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啊。”老太问。
“婆婆，我姓凌，两点水的凌，叫凌玥雅。”凌月雅回
"凌姑娘，阿婆姓林，叫林央，可以叫我林婆婆 "林婆婆说。
“好”，凌玥雅点点头。她忽又想起来周嫂和凌艾珂，说:"林婆婆，能借电话用下吗，我同行的几个人还在林子里，我打电话叫救援。”
始终唠唠叨叨的阿婆沉默了。
“呃……婆婆，怎么了？”凌玥雅问道。
老人抿了抿嘴，说“丫头，你还不知道吧。”
“前几日南边沿海的地方发生了海啸，我们这边也有听说。
海啸本来是影响不到我们这儿的，但是第二天晚上，下了一场雨。
那时候开始就停电了，信号也收不到。
原本大家也没当回事……”
凌玥雅这才发现，室内光线昏暗，屋顶上有老式的拉线的灯泡，没有亮。
林婆婆给自己和凌玥雅倒上茶，继续说：“但是当天淋到雨的人，都在发烧，无论大人小孩，没有例外。
没有淋雨的，第二天喝了水也开始发烧。
寨子里的人都猜测水出问题了。”
“淋雨后发烧？”凌玥雅惊讶道，想到自己在空难后醒来，地上有积水，身体潮湿，那时自己推测前一天夜里下了雨，当天自己也确实有发烧。难道并不是受刺激或者着凉了，而是和水有关吗？
林婆婆继续说：
“井水，河水，雨水，都不行，接触了就会发热，全寨子没有一个人幸免。”
“我快一百岁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起先是发热，然后身体里充斥着奇怪的感觉。我当时觉得空间在扭曲，周围人的速度变得又快又慢，我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我完全跟不上。恶心想吐，耳朵里充斥着奇怪的声音。”林婆婆又喝了一小杯茶水。
“形容的有点怪，丫头你能听明白吗？”
凌玥雅想到自己坐在树下时，感觉周围世界在膨胀，自己在缩小，混乱又有序，真实又虚幻。她以为是摔到了脑子……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她点点头，表示能理解，林婆婆继续说：
“寨子里有人后来描述，感觉世界颜色在改变，还看见了从未出现过的颜色……
也有说感觉气味在变化，气味就像带着回忆，拉着他去了远古的，从未经历过的时光……”
“总之，不同人的感觉不一样。”
“这之后，寨子里的人……死了一半。”林婆婆好像不想去回忆，她的手微微发抖。
老人快一百岁，经历过无数生离死别，说到近一半的死亡率，脸上还是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茫然。
“死了一半？”凌月雅声音颤抖，不可置信。
她眼前又浮现出李树青混浊泛着蓝光的眼珠。世上真的有诅咒吗？
不，不可能。她否定着自己的想法。
这或许是某种瘟疫。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也许是海啸发生之后，某种瘟疫开始漫延……有什么瘟疫会借水传播吗？
也许不是水，也许是什么别的传播方式。
“我们怀疑是瘟疫，但是寨子里的人死了一半之后，就再没有人死亡了。活下来的人身体素质好像更好了。”
凌玥雅想到自己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大学生，居然完成了为期一周的荒野求生，很是认同林婆婆的话，自己的身体确实变好了。难道这和“瘟疫”有关吗？也许有某种传染性的疾病，它确实能在感染后增强人的体质，凌玥雅在心中试图说服自己。
“没有人愿意呆在寨子里了，没有电力，没有网络。这十几年以来，寨子早就不像从前，能自给自足。
年轻的都离开了，老人中就剩下我没有死在那一半人里面。
他们想带我走。
但是我太老了，我今年已经98岁了，在这山里活了大半辈子，我不想走了，我没几年可活的了。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时光，真的很好，我很满足。
我们没有为死去的人举行葬礼，为了防止瘟疫漫延，年轻人们迅速埋葬了尸体。两天前他们离开了。”
林婆婆缓缓地叙述着，语气无波无澜，凌月雅却仿佛在她身上闻到了灰烬的味道。老人看起来就像老旧木箱子里受了潮的衣物，散发着霉菌和腐败的气息，生命的火焰在她体内已经是快燃尽的烛，正在一点点熄灭。
