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虽已清理干净，海月小筑还是不宜久留，且因刺杀事发突然，大家都未进食午餐，扶苏便让阳陵等人先回将军府就食。
阳陵此刻已经全无食欲，自来到这个时代，她还从未直面过如此血腥的场景，如今换了地方，总觉得血腥之气仍未散去。
尽管影密卫动作已经足够迅速，但那双落在她眼前的断手，还是给她带来了属于冷兵器时代的震撼。她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断手苍白无力、手指微微弯曲的样子，似乎还残留着手的主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挣扎。
此刻，章邯正在和李斯解释这次行动的部署。
原来早在半个月前，章邯就发现端倪——海月小筑饭菜口味突然变好、桑海有间客栈的主人庖丁突然失踪、碧波亭四位侍者的行为举止毫无差错，这些细微的反常让章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更为可疑的是，影密卫在桑海郊外发现了四具无头尸体。
按照章邯的猜想，碧波亭的侍者和厨师早已被刺客取代，之所以尸体没有头颅，是因为要做人皮面具。鱼翅熊掌这道名菜能做的人屈指可数，想必庖丁失踪与之也有关系，加上影密卫在李斯的住处发现的日晷异常之处，所以章邯才想到这一出李代桃僵之计。
“妹妹可是吓坏了？”见阳陵一直不动筷子，扶苏关切地问道。
“无碍，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阳陵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妹妹莫怪，章邯将军早就得到情报，此次刺杀行动，对象应当是我。且为了万无一失，计划越少人知晓才越保险，故此，才并未提前告知妹妹和相国大人。让妹妹受惊，扶苏再次赔个不是。”扶苏说罢向阳陵遥遥举杯。
“哥哥哪里的话。”阳陵回敬，“刺客是哪里的人，可有头绪？”
说罢，阳陵瞥了章邯一眼，却发现章邯正在看向自己，视线接触，章邯先别开了目光。
“方才，章将军在海月小筑外抓住了一个墨家叛逆分子，叫盗跖，现已被关到噬牙狱了。”扶苏说了一半，看向李斯，“相国大人怎么看？”
“殿下以为此次刺杀与墨家有关么。”李斯思索片刻道，“此次行动号令分工明确，计划周密，绝非普通宵小之辈所为，墨家势力已被剿灭殆尽，策划这样的刺杀，恐怕有些困难？”
“君子远庖厨，我听说，儒家的餐食都是从庄外采买的，你们刚刚所说的这个庖丁，原本是专门负责小圣贤庄的三餐，和儒家关系十分密切。”阳陵说道。
她虽想引导扶苏往儒家去，却不想让儒家牵扯到刺杀的罪名，本来并不打算说庖丁一事。可转念一想，李斯出身儒家，若是章邯顾忌李斯相国身份，不欲开口，在场除了扶苏就没人敢将矛头引向儒家了。想想，这个出头鸟还是自己来当吧，谁让在座的人中，自己最着急去儒家呢。
“这确实是条线索。”听阳陵这么说，章邯首肯，“虽说儒家专研学问，不问政事，不过，此前帝国通缉的一个叛逆分子，影密卫查到有线索在儒家。”
章邯当着李斯的面这样说，倒是令阳陵有些意外，不禁抬眼看了他一眼，谁知这一眼又视线相撞，倒是阳陵不自在，先别开了目光。
“其实还有一件事或许可以印证公主殿下所言。”李斯道，“鱼翅烹熊掌这道菜，正是儒家取名，典故出自孟子的‘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而他所暗指的正是‘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舍生而取义者也。”扶苏接下了李斯的话，面上看不出表情，沉默良久道，“相国大人提前筹策，三日后，我当前往小圣贤庄一行。”
暖玉的池子雕成了弧线的形状，袅袅水气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一回来，阳陵就吩咐侍从准备沐浴，她需要静一静。
脑子里思绪太多，阳陵索性将整个人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住了她，她的心绪像水汽一样在蒸腾着。水汽袅袅而上，像她心中纷乱的思绪在缥缈地舞动，寻找着一个出口。
刚才在扶苏那里，阳陵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乱如麻。
海月小筑刺杀一事，章邯早就获得情报，这些天，二人碰面次数虽然不多，但是章邯若是想，绝对有机会提前告知她这件事。
然而他没有，所以她和李斯一样被蒙在鼓里。
虽说扶苏在席间向阳陵解释过理由，阳陵也相信章邯安排妥当，断然不会让自己有危险。
可是，在这件事上，章邯选择了听从扶苏的安排，向隐瞒自己，这让阳陵产生了一种浓浓的被背叛感。
她以为，朝夕相处了半个月，自己和章邯已经足够熟稔。
她以为，这些时日，该让章邯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她以为，章邯和扶苏此前并无深交，在这些皇室成员里，他应该更偏向自己。
然而事情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此刻，阳陵内心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从前看小说，穿越的女主角总有系统，用来查看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如果可以，她是真想看看章邯现在对自己的好感度到底是多少，总不能自己这些天都是在演戏给瞎子看吧。
要不，自己直接去求父皇赐婚，先把章邯和自己绑定了再说？
