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认错
聚集了权贵子弟的私立学校远远的就能看见印着校徽的大门，大门缓缓打开，庄重如古老城堡的教学楼巍然耸立。
那是一个充满着金钱和权利的地方，属于豪门公子哥和大小姐的青春乐园。
肖湘就转到了这所学校。
正值高二阶段，她学习成绩一直在中游，到了这里后进度更是跟不上，学得很吃力。再加上她分到了一个阶级斗争的班里，而这个班里一呼百应的隐藏大佬就是谭乘宇。
一个出身优越，受尽宠爱的豪门少爷。
而这个和她毫无交集的男生却带头孤立了自己，原因只是因为她无意中撞见他和一群人霸凌一个男生。当时她目不斜视，从那条巷子走过去，谭乘宇叫住了她。
“新来的？”
肖湘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她只是想找个地方抽烟才遇上了他们。被叫住后她也没有停下脚步，把他们一群人当成空气似的往前走。
谭乘宇或许还没被人这么无视过，提高了声音，“喂，叫你呢，你耳聋了？”
肖湘的脚步顿了下，侧头看了一眼，他们一群人都是学校各个班级的富二代，张扬释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被他们霸凌的男生脸上带伤，畏惧地垂着头，一看就是学校的特招生。成绩优异，但家世清贫，被学校特例招进来，因为没有背景，便最招那些恶劣公子哥们的欺凌。
而带头的谭乘宇，穿着规整的学生制服，身量欣长，一张精致得过分的漂亮脸庞，跟她印象中校霸该有的桀骜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的脸上甚至是阳光灿烂的笑容，眼睛弯着的时候颇有些天真纯善的无辜。
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不敢苟同。
“你走错地儿了，见到我们绕道走，听到了没有？”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肖湘的时候，话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肖湘和他对视上，这才注意到他左眼下有颗泪痣，她盯了两秒，随后把他的话当放屁，径直往前走。
被再次漠视，谭乘宇挑了下眉，“站住。”
随着他的话落，一个人插着兜挡在了肖湘面前。
肖湘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掏出手机正准备报警，刚放到耳边，就被人拽住手腕一把夺过。那人看着手机界面，轻嗤一声，然后挂断，又把手机一抛，扔给了谭乘宇。
肖湘盯了他几秒，才慢悠悠回头，谭乘宇捏着她的手机歪头跟她打招呼，“新来的，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摆谱。”
肖湘根本就不听他说什么，神情明显不悦，“把手机还给我。”
“啪嗒”手机掉落地上的声音，再被人一脚踢到她面前，“诺，给你。”
谭乘宇脸上带笑，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漫上阴鸷的眼睛，“这是在教你规矩，好好长长记性，别下次再犯。”
“你爹妈死了没有？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品的东西。”肖湘面色无温地骂出这一句。
谭乘宇咧着的嘴明显僵了一瞬，笑意收敛，眼神冰冷了下去，布满阴云。
他从不打女生，这次也不例外。
肖湘捡起手机，一脸漠然地扬长而去，丝毫不在乎得罪了谭乘宇会有什么后果。
报复也随之而来，肖湘不仅被孤立，更被有意无意地霸凌，曾有女生看不过去偷偷问她怎么会得罪了谭乘宇，肖湘不想牵连无辜，没和女同学走得太近。
在学校，她被撕坏过课本，被锁进过器材室，交上去的作业也被恶意涂抹，路过教学楼都能被楼上倒的水淋湿。
加之她性格孤僻，没什么交心的朋友，被一群男生堵在走廊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为她出头。有女同学看不惯出面维护了她几句，被其中一个人的言语吓了回去。
她们也爱莫能助，毕竟不是谁都敢得罪谭乘宇。
肖湘从小就被孤立过，小学，中学，现在轮到了高中，她平淡到和家常便饭似的。但他们却认为她逆来顺受，很好欺负。
而在一次学校餐厅吃饭时，肖湘才彻底暴露本性。
她端着餐盘刚坐下，几个男生也陆续过来，坐在她旁边，而谭乘余正好坐在她对面。
在那之前，肖湘知道是他在背后整自己，偶尔在教学楼梯间，她从楼上下来，他和朋友要上去，轻描淡写地对视一眼。
有时回到在教室，她课桌的抽屉里被塞满了垃圾，她没多少表情，只是将东西清理干净，背后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知道是谭乘宇。
有时在学校超市，她结完账离开，而他和一群朋友正要去刷卡，眼神交错时彼此都注意到对方冷漠的表情。
那些时候谭乘宇就是一个幕后始作俑者，不会明面上跟她起冲突，但看她依旧在学校待得好好的，终于坐不住，凑到她跟前来了。
“新来的，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坐她旁边的男生用叉子在餐盘上敲了下。