凌玥雅是个感性的人，她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睛。
她既同情老太太的遭遇，又联想到生死未卜的周嫂和小叔，她很懊悔，为什么在海边度假，为什么带着年幼的小叔，为什么没和周嫂一起跳伞，如果一起跳下去，落地的距离或许不会那么远……
“凌姑娘，不如在这里住下先休整一下吧。”林婆婆提议道，看凌玥雅一脸空白的伤心样子，林婆婆勾起一点笑容，试图摆脱掉刚刚沉重的话题，她说：“你先在这边呆几天吧，看你瘦得”她伸手捏了捏凌玥雅的肩膀，那里骨骼突出，支棱起薄薄的衣料。
“我这里吃的完全够了，走之前他们也没带太多东西走，你不要有负担。”
凌玥雅点点头。
“林婆婆，还会地震吗？”凌玥雅怕老人听不见，大声问。
“这我也说不定。最近河里鱼都漂上来了，恐怕还会有地震。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边的建筑也是几百年前的了，听我长辈说，百年来大大小小的地震有无数次，都挺过来了，大概率是不会坍塌的。”她给自己和凌玥雅把茶水满上。
“我们一会儿去把楼上的床弄下来，就睡在一楼，就算万一真的地震了，还能快点跑。”林婆婆说。
“好。”凌玥雅回道。
“看你身上不少伤口，我这边还有祖传的药油，我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没等凌玥雅回话，阿婆站起身，又向外面走去。
药油？凌玥雅琢磨着。刚刚还没注意，现在吃饱喝足，身心放松，确实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旧伤没有痊愈，地震时又被林婆婆压得够呛，脑袋上好像还被建筑物上抖落的小石块砸了，大概又肿了。不过，药油真的靠谱吗？凌玥雅从前是不太相信这些民间偏方的。她有点什么过敏、泛红的小毛病都要给自己挂一个专家号，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一点点亏待。但是想到这地方没有更好的选择，伤口需要处理，自己也不能辜负林婆婆的一番好意，何况祖传的，应该也被很多人验证过了，安全性没什么好担心的。
正想着，林婆婆又折返回来。
“凌丫头，老婆子我想了一下，你要先洗洗澡，身上衣服也要换，你随我来。”林婆婆扶着门框说，然后她转身，慢慢地迈着步子。
凌玥雅看了看自己在林子里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起身跟在后面。
林婆婆身高不高，凌玥雅一米六二，林婆婆只到她肩膀。凌玥雅看着她佝偻的脊背和变形的双腿，胡乱地想着老人年轻时应该比现在高不少。
“凌姑娘，不是老婆子我不礼貌，说实在的，你身上都有味儿了，恐怕这些日子你都没好好洗过吧。”林婆婆说，
凌玥雅“……”
想到婆婆身上有点馊馊的味道，嘴巴还臭得惊天地泣鬼神，凌玥雅不想说话。但是她是个礼貌的好姑娘，有问必有答，于是说：“额……确实没好好清洗，昨天下午在河里有稍微洗了一下。”
说着，两人到了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个厨房，地上铺着瓷砖，闻起来有点油烟味。几口大锅嵌在灶里，一角堆着高高的木柴，一角有一口水井，旁边放了一个大木盆。
“我们是有太阳能的，但是供水好像也出问题了，就用井水吧 。”
“你自己打点水，放到锅里，火刚刚做饭时烧好了，添点柴就行，我去给你拿衣服。
哎呀，忘了问，小姑娘你会打水吗？老婆子我教你。”
林婆婆走到井边，按按压水器，“按这个把手，多按几下水就出来了。”
她又瘸瘸拐拐地走到锅那边，比划着，“大概这么多水够用，你到时候掺着冷水用，才不烫。”
她又折回井口边，拖着木盆挪到锅灶边，“端热水容易烫着，放这边来不容易烫着自己。”
说着又皱起腮帮子上的皮肤，笑了笑，露出缺了好几颗牙的口腔，说,"你等着，我先去拿衣服什么的，回来再帮你弄。"
凌玥雅走到井边，打水她是会的，但是她从来没在厨房洗过澡。
