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大门被打开，白洎殷抬步了进去。
一层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佛像，佛身用金石筑成。
一名方丈盘腿坐在下面。
这位就是南浔说的詝，法号问初。
问初穿着袈裟，面容沉静而庄重。他阖着眼，却透着一股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沉寂与慈悲。
“方丈。”白洎殷行礼。
南浔见状，退了出去。
“坐吧。”问初未睁眼。
白洎殷闻言，躬身行下一礼，走到一侧的垫子前，盘腿坐下。
问初捻着手中的佛珠，周身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宁静。半晌，开口，“可还习惯？”
白洎殷下意识看向问初手中的佛珠，道，“阁中清净，似有清心之力。”
问初闻言，笑道，“看来施主和佛法有缘，原先可有信奉什么宗教？”
白洎殷对问句似乎有着出乎常人的警觉，她心绪百转，摇头道，“并无，只是……”她话说到这里，故意一顿。
岂料问初并无反应，只是捻着手中的佛珠，静默的等白洎殷开口。
白洎殷压下心底的疑虑，道:“只是比较感兴趣罢了。”
问初闻言，点了点头。下一瞬，他睁开双眼，道:“施主可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白洎殷闻言，面不改色道:“方丈是明白人，我与青詝阁无亲无故，南嬷嬷如何会顺手帮我救回来？”
问初笑了一下，道:“不知姑娘手中的镯子，是何人所赠？”
白洎殷低头看了眼圈在腕上的玉镯，面色不改道:“亲人所赠。”
问初眉眼祥和，“这个镯子用的材质，是越族特有的，南浔便来自那个部族，她说见到姑娘就如遇到亲人般。”
只是因为这个？
白洎殷垂下眼帘，压住了眸底的疑虑。
青詝阁坐落在皇宫里，问初是狗皇帝的身边人，眼下她要行事，这里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平台。
天赐良机。
她莞尔，眼中露出一抹自然的笑意来，那样子可以算得上是人畜无害了。
“方丈，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多日叨扰已是让我汗颜，只是眼下我身无长物，可否让我在阁中帮助打扫，以待来日，也好回报一些方丈与南嬷嬷的恩情？”
无需汗颜，人能够不要脸起来，想必还能更不要脸些。
问初似是早有预料，他眼中带着笑意，点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必如此。”
此言既出，白洎殷心里一咯噔。
所幸下一秒问初那儿又悠悠飘来声音。
“眼下阁中少了一位祭司，老衲观姑娘仪态举止都是上佳，或可胜任？”
这样更好。
白洎殷垂了垂眸，肃穆道:“必尽力而为。”
问初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姑娘了，晚些的时候南浔会交代姑娘相关事宜。”
结束后，白洎殷起身，面对着问初，再行一礼。
问初身体极瘦，身上披着那件袈裟与身体间留有空隙。
她目光朝下，陡然看见问初背上的似有几道青色纹路，看不真切，她想再看，却发现问初不知何时已看向了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寒意。
白洎殷抬眸对视，下一刻，问初又恢复平静神色，眼眸入止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白洎殷的错觉。
她转身准备抬脚离开，下一秒身后再度传来声音，“几日后圣上会举行秋猎，你就和南浔跟在我身侧吧。”
白洎殷压下心底的疑惑，作揖道:“是。”
翌日。
明瓦窗还未能照进光亮，屋内黑蒙蒙的，窗下的洎时烛在下一刻燃尽，长廊下的灯紧接着亮了起来，宁静在这一刻被打破。
屋外响起扣门声，白洎殷披着发从床上坐起，今日是她正式成为青詝阁祭司的日子。
婢女鱼贯而入。
屋内的灯刚刚点起，朦胧中掩盖眼睛里的晶莹。
浴桶笼罩着一层白白的水雾，香料聚在一起散发出的幽香萦绕绵延。层层隔帘围的密不透风。
下一刻，莹白的足尖牵着水珠落在绒毯上，地上的颜色深了一片。
