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
乔音在手上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肥皂，手也水盆里洗了一遍又一遍。
指腹被洗得虚泡起皱，但她停不下来。
洗着洗着，她的眼神瞟到灶台旁的那碗烂面条。
她刚刚出来的急，把自己那碗没吃完的面也一并带了出来。
瞬间！
她的心里被点燃了一把无名的怒火。
一股脑地，她将这些全倒进了垃圾袋。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终于爽了……
然而，这阵爽感持续得非常短暂。
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情绪开关，一种莫名的愧疚渐渐浮上心头，浇灭了她一时的快意，连刚刚自己产生的怒火都显得十分罪恶。
她刚刚做的这一切都是背着林红娟做的。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事无大小，这是一种背叛。
她背叛了自己的母亲。
每次做了这种“背叛”林红娟的事，乔音都会非常痛苦。
即便林红娟没在她身边，没有批评她。
但她自己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自动预演起母亲对自己对审判了。
【你怎么能骗我！】
【我挣钱供你们姐弟上学很不容易的！】
【你在学校都学了什么，不知道孝敬我么！】
【你知道肉价多贵么？！】
【浪费可耻！】
【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你跟你二姐一样，一点都不懂事。】
……
愧疚。
太愧疚。
越是愧疚，乔音越是更加细心地做着林红娟吩咐的家务活儿。
林红娟常说，女人生来就是干家务的，从小要学会干家务，不然人后会被笑话。
乔音一直被这么教养着。
当然她被教养的非常优秀。
不消片刻，那些锅碗瓢盆儿就被她洗得干干净净，顺带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厨房。
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她从煤炉边取出了一块废蜂窝煤，踩成碎煤渣，扔进了装着烂面条的垃圾袋。
烂煤渣吸走烂面条的水，胡成一团，这样，谁都不会知道她背地里把面条到了。
就当一切没有发生。
在反复确认不会被林红娟发现之后，她高度紧张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拖着疲惫的身子，她没有去客厅找林红娟复命等待她的下一个指示，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寻找药片。
最后，她没有找到药片，应该是忘学校了。
刹那间，她叹了一口气，双脚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她真的很累了。
学业累，家里也累。
乔音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好久，出神的望着天花板上一块破掉的墙皮，里边的墙体好像烂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烂。
到底是从里边烂的，还是从外边烂的。
反正就是烂。
不只是天花板上，卧室的其他地方也都出现了差不多的斑状破痕。
自从大姐嫁了人，这个破烂的小屋便成了她和二姐的卧室。
最近二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在家，所以这个卧室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来住。
其实，更准确地说，这屋子根本不算是一个卧室。
从功能上来讲，这是一个靠向西边的杂物室。
在农村，这样的屋子一般被用来堆放农具，粮食，以及一些其他杂物。
乔音家的土地早早就被包给了当地的种粮大户。
他们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种过地了。
所以她家的杂物室里没有农具，有的只是一些坏掉的又舍不得扔的旧家具，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钢筋铁丝，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卖出去的废品破烂……
二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规整到一起，然后用一张巨大的蓝色床单把她们的居住的地方一整个隔离了出来。
即便是这样，她们能用的空间还是很小，一张桌子一张床便给沾满了。
床底下有两个不用的大瓦楞纸盒，装着她们所有的衣服。
乔音躺在床上，没有二姐在，这样窄小的床竟也显得十分空旷。
舒展开四肢，她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然后又翻了回去。
校服口袋里有东西在很轻微地震动。
那是一个不到四寸的白色滑盖手机，是她省了很久的饭钱买的。
说是二手的，实际上已经不知道几手了，毕竟只值50块钱，各种性能都非常差。
放现在来讲，已经是块电子垃圾了。
但目前，正是这块垃圾储存着她喜欢的歌，喜欢的书还有向往的生活……
她爱这块电子垃圾，就像爱她自己。
手机的那头有人给她发来了信息。
发信人：135******7866
【你好乔音同学。】
【记得在家按时吃药。】
乔音：……
谁？
怎么知道她在吃药的事。
【我是谢星臣。】
哦，是他呀。
乔音想起来了。
谢星臣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
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瘦高的个子，不爱说话。
以上便是乔音对他的全部印象。
除了收发数学作业，两人交流实在不多。
所以他干嘛给她发信息….