环顾了一下厨房，窗户没有窗帘，玻璃上有一层薄薄的油污，但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一想到在这里洗澡，凌玥雅感觉浑身不自在，有一种被偷窥的别扭感。她拿着一个塑料桶去井边打水，按压之下，清冽的井水涌出，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装满之后提到锅边倒进锅里，重复几次，此时林婆婆也回来了。
她拿着一个小框，里面有毛巾，洗发水，肥皂，梳子，牙刷牙膏，一套衣服，是T恤配长裤。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小坛子，凌玥雅猜测是传说中的“药油”。
看到凌玥雅的视线，婆婆笑着说：“这是我孙媳妇的衣服，有点旧了，她没带走，你将就穿。内衣是全新的，老婆子我找了好久呢！”
“水一会儿就烧好了，洗完等头发干了，我来给你上药。”
凌玥雅在林婆婆的帮助下把冷水和热水对半掺好，混合到合适的温度，林婆婆就走关上门出去了。
扔掉身上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布料，她用毛巾沾水先打湿身体和头发。热水接触破损和淤青的地方时，女孩才发觉自己身上伤口真是不少，一些较重的破口有感染的迹象，伤口的痂结了一半，另一半泛着黄，大约是化脓了。伤口里大多杂着泥沙，毛巾拂过时总是感到尖锐的疼。
草草清洗掉身上的脏污，凌玥雅先涂洗发水，再抹肥皂。摸着脑袋上结成一坨的头发，心里满是苦闷。一周以前她还是护发沙龙的VIP金卡客户，熟悉的托尼给她定制造型，高水平的洗头小哥给她按摩头皮，用的都是专业洗护产品的高端线，梳头的梳子都价值不菲。自己花大价钱养出的一头滑润的头发一个星期就成了一坨草，落差太大了。
她在厨房找到剪子，剪掉解不开的结。
清洗完之后，她擦干身体，穿上林婆婆给的衣服，走出厨房。
又是一个傍晚，晚风轻轻吹来，带着初夏的温暖。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长裤，站在古老的寨子里。夕阳还未下山，东方天空中白色的月牙已经升起。
凌玥雅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婆婆，我姓凌，两点水的凌，叫凌玥雅。”凌月雅回
"凌姑娘，阿婆姓林，叫林央，可以叫我林婆婆 "林婆婆说。
“好”，凌玥雅点点头。她忽又想起来周嫂和凌艾珂，说:"林婆婆，能借电话用下吗，我同行的几个人还在林子里，我打电话叫救援。”
始终唠唠叨叨的阿婆沉默了。
“呃……婆婆，怎么了？”凌玥雅问道。
老人抿了抿嘴，说“丫头，你还不知道吧。”
“前几日南边沿海的地方发生了海啸，我们这边也有听说。
海啸本来是影响不到我们这儿的，但是第二天晚上，下了一场雨。
那时候开始就停电了，信号也收不到。
原本大家也没当回事……”
凌玥雅这才发现，室内光线昏暗，屋顶上有老式的拉线的灯泡，没有亮。
林婆婆给自己和凌玥雅倒上茶，继续说：“但是当天淋到雨的人，都在发烧，无论大人小孩，没有例外。
没有淋雨的，第二天喝了水也开始发烧。
寨子里的人都猜测水出问题了。”
“淋雨后发烧？”凌玥雅惊讶道，想到自己在空难后醒来，地上有积水，身体潮湿，那时自己推测前一天夜里下了雨，当天自己也确实有发烧。难道并不是受刺激或者着凉了，而是和水有关吗？
林婆婆继续说：
“井水，河水，雨水，都不行，接触了就会发热，全寨子没有一个人幸免。”
“我快一百岁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起先是发热，然后身体里充斥着奇怪的感觉。我当时觉得空间在扭曲，周围人的速度变得又快又慢，我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我完全跟不上。恶心想吐，耳朵里充斥着奇怪的声音。”林婆婆又喝了一小杯茶水。
“形容的有点怪，丫头你能听明白吗？”
凌玥雅想到自己坐在树下时，感觉周围世界在膨胀，自己在缩小，混乱又有序，真实又虚幻。她以为是摔到了脑子……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她点点头，表示能理解，林婆婆继续说：
“寨子里有人后来描述，感觉世界颜色在改变，还看见了从未出现过的颜色……