借着屋内烛灯，镜中那张脸清晰起来，鹅蛋脸，一双标志的丹凤眼。半月麻花辫对称的盘在两边，流苏发带系在上面，鸾鸟活灵活现，一顶花冠压在头顶的发髻上，剩下的发瀑于身后一泻而下。
白纱帐从顶部一泻而下，此刻两边被掀开，一双鞋面绣着庄肃的图腾，脚裸缠着青珠，那几颗铃铛极小，又或许是铃铛的主人一举一动极为庄重，发出的声音微不可查。
钟声快慢有数。
高台之下，抬头能望见灰蒙蒙的天空，白洎殷站在石阶下，午间的风夹着冷气，扬起白色的帽纱，空中飘下雪来。
下雪了。
是详兆啊。
那座高台承载着信徒的虔诚与敬畏，所有人围在台下，口中念念有词。
这座阁楼，除了问初是传统的佛教信徒，其余的人都或多或少的信奉另外一种宗教，一种外来与本土相融合的宗教。他们对这种信仰几乎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
白洎殷抬头望天，抬脚一步步走向第一阶，她紧紧拽住拳头，指甲在手心抠出一排月牙窝，渗出一片黏腻。下一刻，她手一松，提起裙摆踏上了第一阶。
西旻而启，岁稔时康。
纨绔之岁，莳花候月。
曈曚暄妍，十里长亭。
杨柳未折，卮言已尽。
下雪了。
她一袭青衣于天地间醒目。
山倾玉碎，戍铁沉沙。
凌澌碎琼，莼鲈断鸿。
雕栏作朽，芥麦棽离。
风雨如晦，溯流而归。
直至她至第二十七阶石阶，顶方的光景豁然开朗起来。
师父。
洎殷……看清了……
天渐渐昏暗下来，轿辇一路将白洎殷送回了居所。
是夜，白洎殷趁着无人的时候又出去了一趟。
她如今已经和颜瑾打过照面了，也该见见其他故人了。
早些年的时候，颜瑾的父亲颜若安和白洎殷的师父杜衍是旧交，两国联手，曾无数次击退绛娄的侵扰，边防线比铁皮还硬。
颜若安是战死的，现在的皇帝悯其功绩，在宫中的一处另请了坟冢，萧云簌死后亦葬在那里，萧云簌是颜瑾的母亲，也是皇帝最亲近的妹妹。
萧胤记得萧云簌生前喜欢海棠，他便令人在那里种了一大片的海棠树。
白洎殷绕开了守卫，越往里处走越僻静。她打了一个光线不显的灯，凝视留意着沿路斜出的枝丫。
“皇帝是昏了头了，会想要出兵西禾。”张淮序嗤笑道。
颜瑾将香插在墓前，再拜。
他眼中闪过一抹讽意:“人到暮年，总是坐不住了。他想要统一四海，可内有太后压着他，他讨不着好，就只能兵戈向外。绛娄那边，也该盯着些了。”
张淮序闻言，点了点头:“过几日便是秋猎了，何家那个庶子，坐不住了？你可有想好动作？”
颜瑾直起身，柔声道:“怎么办？我向来乐于助人，能帮的事，自然会帮。”
可颜瑾会是那么好心的人吗？张淮序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话未说出，下一秒耳边传来动静，二人目光俱是一凛，张淮序已藏至角落。
白洎殷只站在那里，下一刻感觉到脖颈上被一只手猛的勒紧。她神色一凛，想要抽出袖间匕首，可那掐着脖子的力道之狠让她毫无喘息的余地。
电光火石间，借着昏暗的灯光，二人总算看清对方的面容。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白洎殷心底一凉，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没了挣扎的力气，滚烫的泪水滑了下来。
下一刻，脖颈的压迫一松，空气猛的大口灌入进来，她的手还在抖，整个人剧烈的咳起来，脱力般的顺着背后的树干滑了下去。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抬起头，那人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白洎殷垂眸一阵，慢慢站了起来，方寸之间压迫尽显，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眼中风波未定。
好一个故人相逢。
“侯爷。”这两个字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又带着一丝冷然。
她的手还在抖，可下一刻，她抬眸，两双视线触碰。她眼中是来自天上宫阙，踏碎琼乱玉的凌厉。
半晌，白洎殷缓过神，站起身。
空气中那股威压在这这一刻形成微妙的平衡，片刻过后，颜瑾向后退了两步，晚风拂面，空气又流动起来了。
“这位……姑娘。”颜瑾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白洎殷神色又恢复正常，只是盯着对方，好像在说:“差点命丧你手。”
她知道刚才颜瑾是起了杀心的。