想到这儿，阳陵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热气渐渐散去，水温慢慢地带了些凉意，阳陵的心情，此刻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现实并不像小说，人性复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也不是所谓的“好感度”这样的数值可以决定的。
或许，自己还是太急了。
章邯并无显贵的出身，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始皇帝的青眼，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强迫的手段断然行不通。况且，阳陵也并不是一个性缘脑，男女之间牢固的联盟关系也并非只有婚姻一种，说到底，让章邯和自己产生利益上的绑定才是最关键的。
虽说，她现在还没想出别的办法，除了婚姻关系，怎样才能将二人的利益绑定。
一切，还是得徐徐图之。
雁奴轻轻柔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公主殿下，章将军求见。”
“让他稍等片刻。”压抑住心中的波澜，阳陵起身更衣。
章邯见到阳陵时，她的发尾还有些许湿意，带着墨玉一般的光泽，水红色的衣袍被发尾的水洇出一点深色。阳陵斜靠在美人榻上，身体的曲线如同水波一般在袍底若影若现。
“殿下恕罪。”未等阳陵开口，章邯先屈膝行礼。
“哦？将军捉拿刺客，保护公子的安全，何罪之有？”阳陵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章邯问道。
“末将未能找到和公主长相相似之人，因此让公主涉险。”章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抬头看了眼阳陵。
阳陵也在看他，目光接触的那一霎，他似乎觉得阳陵的眼睛里多了些自己看不懂的戏谑。
“将军言重了，时间紧迫，要找到和兄长相似的人，并且还要训练他模仿兄长的一言一行，已是十分不易，况且细枝末节都要将军操心，将军无需为这等小事向我道歉。”
章邯松了口气，但是随即，阳陵却从美人榻上直起身，缓缓向他的方向走来。
“只是我不明白，将军为何不能提前向我透露分毫？”阳陵走到了章邯身前，章邯低着头，水红色的裙摆距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一股淡淡的幽香不受控制地钻到了他的鼻腔里。
阳陵浅浅弯了腰，声音缥缈又轻盈：“将军是不是信不过我？”
章邯下意识否定道：“并非如此，只是……”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阳陵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直起身，稍稍走得远了些，章邯看向阳陵，她却背对着他道，“方才在兄长那里，我听将军的意思，也是在怀疑儒家与此事有牵扯吗？”
“末将并非怀疑，只是确有线索指向儒家。”
“章将军真是心直口快，只不过李斯大人可是师出儒门，将军不怕得罪了李大人？”
“相国大人一心为帝国社稷着想，如果果真是儒家所为，必然不会包庇。”
“是了，一切以帝国社稷为重，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些疑问，想向将军讨教讨教。将军既然百忙之中抽空来到我府上，想必也不是为了与我兜弯子。”阳陵收了笑意，带了些认真。
“公主请讲。”章邯有些意外。
“将军与我一路同行，可曾觉得这齐鲁之地的百姓，和其他地方有何不同？”
章邯略作沉思，答道：“其余五国兵败国破，齐国却是不战而败，虽然投降屈辱，但百姓免于生灵涂炭，我观之，齐鲁之地的百姓，比起其他五国遗民多了些平和之气。”
“将军所言不虚，我也有此感受，只不过不得要领，多谢将军解惑。”阳陵继续道，“第二个疑问，倘若扶苏公子遇刺，谁获利最多呢？”
“公子若遇刺，帝国内乱，六国叛逆分子便能有机可乘。只是若论获利最多……”章邯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将军怎么不说了，公子是长子，不出意外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他要是遇刺……”阳陵向章邯走近了些，几乎是附在章邯的耳边，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道，“那其他皇子……”
“殿下慎言！”阳陵话音未落，章邯立即出声。
方才为了说话，阳陵离章邯很近，此刻章邯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阳陵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终于带了些真实的笑意。
“其实，将军也认为此次刺杀应该无关国恨家仇吧。”阳陵没有听从章邯的制止，继续道，“危险，也有可能来自帝国内部，是不是？”
像是被打开了防备，章邯沉默了片刻，说道：“殿下，其实无论危险来自哪里，您都是安全的，殿下本不必和末将说这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次与将军推心置腹，还希望将军不要对我心怀芥蒂。”
章邯来到公主府时已是傍晚，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看向阳陵，屋内忽明忽暗的烛火，使得她浸润在一种温润的光环之中。
“殿下，末将有一言提醒，三日后殿下随公子拜访小圣贤庄，殿下不要离开公子左右。”
送走章邯，阳陵的心绪真正平静了下来。
