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可以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假设之前维克多吐露的都是真实情况，死去的十一个人和她无关，那么她还是能够好好生活的。
放在一边没人搭理的终端适时震动起来，柳卓验证了假身份后切入互联网，考虑了一会儿，首先把系统地区设置为俄罗斯。
柳卓根本不记得自己会哪几种语言，维克多的语法和发音都很规范，很容易听懂，但她一直下意识说英语，不确定自己的水平，还是提前熟悉一下比较好。
那接下来，按照一个普通人搬到新地方的流程，应该是找份工作了吧？
柳卓苦中作乐地输入招聘，浮在空中的淡蓝色虚拟屏幕立刻飞速刷新滚动，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出来几百页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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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限学历、年龄和身体情况，凡是分化者皆可应聘，提供机械义体护理和维修服务，薪资水平……年薪一百万，奖金无上限？？？
柳卓瞪大了眼睛。
虽然还没具体看一百万后面跟着的那个图标是美元、卢布、人民币还是通用货币，但这未免也太高了点吧？什么工作这么赚钱？
点击详情后，柳卓沉默了。
工作内容，收破烂。
没错，只有这一行单词。
正当她想看看哪家公司这么财大气粗时，“V”发来了视频请求。
“有件事，”维克多脸部的外骨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菌敷料，“刚刚医疗系统显示，我的身体情况在进一步恶化。”
柳卓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险些咬了舌头：“我去找你。”
“我可能得留在在赫尔辛基治疗，”维克多动动手指，发送了具体坐标，“我在这个房间，你如果想见我可以过来。”
柳卓摁掉视频，也顾不上关网站了，到洗衣器里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把蝴蝶刀塞进兜里，蹬上皮靴。
某方面来讲她和维克多确实很登对，至少身体素质上谁也不让谁，争先恐后瘫痪。
柳卓一边想一边伸手去关医疗舱，目光落到没看完的数值面板上，突然停了一下。
基因检测一栏显示，百分之百人类神经元，无人工接口。
这话有点奇怪，她没多想，匆匆推门出去。
全身瘫痪后神经血液循环受阻，会影响很多正常生理活动，但维克多后颈处明显有植入人工神经元后留下的接口，而且他上船的时候还一切正常，行动甚至比一般人都灵活，怎么突然会恶化？
等等，上船的时候……
柳卓背脊发凉。
她确定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银色科技”这个名字和伊森父女，维克多是怎么知道她得躲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