“好久不见。这么晚了，姑娘如何在这里？”
“托侯爷的福，我大难不死，被青詝阁的人捡回一条命。眼下来祭拜一下颜伯伯。过去没有机会，如今到了这里，想到了一些旧事，想着这估计是眼下能见到的唯一的故人了。”
颜瑾神色微动，透着一抹复杂。
白洎殷取出香拜了三拜，然后将三炷短香插进香炉里。
白洎殷深吸一口气，脸色还有些惨白，但是神情却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对了，侯爷这么晚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觉得呢？”颜瑾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那笑却不达眼底。
白洎殷感觉刚才那股濒死的感觉一时间又涌了上来，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良久，出声轻轻道:“颜卿何。”
对方身影一顿，白洎殷已到了面前。
“我前些日子捡到了个东西，想来是侯爷的。”白洎殷从袖中掏出了那张带血的帕子，轻轻放到对方手上，道:“如今物归原主了。”
对方眼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放凉意，却也只是盯着她，没说话。
“侯爷放心，至湘不是碍事的人，你我今日一别，井水不犯河水。”白洎殷行下一礼，放下帷帽的帽纱，遮住了脸，转身离开。
来祭拜别人，差点把自己献祭了，这世上竟还有此等倒灶的事。
下一刻，身后传来声音:“我救你一命，你怎么回报我？”
白洎殷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她回过一个侧颜，温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你娶吗？”
躲在暗处的张淮序已瞠目结舌，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划掉，胆大不羁的人。
后面没了声音。
下一秒，白洎殷已抬步离开。
张淮序从阴影中走出来，笑道:“怎么？认识？”
“故人。”
一层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佛像，佛身用金石筑成。
一名方丈盘腿坐在下面。
这位就是南浔说的詝，法号问初。
问初穿着袈裟，面容沉静而庄重。他阖着眼，却透着一股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沉寂与慈悲。
“方丈。”白洎殷行礼。
南浔见状，退了出去。
“坐吧。”问初未睁眼。
白洎殷闻言，躬身行下一礼，走到一侧的垫子前，盘腿坐下。
问初捻着手中的佛珠，周身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宁静。半晌，开口，“可还习惯？”
白洎殷下意识看向问初手中的佛珠，道，“阁中清净，似有清心之力。”
问初闻言，笑道，“看来施主和佛法有缘，原先可有信奉什么宗教？”
白洎殷对问句似乎有着出乎常人的警觉，她心绪百转，摇头道，“并无，只是……”她话说到这里，故意一顿。
岂料问初并无反应，只是捻着手中的佛珠，静默的等白洎殷开口。
白洎殷压下心底的疑虑，道:“只是比较感兴趣罢了。”
问初闻言，点了点头。下一瞬，他睁开双眼，道:“施主可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白洎殷闻言，面不改色道:“方丈是明白人，我与青詝阁无亲无故，南嬷嬷如何会顺手帮我救回来？”
问初笑了一下，道:“不知姑娘手中的镯子，是何人所赠？”
白洎殷低头看了眼圈在腕上的玉镯，面色不改道:“亲人所赠。”
问初眉眼祥和，“这个镯子用的材质，是越族特有的，南浔便来自那个部族，她说见到姑娘就如遇到亲人般。”
只是因为这个？
白洎殷垂下眼帘，压住了眸底的疑虑。
青詝阁坐落在皇宫里，问初是狗皇帝的身边人，眼下她要行事，这里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平台。
天赐良机。
她莞尔，眼中露出一抹自然的笑意来，那样子可以算得上是人畜无害了。
