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本应是毕灯休眠、万籁俱寂的时辰，修竹院的某间屋舍还亮如白昼。
紫檀木罗汉床，山岚色蜀锦引枕，雪白绒毯。齐宴端坐在正堂，接过小厮递来的果茶，浅啄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搁下茶盏，拾起折扇，点点罗汉床中间的案几，声音清润，又带有一丝深夜的疲倦：“说吧，怎么赔。”
坐在左下方的许姮听到这话，在心里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冷冽开口：“你先说清楚为何偷我的肉饼。”
齐宴闻言弯了嘴角，歪着身子，手肘撑住案几手托腮，一副闲散样。只是这笑意浮于唇间，不及眼底，“怎么还兴污蔑人啊，欺负我新来的？”
听到这话许姮在心里都要笑死了。真是好意思，脸皮比城墙还厚。
“摔碎你的组玉佩是我的过失，你报个价，我自会赔。”
“但偷肉饼，可是另一回事了。肉饼不值钱，重点是‘偷’。”说到最后一个字，许姮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眼神直直射向坐在上方的齐宴。敲击的声音不大，但深夜寂静，众人皆凝神聚气，这轻轻的一声，也似衙门里的惊堂木，特别是那个“偷”字，使人心惊。
一旁的清越察觉事态不对，悄悄扯了扯许姮的袖口。
许姮却一把推开清越的手，站起身来，踱步朝齐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千霄门弟子，习剑术，练心法，为的是匡扶正义，惩奸除恶，为天地立心。修身正德乃是剑修第一要务。”
脚步停在罗汉床前，许姮拍了拍齐宴的肩，低头盯着他潋滟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偷盗者，违律、违德，本心不正，如何做得了剑修？”
此话一出，屋子里除了对视的他二人之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越想的是，师姐这般问罪，怕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从前他作为魏王世子，是王府金尊玉贵的宝贝，又得圣上宠爱，更加不可一世，恐怕京中无人敢不顺他意，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白日里师姐规训了他两句，就得了那么重的责罚，此刻又问罪于他，恐又生灾祸。
于是急忙上前劝解。不料遭齐宴左右小厮伸手阻拦。
当然要拦着！两个小厮纷纷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给清越使眼色，让他退后，不要管。
清越自是不解，再次向前。俩小厮见状对视一眼，合力保住清越的腰就往外走。
他二人之力自然不敌清越，但听了白天的事，大概也知晓清越性情宽和，不轻易责罚人，这才敢打定主意拦下他来。
清越不熟悉他们主子的性情，他俩还不熟悉吗？
看似暴躁易怒，实则每次生气都只是生生闷气罢了。死要面子，张牙舞爪闹两出，气消了就算了，并不会把这气落到实处去打骂人。这事本来也不大，可惜那大师姐非要下了他们主子的面子，定他一个偷盗罪。只他俩人在场还好，可偏偏这清越师兄也在场，更让他们主子挂不住面子。还是赶紧把他送走，免得火上浇油。
那厢二小厮拉扯着清越出了门，这厢许齐二人还对峙着。
许姮听到了后身的动静，也不想去管，反正其他人都是来劝架的，走了正好，看他齐宴还怎么狡辩。
见齐宴一声不吭，也无甚表情，只盯着她，不时缓缓眨眼。
也不晓得他究竟在想什么，是被问呆了还是傻了。这片刻间，许姮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原意也不是想把他怎么，她也不能把他怎么，只想训诫两句，让他懂懂规矩，也顺便消消她被偷晚饭的气。
于是退后两步，抱着手臂等他反应。
齐宴垂眉默了默，嚅嗫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
许姮点点头，“然后呢。”
“我去的时候饭堂没人，四处张望了一下也寻不见半个人影，以为是今日剩下的，就拿走了。”
许姮皱眉，“可是没人的话，不应该等人来了再问是谁的，可不可以吃。怎么就私自取走了。”
这话倒让齐宴疑惑起来，“饭堂是众人的饭堂，没人说不可以拿，那就是可以随便拿。”
说得有道理，但许姮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不见人影，不知道喊一声？拿之前不说一声吗？”
