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瑶看向兰纪晟,救助问道,“殿下,怎么办?”

    “别慌。”他抬抬手轻轻挑起窗帘一角,“约莫有十余人,看样子都是宁国的官兵。”

    闻言,莫瑶捏紧拳头,“此事是因我而起,让殿下陷入危难之中,很是愧疚。”

    他摇摇头,笑着道,“何来愧疚而言?本宫救你,是出于心甘情愿。”

    此时此刻,他如神明降世,在她眼里熠熠生辉。

    “只要殿下下令,我便立刻出去摆平这帮小兵小将。我一直在坐在这,是担忧会连累殿下。”莫瑶不自觉捏紧衣物。

    “你有这等本事?”

    话音刚落,车外便传来一阵吼声,“车里的人,滚下来检查!”

    莫瑶猛然起身,却被兰纪晟伸手按了回去。

    “且慢,历风能解决掉。”

    不足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外惨叫一片。

    “驾——”历风甩着鞭子,带着两人扬长而去。

    “殿下此般,岂不是和宁国结了仇怨?”莫瑶微微蹙眉,心里的愧疚之意更重了。

    “结不结仇又能怎样呢?他们都想要本宫的命了,本宫又何需再给好脸色。”兰纪晟从袖中拿出张手帕,按在嘴边轻咳两声。

    “再者,你既然愿意帮本宫带兵打仗,本宫岂有不帮你的道理?”

    话虽如此,但莫瑶心底却没什么信心。昨日夜里不过是逞一时嘴快应下,真要让她上阵领兵,她恐怕没那能力。

    “殿下,难道卫国没有其他能人将领了么?为何非得是我?”

    “潇元帅在与其国战乱中,战死沙场。林将军年岁大了,也是一直病痛缠身。”他看向莫瑶,“听闻宁国最近新得一元帅,你可知?”

    新元帅?

    莫瑶在脑中细细思索一番。

    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叫夏南。”兰纪晟道。

    “我知道!”她恍然大悟,“我听后宫的娘娘们提起过,说此人勇猛如虎,力大如牛。”

    “是了。”兰纪晟点点头,“宁国虽失了莫将军,却突然杀出个夏元帅。卫国现今未有一人能与之抗衡,本宫也是因这事头疼不已。”

    这个夏元帅的名号莫瑶听过,三国战乱,一举斩下其国皇帝头颅,只身便可破万军。

    后宫中有个娘娘刚入宫不久,听说她曾见过这位大元帅,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今年也不过才十七。

    十七......

    莫瑶垂眸看着戴在手腕上的竹哨,心中涌出淡淡忧愁。

    文竹哥哥今年也该十七了,去了哪?知不知家中出了事?

    “莫姑娘,莫姑娘......”兰纪晟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她茫然抬起头,眼底的悲伤来不及藏干净。

    “本宫瞧你一直在盯着这竹哨子看,可是有其他深意?”

    莫瑶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来,“这是文竹哥哥送我的。他是......我父亲的养子。六年前,母亲带着我们出门赶集,他意外走散。后来再怎么找,也没能找到。”

    “原来如此......”

    “很遗憾呢,若是他还在,定是如那夏南一般,武艺高超,以一敌百。”

    兰纪晟点点头,“他长何样?或许本宫可以命人去天涯海角四处寻找。”

    长什么样?

    她闭着眼眉头紧皱,仔细回忆着文竹哥哥的面容。

    最后却只能无奈放弃。“已经过去太多年了,我早已忘了......”