“方丈，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多日叨扰已是让我汗颜，只是眼下我身无长物，可否让我在阁中帮助打扫，以待来日，也好回报一些方丈与南嬷嬷的恩情？”
无需汗颜，人能够不要脸起来，想必还能更不要脸些。
问初似是早有预料，他眼中带着笑意，点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必如此。”
此言既出，白洎殷心里一咯噔。
所幸下一秒问初那儿又悠悠飘来声音。
“眼下阁中少了一位祭司，老衲观姑娘仪态举止都是上佳，或可胜任？”
这样更好。
白洎殷垂了垂眸，肃穆道:“必尽力而为。”
问初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姑娘了，晚些的时候南浔会交代姑娘相关事宜。”
结束后，白洎殷起身，面对着问初，再行一礼。
问初身体极瘦，身上披着那件袈裟与身体间留有空隙。
她目光朝下，陡然看见问初背上的似有几道青色纹路，看不真切，她想再看，却发现问初不知何时已看向了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寒意。
白洎殷抬眸对视，下一刻，问初又恢复平静神色，眼眸入止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白洎殷的错觉。
她转身准备抬脚离开，下一秒身后再度传来声音，“几日后圣上会举行秋猎，你就和南浔跟在我身侧吧。”
白洎殷压下心底的疑惑，作揖道:“是。”
翌日。
明瓦窗还未能照进光亮，屋内黑蒙蒙的，窗下的洎时烛在下一刻燃尽，长廊下的灯紧接着亮了起来，宁静在这一刻被打破。
屋外响起扣门声，白洎殷披着发从床上坐起，今日是她正式成为青詝阁祭司的日子。
婢女鱼贯而入。
屋内的灯刚刚点起，朦胧中掩盖眼睛里的晶莹。
浴桶笼罩着一层白白的水雾，香料聚在一起散发出的幽香萦绕绵延。层层隔帘围的密不透风。
下一刻，莹白的足尖牵着水珠落在绒毯上，地上的颜色深了一片。
借着屋内烛灯，镜中那张脸清晰起来，鹅蛋脸，一双标志的丹凤眼。半月麻花辫对称的盘在两边，流苏发带系在上面，鸾鸟活灵活现，一顶花冠压在头顶的发髻上，剩下的发瀑于身后一泻而下。
白纱帐从顶部一泻而下，此刻两边被掀开，一双鞋面绣着庄肃的图腾，脚裸缠着青珠，那几颗铃铛极小，又或许是铃铛的主人一举一动极为庄重，发出的声音微不可查。
钟声快慢有数。
高台之下，抬头能望见灰蒙蒙的天空，白洎殷站在石阶下，午间的风夹着冷气，扬起白色的帽纱，空中飘下雪来。
下雪了。
是详兆啊。
那座高台承载着信徒的虔诚与敬畏，所有人围在台下，口中念念有词。
这座阁楼，除了问初是传统的佛教信徒，其余的人都或多或少的信奉另外一种宗教，一种外来与本土相融合的宗教。他们对这种信仰几乎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
白洎殷抬头望天，抬脚一步步走向第一阶，她紧紧拽住拳头，指甲在手心抠出一排月牙窝，渗出一片黏腻。下一刻，她手一松，提起裙摆踏上了第一阶。
西旻而启，岁稔时康。
纨绔之岁，莳花候月。
曈曚暄妍，十里长亭。
杨柳未折，卮言已尽。
下雪了。
她一袭青衣于天地间醒目。
山倾玉碎，戍铁沉沙。
凌澌碎琼，莼鲈断鸿。
雕栏作朽，芥麦棽离。
风雨如晦，溯流而归。
直至她至第二十七阶石阶，顶方的光景豁然开朗起来。
师父。
洎殷……看清了……
天渐渐昏暗下来，轿辇一路将白洎殷送回了居所。
是夜，白洎殷趁着无人的时候又出去了一趟。
她如今已经和颜瑾打过照面了，也该见见其他故人了。
早些年的时候，颜瑾的父亲颜若安和白洎殷的师父杜衍是旧交，两国联手，曾无数次击退绛娄的侵扰，边防线比铁皮还硬。
颜若安是战死的，现在的皇帝悯其功绩，在宫中的一处另请了坟冢，萧云簌死后亦葬在那里，萧云簌是颜瑾的母亲，也是皇帝最亲近的妹妹。
萧胤记得萧云簌生前喜欢海棠，他便令人在那里种了一大片的海棠树。
白洎殷绕开了守卫，越往里处走越僻静。她打了一个光线不显的灯，凝视留意着沿路斜出的枝丫。
“皇帝是昏了头了，会想要出兵西禾。”张淮序嗤笑道。
颜瑾将香插在墓前，再拜。
他眼中闪过一抹讽意:“人到暮年，总是坐不住了。他想要统一四海，可内有太后压着他，他讨不着好，就只能兵戈向外。绛娄那边，也该盯着些了。”
张淮序闻言，点了点头:“过几日便是秋猎了，何家那个庶子，坐不住了？你可有想好动作？”
颜瑾直起身，柔声道:“怎么办？我向来乐于助人，能帮的事，自然会帮。”