另一个男生举手，“我赞成。”
肖湘低着头细嚼慢咽，完全不在乎座位被他们占满。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能欺负同学。”谭乘宇往后靠着椅背，眼睛弯弯地笑了一声，“我可以坐这儿吗？肖……同学。”
“第一次跟转学生坐一起，胃口都有了耶。”
“多吃一点，转学生。”
肖湘看着餐盘里凭空多出的食物，很快将盘子堆满，她咀嚼的动作慢下，不知谁往她的餐盘里倒了汽水，呲呲的声音延伸。
她盯着那细小的气泡，又听见谭乘宇道：“唉……真可恶，你们这样肖同学怎么吃啊。”
周围一阵哄笑，肖湘在哄笑声中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盯着谭乘宇，他的脸上也挂着笑，看上去特别友好。
下一秒，肖湘直接将装满食物的餐盘往他的方向掷了过去，在谭乘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椅子被哗啦一声拉开，她捞起椅子重重地砸向了他。
不知是谁一脚踹翻餐桌，周围混乱声一片，谭乘宇被砸到，脸上都被砸出了伤，肖湘像疯了一样，再次凑上去砸他。
她虽是女生，但力气很大，谭乘宇猝不及防被那第一下砸得头脑发昏，她还不依不饶地要把他往死里整，但很快她就被人拉开。
被拉开时她眼神狠厉至极，脸上表情都有些癫狂狰狞。谭乘宇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对上她的目光，额头的血从眼皮上流下，沾湿他的睫毛。
他被朋友扶起来，他们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因为疼痛，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太阳穴也跳得像要死去一般。
他感到视线里只有模糊的红色，连她的脸都不再清晰，只记得她神色阴冷，笑得像个神经病。
原来是个疯子，这不就巧了，他也是。
餐厅的恶劣事件还是被叫了家长，说来可笑，肖艺在国外出差，根本没时间，一通电话打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自己的女儿。
肖湘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冷漠地听着那些言语，说是她先动的手，让学校给予严厉的处罚。校长和稀泥似的称是孩子们的矛盾，让他们握手言和就行了，下次不要再犯。
只因她早前把自己被针对的照片拍下来发给校长时被轻描淡写地按了下来，不想让此事闹大，就让她和谭乘宇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她这边没有家长来，谭乘宇那边却来了人。
当校长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在校方领导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一件挺括的风衣，脚步四平八稳，黑发下容貌冷淡清俊，戴一副薄薄的金丝眼镜，他的目光遥遥望了过来，喊了一声，“谭乘宇。”
那是肖湘和谭墨第一次见面，肖湘漠然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秒视线。
谭乘宇脸上贴着创口贴，对着谭墨咧开嘴，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哥。”
紧接着校长把事情的经过和谭墨讲了一遍，校长语气谦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谭墨这人的精明之处在于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他只信自己的判断，也最清楚自己的堂弟是个什么德行，校长的含糊其辞不用深想谭墨就知道背后原因。
他看了一眼当事人，是个女生。有些意外，谭乘宇以前也不招惹女孩子，怎么如今这么没下限，欺负女生，讲出去都丢谭家的脸。
谭墨的视线骤然压过来，肖湘很平静地和他对视上，不避不让。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让校长都谨小慎微的人物，而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路人甲。
她不被那人所散发的气场所慑，也知道从外表来看他是属于金字塔最顶端的上位者。谭乘宇的哥，那就是他的靠山了，弟弟被砸，为他讨回公道来了。尽管是谭乘宇先惹的她又如何，这些公子哥可金贵着呢，旁人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
谭墨的视线毫无波动，语气淡漠地对着肖湘开口，“乘宇这次做得的确太过了，我代他向你道歉，你看有什么需要补偿的地方尽管开口。”
谭乘宇不乐意了，“我说哥，被砸的人是我，你和她道什么歉，该她跪下来求我。”
“闭嘴。”谭墨的声音低沉，并不疾言厉色，偏偏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让谭乘宇不再多言。
