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曲锦衣。”

    “年龄?”

    “十八。”

    “……”

    警局里的审讯仍在进行,作为两位事故人共有的亲女儿,曲锦衣自然逃不了新一轮审讯。

    “警官大人!”曲锦衣叫停了这场没有信息含量的问询,“我想知道他们你们是怎么被发现他们的,主卧离大门那么远,我家为了保证我的学习质量,用的装修材料隔音都很好,报警的电话是谁打的?”

    负责记录的警察停笔,抬起头看向这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孩,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怎么会有小孩在审讯室里还能这么淡定?

    负责问询的警察放下了手中的问询稿,看向女孩:“你是在怀疑他杀?”

    “我爸患有超雄基因综合征,我妈武术出生,我并不觉得有人能同时制服他们两个人还不留下作案痕迹。”曲锦衣神色坦然,“我充分地相信警方的判断,只是好奇是谁报的警。”

    笔录警察飞速记录下重要信息,问询警察看着对面一脸淡然的女孩心里突然开始慌乱。

    超雄患者携带染色体为XYY,患者都为男性,可眼前的女孩却莫名让他怀疑起有没有XXY的女性超雄体。哦不对,XYY是双性人染色体,问询警察放下心来。

    迎着女孩探究的目光,问询警察开口:“我们推测报警人是你的母亲。”

    曲锦衣一听这话就乐了,一双桃花眼微弯,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恋爱脑不起作用了?”

    她表现得太过反常,问询警察微微皱眉:“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警官觉得呢?”曲锦衣指了指自己的脸,神色放松地靠着椅背,“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做个DNA鉴定。”

    “你父母叫什么?”

    “我爸曲磊峰,我妈赵慧恩。”

    “你的父母一般是怎样相处的?”

    “如你们今天所见,只是这次用力过猛了。”

    两位警察面面相觑,为了保证孩子学习质量用的装修材料隔音效果都很好?他们都不愿再想起开门见到的暴力场景。

    ——

    “好了?”闻寒食站在审讯室门口不远处,眼含笑意地望着从审讯室中出来的曲锦衣,“曲锦衣。”

    “不知道。”曲锦衣摇头,对他知道自己名字并不意外,“但现在还不让走。”

    闻寒食跟在曲锦衣身后去了大厅:“今晚你打算睡哪?”

    曲锦衣在长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案发现场啊。”

    闻寒食在她身侧坐下,点了点头:“带上我吧!”

    门外一阵冷风挂了进来,曲锦衣起身将外套拉链拉上:“你叫什么?”

    “闻寒食。”闻寒食神色放松地靠着椅背报出自己的大名。

    “寒食?”曲锦衣坐下,转头看向他,“你的名字改了字就能跟我搭上了,你为什么叫寒食?”

    闻寒食笑笑:“孤儿院院长是寒食节在院门口捡到我的。”

    曲锦衣挑眉:“所以你们院长姓闻?”

    看着闻寒食点头,曲锦衣收回视线,靠在椅子上仰着脑袋看天花板:“我爸也是孤儿院出来的。”

    “千方百计生了个超雄,结果还扔了?”闻寒食咂嘴,“危害世界呢?”

    曲锦衣垂眸从兜里拿出手机,不以为然道:“这不是遇上我妈了吗?”

    闻寒食掏出手机亮出绿泡泡二维码:“加我。”

    曲锦衣看他一眼,扫码退页面开游戏:“你真打算缠上我了?”

    通讯录右上角出现小角标,闻寒食点进好友申请栏,看见了一个名为“锦衣玉食”的金色头像,通过申请后放大好友头像,闻寒食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满屏的黄金。

    “不行吗?”闻寒食神色如常地收起手机,看着曲锦衣开了游戏,“香园房价可不低,你不至于这点钱都没有吧?”

    白皙细长的手指按下确认按钮,曲锦衣头也没抬:“收养我爸的孤儿院早倒了,我妈跟家里断绝了关系,遗产估计都是我的,还能养不起你?”

    “那就好。”

    “那你待会跟我一起回案发现场吧,你明天不还得上学吗?”

    “我保送了,明天去宿舍把行李收拾了就好。”

    曲锦衣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猛地抬起头:“保送?保送哪啊?”

    “安洲大学。”闻寒食说,“还没选专业。”

    “没听过。”游戏里的请求集合按了不知道多少遍,曲锦衣低头操作,“我以为能保送的都会是很有名的学校。”

    “安洲大学在北方,临海、物价低、学费食宿全免,可以自由选择专业还有补贴和奖学金。”

    “总有更好的选择吧?”曲锦衣一个分心,被对面击杀。

    “以我的名次能拿到全免的学校不多,安洲大学是最好的一个。”

    英雄复活,曲锦衣操控着角色往前走:“考虑实际,是个实在人。”

    闻寒食在一旁看着游戏战局:“你明天不上课吗?”