齐宴哼笑道：“我拿无人的东西还需要告知？”
“难道不需要吗？”许姮也被齐宴的行为作风震惊到了，“是你的你才可以拿，不是你的就不能拿。你当这里是你魏王府啊，什么东西都随意取用！”
齐宴眼睛里的光闪了闪，“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陈述的语调。
他忽地放松了身体，回到对峙前懒散的姿态。展开折扇，扇去初秋夜晚残留的暑热，微风吹过，眼睫轻轻颤动，他舒服得眯上了眼睛，“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姜渺弟弟的女儿。”
姜渺是许姮三伯父的姓名。他用三伯父为关系起点，看来他只认识三伯父，不认识她父亲。也是，三伯父是户部尚书，平日里和魏王也多有交集，他自然认识。她父亲是外任的县令，天下县令那么多，他自然不会每个都认识。如果每个县令他都叫得出姓名，倒要高看他一眼了。
“是。”许姮应道。
也不知他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槐江山弟子的俗世身份都会在入山门后刻意隐藏，为的就是抹平一切，人人平等，避免出现因俗世身份而区别对待的情况。结果他一来，就打破了门规。
齐宴笑着又喝了一口果茶，举着折扇指指下方的椅子，示意许姮回去坐着。
许姮岂是听他吩咐的人？抱着手臂继续站定在他面前，纹丝不动。
看许姮脸臭得跟个石头一样，他歪着头眨眨眼，调笑地开口道：“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算起来，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肉饼这件事我道歉，赔你十两银子，应该够吧？”
“十两？！”许姮听到这个价格，顿时臭脸都摆不住了。
他真是不识人间烟火？十两银子够饭堂买两个月的食材了，几个肉饼他居然给十两。这种人傻钱多的人可不多了，逮着一个是一个，还不赶紧敲诈一番……
“……算了，”许恒摆摆手，“这几个肉饼最多十文钱，赔我十文就够了。”
害……还是昧不下良心啊。
齐宴觉得许姮遗憾的表情颇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你确定？”
“什么？”
他再次指指下方的椅子。这次许姮顺从地退回了座位，也学着齐宴的样子，喝了口果茶。
酸的？
许姮看向茶杯，杯里有一颗对半切开的小金橘，和几颗色泽鲜明的蜜饯。
“肉饼的事解决了。那继续说玉佩的事。那组玉佩，我没记错的话，光是玉料就花了一百八十两。”
正打算吃掉茶里蜜饯的许姮听到这个数字，手抖得差点把茶杯摔出去。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多少？”
“玉料一百八十两，送去玉雕名师那儿雕工费是五十三两，大师制作的时候还增添了珊瑚、碧玺、水晶等珠串。制成之后，我母妃还拿去寺庙里延请高僧开光，去寺庙难免要捐点功德。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花了有三百两。如今念在你我是同门，又是一条船上的，我给你打个对折，赔个一百五十两吧。”
“你莫不是故意敲诈我？！”一百五十两什么概念，她阿爹三年的俸禄都没有一百五十两，一组玉佩就要这么多？
齐宴下了罗汉床，趿着鞋子往里间去了。许姮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穿过纱缦、盆景、书案，最终停留在一处矮柜旁。
他蹲下去打开矮柜，取了个什么东西握在手里，隔得有点远，她看不分明。接着他剪掉了窗台前的几盏烛火，在盆景里挑了两块鹅卵石，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鱼缸里，逗了逗明明已经睡着的鱼，这才优哉游哉地出来。
出来也不往罗汉床去，漫步到香炉旁，拧开香炉盖子，掏出一个小瓷罐，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工具，居然开始慢慢打起香篆来。
这是故意晾着她？不行，不能这么被动。
“齐宴，你那玉佩根本不值一百五十两。就是当下最好的蓝田玉，最多也不过五十两。珊瑚、碧玺、水晶那些是值钱，不过做成配玉佩的小珠串最多米粒大小，又能值几个钱？又说开光，开光一次就几十文。捐功德是你母亲给寺庙的，不算在这玉佩之内。这拢共算来也不到七十两，你报价一百五十两，简直是诈骗！”许姮快速说完，顾不得酸，连忙抱起剩下的果茶就吨吨喝。