而且他还关心她吃药的事…
说起吃药…
前段时间，乔音去校医处看病，刚好碰到谢星臣也在拿药。
当时两人并没有说话。
不过她记得，谢星臣似乎是准备要和她说话。
但乔音没给他机会，闪得很快。
乔音的性格里有一种毛病，只要和陌生人相处就会觉得局促不安。
这种心理作用有时候还会躯体化，比如感受到被陌生人长时间注视时，会产生针扎一样的刺痛，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其实，客观来讲，这两人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谢星臣的班级座位就在她正后排的斜后方，斜了一个身位，进门出门时常打照面。
但他们的交往仅限于此。
还是不够熟。
所以，他是怎么搞到她号码的。
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她也非常确信，绝对没跟他讲过。
他有什么目的？
但很快，谢星臣又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假期有空么。】
【可以……见一面么。】
【我想跟你……】
【说一些事。】
【很重要。】
呃……
乔音有些惊讶。
倒不是惊讶于对方唐突的邀请。
也不是惊讶对方想和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是他把明明只用一条短信就能交代完的话，分成这么多条发过来。
也太奢侈了。
乔音的手机开的是一月五块的贫民套餐，每月30兆网络套餐，免费通话十分钟，免费短信10条。
尽管每个月都用不完，但依然十分珍惜这些套餐。
能一条短信写完的事，她绝对不会发两条。
于是她干脆果断地回了对方【没空】。
发完，乔音便开始心疼她的套餐额度了。
虽然【没空】已经包含了她所要表达的全部信息。但【没空】归根到底只有两个字啊。
两个字占用一条短信，还是太浪费。
但没办法，她对不熟的人真的难以多说一个字。
正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她吓得赶快把手机藏在身后。
这东西被林红娟发现了可不得了，家里一定会闹翻天。
她不敢想如果林红娟知道她乱花钱的后果。
一定会打死她吧。
还好她刚刚把门锁死了。
现下，她要趁着外边的人进不来，给手机找一个好地方藏。
藏哪里呢？
不能藏床上，林红娟会翻她的床。
也不能藏桌子里，林红娟有时也会搜她的桌子。
想来想去，乔音把手机藏在了那堆废品里。
那废品已经好久没人动了，这大热天的，她猜林红娟现在肯定不会跑出去卖废品。
她把手机关成静音，塞在在了废品堆中的一个破纸盒中。
砰砰砰……
门敲得越来越急。
乔音心跳加快，再三确定自己藏的位置不会被发现。
见乔音一直不开门，门外的人有些急了，照着门板猛踹了几下。
“都是自家人了，还锁什么门，你身上有什么怕被我看到么！”
是继父。
他的喉咙里仿佛永远有一块化不开的痰。
还好这屋子的钥匙极备用钥匙都被二姐藏起来了。
藏得地方只有她和二姐知道。
她可不希望继父能进来这个屋子。
望着桌角上一个二姐用过的杯子。
乔音此时无比得想念二姐。
要是二姐在就好了。
二姐会怎么做呢？
反正她一定比自己强！
乔音蹲在窗子下面，她不敢站起来，也不敢去床上，更不敢去拉窗帘。
她知道有双眼睛正在窗户外面往屋里探。
她讨厌那双眼睛的主人。
她讨厌那双眼睛盯着她身体的隐秘部位大加赞赏的样子。
在她看来那不是赞赏，是赤裸裸羞辱。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直到窗子外传来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乔音才敢壮着胆子站起来，她一把拉上窗帘。
终于、
算是、
清净、
了吧……
乔音躺回床上，身体好像跑了一个加速四百米，累到极致。
不知不觉间她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拉开窗帘，那巨大的月亮的月亮又出现了，有房顶那么大，沉甸甸地压在树梢上。
门外好像有人在哭，抽抽噎噎的。
听这声音，是二姐？
二姐回来了。
她立马打断这个念头。
不，不会是二姐，二姐从来不会哭。
即便林红娟用拧成麻花的晾衣架抽二姐，她也没哭过。
难道是林红娟？
她拉开门。
果然，她猜的没错。
“妈，你怎么哭了？”
“还不是为了你。”
林红娟老是这么说。
乔音愣愣地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林红娟在哪受了委屈，但今晚她总觉得对方哪里不太对劲，直到看到窗外的月亮才反应过来。
白色的月光映衬在林红娟的脸上，显得她的肤色异常得白，像刷了一层厚厚的墙腻子。
林红娟进屋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床上，抽抽搭搭，“他……打我了。”
“他……是谁？”
“你傻啊，当然…是你爸。”
“我爸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妈。”