“原是我们家管教无方，给这位同学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他话说得好听，如果忽略他眼里的高高在上，肖湘说不定会给他一个台阶下。
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微微讥讽的弧度，“谁稀罕。”
谭墨似乎也料到这个局面，淡淡地一笑，“很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毕竟是乘宇有错在先，日后你们还是同学，要互相团结友爱。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开出来，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力完成。”
肖湘嘲讽地笑着，“哦，那我要谭乘宇给我下跪认错，你能做到吗？”
“你说什么？”谭乘宇阴沉着脸，森然至极，有种想上去掐死她的冲动。
谭墨瞥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一点。
“能否告诉我理由，为什么一定得是这个？”其他任何条件他都能做到，世上没有金钱不能收买的。
谭墨看出这个女生的不同寻常，可下跪这种事别说谭乘宇不愿意，他也不会同意的。
“因为他犯贱，非要招惹我。因为他该死，一而再再而三地整我。因为他愚蠢，以为我好欺负。这就是理由。”
很多人都说肖湘性格古怪，不好相处，可她就算再恶劣，也不会主动去找人麻烦，去犯贱挑衅别人。
而谭乘宇仗着家世背景，作威作福，以欺负人为乐，恶霸一个，只因家里有钱有势便无所顾忌，天生的坏种，从根上就烂透了。
谭乘宇最终没有下跪，肖湘只是说出来嘲弄他，也没有奢望他能做到。
当年的谭墨能在谭乘宇有了麻烦的第一时间赶到学校，而今六年后，谭乘宇又被肖湘用红酒瓶爆了头，谭墨又是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
而这次他代表的不仅是谭乘宇的堂哥，也是肖湘结婚证上的丈夫。
那是家私立医院，肖湘打了谭乘宇后，一伙人就来到了这里，肖湘是打人者，餐厅都有监控，她自然跑不了路。
不过她也没想跑，在曲忻的陪同下她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是光的残影。
曲忻一直默默陪着她，他什么都没问，眉宇间很平静。在目睹了肖湘打人的行径后，放在以前，他绝不认同这种不理智的人或麻烦的事的，但是今天在餐厅，他只剩下偏袒她和保护她的本能。
看着她控制不住情绪眼尾发红时，曲忻第一反应是心疼。
肖湘时常像一个无法融入社会大众的异类，喜怒无常，行为语言也偶尔让人匪夷所思。
她和谭乘宇之间有恩怨，她很厌恶他，所以控制不住动手打了他。又或者除了这层恩怨还有别的因素，比如……
走廊的地板上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上面的声音。
曲忻抬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谭墨，他身边跟着助理，像是刚从某个会议上下来，西装革履，沉稳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
他也看到了曲忻，但只是一秒，目光就落在靠在曲忻肩膀上的肖湘身上。
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复杂，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下，谭墨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走上前去，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肖湘和曲忻相握在一起的手。
肖湘本是看着地板出神，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她抬眼一望，对上谭墨晦暗不明的眼睛。
她看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眼里的呆滞被瘆人的冰冷取代。肖湘坐正身体，立刻起身离开，刚站起来就被谭墨拉住。
“他有没有伤到你？”谭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艰涩，文砚希在电话里说她和谭乘宇遇到了还动了手，他焦急得立刻停止视频会议，火速地赶来医院，看到她没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肖湘姿态冷漠，唇边浮出一丝冰冷的笑，“你应该去问谭乘宇。”
谭墨第一时间找的是肖湘，谭乘宇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他只想和她多说说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为什么和他动手？”万一伤到自己多不值得。
肖湘回头看着谭墨，甩开他的手，“因为他犯贱，因为他该死，因为他招惹我。”
