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窈窈!”伍绍晖过来扑到李妙善怀里,连慧娘啧了一声,作势要打他:“都说要叫姐姐,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伍绍晖转头朝自己母亲扮了个鬼脸。又被她手腕上的镯子吸引住,奇道:“窈窈,这个镯子哪儿来的?都没看你戴过”。

    李妙善蹲下身子摸摸他头,又给他正了正衣领子,打趣道:“谢婆母给的,怎么,晖哥儿也想要一个?”

    “咦,我才不要,大哥说男子当顶天立地报效祖国,不可学那走鸡斗狗的浪荡公子”。他嫌弃地摇头。

    众人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伍绍华叫了一声:“表妹”。

    “二表哥,七味斋最近如何?”伍绍华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李妙善得站起来抬头与他说话。

    “非常不错!”说到这他也笑得一口白牙,“表妹是如何想得出这样妙的吃法,将鹅肉与寻常糕点结合起来,表哥实在佩服!”说罢抱拳,浑然一副书生的傻样儿。

    原来,早在伍家时,李妙善平日里就喜欢钻研些糕点吃食,忽一天灵机一动找来伍绍华,与他商量着开一家糕点铺子。一是她身为女子不好出面,二是伍绍华现下在青鹿书院念书,也得几分闲。

    因为没有本金,两人与伍光商量。伍光只是个编书的,嘴巴笨脑子实,没什么俸禄。却还是一拍板支持她的做法。怕亏本故一开始只是开了家小小的店铺,雇了个掌柜经营。初初是只是因为店内一道花仙鹅糕做法新奇而小有名气。花仙鹅糕顾名思义,就是把鹅肉剁碎腌好,后把发酵好的面团倒入玫瑰花汁做成花瓣模样,再将鹅肉裹在花瓣里放在玫瑰花型碗托上蒸熟,如此花仙鹅糕就完成了。这样的糕点既不会像寻常糕点一般吃两口就发腻,还散发着鹅肉和玫瑰花的香味,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

    这点原因还不至于让七味斋名声大噪。有一回,右相家的幺子何令朓至七味斋吃了这道花仙鹅糕,留下“七味斋花仙鹅糕,味甚美,世无其二”这句话,施然而去。从此,七味斋天下皆知,一时间京中贵族流行饭后吃花仙鹅糕,既解腻又赏心悦目。

    话说右相幺子何令朓,字文瞻,年方十九,就已经考中了探花郎。听说本来是状元郎的,可前三人除了他皆长得猴头肥耳面目可憎,于是陛下就把探花郎的名号赐给了他。此子身长八尺面若冠玉,又家世显赫,不知是多少高门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因此他的话一出来,七味斋大火,广迎天下来客。李妙善并不满意于此,又陆陆续续研究出许多吃食,也并不仅仅局限在糕点。像茶点、饮子、糖丸儿,诸如种种,也吸引了许多客人,此后,七味斋竟成为京中最大的糕点糖丸铺子,生意火爆。

    一时间李妙善和表哥挣得盆满钵满,伍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毕竟在大宣,士农工商的等级最是分明,要是让人知道他这个翰林院典籍家在经营铺子,恐怕叫同僚笑掉大牙。

    为了不给伍家添麻烦,再者伍绍华科举渐近也不好叫他分心,李妙善培养了好些掌柜伙计经营七味斋,竟也井井有条。丝毫没叫她们操心。

    所谓财不外露,李妙善出嫁时并没有许多嫁妆,不是伍家不愿意准备,而是她极力劝阻舅父母不要给她添太多嫁妆,免得招来麻烦。话虽如此,连慧娘还是换了好些轻携易带的票子偷偷塞在首饰盒里给李妙善带去。

    “表妹,文瞻叫我代你问一声好”,聊完七味斋的事,这话在伍绍华舌头里百转千回还是说出了口。按理说七品小官家的公子是如何不会与右相家走一起的,可二人一开始都在青鹿书院念书,何令朓还帮过他几个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奈何何令朓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中了探花郎,反观伍绍华,还只是个举人,两人差距令人唏嘘,个中辛酸旁人不能体会。

    伍绍华隐隐察觉到文瞻喜欢表妹,可看样子,终究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

    李妙善面色平静,盯着远处的博山炉怔愣两秒才回:“我知道了,你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几人还想再谈却听得青竹在门外提醒一声:“夫人,姑爷醒了!”青竹是连慧娘身边伺候的丫鬟。

    谢枢虽不是海量,但酒还是能吃几分。刚刚只是薄醉,在妙仁居眯了半刻就清醒了,打量了片刻李妙善的闺房。只见房中除了祥云拔步床和紫檀木香案,就剩下窗旁的一副楠木云腿细牙八仙桌及案条,上面的香炉供奉着浑身金光的如来佛。左右两边各一对子,分别是“一觉睡西天”,下联“只身眠净土”。扑面而来的清冷禅意。

    谢枢嗤笑一声,心道这李氏倒真附庸风雅,她那娇滴滴的性子,浑身上下哪里来的佛心,也不怕心不诚让如来怪罪。

    眼看时间不早,况这几天风雪天气,夜晚来得快,谢枢醒来不久二人就预备回府了。

    伍光笑得一脸褶子,眼睛都瞧不见。冲谢枢道:“有空常来!你我二人定要一醉方休!”