乔音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的是你后爸，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现在…只有一个爸。”
“你后爸跟我抱怨，你不亲近他……不叫他爸。”
“你怎么能不叫他爸呢……你知不知道，妈的后半辈子都指望他了……”
“你体谅体谅妈好不好，别老像你二姐一样……”
乔音一时不知道回些什么。
她只想说那些二姐才会说的话。
可她知道说了这些，林红娟今天必定要把她整个屋都掀了。
她可不想被她发现手机的事。
“你今天把屋子反锁不让他进来，他就很生气，说你不亲他，以后肯定也不会孝顺他。”
“真的，老三啊，妈年纪大了，你要体谅体谅妈，妈找个男人也不容易。”
“妈的后半辈子一定要个男人啊。”
“你可别毁了妈。”
为什么一定要男人。
乔音差点就问出口了。
还好她及时刹住了车。
“妈挣钱养你不容易。”
“你长大了，妈也老了，你对老人总要有点孝心吧。”
“我说这些也都是为你好。”
“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能亏着你么。”
“妈是世界上最爱你最关心你的人。”
“等你以后长大了当妈了就知道了！”
“妈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啊。”
“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
【什么都是为我好！】
【为我好为什么和这个老畜生结婚！】
【我一点不觉得我现在很好！】
二姐的声音朝着林红娟咆哮。
乔音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二姐回来了！
向四周望望，除了她和林红娟，屋子里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再回头，乔音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红娟的脸破了一口子。
然后那个口子越破越大，就像屋子里那些破掉的墙皮。
指腹被洗得虚泡起皱，但她停不下来。
洗着洗着，她的眼神瞟到灶台旁的那碗烂面条。
她刚刚出来的急，把自己那碗没吃完的面也一并带了出来。
瞬间！
她的心里被点燃了一把无名的怒火。
一股脑地，她将这些全倒进了垃圾袋。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终于爽了……
然而，这阵爽感持续得非常短暂。
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情绪开关，一种莫名的愧疚渐渐浮上心头，浇灭了她一时的快意，连刚刚自己产生的怒火都显得十分罪恶。
她刚刚做的这一切都是背着林红娟做的。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事无大小，这是一种背叛。
她背叛了自己的母亲。
每次做了这种“背叛”林红娟的事，乔音都会非常痛苦。
即便林红娟没在她身边，没有批评她。
但她自己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自动预演起母亲对自己对审判了。
【你怎么能骗我！】
【我挣钱供你们姐弟上学很不容易的！】
【你在学校都学了什么，不知道孝敬我么！】
【你知道肉价多贵么？！】
【浪费可耻！】
【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你跟你二姐一样，一点都不懂事。】
……
愧疚。
太愧疚。
越是愧疚，乔音越是更加细心地做着林红娟吩咐的家务活儿。
林红娟常说，女人生来就是干家务的，从小要学会干家务，不然人后会被笑话。
乔音一直被这么教养着。
当然她被教养的非常优秀。
不消片刻，那些锅碗瓢盆儿就被她洗得干干净净，顺带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厨房。
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她从煤炉边取出了一块废蜂窝煤，踩成碎煤渣，扔进了装着烂面条的垃圾袋。
烂煤渣吸走烂面条的水，胡成一团，这样，谁都不会知道她背地里把面条到了。
就当一切没有发生。
在反复确认不会被林红娟发现之后，她高度紧张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拖着疲惫的身子，她没有去客厅找林红娟复命等待她的下一个指示，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寻找药片。
最后，她没有找到药片，应该是忘学校了。
刹那间，她叹了一口气，双脚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她真的很累了。
学业累，家里也累。
乔音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好久，出神的望着天花板上一块破掉的墙皮，里边的墙体好像烂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烂。