也有说感觉气味在变化，气味就像带着回忆，拉着他去了远古的，从未经历过的时光……”
“总之，不同人的感觉不一样。”
“这之后，寨子里的人……死了一半。”林婆婆好像不想去回忆，她的手微微发抖。
老人快一百岁，经历过无数生离死别，说到近一半的死亡率，脸上还是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茫然。
“死了一半？”凌月雅声音颤抖，不可置信。
她眼前又浮现出李树青混浊泛着蓝光的眼珠。世上真的有诅咒吗？
不，不可能。她否定着自己的想法。
这或许是某种瘟疫。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也许是海啸发生之后，某种瘟疫开始漫延……有什么瘟疫会借水传播吗？
也许不是水，也许是什么别的传播方式。
“我们怀疑是瘟疫，但是寨子里的人死了一半之后，就再没有人死亡了。活下来的人身体素质好像更好了。”
凌玥雅想到自己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大学生，居然完成了为期一周的荒野求生，很是认同林婆婆的话，自己的身体确实变好了。难道这和“瘟疫”有关吗？也许有某种传染性的疾病，它确实能在感染后增强人的体质，凌玥雅在心中试图说服自己。
“没有人愿意呆在寨子里了，没有电力，没有网络。这十几年以来，寨子早就不像从前，能自给自足。
年轻的都离开了，老人中就剩下我没有死在那一半人里面。
他们想带我走。
但是我太老了，我今年已经98岁了，在这山里活了大半辈子，我不想走了，我没几年可活的了。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时光，真的很好，我很满足。
我们没有为死去的人举行葬礼，为了防止瘟疫漫延，年轻人们迅速埋葬了尸体。两天前他们离开了。”
林婆婆缓缓地叙述着，语气无波无澜，凌月雅却仿佛在她身上闻到了灰烬的味道。老人看起来就像老旧木箱子里受了潮的衣物，散发着霉菌和腐败的气息，生命的火焰在她体内已经是快燃尽的烛，正在一点点熄灭。
凌玥雅是个感性的人，她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睛。
她既同情老太太的遭遇，又联想到生死未卜的周嫂和小叔，她很懊悔，为什么在海边度假，为什么带着年幼的小叔，为什么没和周嫂一起跳伞，如果一起跳下去，落地的距离或许不会那么远……
“凌姑娘，不如在这里住下先休整一下吧。”林婆婆提议道，看凌玥雅一脸空白的伤心样子，林婆婆勾起一点笑容，试图摆脱掉刚刚沉重的话题，她说：“你先在这边呆几天吧，看你瘦得”她伸手捏了捏凌玥雅的肩膀，那里骨骼突出，支棱起薄薄的衣料。
“我这里吃的完全够了，走之前他们也没带太多东西走，你不要有负担。”
凌玥雅点点头。
“林婆婆，还会地震吗？”凌玥雅怕老人听不见，大声问。
“这我也说不定。最近河里鱼都漂上来了，恐怕还会有地震。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边的建筑也是几百年前的了，听我长辈说，百年来大大小小的地震有无数次，都挺过来了，大概率是不会坍塌的。”她给自己和凌玥雅把茶水满上。
“我们一会儿去把楼上的床弄下来，就睡在一楼，就算万一真的地震了，还能快点跑。”林婆婆说。
“好。”凌玥雅回道。
“看你身上不少伤口，我这边还有祖传的药油，我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没等凌玥雅回话，阿婆站起身，又向外面走去。
药油？凌玥雅琢磨着。刚刚还没注意，现在吃饱喝足，身心放松，确实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旧伤没有痊愈，地震时又被林婆婆压得够呛，脑袋上好像还被建筑物上抖落的小石块砸了，大概又肿了。不过，药油真的靠谱吗？凌玥雅从前是不太相信这些民间偏方的。她有点什么过敏、泛红的小毛病都要给自己挂一个专家号，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一点点亏待。但是想到这地方没有更好的选择，伤口需要处理，自己也不能辜负林婆婆的一番好意，何况祖传的，应该也被很多人验证过了，安全性没什么好担心的。