    “不上吧。”曲锦衣一波双杀拿下两人头,“我成绩不太好,读书也不适合我,而且我读书本来就是为了逃离他俩,现在他俩没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了。”

    “Victory”胜利播报响起,曲锦衣伸出手指轻敲屏幕进入结算界面。

    警察走进大厅:“你们可以回去了。”

    “好的,谢谢!”曲锦衣收了手机,从椅子上站起,“走吧,跟着我回案发现场睡觉。”

    ——

    打开防盗门,刺眼的血脚印出现在眼前,曲锦衣神色如常地换好鞋转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丢到门边。

    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整齐摆放着米色抱枕,茶几上的果盘还放着新鲜水果,一旁的茶杯被洗干净整齐摆放在查漏上,深灰色长毛地毯在投影幕布前一米处摊开,客厅除了血脚印外没有其他脏污。

    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互殴都没有区别,可她再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曲锦衣偏过头,吸了吸鼻子,心情落入低谷,早知道会触景生情她就住酒店了。

    关上大门,闻寒食捡起曲锦衣丢来的拖鞋穿上,沿着血脚印走到客厅时曲锦衣刚好关上房门,最后一点声音消失,站在客厅的闻寒食看着身旁装饰物品,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里不管是装修风格还是摆件饰品都显得那么温馨,偏偏这么温馨的房子是家暴致死的案发现场。

    他不知道曲锦衣这段爱情拉扯里扮演的事什么角色,但一路陪着她走完流程,闻寒食直觉不是什么好角色。

    三十分钟。

    闻寒食将从主卧延伸出来的血脚印擦拖干净,用了消毒水将屋子里的血腥味掩盖下去;曲锦衣仗着家里隔音效果好大哭一场,还洗了个澡。

    ‘没什么好难过的,我们三个都解脱了。’曲锦衣试图开导自己。

    深呼吸,打开房门,身穿睡衣的曲锦衣头顶浴帽从次卧出来:“你饿不饿,我点外卖要带你一个吗?”

    闻寒食放下手里的喷壶,看向试图把自己伪装起来的少女:“我想是需要的,应该还需要你陪我一起吃。”

    眼角微红的曲锦衣微微愣神,片刻后点头答应:“我吃寿司,你想吃什么?”

    “日料店吗?”闻寒食问,“日料店的话我要豚骨拉面。”

    “家里有日式豚骨拉面,店里没有。”曲锦衣翻找一圈,没了耐心,“牛肉炒饭和鳗鱼炒饭二选一。”

    闻寒食走近几步,朝她伸出手:“我看看。”

    曲锦衣将手机递过去:“我经常点这家店,但我只吃寿司,主食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接过手机,闻寒食划拉了一下屏幕:“还挺贵啊,有限额吗?”

    “没有,一份吃不饱你可以多点几份。”曲锦衣说,“他们家小食做得还行,炸虾和猪扒都很好吃,饮料你也看着点吧!”

    看着已选购的四枚天妇罗炸虾卷,闻寒食问:“你只吃四个寿司?”

    曲锦衣给自己倒了杯水:“嗯,没什么胃口。”

    不管谁刚经历完这种事都做不到食欲大开。

    加购了一份蒲烧鳗鱼炒饭和一份炸虾,闻寒食走到曲锦衣身旁将手机递了过去:“一份虾六只,你四我二。”

    “我不用。”曲锦衣将倒扣的杯子拿起,倒满水推到闻寒食面前,顺手接过手机付了款,给班主任发了信息请假,下一秒电话便打了过来。

    意识到有关隐私,闻寒食做了个手势就端着水杯去了客厅,曲锦衣吸了吸鼻子,按下按钮接通电话。

    “锦衣,你还好吗?”班主任关切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曲家的事她知道些,但了解得不多,只知道曲锦衣每次突然请假都是家里出了事,但像今天这样直接旷课还是头一次,她也真没想到会有父母在孩子临近高考的时候整出这么大的事来。

    “我很好。”曲锦衣说,“但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继续学业。”

    听筒那边的女人没说话,但周遭嘈杂的声音让曲锦衣知道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

    “你读书是没有什么天分。”对面的女人叹了口气,“你家里条件不差,但毕竟父母不在了,后续花销谁都不能预测,而且离高考就三个月了,你别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我知道。”曲锦衣的手指划过杯口,“我名下有三套房子,我也满了十八,可以直接继承遗产,我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花那么多钱。”

    叹了口气,曲锦衣的声音低落且无力:“老师,我好累啊。”

    听出曲锦衣声音里的低落,对面的女人心都悬了起来:“锦衣你一个人待着吗?要不要老师去陪你?”

    曲锦衣微微愣神,感觉自己被安慰得到了些,偏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男生,她收回视线:“不是一个人。”

    “那就好,有事要给老师打电话知道吗?”女人微微放心又严肃的叮嘱她好好考虑,最后安慰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曲锦衣拿着手机走到闻寒食跟前,闻寒食关了手机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我想退学。”曲锦衣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大学霸你给点建议?”

    一听这话闻寒食就乐了:“你看这里的地段,看这房子的大小,我可能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这个房子。你觉得我能给你提什么有效建议?”

    “那我城郊可还有一套别墅。”曲锦衣在他身边坐下,“我不想继续读书,但我也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我的前十八年为了逃离他们努力,可现在他们不在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只觉得我好累。”

    眼泪从眼角滑落,曲锦衣情绪突然崩溃,捂住脸低下了头,闷闷的哭腔传进闻寒食耳中:“闻寒食,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真的没有家人了。”

    她厌恶父亲的暴力,厌恶父母的争吵声,甚至厌恶父母的存在,可当束缚真的消失,不用逃离家庭的她便没了动力,开始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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