到底是从里边烂的，还是从外边烂的。
反正就是烂。
不只是天花板上，卧室的其他地方也都出现了差不多的斑状破痕。
自从大姐嫁了人，这个破烂的小屋便成了她和二姐的卧室。
最近二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在家，所以这个卧室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来住。
其实，更准确地说，这屋子根本不算是一个卧室。
从功能上来讲，这是一个靠向西边的杂物室。
在农村，这样的屋子一般被用来堆放农具，粮食，以及一些其他杂物。
乔音家的土地早早就被包给了当地的种粮大户。
他们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种过地了。
所以她家的杂物室里没有农具，有的只是一些坏掉的又舍不得扔的旧家具，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钢筋铁丝，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卖出去的废品破烂……
二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规整到一起，然后用一张巨大的蓝色床单把她们的居住的地方一整个隔离了出来。
即便是这样，她们能用的空间还是很小，一张桌子一张床便给沾满了。
床底下有两个不用的大瓦楞纸盒，装着她们所有的衣服。
乔音躺在床上，没有二姐在，这样窄小的床竟也显得十分空旷。
舒展开四肢，她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然后又翻了回去。
校服口袋里有东西在很轻微地震动。
那是一个不到四寸的白色滑盖手机，是她省了很久的饭钱买的。
说是二手的，实际上已经不知道几手了，毕竟只值50块钱，各种性能都非常差。
放现在来讲，已经是块电子垃圾了。
但目前，正是这块垃圾储存着她喜欢的歌，喜欢的书还有向往的生活……
她爱这块电子垃圾，就像爱她自己。
手机的那头有人给她发来了信息。
发信人：135******7866
【你好乔音同学。】
【记得在家按时吃药。】
乔音：……
谁？
怎么知道她在吃药的事。
【我是谢星臣。】
哦，是他呀。
乔音想起来了。
谢星臣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
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瘦高的个子，不爱说话。
以上便是乔音对他的全部印象。
除了收发数学作业，两人交流实在不多。
所以他干嘛给她发信息….
而且他还关心她吃药的事…
说起吃药…
前段时间，乔音去校医处看病，刚好碰到谢星臣也在拿药。
当时两人并没有说话。
不过她记得，谢星臣似乎是准备要和她说话。
但乔音没给他机会，闪得很快。
乔音的性格里有一种毛病，只要和陌生人相处就会觉得局促不安。
这种心理作用有时候还会躯体化，比如感受到被陌生人长时间注视时，会产生针扎一样的刺痛，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其实，客观来讲，这两人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谢星臣的班级座位就在她正后排的斜后方，斜了一个身位，进门出门时常打照面。
但他们的交往仅限于此。
还是不够熟。
所以，他是怎么搞到她号码的。
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她也非常确信，绝对没跟他讲过。
他有什么目的？
但很快，谢星臣又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假期有空么。】
【可以……见一面么。】
【我想跟你……】
【说一些事。】
【很重要。】
呃……
乔音有些惊讶。
倒不是惊讶于对方唐突的邀请。
也不是惊讶对方想和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是他把明明只用一条短信就能交代完的话，分成这么多条发过来。
也太奢侈了。
乔音的手机开的是一月五块的贫民套餐，每月30兆网络套餐，免费通话十分钟，免费短信10条。
尽管每个月都用不完，但依然十分珍惜这些套餐。
能一条短信写完的事，她绝对不会发两条。
于是她干脆果断地回了对方【没空】。
发完，乔音便开始心疼她的套餐额度了。
虽然【没空】已经包含了她所要表达的全部信息。但【没空】归根到底只有两个字啊。
两个字占用一条短信，还是太浪费。
但没办法，她对不熟的人真的难以多说一个字。
正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她吓得赶快把手机藏在身后。
这东西被林红娟发现了可不得了，家里一定会闹翻天。
她不敢想如果林红娟知道她乱花钱的后果。
