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现实几乎要将牛婶压垮，她耷拉着唇角，退而求其次：“小谢将军不行，那他的朋友呢？军中那般多的好儿郎，总有能与姑娘相配的。”
姜竞霜不置可否。
她理解牛婶对她婚事的操心，这等乱世，女儿若寻不到好夫家，有个依托，总是危险的，何况姜竞霜生得还这般美。
可姜竞霜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她并不是一味想要嫁人生子的。
当谢羯的捷报传来时，没人知道姜竞霜坐在窗下愣愣出神，既为谢羯高兴，又为自己伤怀。
谢羯说，他要夺回长安。
于是五岁练枪，十五岁从军，十七岁领兵，十八岁就能建功立业。
他走出了那么远，徒留姜竞霜还在原地，无法望其项背，她却连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气都没有。
倒也不是说姜竞霜不敢，而是知道这个世道，她就算把心里的愿景说出口，也不会被人理解，只会被人耻笑。
所以姜竞霜索性谁也不告诉，既不和牛婶说，也不和谢羯提。
她等大夫上门，替牛婶针灸后，又将那刀猪肉做了红烧肉，陪牛婶用过午饭，留下银子，便去了济世堂。
姜竞霜在此坐诊。
关婵对她放养到了极致，只要她不在外头乱生事端，无论她做什么，关婵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竞霜很明白，关婵这般对她，不是因为理解她，而是对她没有要求，所以才会随她去，如果换做谢芸禾，她来医馆第一天，关婵就能把她捉回去关禁闭。
女孩子在医馆抛头露面，虽为了救人，但看了那么多男人的身体，还要不要好亲事了？
姜竞霜都知道，但她也无比庆幸关婵对她的不闻不问，如此，她才能向着自己要做的事，更进一步。
姜竞霜进了医馆，先脱去钗环，只留素素的发髻，再把环佩摘下，郑重放进匣子中，才去前头坐诊。
姜竞霜最擅医治伤寒和刀剑疮伤，早有患者侯着，一见她来，就整齐有序地过来排队。
最开始，姜竞霜出来问诊不是那么顺利的，她是年轻的小娘子，光润玉颜，明眸善睐，靥笑春桃，这般的好看，自然一下子就造成了轰动。
那些闲散惫懒之徒一径围了过来，把她当西洋景看，更有甚者，生了那等歹心，借看病之余，享受她温言细语的询问，借机让她抚摸身上的赘肉油骨。
姜竞霜一颗悬壶济世之心，被这些好色之心弄得几乎碎裂。
她红胀了脸，被他们团团包围着，好像一只落入鬣狗圈套的绵羊，接下来就要被开膛剖肚。
姜竞霜既羞且恼，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些地痞流氓看着不仅良心不发作，反而更来劲了，纷纷起哄：“快摸啊！小大夫，你不摸摸看，怎么知道他骨头断没断？”
起哄声不绝，忽地声音被拉得又尖又锐，成了裂帛般的长调，一个起哄的市井流氓被人拽着后领扔了出去。
其余人纷纷转头，怒：“谁在此生事？”
不及细看，一把烈水银枪晃晃伸来，枪尖锋利，单是光芒就能将人下颌皮割破，露出血肉来。
人群畏惧噤声，不由缓缓往两处分开，谢羯便这般走了进来。
长眉入鬓，眉骨高深，鼻梁直挺，一双黑眸长而锋利，眼尾挑起无法无天的神色来，他嗤笑地看着床榻上大腹便便的病人，眼尾压着狠意，问：“伤到哪处骨头了？”
床榻上的无赖最会欺软怕硬，一眼看穿他会武，又穿得富贵，不好招惹，忙忙起身：“不曾伤着，不曾伤着。”
他忙敛衣，但手脚匆忙，圆滚滚的肚子兜不住油脂，倾泄了出来。