因为皇位之争而导致的手足相残并不少见，自己都能想到此次刺杀，可能源于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章邯没有理由不往这方面怀疑。
只不过自己带着上帝视角，就像画脸谱一样，给自己熟知的人都打上了正反面角色的标签，正面角色如扶苏、章邯，反面角色如赵高、胡亥，所以自己毫无理由地选择相信章邯。但在章邯眼中，一切都是未知的，仅仅是路上共处的那半个月，不足以化解他性格里的那份警惕，所以，她，阳陵公主，也是有嫌疑的那个。
所以，不管章邯最后的提醒是出于什么目的，阳陵现下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儒家，小圣贤庄，她得主动为自己争取一把了。
阳陵此刻已经全无食欲，自来到这个时代，她还从未直面过如此血腥的场景，如今换了地方，总觉得血腥之气仍未散去。
尽管影密卫动作已经足够迅速，但那双落在她眼前的断手，还是给她带来了属于冷兵器时代的震撼。她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断手苍白无力、手指微微弯曲的样子，似乎还残留着手的主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挣扎。
此刻，章邯正在和李斯解释这次行动的部署。
原来早在半个月前，章邯就发现端倪——海月小筑饭菜口味突然变好、桑海有间客栈的主人庖丁突然失踪、碧波亭四位侍者的行为举止毫无差错，这些细微的反常让章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更为可疑的是，影密卫在桑海郊外发现了四具无头尸体。
按照章邯的猜想，碧波亭的侍者和厨师早已被刺客取代，之所以尸体没有头颅，是因为要做人皮面具。鱼翅熊掌这道名菜能做的人屈指可数，想必庖丁失踪与之也有关系，加上影密卫在李斯的住处发现的日晷异常之处，所以章邯才想到这一出李代桃僵之计。
“妹妹可是吓坏了？”见阳陵一直不动筷子，扶苏关切地问道。
“无碍，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阳陵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妹妹莫怪，章邯将军早就得到情报，此次刺杀行动，对象应当是我。且为了万无一失，计划越少人知晓才越保险，故此，才并未提前告知妹妹和相国大人。让妹妹受惊，扶苏再次赔个不是。”扶苏说罢向阳陵遥遥举杯。
“哥哥哪里的话。”阳陵回敬，“刺客是哪里的人，可有头绪？”
说罢，阳陵瞥了章邯一眼，却发现章邯正在看向自己，视线接触，章邯先别开了目光。
“方才，章将军在海月小筑外抓住了一个墨家叛逆分子，叫盗跖，现已被关到噬牙狱了。”扶苏说了一半，看向李斯，“相国大人怎么看？”
“殿下以为此次刺杀与墨家有关么。”李斯思索片刻道，“此次行动号令分工明确，计划周密，绝非普通宵小之辈所为，墨家势力已被剿灭殆尽，策划这样的刺杀，恐怕有些困难？”
“君子远庖厨，我听说，儒家的餐食都是从庄外采买的，你们刚刚所说的这个庖丁，原本是专门负责小圣贤庄的三餐，和儒家关系十分密切。”阳陵说道。
她虽想引导扶苏往儒家去，却不想让儒家牵扯到刺杀的罪名，本来并不打算说庖丁一事。可转念一想，李斯出身儒家，若是章邯顾忌李斯相国身份，不欲开口，在场除了扶苏就没人敢将矛头引向儒家了。想想，这个出头鸟还是自己来当吧，谁让在座的人中，自己最着急去儒家呢。
“这确实是条线索。”听阳陵这么说，章邯首肯，“虽说儒家专研学问，不问政事，不过，此前帝国通缉的一个叛逆分子，影密卫查到有线索在儒家。”
章邯当着李斯的面这样说，倒是令阳陵有些意外，不禁抬眼看了他一眼，谁知这一眼又视线相撞，倒是阳陵不自在，先别开了目光。
“其实还有一件事或许可以印证公主殿下所言。”李斯道，“鱼翅烹熊掌这道菜，正是儒家取名，典故出自孟子的‘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而他所暗指的正是‘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舍生而取义者也。”扶苏接下了李斯的话，面上看不出表情，沉默良久道，“相国大人提前筹策，三日后，我当前往小圣贤庄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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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来，阳陵就吩咐侍从准备沐浴，她需要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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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小筑刺杀一事，章邯早就获得情报，这些天，二人碰面次数虽然不多，但是章邯若是想，绝对有机会提前告知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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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件事上，章邯选择了听从扶苏的安排，向隐瞒自己，这让阳陵产生了一种浓浓的被背叛感。
她以为，朝夕相处了半个月，自己和章邯已经足够熟稔。