一定会打死她吧。
还好她刚刚把门锁死了。
现下，她要趁着外边的人进不来，给手机找一个好地方藏。
藏哪里呢？
不能藏床上，林红娟会翻她的床。
也不能藏桌子里，林红娟有时也会搜她的桌子。
想来想去，乔音把手机藏在了那堆废品里。
那废品已经好久没人动了，这大热天的，她猜林红娟现在肯定不会跑出去卖废品。
她把手机关成静音，塞在在了废品堆中的一个破纸盒中。
砰砰砰……
门敲得越来越急。
乔音心跳加快，再三确定自己藏的位置不会被发现。
见乔音一直不开门，门外的人有些急了，照着门板猛踹了几下。
“都是自家人了，还锁什么门，你身上有什么怕被我看到么！”
是继父。
他的喉咙里仿佛永远有一块化不开的痰。
还好这屋子的钥匙极备用钥匙都被二姐藏起来了。
藏得地方只有她和二姐知道。
她可不希望继父能进来这个屋子。
望着桌角上一个二姐用过的杯子。
乔音此时无比得想念二姐。
要是二姐在就好了。
二姐会怎么做呢？
反正她一定比自己强！
乔音蹲在窗子下面，她不敢站起来，也不敢去床上，更不敢去拉窗帘。
她知道有双眼睛正在窗户外面往屋里探。
她讨厌那双眼睛的主人。
她讨厌那双眼睛盯着她身体的隐秘部位大加赞赏的样子。
在她看来那不是赞赏，是赤裸裸羞辱。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直到窗子外传来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乔音才敢壮着胆子站起来，她一把拉上窗帘。
终于、
算是、
清净、
了吧……
乔音躺回床上，身体好像跑了一个加速四百米，累到极致。
不知不觉间她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拉开窗帘，那巨大的月亮的月亮又出现了，有房顶那么大，沉甸甸地压在树梢上。
门外好像有人在哭，抽抽噎噎的。
听这声音，是二姐？
二姐回来了。
她立马打断这个念头。
不，不会是二姐，二姐从来不会哭。
即便林红娟用拧成麻花的晾衣架抽二姐，她也没哭过。
难道是林红娟？
她拉开门。
果然，她猜的没错。
“妈，你怎么哭了？”
“还不是为了你。”
林红娟老是这么说。
乔音愣愣地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林红娟在哪受了委屈，但今晚她总觉得对方哪里不太对劲，直到看到窗外的月亮才反应过来。
白色的月光映衬在林红娟的脸上，显得她的肤色异常得白，像刷了一层厚厚的墙腻子。
林红娟进屋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床上，抽抽搭搭，“他……打我了。”
“他……是谁？”
“你傻啊，当然…是你爸。”
“我爸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妈。”
乔音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的是你后爸，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现在…只有一个爸。”
“你后爸跟我抱怨，你不亲近他……不叫他爸。”
“你怎么能不叫他爸呢……你知不知道，妈的后半辈子都指望他了……”
“你体谅体谅妈好不好，别老像你二姐一样……”
乔音一时不知道回些什么。
她只想说那些二姐才会说的话。
可她知道说了这些，林红娟今天必定要把她整个屋都掀了。
她可不想被她发现手机的事。
“你今天把屋子反锁不让他进来，他就很生气，说你不亲他，以后肯定也不会孝顺他。”
“真的，老三啊，妈年纪大了，你要体谅体谅妈，妈找个男人也不容易。”
“妈的后半辈子一定要个男人啊。”
“你可别毁了妈。”
为什么一定要男人。
乔音差点就问出口了。
还好她及时刹住了车。
“妈挣钱养你不容易。”
“你长大了，妈也老了，你对老人总要有点孝心吧。”
“我说这些也都是为你好。”
“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能亏着你么。”
“妈是世界上最爱你最关心你的人。”
“等你以后长大了当妈了就知道了！”
“妈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啊。”
“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
【什么都是为我好！】
【为我好为什么和这个老畜生结婚！】
【我一点不觉得我现在很好！】
二姐的声音朝着林红娟咆哮。
乔音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二姐回来了！
向四周望望，除了她和林红娟，屋子里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再回头，乔音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红娟的脸破了一口子。
然后那个口子越破越大，就像屋子里那些破掉的墙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