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钓鱼佬打断后，这次的家庭会议便不了了之。
一旦接受了隔离区实习的工作，想要后悔就不太容易了。
毕竟，分配到隔离区的毕业生本就稀缺，所以一旦有人愿意去，哪怕他们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或者不太走运，管理局也会紧紧抓住不放。
以防她爹真的有修改实习登记信息的权限，云尽燃打了一个时间差。
实际上，她真正的出发时间并非明天，而是在三小时之后。
云尽燃回到宿舍，再次仔细检查了她的行李。确认无误后，她背上装有生存必需品的背包来到了星舰发射与回收的航站。
防卫指挥学院的学生们习惯将这个地方称为“船坞”。
从古至今，交通枢纽便是离别之地，船坞巨大的金属舱门就像是一座静静矗立的高塔，锁住了里面的人，也隔断了送别的人忧切不舍的视线。
浪漫的说法是，船坞的门永远铮明光亮，日复一日在人们守望的目光冲刷之下，变得更加澄清洁净，也因此更加显得孑然无情。
放弃了荣誉毕业资格，选择成为实习生的云尽燃步履匆匆，全无背井离乡的感伤心情，因此和舱门外依依惜别的军校生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刚走进船坞，云尽燃就迎面碰上了一个她不太想见的人。
“云同学，好巧。”
面带微笑的男生朝她点头，打了声招呼。
这时候改变行进路线就显得太刻意了。云尽燃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朝他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男生的笑容依旧灿烂，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注视着她：“当然是跟着你来的。”
云尽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的男生名叫宿和悦，和云尽燃一样在防卫指挥学院声名远扬，只不过他的名声说起来，多多少少也和云尽燃脱不开关系。
众所周知，宿和悦是云尽燃的“跟屁虫”。
跟屁虫有着正常人没有的毅力，打从同年两人一起入学的那天起，宿和悦就把云尽燃的课程表和训练时间摸了个一清二楚。
只要有云尽燃在的地方，宿和悦从来不会缺席。
如果说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更恐怖的是，宿和悦这个人甚至能做到每次期末综考成绩都排在云尽燃的旁边。
云尽燃是年级第一，他就是万年第二。
两人甚至还都是军二代，因此总被挑事的学生一起拿来抓典型。
云尽燃并没有对他的选择发表意见，转而问道：“你更新以太终端有关隔离区域的DLC了吗？”
“刚才办好QR-2的通行证就自动更新了，”宿和悦意味深长地说：“内容挺有趣的。”
云尽燃闻言不由得有点好奇，但直觉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DLC的内容包括隔离区域内不对外公开的生物图鉴、简易地图，还有德尔斐预言仪对那片区域未来发展的预测。最特别的是，里面还有一套为了适应当地生态环境而专门设计的新型系统。
简单来说，这就像是游戏里新增的地图、角色、剧情和玩法。
打个比方，云尽燃的终端里目前只有诺瓦泰拉星的地图、防卫指挥学院的人员名单，以及未来十年首都星政治和经济的发展趋势。
学院专属的学分系统会在得到优良学分成绩时为她发放奖励。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会被宿和悦评价为有趣？
宿和悦却卖了个关子：“具体的......就等你下载了再自己看吧。”
云尽燃看了他一眼，又问：“我们能领到多少碧髓液补给？”
作为神经链的主要能源，碧髓液就像电池一样至关重要，一旦供应不足后果不堪设想。
宿和悦难得笑意未达眼底：“到基地之前，只给了三支......别这么看着我，我也觉得少。”
“三支碧髓液只够神经链运行一个月，要是用完了，机械半脑停止工作，我们的身体也会跟着出故障。”云尽燃皱眉。
这也太荒谬了。即便是在首都星执行普通的治安任务，通常也会一次性配发至少五支碧髓液。
更何况，他们即将前往的是危险的边境隔离区，单程就得耗费三天时间。
“可能德尔斐预言系统都没预料到，一个月后我们这些实习生还有活着待在隔离区的可能吧？”宿和悦半开玩笑地说。
他话中有话，讽刺的意味再显然不过。
德尔斐预言仪是一台推演未来的超级计算机，它给出的预言成功率达到了惊人的99％，再加上政府根据预言采取的一系列保驾护航的□□措施——
至今为止，它还没有出过错。
如果真如宿和悦所说，那他们这帮人就不该叫实习生，干脆改名叫敢死队好了。
大概是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负责发放通行证的出入管理中心，已经有人开始抗议了。
“你们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家去送死吗？”
“为了不去那个隔离区，我特意挂科重修，熬了三年，结果年年都是这个该死的边境星。今年学校强制我毕业，我还能怎么办！”