可颜瑾会是那么好心的人吗？张淮序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话未说出，下一秒耳边传来动静，二人目光俱是一凛，张淮序已藏至角落。
白洎殷只站在那里，下一刻感觉到脖颈上被一只手猛的勒紧。她神色一凛，想要抽出袖间匕首，可那掐着脖子的力道之狠让她毫无喘息的余地。
电光火石间，借着昏暗的灯光，二人总算看清对方的面容。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白洎殷心底一凉，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没了挣扎的力气，滚烫的泪水滑了下来。
下一刻，脖颈的压迫一松，空气猛的大口灌入进来，她的手还在抖，整个人剧烈的咳起来，脱力般的顺着背后的树干滑了下去。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抬起头，那人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白洎殷垂眸一阵，慢慢站了起来，方寸之间压迫尽显，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眼中风波未定。
好一个故人相逢。
“侯爷。”这两个字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又带着一丝冷然。
她的手还在抖，可下一刻，她抬眸，两双视线触碰。她眼中是来自天上宫阙，踏碎琼乱玉的凌厉。
半晌，白洎殷缓过神，站起身。
空气中那股威压在这这一刻形成微妙的平衡，片刻过后，颜瑾向后退了两步，晚风拂面，空气又流动起来了。
“这位……姑娘。”颜瑾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白洎殷神色又恢复正常，只是盯着对方，好像在说:“差点命丧你手。”
她知道刚才颜瑾是起了杀心的。
“好久不见。这么晚了，姑娘如何在这里？”
“托侯爷的福，我大难不死，被青詝阁的人捡回一条命。眼下来祭拜一下颜伯伯。过去没有机会，如今到了这里，想到了一些旧事，想着这估计是眼下能见到的唯一的故人了。”
颜瑾神色微动，透着一抹复杂。
白洎殷取出香拜了三拜，然后将三炷短香插进香炉里。
白洎殷深吸一口气，脸色还有些惨白，但是神情却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对了，侯爷这么晚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觉得呢？”颜瑾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那笑却不达眼底。
白洎殷感觉刚才那股濒死的感觉一时间又涌了上来，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良久，出声轻轻道:“颜卿何。”
对方身影一顿，白洎殷已到了面前。
“我前些日子捡到了个东西，想来是侯爷的。”白洎殷从袖中掏出了那张带血的帕子，轻轻放到对方手上，道:“如今物归原主了。”
对方眼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放凉意，却也只是盯着她，没说话。
“侯爷放心，至湘不是碍事的人，你我今日一别，井水不犯河水。”白洎殷行下一礼，放下帷帽的帽纱，遮住了脸，转身离开。
来祭拜别人，差点把自己献祭了，这世上竟还有此等倒灶的事。
下一刻，身后传来声音:“我救你一命，你怎么回报我？”
白洎殷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她回过一个侧颜，温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你娶吗？”
躲在暗处的张淮序已瞠目结舌，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划掉，胆大不羁的人。
后面没了声音。
下一秒，白洎殷已抬步离开。
张淮序从阴影中走出来，笑道:“怎么？认识？”
“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