倒不是口渴，是掩盖心虚。
刚才那一通话，只有开光一次几十文是她真的知道的事。其他什么最好的蓝田玉、珊瑚碧玺之类的，她哪里晓得市价。
她阿爹是幼子也是庶子，当年分家时和几个伯父闹了矛盾，分到的家产最少，田地没两块，铺子更是没有，外放做县令也清廉得很。什么蓝田玉，连好点的岫玉都买不起。
她胡邹的一通话倒是引起了齐宴的注意。他搁置下手里的香印，转头面露不解：“你们姜家什么时候这么穷了？连那玉佩的料子都不认识，那不是蓝田玉，是和田玉。最好的整块蓝田玉三百两都不止……算了，不和你争这些。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求我让你少赔点？我早问你了呀，确定不要我赔的那十两？有那十两，至少还可以抵十两啊。”
说到最后，齐宴又露出那副最令人讨厌的眯眼笑模样，活像只修了少年道行无比狡黠的狐妖。
赔偿事件最终以欠条的形式结束。
一百四十两，她欠齐宴一百四十两，限期一年还清。若到期未还清，每月增加利息十两，直至清偿。
许姮带着满身伤痛回到自己的屋子。白天身痛，晚上心痛。一百四十两啊！她要怎么搞到那一百四十两啊！
摊开她那份欠条，上面还写着她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户籍地址写的是她三伯父家的地址。
这下真是抵赖不得了，还不成他要去找她三伯父要钱！她三伯父本就厌恶她们一家子，每年祭祖时都懒得分点好脸色，要是真闹到三伯父那里去，今后她阿爹阿娘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愁啊，太愁了。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赶紧蒙被睡大觉。反正也想不出办法。
“嘶——”
许姮刚躺下就痛得跳起来呲牙咧嘴。原来忙了一晚上，最要紧的擦药给忘了。
拿过桌上托盘里的清饮露和长柄棉布球，再次感叹清越的细心。清越真是个好人！这棉布球用的还是西域最好的棉布……
咦——西域的棉布？清越哪儿去搞的？槐江山不说离西域十万八千里，至少也有个两千里，难不成他背着她倒卖东西？
倒卖东西好像很能赚钱哦……
许姮仿佛嗅了能够救她于水火的铜臭味。呸！什么铜臭味，那是拯救她的神仙！
紫檀木罗汉床，山岚色蜀锦引枕，雪白绒毯。齐宴端坐在正堂，接过小厮递来的果茶，浅啄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搁下茶盏，拾起折扇，点点罗汉床中间的案几，声音清润，又带有一丝深夜的疲倦：“说吧，怎么赔。”
坐在左下方的许姮听到这话，在心里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冷冽开口：“你先说清楚为何偷我的肉饼。”
齐宴闻言弯了嘴角，歪着身子，手肘撑住案几手托腮，一副闲散样。只是这笑意浮于唇间，不及眼底，“怎么还兴污蔑人啊，欺负我新来的？”
听到这话许姮在心里都要笑死了。真是好意思，脸皮比城墙还厚。
“摔碎你的组玉佩是我的过失，你报个价，我自会赔。”
“但偷肉饼，可是另一回事了。肉饼不值钱，重点是‘偷’。”说到最后一个字，许姮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眼神直直射向坐在上方的齐宴。敲击的声音不大，但深夜寂静，众人皆凝神聚气，这轻轻的一声，也似衙门里的惊堂木，特别是那个“偷”字，使人心惊。
一旁的清越察觉事态不对，悄悄扯了扯许姮的袖口。
许姮却一把推开清越的手，站起身来，踱步朝齐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千霄门弟子，习剑术，练心法，为的是匡扶正义，惩奸除恶，为天地立心。修身正德乃是剑修第一要务。”
脚步停在罗汉床前，许姮拍了拍齐宴的肩，低头盯着他潋滟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偷盗者，违律、违德，本心不正，如何做得了剑修？”
此话一出，屋子里除了对视的他二人之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越想的是，师姐这般问罪，怕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从前他作为魏王世子，是王府金尊玉贵的宝贝，又得圣上宠爱，更加不可一世，恐怕京中无人敢不顺他意，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白日里师姐规训了他两句，就得了那么重的责罚，此刻又问罪于他，恐又生灾祸。