谭墨黑眸深沉如墨，被甩开后又强势地去寻她的手，“我让他给你下跪认错。”
那是一个充满着金钱和权利的地方，属于豪门公子哥和大小姐的青春乐园。
肖湘就转到了这所学校。
正值高二阶段，她学习成绩一直在中游，到了这里后进度更是跟不上，学得很吃力。再加上她分到了一个阶级斗争的班里，而这个班里一呼百应的隐藏大佬就是谭乘宇。
一个出身优越，受尽宠爱的豪门少爷。
而这个和她毫无交集的男生却带头孤立了自己，原因只是因为她无意中撞见他和一群人霸凌一个男生。当时她目不斜视，从那条巷子走过去，谭乘宇叫住了她。
“新来的？”
肖湘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她只是想找个地方抽烟才遇上了他们。被叫住后她也没有停下脚步，把他们一群人当成空气似的往前走。
谭乘宇或许还没被人这么无视过，提高了声音，“喂，叫你呢，你耳聋了？”
肖湘的脚步顿了下，侧头看了一眼，他们一群人都是学校各个班级的富二代，张扬释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被他们霸凌的男生脸上带伤，畏惧地垂着头，一看就是学校的特招生。成绩优异，但家世清贫，被学校特例招进来，因为没有背景，便最招那些恶劣公子哥们的欺凌。
而带头的谭乘宇，穿着规整的学生制服，身量欣长，一张精致得过分的漂亮脸庞，跟她印象中校霸该有的桀骜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的脸上甚至是阳光灿烂的笑容，眼睛弯着的时候颇有些天真纯善的无辜。
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不敢苟同。
“你走错地儿了，见到我们绕道走，听到了没有？”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肖湘的时候，话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肖湘和他对视上，这才注意到他左眼下有颗泪痣，她盯了两秒，随后把他的话当放屁，径直往前走。
被再次漠视，谭乘宇挑了下眉，“站住。”
随着他的话落，一个人插着兜挡在了肖湘面前。
肖湘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掏出手机正准备报警，刚放到耳边，就被人拽住手腕一把夺过。那人看着手机界面，轻嗤一声，然后挂断，又把手机一抛，扔给了谭乘宇。
肖湘盯了他几秒，才慢悠悠回头，谭乘宇捏着她的手机歪头跟她打招呼，“新来的，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摆谱。”
肖湘根本就不听他说什么，神情明显不悦，“把手机还给我。”
“啪嗒”手机掉落地上的声音，再被人一脚踢到她面前，“诺，给你。”
谭乘宇脸上带笑，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漫上阴鸷的眼睛，“这是在教你规矩，好好长长记性，别下次再犯。”
“你爹妈死了没有？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品的东西。”肖湘面色无温地骂出这一句。
谭乘宇咧着的嘴明显僵了一瞬，笑意收敛，眼神冰冷了下去，布满阴云。
他从不打女生，这次也不例外。
肖湘捡起手机，一脸漠然地扬长而去，丝毫不在乎得罪了谭乘宇会有什么后果。
报复也随之而来，肖湘不仅被孤立，更被有意无意地霸凌，曾有女生看不过去偷偷问她怎么会得罪了谭乘宇，肖湘不想牵连无辜，没和女同学走得太近。
在学校，她被撕坏过课本，被锁进过器材室，交上去的作业也被恶意涂抹，路过教学楼都能被楼上倒的水淋湿。
加之她性格孤僻，没什么交心的朋友，被一群男生堵在走廊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为她出头。有女同学看不惯出面维护了她几句，被其中一个人的言语吓了回去。
她们也爱莫能助，毕竟不是谁都敢得罪谭乘宇。
肖湘从小就被孤立过，小学，中学，现在轮到了高中，她平淡到和家常便饭似的。但他们却认为她逆来顺受，很好欺负。
而在一次学校餐厅吃饭时，肖湘才彻底暴露本性。
她端着餐盘刚坐下，几个男生也陆续过来，坐在她旁边，而谭乘余正好坐在她对面。
在那之前，肖湘知道是他在背后整自己，偶尔在教学楼梯间，她从楼上下来，他和朋友要上去，轻描淡写地对视一眼。
有时回到在教室，她课桌的抽屉里被塞满了垃圾，她没多少表情，只是将东西清理干净，背后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知道是谭乘宇。
有时在学校超市，她结完账离开，而他和一群朋友正要去刷卡，眼神交错时彼此都注意到对方冷漠的表情。
那些时候谭乘宇就是一个幕后始作俑者，不会明面上跟她起冲突，但看她依旧在学校待得好好的，终于坐不住，凑到她跟前来了。
“新来的，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坐她旁边的男生用叉子在餐盘上敲了下。
另一个男生举手，“我赞成。”
