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许拾掇完赶到书房的时候,沈桓还没到。

    喜春跟在沈知许身后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什么贵人,上个月瑕玉阁就叫人忙前忙后的收拾了,好大的阵仗!”

    沈知许心里也在好奇,沈桓从不约朝中好友私下来往,就算是溧阳老家的叔伯们过来,也只会是永安堂帮着张罗,这次沈桓亲自吩咐收拾出瑕玉阁,还命人挑了好些机灵的丫鬟提前过去候着,也不知要来的是什么人物。

    坐在沈桓的书桌前,沈知许把玩着他那支檀香木紫毫笔,又在价格不菲的罗纹纸上反反复复写着一个烦字。

    不管是什么贵客,叫人白等那么久,真是叫人挺烦的。

    松烟墨被喜春研磨的细腻丝滑,沈知许落下的笔迹却狗爬似的,难以入目。

    “写字真难!”

    沈知许看着自己笔下歪歪扭扭的烦字,没有耐心的丢了笔。

    喜春闻声也停下研磨的动作,笑道:“怪不得老爷到处寻着要给您找先生,不过姑娘聪慧,大学士又是武德年间的状元,有这样的家底在,姑娘定不会输给那些京中才女!”

    沈知许正欲开口打破喜春无谓的幻想,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

    屋内两人一起抬眼,有人从门外掀帘进来。

    门帘半开,午间的阳光一下落进来,打在来人的身上。

    少年一袭白衣胜雪,身量纤长,不同于京中那些纨绔子弟脑满肥肠的样子,他浑身单薄的厉害,后背瘦削,骨架凸起,像是有些娘胎里带的弱症,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几分病态的弱色。

    可即使这样,依旧掩不住少年那张绝色的容颜。

    下颌瘦削,轮廓精致,高挺的鼻梁上方是一双美到几乎妖冶的眼,狭长的眼缝微微收起,漆黑的眸子窝在深邃的眼框内,静静的落在鸦色的长睫下,看不清晰里面的情绪。

    好绝的帅哥!

    这是见到那人,沈知许脑中蹦出来的唯一想法。

    作为在大昭国撩遍美男子的沈家爱女,沈知许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两眼放光搓着一双手极为轻佻的就上前搭讪。

    “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人轻咳一声,好看的一张脸上顿时染上几分惨白的病容,一双桃花眼中满是促狭和无措,偏偏更显病弱美人的模样。

    沈知许看的心头一跳,正欲再次开口关怀关怀娇美人,哪知匆匆赶来的沈桓怒斥一声:“孽障!这是你兄长!还不赶紧与兄长见礼!”

    沈知许:?不是你哪来的这么个好大儿?

    “兄长?”沈知许百思不得其解:“爹爹您背着我娘养外室了?”

    “胡说八道!”沈桓面色铁青,声音扬高一寸。

    “那些是……”

    沈知许更迷糊了,指着一旁的少年满脸错愕。

    沈桓大步跨进来,然后坐在书桌旁。

    “这是你萧伯父家的兄长,你也知道你萧伯父他……”

    话没说完,沈桓突然噤声扭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少年,似乎生怕自己的不当用词提及到少年的伤心往事。

    “总之,令仪他三年守孝期满,如今已从溧阳来了汴京,以后便是我们沈家人了。”

    说着沈桓转回目光去看自家那不成器的女儿,厉声警告:“你以后不许欺负兄长,要敬他爱他,听懂了吗?”

    提到令仪这个小字,沈知许总算有了些印象。

    沈家不是世族,沈桓原是溧阳小地方的穷书生,早些年家里穷,供不起他读书,是亦友亦兄的萧氏好友日夜做工,供他读书。

    可以说没有那位萧伯父,就没有今日的沈桓。

    三年前,沈知许刚刚穿越来不久的时候,沈桓就接到挚友病故的消息,并匆匆赶赴溧阳。

    沈知许跟着沈父沈母赶到的时候,规整齐全的小屋内只有一个少年身穿孝服跪在堂前。

    那个少年便是眼前的萧问,小字令仪。

    彼时的萧问只有十四岁,萧家也再无他人,沈桓本欲将萧问带回汴京当作义子养着,没想到少年一身病骨却脊背挺直,嗓间的声音掷地有声。

    “令仪此生得父亲养育之恩,绝不敢忘,亦不可再做他人之子,望沈伯父成全,况且父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儿子,令仪自当为他守孝三年。”