于是急忙上前劝解。不料遭齐宴左右小厮伸手阻拦。
当然要拦着！两个小厮纷纷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给清越使眼色，让他退后，不要管。
清越自是不解，再次向前。俩小厮见状对视一眼，合力保住清越的腰就往外走。
他二人之力自然不敌清越，但听了白天的事，大概也知晓清越性情宽和，不轻易责罚人，这才敢打定主意拦下他来。
清越不熟悉他们主子的性情，他俩还不熟悉吗？
看似暴躁易怒，实则每次生气都只是生生闷气罢了。死要面子，张牙舞爪闹两出，气消了就算了，并不会把这气落到实处去打骂人。这事本来也不大，可惜那大师姐非要下了他们主子的面子，定他一个偷盗罪。只他俩人在场还好，可偏偏这清越师兄也在场，更让他们主子挂不住面子。还是赶紧把他送走，免得火上浇油。
那厢二小厮拉扯着清越出了门，这厢许齐二人还对峙着。
许姮听到了后身的动静，也不想去管，反正其他人都是来劝架的，走了正好，看他齐宴还怎么狡辩。
见齐宴一声不吭，也无甚表情，只盯着她，不时缓缓眨眼。
也不晓得他究竟在想什么，是被问呆了还是傻了。这片刻间，许姮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原意也不是想把他怎么，她也不能把他怎么，只想训诫两句，让他懂懂规矩，也顺便消消她被偷晚饭的气。
于是退后两步，抱着手臂等他反应。
齐宴垂眉默了默，嚅嗫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
许姮点点头，“然后呢。”
“我去的时候饭堂没人，四处张望了一下也寻不见半个人影，以为是今日剩下的，就拿走了。”
许姮皱眉，“可是没人的话，不应该等人来了再问是谁的，可不可以吃。怎么就私自取走了。”
这话倒让齐宴疑惑起来，“饭堂是众人的饭堂，没人说不可以拿，那就是可以随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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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宴眼睛里的光闪了闪，“你知道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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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渺是许姮三伯父的姓名。他用三伯父为关系起点，看来他只认识三伯父，不认识她父亲。也是，三伯父是户部尚书，平日里和魏王也多有交集，他自然认识。她父亲是外任的县令，天下县令那么多，他自然不会每个都认识。如果每个县令他都叫得出姓名，倒要高看他一眼了。
“是。”许姮应道。
也不知他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槐江山弟子的俗世身份都会在入山门后刻意隐藏，为的就是抹平一切，人人平等，避免出现因俗世身份而区别对待的情况。结果他一来，就打破了门规。
齐宴笑着又喝了一口果茶，举着折扇指指下方的椅子，示意许姮回去坐着。
许姮岂是听他吩咐的人？抱着手臂继续站定在他面前，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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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肉饼这件事我道歉，赔你十两银子，应该够吧？”
“十两？！”许姮听到这个价格，顿时臭脸都摆不住了。
他真是不识人间烟火？十两银子够饭堂买两个月的食材了，几个肉饼他居然给十两。这种人傻钱多的人可不多了，逮着一个是一个，还不赶紧敲诈一番……
“……算了，”许恒摆摆手，“这几个肉饼最多十文钱，赔我十文就够了。”
害……还是昧不下良心啊。
齐宴觉得许姮遗憾的表情颇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你确定？”
“什么？”
他再次指指下方的椅子。这次许姮顺从地退回了座位，也学着齐宴的样子，喝了口果茶。
酸的？