肖湘低着头细嚼慢咽，完全不在乎座位被他们占满。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能欺负同学。”谭乘宇往后靠着椅背，眼睛弯弯地笑了一声，“我可以坐这儿吗？肖……同学。”
“第一次跟转学生坐一起，胃口都有了耶。”
“多吃一点，转学生。”
肖湘看着餐盘里凭空多出的食物，很快将盘子堆满，她咀嚼的动作慢下，不知谁往她的餐盘里倒了汽水，呲呲的声音延伸。
她盯着那细小的气泡，又听见谭乘宇道：“唉……真可恶，你们这样肖同学怎么吃啊。”
周围一阵哄笑，肖湘在哄笑声中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盯着谭乘宇，他的脸上也挂着笑，看上去特别友好。
下一秒，肖湘直接将装满食物的餐盘往他的方向掷了过去，在谭乘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椅子被哗啦一声拉开，她捞起椅子重重地砸向了他。
不知是谁一脚踹翻餐桌，周围混乱声一片，谭乘宇被砸到，脸上都被砸出了伤，肖湘像疯了一样，再次凑上去砸他。
她虽是女生，但力气很大，谭乘宇猝不及防被那第一下砸得头脑发昏，她还不依不饶地要把他往死里整，但很快她就被人拉开。
被拉开时她眼神狠厉至极，脸上表情都有些癫狂狰狞。谭乘宇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对上她的目光，额头的血从眼皮上流下，沾湿他的睫毛。
他被朋友扶起来，他们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因为疼痛，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太阳穴也跳得像要死去一般。
他感到视线里只有模糊的红色，连她的脸都不再清晰，只记得她神色阴冷，笑得像个神经病。
原来是个疯子，这不就巧了，他也是。
餐厅的恶劣事件还是被叫了家长，说来可笑，肖艺在国外出差，根本没时间，一通电话打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自己的女儿。
肖湘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冷漠地听着那些言语，说是她先动的手，让学校给予严厉的处罚。校长和稀泥似的称是孩子们的矛盾，让他们握手言和就行了，下次不要再犯。
只因她早前把自己被针对的照片拍下来发给校长时被轻描淡写地按了下来，不想让此事闹大，就让她和谭乘宇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她这边没有家长来，谭乘宇那边却来了人。
当校长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在校方领导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一件挺括的风衣，脚步四平八稳，黑发下容貌冷淡清俊，戴一副薄薄的金丝眼镜，他的目光遥遥望了过来，喊了一声，“谭乘宇。”
那是肖湘和谭墨第一次见面，肖湘漠然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秒视线。
谭乘宇脸上贴着创口贴，对着谭墨咧开嘴，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哥。”
紧接着校长把事情的经过和谭墨讲了一遍，校长语气谦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谭墨这人的精明之处在于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他只信自己的判断，也最清楚自己的堂弟是个什么德行，校长的含糊其辞不用深想谭墨就知道背后原因。
他看了一眼当事人，是个女生。有些意外，谭乘宇以前也不招惹女孩子，怎么如今这么没下限，欺负女生，讲出去都丢谭家的脸。
谭墨的视线骤然压过来，肖湘很平静地和他对视上，不避不让。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让校长都谨小慎微的人物，而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路人甲。
她不被那人所散发的气场所慑，也知道从外表来看他是属于金字塔最顶端的上位者。谭乘宇的哥，那就是他的靠山了，弟弟被砸，为他讨回公道来了。尽管是谭乘宇先惹的她又如何，这些公子哥可金贵着呢，旁人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
谭墨的视线毫无波动，语气淡漠地对着肖湘开口，“乘宇这次做得的确太过了，我代他向你道歉，你看有什么需要补偿的地方尽管开口。”
谭乘宇不乐意了，“我说哥，被砸的人是我，你和她道什么歉，该她跪下来求我。”
“闭嘴。”谭墨的声音低沉，并不疾言厉色，偏偏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让谭乘宇不再多言。
“原是我们家管教无方，给这位同学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他话说得好听，如果忽略他眼里的高高在上，肖湘说不定会给他一个台阶下。