谢羯抬手：“别呀，不是来看大夫吗？怎么会没有伤到骨头。”他的嘴角恶劣上扬，“不如让小爷替你打断几根。”
他说着就伸手，这些地痞无赖欺负弱女子尚可，实则没什么本事，谢羯不以强欺弱，把银枪抛给姜竞霜，赤手空拳拎着地痞的衣领就是一顿揍。
他五岁开始就习武，谢家有极为丰厚的武学底蕴，把他的基础打得扎实，后来谢冲又把他扔进了军营里，实战经验更是丰富，打一个地痞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姜竞霜抱着烈水银枪，急得要命，生怕谢羯把地痞打死了。
他虽是谢冲的儿子，但有王法在，也不能肆意妄为的。
姜竞霜只能去拉谢羯的袖子，谢羯揍断了地痞五根肋骨，要不是见姜竞霜急得都要掉眼泪，他是绝不会收手的。
他揍完地痞，也不让人留下来看病，一脚把人踹出去：“滚。”
朗朗日光下，每个人都看清楚了谢羯揍人时肆意张扬的模样。
他却半点不惧，提了银枪就在那儿坐着，谁看病时不老实，就直接动手教育。
姜竞霜担心无比，生怕那地痞回去生事，但谢羯半点不在意，还有心情跟姜竞霜开玩笑：“你若真想报答我，便替我揉揉，揍人忒费骨头了些。”
他甩了甩手腕，除了因为揍人太狠，指骨破了点皮，还真看不出他哪里伤到了骨头。
姜竞霜意识到他又开始犯浑逗她玩了，就不理他了。
但她确实也要感谢谢羯替她出头，那日之后，再没有地痞流氓敢上门，让她坐诊安稳了许多。
*
姜竞霜把最后一位病人送走，已经是酉时，天已黑了大半，街上的店铺都把灯笼亮堂堂地点了起来。
她有了些许疲惫，但因为谢羯今日凯旋，她不能回去扰了他们一家团圆的兴致，便起身去隔壁的铺子买了一碗素面。
在用饭时，一束烟火窜上深空，热烈地绽放开，在黑色的夜幕里留下织锦般的金线。
于是面铺里的掌柜和食客都仰头看着夏日烟火，他们看着烟火的方向，便知道这是宫中所燃，为的是庆贺谢羯的大捷，于是他们开始对谢羯的风采和这场大捷津津乐道起来。
有些人认出了姜竞霜，因为谢羯揍人的事，他们都对这位小大夫的身世有所了解，便很诧异：“谢小将军都回来了，姜小大夫还不回去吗？”
姜竞霜也在看烟火，她道：“得看诊呢。”
于是他们称赞起姜竞霜的医者仁心，姜竞霜安静地吃完了素面，付了银子，回到了医馆。
她多点了几盏油灯，取出医书学习。
医书所录有限，而病人总病得千奇百怪，姜竞霜一刻不敢松懈地学习着，不知不觉，看得入迷，等一团阴影从上罩下时，已至深夜。
有人站在柜前，屈起手指，轻叩柜面，将姜竞霜从她神游的世界中敲醒。
姜竞霜茫然抬眼，见到锋利的下颌，薄而直的唇瓣，挺翘的鼻梁，狭长如裂的黑眸，还要那飞扬的长眉。
姜竞霜：“表兄？”
她为谢羯不在皇宫，不在谢府，而出现在这小小的济世堂而感到吃惊不已。
谢羯比姜竞霜高了一个头，他屈起臂弯，靠在柜台时，目光才能略略与姜竞霜齐平。
他道：“我回来了，你不在谢府接我，反而躲在这儿。”
姜竞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羯是这样的性子，他上有太子赏识，下有关婵宠爱，就是偶有谢冲的敲打，也不算什么，他从小就足够横冲直撞，不用惧怕得失，也不必计较后果，他从来只做想做的事。
就像那日，哪怕揍了两个地痞，把人肋骨打断了五根，对谢羯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谢羯纵马长街，不用知晓天高，也不必猜测地厚。
他只管浓烈地表达。
而姜竞霜应对这些表达，总是吃力的。
她要顾忌的太多，而谢羯的不管不顾，也总会让人心生误会，姜竞霜难以招架，只能紧紧地把守着底线。
姜竞霜迟疑地看向医书：“有病人，我得看医书学习，病等不得人。”