“你们是不是早就内定了谁去送死，倒是说句话啊！”
船坞内同一时间等候发舰的，都是这次选择了前往QR-2参与实习工作的应届生。因为碧髓液的配给数量出现异常，此时众人群情激愤。
然而，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只是出入管理中心柜台后的一道幻影——
它只是一个戴着特制面具、由投影技术生成的工作人员影像。
“很抱歉，”冰冷的声音从那道影子口中传出，明显经过了机械修音处理：“目前，上级还没有授权我对此问题进行解释。”
面对无动于衷的工作人员，情绪爆发的学生们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失去了宣泄口。
云尽燃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走投无路的学生环顾四周，很快，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不远处独善其身的云尽燃和宿和悦身上。
“首都星的位置全是留给她们这些特权阶级的萝卜坑，这世道是不是不给我们留条活路！”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乎所有人看着她们两的眼神都带上了怨愤。
“......嗯？真是无妄之灾啊，我们这两只萝卜不是和他们一样，已经站在这里了吗？”
宿和悦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片刻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果然只要和云同学在一起，就总能遇到有趣的事呢。”
云尽燃难得无语：“你要是再不把你那副欠揍的笑脸收起来，等会儿被人当成沙包的百分百不是我。”
“恐怕云同学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宿和悦轻轻抬起下巴，示意云尽燃看过去。
原来，在靠近墙边的位置，一排穿着机械外骨骼的治安官们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排头的治安队长身边，液态金属锻造的巨大蟒蛇形骨骼蜿蜒盘旋着，开始缓缓游动。怪异而诡谲的身躯在明亮的光照下闪烁出冷冽的光感。
一旦船坞内有人想要有什么动作，在采取行动的前一刻他们估计就会被其制服。
云尽然收回视线，等到闹事的人群平息下来，她也就可以去办理自己的通行证了。
然而就在这时，室内却突然响起一则广播通知。
“现在临时发布一则来自总部的通知，人员出现临时变动——”
听到这里，云尽燃心里一凉。
“因额外的人力资源加入，经过慎重考虑，原定参与边境星任务的其中一名成员将不再需要参与此次任务。”
此话一出，激起一片哗然。
“靠，哪个小子这么好运？”
“别猜了，八成又是那些有背景的人搞的鬼。像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们这些普通人头上。”
打断他们的，是广播里继续下去的、毫无感情色彩的通知。
“对该名额总部暂时没有定论，请大家在一分钟内完成自主推举，如放弃推举或无法达成共识，则系统将随机选择一名同学放弃本次实习资格。”
“......”
听完这则通知，云尽燃脸已经黑了。
她扭头看着宿和悦：“额外人力？”
宿和悦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尽燃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不用说，她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星晖安排了一个人中途加入，意图顶替她的位置，而这个关键的顶替者——由他直系下属宿长官的儿子宿和悦来担任再合适不过。
他们不能公然违反规则，于是玩了个花招，提出让大家自行推举，给那些本没有资格的学生一线希望。
但现在的学生们为了争夺一个避免去隔离区的机会，几乎能够豁出性命。
可想而知，他们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分钟内达成一致。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在混乱中自动放弃推举资格，然后内部系统就可以顺理成章，“随机”将这个名额“公平”分配给云尽燃。
这样做不仅堵住了悠悠众口，还让人打碎牙齿和血吞。
这就是云上将的手段。
云尽燃卸了背包，从里面抽出一副东西，起身时转了下手腕，关节处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宿和悦略诧异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云尽燃的视线迅速掠过左上角，那里正滴答闪烁的，是通知结束后立刻开始减少的一分钟倒计时。
她面色平静，仿佛下一秒从嘴里蹦出的不是那两个字，而是类似“吃饭”或者“上课”之类更符合当下神情的回答。
可惜都不是。
云尽燃简单地说：“干架。”
宿和悦：“......”