她以为，这些时日，该让章邯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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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见到阳陵时，她的发尾还有些许湿意，带着墨玉一般的光泽，水红色的衣袍被发尾的水洇出一点深色。阳陵斜靠在美人榻上，身体的曲线如同水波一般在袍底若影若现。
“殿下恕罪。”未等阳陵开口，章邯先屈膝行礼。
“哦？将军捉拿刺客，保护公子的安全，何罪之有？”阳陵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章邯问道。
“末将未能找到和公主长相相似之人，因此让公主涉险。”章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抬头看了眼阳陵。
阳陵也在看他，目光接触的那一霎，他似乎觉得阳陵的眼睛里多了些自己看不懂的戏谑。
“将军言重了，时间紧迫，要找到和兄长相似的人，并且还要训练他模仿兄长的一言一行，已是十分不易，况且细枝末节都要将军操心，将军无需为这等小事向我道歉。”
章邯松了口气，但是随即，阳陵却从美人榻上直起身，缓缓向他的方向走来。
“只是我不明白，将军为何不能提前向我透露分毫？”阳陵走到了章邯身前，章邯低着头，水红色的裙摆距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一股淡淡的幽香不受控制地钻到了他的鼻腔里。
阳陵浅浅弯了腰，声音缥缈又轻盈：“将军是不是信不过我？”
章邯下意识否定道：“并非如此，只是……”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阳陵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直起身，稍稍走得远了些，章邯看向阳陵，她却背对着他道，“方才在兄长那里，我听将军的意思，也是在怀疑儒家与此事有牵扯吗？”
“末将并非怀疑，只是确有线索指向儒家。”
“章将军真是心直口快，只不过李斯大人可是师出儒门，将军不怕得罪了李大人？”
“相国大人一心为帝国社稷着想，如果果真是儒家所为，必然不会包庇。”
“是了，一切以帝国社稷为重，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些疑问，想向将军讨教讨教。将军既然百忙之中抽空来到我府上，想必也不是为了与我兜弯子。”阳陵收了笑意，带了些认真。
“公主请讲。”章邯有些意外。
“将军与我一路同行，可曾觉得这齐鲁之地的百姓，和其他地方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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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所言不虚，我也有此感受，只不过不得要领，多谢将军解惑。”阳陵继续道，“第二个疑问，倘若扶苏公子遇刺，谁获利最多呢？”
“公子若遇刺，帝国内乱，六国叛逆分子便能有机可乘。只是若论获利最多……”章邯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将军怎么不说了，公子是长子，不出意外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他要是遇刺……”阳陵向章邯走近了些，几乎是附在章邯的耳边，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道，“那其他皇子……”
“殿下慎言！”阳陵话音未落，章邯立即出声。
方才为了说话，阳陵离章邯很近，此刻章邯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阳陵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终于带了些真实的笑意。
“其实，将军也认为此次刺杀应该无关国恨家仇吧。”阳陵没有听从章邯的制止，继续道，“危险，也有可能来自帝国内部，是不是？”
像是被打开了防备，章邯沉默了片刻，说道：“殿下，其实无论危险来自哪里，您都是安全的，殿下本不必和末将说这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次与将军推心置腹，还希望将军不要对我心怀芥蒂。”
章邯来到公主府时已是傍晚，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看向阳陵，屋内忽明忽暗的烛火，使得她浸润在一种温润的光环之中。
“殿下，末将有一言提醒，三日后殿下随公子拜访小圣贤庄，殿下不要离开公子左右。”
送走章邯，阳陵的心绪真正平静了下来。
因为皇位之争而导致的手足相残并不少见，自己都能想到此次刺杀，可能源于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章邯没有理由不往这方面怀疑。
只不过自己带着上帝视角，就像画脸谱一样，给自己熟知的人都打上了正反面角色的标签，正面角色如扶苏、章邯，反面角色如赵高、胡亥，所以自己毫无理由地选择相信章邯。但在章邯眼中，一切都是未知的，仅仅是路上共处的那半个月，不足以化解他性格里的那份警惕，所以，她，阳陵公主，也是有嫌疑的那个。
所以，不管章邯最后的提醒是出于什么目的，阳陵现下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儒家，小圣贤庄，她得主动为自己争取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