正想着，林婆婆又折返回来。
“凌丫头，老婆子我想了一下，你要先洗洗澡，身上衣服也要换，你随我来。”林婆婆扶着门框说，然后她转身，慢慢地迈着步子。
凌玥雅看了看自己在林子里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起身跟在后面。
林婆婆身高不高，凌玥雅一米六二，林婆婆只到她肩膀。凌玥雅看着她佝偻的脊背和变形的双腿，胡乱地想着老人年轻时应该比现在高不少。
“凌姑娘，不是老婆子我不礼貌，说实在的，你身上都有味儿了，恐怕这些日子你都没好好洗过吧。”林婆婆说，
凌玥雅“……”
想到婆婆身上有点馊馊的味道，嘴巴还臭得惊天地泣鬼神，凌玥雅不想说话。但是她是个礼貌的好姑娘，有问必有答，于是说：“额……确实没好好清洗，昨天下午在河里有稍微洗了一下。”
说着，两人到了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个厨房，地上铺着瓷砖，闻起来有点油烟味。几口大锅嵌在灶里，一角堆着高高的木柴，一角有一口水井，旁边放了一个大木盆。
“我们是有太阳能的，但是供水好像也出问题了，就用井水吧 。”
“你自己打点水，放到锅里，火刚刚做饭时烧好了，添点柴就行，我去给你拿衣服。
哎呀，忘了问，小姑娘你会打水吗？老婆子我教你。”
林婆婆走到井边，按按压水器，“按这个把手，多按几下水就出来了。”
她又瘸瘸拐拐地走到锅那边，比划着，“大概这么多水够用，你到时候掺着冷水用，才不烫。”
她又折回井口边，拖着木盆挪到锅灶边，“端热水容易烫着，放这边来不容易烫着自己。”
说着又皱起腮帮子上的皮肤，笑了笑，露出缺了好几颗牙的口腔，说,"你等着，我先去拿衣服什么的，回来再帮你弄。"
凌玥雅走到井边，打水她是会的，但是她从来没在厨房洗过澡。
环顾了一下厨房，窗户没有窗帘，玻璃上有一层薄薄的油污，但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一想到在这里洗澡，凌玥雅感觉浑身不自在，有一种被偷窥的别扭感。她拿着一个塑料桶去井边打水，按压之下，清冽的井水涌出，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装满之后提到锅边倒进锅里，重复几次，此时林婆婆也回来了。
她拿着一个小框，里面有毛巾，洗发水，肥皂，梳子，牙刷牙膏，一套衣服，是T恤配长裤。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小坛子，凌玥雅猜测是传说中的“药油”。
看到凌玥雅的视线，婆婆笑着说：“这是我孙媳妇的衣服，有点旧了，她没带走，你将就穿。内衣是全新的，老婆子我找了好久呢！”
“水一会儿就烧好了，洗完等头发干了，我来给你上药。”
凌玥雅在林婆婆的帮助下把冷水和热水对半掺好，混合到合适的温度，林婆婆就走关上门出去了。
扔掉身上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布料，她用毛巾沾水先打湿身体和头发。热水接触破损和淤青的地方时，女孩才发觉自己身上伤口真是不少，一些较重的破口有感染的迹象，伤口的痂结了一半，另一半泛着黄，大约是化脓了。伤口里大多杂着泥沙，毛巾拂过时总是感到尖锐的疼。
草草清洗掉身上的脏污，凌玥雅先涂洗发水，再抹肥皂。摸着脑袋上结成一坨的头发，心里满是苦闷。一周以前她还是护发沙龙的VIP金卡客户，熟悉的托尼给她定制造型，高水平的洗头小哥给她按摩头皮，用的都是专业洗护产品的高端线，梳头的梳子都价值不菲。自己花大价钱养出的一头滑润的头发一个星期就成了一坨草，落差太大了。
她在厨房找到剪子，剪掉解不开的结。
清洗完之后，她擦干身体，穿上林婆婆给的衣服，走出厨房。
又是一个傍晚，晚风轻轻吹来，带着初夏的温暖。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长裤，站在古老的寨子里。夕阳还未下山，东方天空中白色的月牙已经升起。
凌玥雅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