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微微讥讽的弧度，“谁稀罕。”
谭墨似乎也料到这个局面，淡淡地一笑，“很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毕竟是乘宇有错在先，日后你们还是同学，要互相团结友爱。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开出来，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力完成。”
肖湘嘲讽地笑着，“哦，那我要谭乘宇给我下跪认错，你能做到吗？”
“你说什么？”谭乘宇阴沉着脸，森然至极，有种想上去掐死她的冲动。
谭墨瞥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一点。
“能否告诉我理由，为什么一定得是这个？”其他任何条件他都能做到，世上没有金钱不能收买的。
谭墨看出这个女生的不同寻常，可下跪这种事别说谭乘宇不愿意，他也不会同意的。
“因为他犯贱，非要招惹我。因为他该死，一而再再而三地整我。因为他愚蠢，以为我好欺负。这就是理由。”
很多人都说肖湘性格古怪，不好相处，可她就算再恶劣，也不会主动去找人麻烦，去犯贱挑衅别人。
而谭乘宇仗着家世背景，作威作福，以欺负人为乐，恶霸一个，只因家里有钱有势便无所顾忌，天生的坏种，从根上就烂透了。
谭乘宇最终没有下跪，肖湘只是说出来嘲弄他，也没有奢望他能做到。
当年的谭墨能在谭乘宇有了麻烦的第一时间赶到学校，而今六年后，谭乘宇又被肖湘用红酒瓶爆了头，谭墨又是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
而这次他代表的不仅是谭乘宇的堂哥，也是肖湘结婚证上的丈夫。
那是家私立医院，肖湘打了谭乘宇后，一伙人就来到了这里，肖湘是打人者，餐厅都有监控，她自然跑不了路。
不过她也没想跑，在曲忻的陪同下她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是光的残影。
曲忻一直默默陪着她，他什么都没问，眉宇间很平静。在目睹了肖湘打人的行径后，放在以前，他绝不认同这种不理智的人或麻烦的事的，但是今天在餐厅，他只剩下偏袒她和保护她的本能。
看着她控制不住情绪眼尾发红时，曲忻第一反应是心疼。
肖湘时常像一个无法融入社会大众的异类，喜怒无常，行为语言也偶尔让人匪夷所思。
她和谭乘宇之间有恩怨，她很厌恶他，所以控制不住动手打了他。又或者除了这层恩怨还有别的因素，比如……
走廊的地板上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上面的声音。
曲忻抬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谭墨，他身边跟着助理，像是刚从某个会议上下来，西装革履，沉稳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
他也看到了曲忻，但只是一秒，目光就落在靠在曲忻肩膀上的肖湘身上。
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复杂，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下，谭墨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走上前去，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肖湘和曲忻相握在一起的手。
肖湘本是看着地板出神，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她抬眼一望，对上谭墨晦暗不明的眼睛。
她看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眼里的呆滞被瘆人的冰冷取代。肖湘坐正身体，立刻起身离开，刚站起来就被谭墨拉住。
“他有没有伤到你？”谭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艰涩，文砚希在电话里说她和谭乘宇遇到了还动了手，他焦急得立刻停止视频会议，火速地赶来医院，看到她没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肖湘姿态冷漠，唇边浮出一丝冰冷的笑，“你应该去问谭乘宇。”
谭墨第一时间找的是肖湘，谭乘宇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他只想和她多说说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为什么和他动手？”万一伤到自己多不值得。
肖湘回头看着谭墨，甩开他的手，“因为他犯贱，因为他该死，因为他招惹我。”
谭墨黑眸深沉如墨，被甩开后又强势地去寻她的手，“我让他给你下跪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