    这一番孝心,叫沈桓更加爱惜少年,三年孝期一满,就立马将人接到了汴京。

    说起来沈知许对他印象其实挺深的。

    十四岁的男孩长一张隽美无俦的脸,又是一副病骨如丝的模样,让沈知许这个爱好帅哥的“登徒子”实在是难以拒绝。

    凭借着十三岁正是不懂事的年纪,沈知许借口怕黑,沈府沈母又要张罗宾客,下榻萧家的当晚就缠着和萧小帅哥睡了一张床。

    只不过三年过去,沈知许早将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再加上萧问这三年变化着实不小。

    男孩迅速生长,从男孩变成了更加成熟清冷的少年,眉眼间属于孩童的稚气尽数褪去,叫人对面不识。

    得,帅哥变兄长,撩都不能撩了,沈知许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闷闷的。

    “知道了,爹爹。”说完遂一转身朝着萧问见了一礼,道:“见过兄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抬眸的一瞬间沈知许好像看见萧问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笑意,只一瞬,那人又恢复满眼清冷自持的模样,躬身回礼。

    “见过沈家妹妹。”

    他将妹妹两个字咬的极重,这也让沈桓颇为满意,大手一挥道:“好了,以后就是自家兄妹了,就别多礼了。”

    “对了,囡囡不是要查黄三的事?你一个姑娘家总抛头露面也不是好事,惹得外人非议,这样……你挑几个护卫,然后叫你兄长陪你一块儿去,这样我也好放心些。”

    虽然不能撩,可在外奔波有这么个病弱美人作陪,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沈知许没多做犹豫,欣然应下。

    “是,爹爹。”说着沈知许还颇为客气的对着一旁的萧问道:“那就麻烦兄长了。”

    屋外有风拂过,透过窗户的缝隙,将萧问的衣角吹的翻飞,少年嗓音清冽,好似山间清流涓涓而过。

    “保护妹妹,原是份内之事,算不上麻烦。”

    这话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又总觉得听上去有些歧义,沈知许只当自己是被帅哥迷了心智,点点头后不再多言。

    第二日晌午,沈知许刚刚用过午膳,喜春就从忠叔那里收到了消息。

    “姑娘,不出你所料,黄家人果然有所动作。”

    沈知许内心一定:“怎么?他们去找仵作了?”

    喜春点点头:“忠叔按照您的交代,提前买通了汴京的所有仵作,昨日夜里,一个名叫丁酉的仵作就被黄家人找到了,说是给了一定金子,让他作伪证,证明黄三是被打断腿引发死亡,忠叔提前跟他说不管对方给多少,拿到消息来,我们都会给双倍,那丁酉见了黄家人后今天天不亮就来沈府报信了。”

    沈知许点点头:“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

    说着她又交代喜春:“叫忠叔好好盯着黄家人,这黄家人刚刚放血出了一定金子,这几日他们必会找后面主使之人将亏损要回来,只管盯着他们,有任何发现及时告诉我!”

    喜春有些不解:“可是姑娘,黄家人找仵作做假证词已经被我们发现,只要与他们对峙,姑娘不就不会被他们缠着了,为何还要继续查下去,徒生事端?”

    “对峙?他们摆明了是要我在汴京背上杀人的罪名,更有甚者还会影响我爹的仕途,是,我沈知许确实爱找俊俏公子喝两杯酒谈谈心,说我孟浪或者离经叛道我都可以认,我也不在乎,可这莫须有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我便要扣帽子的人也尝尝我的厉害,我不仅要揪出幕后之人,我还要刑部公堂之上,汴京百姓面前,他们亲口承认诬陷我!”

    喜春看着面前少女张狂又让人忍不住侧目的模样,只觉得心脏都跳的快了一些。

    沈知许起身,道:“安排马车,我们去查另一条线索。”

    事关自家姑娘的性命,喜春不敢耽搁,碎步出门就去安排车马。

    等到沈知许走到后门要上马车,这才想起来沈桓的交代。

    刚踏进马车的脚又收了回来,沈知许朝着站在门口的忠叔问道:“可有叫人通知萧……”

    想了想,她还是改了口:“我兄长?”

    忠叔拱手弯身:“回姑娘的话,刚刚去了瑕玉阁,伺候的丫鬟说是少爷出门了,现下不在府上。”

    虽然很遗憾没有帅哥作陪,但目前查黄三一事迫在眉睫,沈知许也不想浪费时间,摆了摆手重新踏进马车内。

    “走吧,去路童路公子那里。”

    骏马扬蹄,空气中尘土飞扬,车夫猛一抽鞭,大喝一声。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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