    谢枢连连答应,心下却想的是这次怕是他来伍家的最后一次了,毕竟待时机成熟,他与李氏迟早会和离。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府,却不见连慧娘来送,李妙善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显。待谢枢正准备跨上马时,连慧娘急匆匆跑出来。

    “士衡留步!舅母给你捎样东西回去!”谢枢一顿,眉毛轻挑,心中也是疑惑。

    “士衡,这是百来魂,一种极妙的药方子,对身子好,你拿回去有空就叫丫鬟婆子煎来吃”,连慧娘上气不接下气,右手撑着后腰道。

    “舅母,这样好的东西还是您自己留着吧,谢府有郎中,士衡身强体壮的怕是拿回去放坏了”。谢枢笑着推辞。

    “你这孩子!”连慧娘气得想打他,忽然又意识到面前这位不是自己的傻儿子,金尊玉贵的可打不得。随即又讪讪放下手道:“我问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腰酸腿疼的?”连慧娘想的是他如此不中用想必那一晚后肯定腰疼。

    谢枢看着对方,心下疑惑。倒真让她看出来了,前几天与常平切磋时不小心伤到了腰,当时没上心,后又挨了太师一棍,虽太师并未使全力,可他本就有腰伤。这样一来又加剧了伤处。

    常平虽是他的贴身侍卫,武艺却极超群,谢枢的身手相之于他自叹弗如。

    正当他思索间,连慧娘连推带塞的,倒让叫她送出去了。看着手里的百来魂,这种劳什子东西他从未听说过,只能道谢:“多谢舅母,这厢士衡就先收下了”。左右回去把东西丢一边就行。

    “这就是了嘛,不够舅母这里还有,你尽管派人来取!”见把东西送出去了,连慧娘笑呵呵的,看这心情今晚能多吃两碗饭。

    “舅母!”李妙善叫了她一声,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连慧娘给她使了个眼色,又催促二人:“快走吧,天寒地冻的我这个老婆子要回去烤碳火了”。说着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

    李妙善心下叹气,算了,等回到谢府再把东西扔掉。

    马车又重新轱辘轱辘转起来,这次谢枢在外头骑马,并未坐马车。李妙善悄悄掀开一角帘子,看到那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身姿挺拔气度不凡。谢枢多年训练出来的警觉,意识到有人看他。猛一回头却看到自己的妻正痴痴看着自己,一脸的情意。

    谢枢耳尖微红,复转过头去,心道这妇人真会装模作样。可一颗心却在这严寒中散发出丝丝缕缕暖意。连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唇角竟微微勾起。

    刚回到谢府,一口热茶还没喝上,常信捧了信铅子急匆匆赶来:“爷,王大人的信”。谢枢听罢,转身往书房方向走去了。

    堂内燃了碳火,李妙善捧了汤婆子在榻上坐着。还没歇过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嫂嫂在吗?我是臻姐儿!”她嗓子大,一嚎整个存直堂都能听到。“怎么了?我在这儿呐!”李妙善把汤婆子交给旁边的巧儿,站起身来。

    “嫂嫂,你今日去哪儿了?我来找你你不在”,谢臻几乎是飞奔过来,站在李妙善身前委屈巴巴道。

    谢臻的年纪与伍绍晖差不多,她一看到臻姐儿就想到那个人小鬼大,整天“窈窈,窈窈”地叫着的小男孩儿。

    李妙善拉着她的手过去坐着,一边回道:“嫂嫂今天回家了,所以臻姐儿看不到我”。

    “好吧,其实娘亲跟我说过你不在家,可是我实在闷坏了就想过来看看”。

    “那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吗?”李妙善笑着揉她的头,“路上冷不冷?过来喝口茶吧”。

    “好啊好啊”,谢臻拍手跳起来,转眼又蔫了,“可是我不喜欢喝茶,那茶又苦又涩没有味道,我喜欢吃七味斋的糕点!”

    “可是娘不给我多吃,说多吃会坏了牙,况且七味斋的客人多,下人每次要排好长的队”。说着说着谢臻又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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