谢羯冷哼了声。
他绷着张脸，将一盒八样的点心放到姜竞霜手边：“吃吧，小医迷。”
姜竞霜看那系点心盒子上织锦绸带的纹路很不同，是龙翔卷云，她道：“这是宫里的点心？”
谢羯道：“庆功宴上，也就这点心还能入口了。”
宫廷设宴，讲究的都是荣誉，御厨们上的菜一般都是寓意象征大过味道，不过也没关系，左右文武百官参宴，为的也是圣恩，只有谢羯，一心一意，就奔着吃去的。
自己吃了还不够，还要打包回来。
姜竞霜很犹豫：“陛下没有说什么吗？”
谢羯道：“我同太子要的。”
谢羯很小就得了太子的赏识，太子几乎是把谢羯当弟弟养大，要个点心并不算什么。
姜竞霜放下心来，便不再说什么，解了绸带，打开盒盖，果然看到八样精致玲珑的点心。
姜竞霜净了手后，随意拿了个元宝形状的，小小地咬了口。
谢羯道：“你竟不问我哪个最好吃。”
姜竞霜摇摇头：“那就没有惊喜了。”
这是很意外的回答，因为姜竞霜柔柔弱弱，好言好语的，看上去和一般的女子没什么区别，可是她能来医馆坐诊，又暗示了她骨子里的叛逆。
谢羯便笑，他随意地问道：“我不在的两个月，有没有不长眼的上门挑事？”
姜竞霜摇摇头。
谢羯规矩立得好，大家的肋骨都生得好好的，不愿自讨苦吃。
谢羯颔首：“你呢？有没有话要与我说？”
姜竞霜一愣。
谢羯立在柜前，眼皮耷着，盖着一半眼眸，垂下的长翘睫毛遮下阴翳。
姜竞霜嗫嚅了下：“说……什么？”
谢羯撩起眼皮，他的眼皮由宽变窄，弧度流畅地收进眼尾，归拢在一处往上一勾，如锦鲤摆尾，好似写意的一笔却有几分灵动，他看人时，总会因为眼尾压着的褶子而流出些情绪来。
他道：“好没有良心的妹妹，哥哥大捷归来，一点表示都没有。”
姜竞霜想到了她今早亲手交给关婵的那一提药包。
由她亲自将药材晒干，挑选，配比，再用纱布一针针缝起的药包。
姜竞霜勉勉强强牵起唇角，道：“自然是要祝贺哥哥的。”
姜竞霜不置可否。
她理解牛婶对她婚事的操心，这等乱世，女儿若寻不到好夫家，有个依托，总是危险的，何况姜竞霜生得还这般美。
可姜竞霜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她并不是一味想要嫁人生子的。
当谢羯的捷报传来时，没人知道姜竞霜坐在窗下愣愣出神，既为谢羯高兴，又为自己伤怀。
谢羯说，他要夺回长安。
于是五岁练枪，十五岁从军，十七岁领兵，十八岁就能建功立业。
他走出了那么远，徒留姜竞霜还在原地，无法望其项背，她却连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气都没有。
倒也不是说姜竞霜不敢，而是知道这个世道，她就算把心里的愿景说出口，也不会被人理解，只会被人耻笑。
所以姜竞霜索性谁也不告诉，既不和牛婶说，也不和谢羯提。
她等大夫上门，替牛婶针灸后，又将那刀猪肉做了红烧肉，陪牛婶用过午饭，留下银子，便去了济世堂。
姜竞霜在此坐诊。
关婵对她放养到了极致，只要她不在外头乱生事端，无论她做什么，关婵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竞霜很明白，关婵这般对她，不是因为理解她，而是对她没有要求，所以才会随她去，如果换做谢芸禾，她来医馆第一天，关婵就能把她捉回去关禁闭。
女孩子在医馆抛头露面，虽为了救人，但看了那么多男人的身体，还要不要好亲事了？
姜竞霜都知道，但她也无比庆幸关婵对她的不闻不问，如此，她才能向着自己要做的事，更进一步。
姜竞霜进了医馆，先脱去钗环，只留素素的发髻，再把环佩摘下，郑重放进匣子中，才去前头坐诊。