    兰纪晟面露遗憾,长叹一气,“有缘自会再相见。”

    车窗外景色倒退,蝉鸣声一浪高过一浪。

    通往卫国的一路上,三人按着徐凌云给的地图一路往南,说来奇怪,出去刚出长安那会儿,便再没遇到其他官兵。

    在第五日上午平安抵达卫国,锦城。

    文府——

    兰纪晟坐在石桌边,端起丫鬟递来的药,一饮而尽。

    莫瑶坐在他身侧,瞄了一眼碗底的药渣,不住皱眉。

    杜仲,土元。

    这两味药占了大半,皆是损伤肝脾之物。

    她回神看向兰纪晟那用手帕捂着嘴猛咳的模样,心里不免一阵叹息。

    世人皆说,太子殿下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傲无比。可如今看着他这副模样,还真是人各有各的难处啊。

    “纪晟兄!”少年的声音落入她耳中。

    “浩诚,好久不见。”兰纪晟起身打着招呼。

    “纪晟兄,此番去宁国怎样?玩得开不开心?你看看你,还带个姑娘回来!”他笑着向兰纪晟肩膀砸了两拳。

    瞧他这丝毫没有礼仪尊卑的模样,应是与兰纪晟关系极好。

    “我叫莫瑶,是......”莫瑶顿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

    “是位女中豪杰,巾帼将军。”兰纪晟接下她的话。

    “在下文浩诚,年十六。最喜舞刀弄枪,最厌读书写字。”他恭恭敬敬地作辑,语调却没半个正形。

    “文叔呢?”兰纪晟环顾一圈。

    “来的不巧,我父亲刚被陛下叫去宫中了。”他靠近两人,低声道,“我听说,昨日宁国送来了战帖,我父亲被叫去就是商议此事呢!”

    说罢,他打量一番兰纪晟。

    “纪晟兄,你没伤着吧?我还听说,你在宁国险些中毒,真有此事?”

    “你听谁说的?”兰纪晟皱起眉头。

    “城西的那个号称自己是天神下凡的疯子呗!整天神神叨叨地,前儿个还满城嚷嚷,说咱们大卫要完啦!日月凌空,武帝再世。”

    “一派胡言。”他冷哼两声,对这种疯子说的话显然不信。“不过,还真让他给算准了。本宫确实在宁国险些遇害。”

    “还真有此事?!”文浩诚围着他转了一圈,满脸疑惑,“这也没伤着啊......”

    兰纪晟无奈,“先不说这些,本宫带着莫姑娘和历风已是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来你这歇息一阵。晚些带莫姑娘回宫中面圣。”

    “面圣?”文浩诚皱起眉,“真要打仗了?”

    兰纪晟不置可否。

    “若真是,那到时候把我也带上吧!我整日被爹娘关在家中,快无聊透了!”文浩诚对着他撒娇。

    “是去打仗的,你以为是喝酒聊天?”

    看着两人打闹,莫瑶心生落寞。何曾几时,她身边也围满了跟她嬉笑的人,却都如昙花一现,凋零在那个清早。

    “哥哥,那些儿个书你可温习了?晚些爹爹回来,又该骂我没看住你了!”

    少女略带娇嗔的声音在庭院后响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光听这声音莫瑶便猜到这姑娘多半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

    少女身段丰润,体态娇憨,一袭翠绿色衣裳衬得她肤白可爱。同色耳坠勾出圆润脸蛋轮廓,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有规律地摆动。

    明眸皓齿,眉眼如星。

    “莫瑶,向你介绍一番,这是我小妹,文雅寒。”文浩诚热切地拉过文雅寒的胳膊。

    “我叫莫瑶,年十五。”

    “回莫姑娘的话,小女立秋满十三。”话毕,她冲着兰纪晟稍稍欠身,“见过太子殿下。”

    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风范,一看便知是在闺阁中养尊处优的千金。

    她身后跟着一赤脚丫鬟,看模样应是与文雅寒差不多年岁。

    “这位是?”莫瑶看着她身后那衣物打满补丁,赤脚垂头的孩子。

    “这是我的贴身丫鬟,雪梅。”

    文雅寒笑得很是得体,这可笑却并不达眼底,只是牵扯出的笑意。

    前面是衣着华贵的千金大小姐,身后却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丫鬟。这场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但在来的路上时,兰纪晟便跟她提过,让她暂时住在文府。