许姮看向茶杯，杯里有一颗对半切开的小金橘，和几颗色泽鲜明的蜜饯。
“肉饼的事解决了。那继续说玉佩的事。那组玉佩，我没记错的话，光是玉料就花了一百八十两。”
正打算吃掉茶里蜜饯的许姮听到这个数字，手抖得差点把茶杯摔出去。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多少？”
“玉料一百八十两，送去玉雕名师那儿雕工费是五十三两，大师制作的时候还增添了珊瑚、碧玺、水晶等珠串。制成之后，我母妃还拿去寺庙里延请高僧开光，去寺庙难免要捐点功德。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花了有三百两。如今念在你我是同门，又是一条船上的，我给你打个对折，赔个一百五十两吧。”
“你莫不是故意敲诈我？！”一百五十两什么概念，她阿爹三年的俸禄都没有一百五十两，一组玉佩就要这么多？
齐宴下了罗汉床，趿着鞋子往里间去了。许姮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穿过纱缦、盆景、书案，最终停留在一处矮柜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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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宴，你那玉佩根本不值一百五十两。就是当下最好的蓝田玉，最多也不过五十两。珊瑚、碧玺、水晶那些是值钱，不过做成配玉佩的小珠串最多米粒大小，又能值几个钱？又说开光，开光一次就几十文。捐功德是你母亲给寺庙的，不算在这玉佩之内。这拢共算来也不到七十两，你报价一百五十两，简直是诈骗！”许姮快速说完，顾不得酸，连忙抱起剩下的果茶就吨吨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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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通话，只有开光一次几十文是她真的知道的事。其他什么最好的蓝田玉、珊瑚碧玺之类的，她哪里晓得市价。
她阿爹是幼子也是庶子，当年分家时和几个伯父闹了矛盾，分到的家产最少，田地没两块，铺子更是没有，外放做县令也清廉得很。什么蓝田玉，连好点的岫玉都买不起。
她胡邹的一通话倒是引起了齐宴的注意。他搁置下手里的香印，转头面露不解：“你们姜家什么时候这么穷了？连那玉佩的料子都不认识，那不是蓝田玉，是和田玉。最好的整块蓝田玉三百两都不止……算了，不和你争这些。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求我让你少赔点？我早问你了呀，确定不要我赔的那十两？有那十两，至少还可以抵十两啊。”
说到最后，齐宴又露出那副最令人讨厌的眯眼笑模样，活像只修了少年道行无比狡黠的狐妖。
赔偿事件最终以欠条的形式结束。
一百四十两，她欠齐宴一百四十两，限期一年还清。若到期未还清，每月增加利息十两，直至清偿。
许姮带着满身伤痛回到自己的屋子。白天身痛，晚上心痛。一百四十两啊！她要怎么搞到那一百四十两啊！
摊开她那份欠条，上面还写着她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户籍地址写的是她三伯父家的地址。
这下真是抵赖不得了，还不成他要去找她三伯父要钱！她三伯父本就厌恶她们一家子，每年祭祖时都懒得分点好脸色，要是真闹到三伯父那里去，今后她阿爹阿娘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愁啊，太愁了。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赶紧蒙被睡大觉。反正也想不出办法。
“嘶——”
许姮刚躺下就痛得跳起来呲牙咧嘴。原来忙了一晚上，最要紧的擦药给忘了。
拿过桌上托盘里的清饮露和长柄棉布球，再次感叹清越的细心。清越真是个好人！这棉布球用的还是西域最好的棉布……
咦——西域的棉布？清越哪儿去搞的？槐江山不说离西域十万八千里，至少也有个两千里，难不成他背着她倒卖东西？
倒卖东西好像很能赚钱哦……
许姮仿佛嗅了能够救她于水火的铜臭味。呸！什么铜臭味，那是拯救她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