姜竞霜最擅医治伤寒和刀剑疮伤，早有患者侯着，一见她来，就整齐有序地过来排队。
最开始，姜竞霜出来问诊不是那么顺利的，她是年轻的小娘子，光润玉颜，明眸善睐，靥笑春桃，这般的好看，自然一下子就造成了轰动。
那些闲散惫懒之徒一径围了过来，把她当西洋景看，更有甚者，生了那等歹心，借看病之余，享受她温言细语的询问，借机让她抚摸身上的赘肉油骨。
姜竞霜一颗悬壶济世之心，被这些好色之心弄得几乎碎裂。
她红胀了脸，被他们团团包围着，好像一只落入鬣狗圈套的绵羊，接下来就要被开膛剖肚。
姜竞霜既羞且恼，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些地痞流氓看着不仅良心不发作，反而更来劲了，纷纷起哄：“快摸啊！小大夫，你不摸摸看，怎么知道他骨头断没断？”
起哄声不绝，忽地声音被拉得又尖又锐，成了裂帛般的长调，一个起哄的市井流氓被人拽着后领扔了出去。
其余人纷纷转头，怒：“谁在此生事？”
不及细看，一把烈水银枪晃晃伸来，枪尖锋利，单是光芒就能将人下颌皮割破，露出血肉来。
人群畏惧噤声，不由缓缓往两处分开，谢羯便这般走了进来。
长眉入鬓，眉骨高深，鼻梁直挺，一双黑眸长而锋利，眼尾挑起无法无天的神色来，他嗤笑地看着床榻上大腹便便的病人，眼尾压着狠意，问：“伤到哪处骨头了？”
床榻上的无赖最会欺软怕硬，一眼看穿他会武，又穿得富贵，不好招惹，忙忙起身：“不曾伤着，不曾伤着。”
他忙敛衣，但手脚匆忙，圆滚滚的肚子兜不住油脂，倾泄了出来。
谢羯抬手：“别呀，不是来看大夫吗？怎么会没有伤到骨头。”他的嘴角恶劣上扬，“不如让小爷替你打断几根。”
他说着就伸手，这些地痞无赖欺负弱女子尚可，实则没什么本事，谢羯不以强欺弱，把银枪抛给姜竞霜，赤手空拳拎着地痞的衣领就是一顿揍。
他五岁开始就习武，谢家有极为丰厚的武学底蕴，把他的基础打得扎实，后来谢冲又把他扔进了军营里，实战经验更是丰富，打一个地痞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姜竞霜抱着烈水银枪，急得要命，生怕谢羯把地痞打死了。
他虽是谢冲的儿子，但有王法在，也不能肆意妄为的。
姜竞霜只能去拉谢羯的袖子，谢羯揍断了地痞五根肋骨，要不是见姜竞霜急得都要掉眼泪，他是绝不会收手的。
他揍完地痞，也不让人留下来看病，一脚把人踹出去：“滚。”
朗朗日光下，每个人都看清楚了谢羯揍人时肆意张扬的模样。
他却半点不惧，提了银枪就在那儿坐着，谁看病时不老实，就直接动手教育。
姜竞霜担心无比，生怕那地痞回去生事，但谢羯半点不在意，还有心情跟姜竞霜开玩笑：“你若真想报答我，便替我揉揉，揍人忒费骨头了些。”
他甩了甩手腕，除了因为揍人太狠，指骨破了点皮，还真看不出他哪里伤到了骨头。
姜竞霜意识到他又开始犯浑逗她玩了，就不理他了。
但她确实也要感谢谢羯替她出头，那日之后，再没有地痞流氓敢上门，让她坐诊安稳了许多。
*
姜竞霜把最后一位病人送走，已经是酉时，天已黑了大半，街上的店铺都把灯笼亮堂堂地点了起来。
她有了些许疲惫，但因为谢羯今日凯旋，她不能回去扰了他们一家团圆的兴致，便起身去隔壁的铺子买了一碗素面。
在用饭时，一束烟火窜上深空，热烈地绽放开，在黑色的夜幕里留下织锦般的金线。
于是面铺里的掌柜和食客都仰头看着夏日烟火，他们看着烟火的方向，便知道这是宫中所燃，为的是庆贺谢羯的大捷，于是他们开始对谢羯的风采和这场大捷津津乐道起来。
有些人认出了姜竞霜，因为谢羯揍人的事，他们都对这位小大夫的身世有所了解，便很诧异：“谢小将军都回来了，姜小大夫还不回去吗？”