    想到往后还需寄人篱下,她实在难以再过问什么。

    众人陪着文浩诚念书,兰纪晟坐在庭院和莫瑶下棋。文雅寒很是殷切,半天的时间,已是端来了好几盘点心水果。

    刚立夏不久,烈日炎炎,她没有丝毫抱怨。

    坐在棋局前,手中剥着荔枝,再挑去果核,将干净的果肉放进兰纪晟手边的空盘中。

    此般动作重复许久,直到兰纪晟说腻了,她便换了莲子剥。

    莫瑶有些看不下去,“要不,文姑娘来陪殿下下棋吧,我去练练功。”

    对方笑着摇摇头,手中的动作没停。

    “我不太会下棋,与其下得一塌糊涂惹得殿下不快,不如做些细活。”

    这文姑娘不会是喜欢殿下吧?

    莫瑶只好点点头作罢。

    用了午膳,文雅寒说是要给莫瑶置办几身新衣,早早地出了门。

    兰纪晟带着莫瑶进了宫。

    她看着眼前这被里三层外三层侍卫包裹着的紫宸殿,暗生无语。

    有必要这么防范么......

    从第一道门开始搜身,直至最后一道。

    她终于见到了卫国皇帝。

    兰昌笑得亲切,“快快快,给太子和莫姑娘赐座。”

    “朕听闻你功夫了得,当真如此么?”他放下手中折子。

    “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的招罢了,担不得功夫了得。”

    他笑得眼都眯在一起,“你的英勇事迹,太子在回来途中便写信禀明了朕。如此年幼,竟有这般魄力,朕很是钦佩!”

    莫瑶刚想奉承几句,便见皇位后走出一男子。

    “这是朕的二儿子,自幼也是天资聪颖,武艺超群。不知,和莫姑娘相比,谁更胜一筹?莫姑娘可否比试一场?”

    二皇子恭恭敬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莫瑶能感觉到周身气压立马低了下来,她偏头看向兰纪晟。

    他的手紧捏着椅子扶手,青筋暴起。一看便知在极力克制心底情绪。

    这下明了了,卫国皇帝此番,便是对自己太子的不信任,更是对她的试探。

    毕竟眼前这二皇子,看着不足十岁。

    比武她不能真的动手,免得伤了皇子会被立罪,更不能不动手,否则就是自动承认了自己并非兰纪晟所言那般功夫过人。

    做人真难!

    “父皇......”

    “有何不敢?”莫瑶站起身打断了兰纪晟的话,“不过......”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大殿中央的青铜鼎上。

    “陛下,斗胆问这鼎多重?”

    兰昌看了眼身侧的太监,那太监立马心领神会答道,“这鼎是先帝在时所造,越重三百五十斤。”

    她点点头,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不如我们比谁能将这鼎举起来,如何?”

    说罢,她不等对方回应,便自顾上前。

    莫瑶生来神力,比一般女子大不说,就连男子也没几个会是她的对手。扳手腕,除了哥哥和文竹,她从未输给过任何一人。

    举鼎比试这法子,不仅能证明自身实力,又能不伤及皇子,可谓是一举两得。

    莫瑶走到鼎前,深吸一口气。

    在场众人目光如炬,落在她身上。

    这要是没举起来,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咬咬唇,掌心贴着鼎,奋力一提。

    三百五十斤的鼎,就这样被她抬离了地面。

    直到鼎再次落地碰撞出的巨大响声,才使得大家回过神来。

    兰昌和二皇子等人皆是目瞪口呆。

    “好啊!好啊!卫国能得你这一女中豪杰,实乃国之幸也!”兰昌夸赞道,“朕知晓二皇子实力究竟如何,他不便再比。”

    “多谢陛下夸赞。”莫瑶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兰纪晟的目光投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眨了下眼。

    放心,搞定!

    “莫瑶!”

    兰昌一声令下,莫瑶跪在大殿中央。

    “朕封你为从四品将军,三月后携五万铁骑前往盐县与宁国作战。太子殿下......”

    兰纪晟起身跪在她身侧,“儿臣在。”

    “你作督军御史,协助莫将军凯旋。只可胜不可败!”

    两人相视一笑,“儿臣接旨。”

    “莫瑶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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