姜竞霜也在看烟火，她道：“得看诊呢。”
于是他们称赞起姜竞霜的医者仁心，姜竞霜安静地吃完了素面，付了银子，回到了医馆。
她多点了几盏油灯，取出医书学习。
医书所录有限，而病人总病得千奇百怪，姜竞霜一刻不敢松懈地学习着，不知不觉，看得入迷，等一团阴影从上罩下时，已至深夜。
有人站在柜前，屈起手指，轻叩柜面，将姜竞霜从她神游的世界中敲醒。
姜竞霜茫然抬眼，见到锋利的下颌，薄而直的唇瓣，挺翘的鼻梁，狭长如裂的黑眸，还要那飞扬的长眉。
姜竞霜：“表兄？”
她为谢羯不在皇宫，不在谢府，而出现在这小小的济世堂而感到吃惊不已。
谢羯比姜竞霜高了一个头，他屈起臂弯，靠在柜台时，目光才能略略与姜竞霜齐平。
他道：“我回来了，你不在谢府接我，反而躲在这儿。”
姜竞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羯是这样的性子，他上有太子赏识，下有关婵宠爱，就是偶有谢冲的敲打，也不算什么，他从小就足够横冲直撞，不用惧怕得失，也不必计较后果，他从来只做想做的事。
就像那日，哪怕揍了两个地痞，把人肋骨打断了五根，对谢羯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谢羯纵马长街，不用知晓天高，也不必猜测地厚。
他只管浓烈地表达。
而姜竞霜应对这些表达，总是吃力的。
她要顾忌的太多，而谢羯的不管不顾，也总会让人心生误会，姜竞霜难以招架，只能紧紧地把守着底线。
姜竞霜迟疑地看向医书：“有病人，我得看医书学习，病等不得人。”
谢羯冷哼了声。
他绷着张脸，将一盒八样的点心放到姜竞霜手边：“吃吧，小医迷。”
姜竞霜看那系点心盒子上织锦绸带的纹路很不同，是龙翔卷云，她道：“这是宫里的点心？”
谢羯道：“庆功宴上，也就这点心还能入口了。”
宫廷设宴，讲究的都是荣誉，御厨们上的菜一般都是寓意象征大过味道，不过也没关系，左右文武百官参宴，为的也是圣恩，只有谢羯，一心一意，就奔着吃去的。
自己吃了还不够，还要打包回来。
姜竞霜很犹豫：“陛下没有说什么吗？”
谢羯道：“我同太子要的。”
谢羯很小就得了太子的赏识，太子几乎是把谢羯当弟弟养大，要个点心并不算什么。
姜竞霜放下心来，便不再说什么，解了绸带，打开盒盖，果然看到八样精致玲珑的点心。
姜竞霜净了手后，随意拿了个元宝形状的，小小地咬了口。
谢羯道：“你竟不问我哪个最好吃。”
姜竞霜摇摇头：“那就没有惊喜了。”
这是很意外的回答，因为姜竞霜柔柔弱弱，好言好语的，看上去和一般的女子没什么区别，可是她能来医馆坐诊，又暗示了她骨子里的叛逆。
谢羯便笑，他随意地问道：“我不在的两个月，有没有不长眼的上门挑事？”
姜竞霜摇摇头。
谢羯规矩立得好，大家的肋骨都生得好好的，不愿自讨苦吃。
谢羯颔首：“你呢？有没有话要与我说？”
姜竞霜一愣。
谢羯立在柜前，眼皮耷着，盖着一半眼眸，垂下的长翘睫毛遮下阴翳。
姜竞霜嗫嚅了下：“说……什么？”
谢羯撩起眼皮，他的眼皮由宽变窄，弧度流畅地收进眼尾，归拢在一处往上一勾，如锦鲤摆尾，好似写意的一笔却有几分灵动，他看人时，总会因为眼尾压着的褶子而流出些情绪来。
他道：“好没有良心的妹妹，哥哥大捷归来，一点表示都没有。”
姜竞霜想到了她今早亲手交给关婵的那一提药包。
由她亲自将药材晒干，挑选，配比，再用纱布一针针缝起的药包。
姜竞霜勉勉强强牵起唇角，道：“自然是要祝贺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