流氓啊。
一旦接受了隔离区实习的工作，想要后悔就不太容易了。
毕竟，分配到隔离区的毕业生本就稀缺，所以一旦有人愿意去，哪怕他们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或者不太走运，管理局也会紧紧抓住不放。
以防她爹真的有修改实习登记信息的权限，云尽燃打了一个时间差。
实际上，她真正的出发时间并非明天，而是在三小时之后。
云尽燃回到宿舍，再次仔细检查了她的行李。确认无误后，她背上装有生存必需品的背包来到了星舰发射与回收的航站。
防卫指挥学院的学生们习惯将这个地方称为“船坞”。
从古至今，交通枢纽便是离别之地，船坞巨大的金属舱门就像是一座静静矗立的高塔，锁住了里面的人，也隔断了送别的人忧切不舍的视线。
浪漫的说法是，船坞的门永远铮明光亮，日复一日在人们守望的目光冲刷之下，变得更加澄清洁净，也因此更加显得孑然无情。
放弃了荣誉毕业资格，选择成为实习生的云尽燃步履匆匆，全无背井离乡的感伤心情，因此和舱门外依依惜别的军校生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刚走进船坞，云尽燃就迎面碰上了一个她不太想见的人。
“云同学，好巧。”
面带微笑的男生朝她点头，打了声招呼。
这时候改变行进路线就显得太刻意了。云尽燃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朝他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男生的笑容依旧灿烂，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注视着她：“当然是跟着你来的。”
云尽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的男生名叫宿和悦，和云尽燃一样在防卫指挥学院声名远扬，只不过他的名声说起来，多多少少也和云尽燃脱不开关系。
众所周知，宿和悦是云尽燃的“跟屁虫”。
跟屁虫有着正常人没有的毅力，打从同年两人一起入学的那天起，宿和悦就把云尽燃的课程表和训练时间摸了个一清二楚。
只要有云尽燃在的地方，宿和悦从来不会缺席。
如果说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更恐怖的是，宿和悦这个人甚至能做到每次期末综考成绩都排在云尽燃的旁边。
云尽燃是年级第一，他就是万年第二。
两人甚至还都是军二代，因此总被挑事的学生一起拿来抓典型。
云尽燃并没有对他的选择发表意见，转而问道：“你更新以太终端有关隔离区域的DLC了吗？”
“刚才办好QR-2的通行证就自动更新了，”宿和悦意味深长地说：“内容挺有趣的。”
云尽燃闻言不由得有点好奇，但直觉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DLC的内容包括隔离区域内不对外公开的生物图鉴、简易地图，还有德尔斐预言仪对那片区域未来发展的预测。最特别的是，里面还有一套为了适应当地生态环境而专门设计的新型系统。
简单来说，这就像是游戏里新增的地图、角色、剧情和玩法。
打个比方，云尽燃的终端里目前只有诺瓦泰拉星的地图、防卫指挥学院的人员名单，以及未来十年首都星政治和经济的发展趋势。
学院专属的学分系统会在得到优良学分成绩时为她发放奖励。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会被宿和悦评价为有趣？
宿和悦却卖了个关子：“具体的......就等你下载了再自己看吧。”
云尽燃看了他一眼，又问：“我们能领到多少碧髓液补给？”
作为神经链的主要能源，碧髓液就像电池一样至关重要，一旦供应不足后果不堪设想。
宿和悦难得笑意未达眼底：“到基地之前，只给了三支......别这么看着我，我也觉得少。”
“三支碧髓液只够神经链运行一个月，要是用完了，机械半脑停止工作，我们的身体也会跟着出故障。”云尽燃皱眉。
这也太荒谬了。即便是在首都星执行普通的治安任务，通常也会一次性配发至少五支碧髓液。
更何况，他们即将前往的是危险的边境隔离区，单程就得耗费三天时间。
“可能德尔斐预言系统都没预料到，一个月后我们这些实习生还有活着待在隔离区的可能吧？”宿和悦半开玩笑地说。
他话中有话，讽刺的意味再显然不过。
德尔斐预言仪是一台推演未来的超级计算机，它给出的预言成功率达到了惊人的99％，再加上政府根据预言采取的一系列保驾护航的□□措施——
至今为止，它还没有出过错。
如果真如宿和悦所说，那他们这帮人就不该叫实习生，干脆改名叫敢死队好了。
大概是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负责发放通行证的出入管理中心，已经有人开始抗议了。
“你们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家去送死吗？”
“为了不去那个隔离区，我特意挂科重修，熬了三年，结果年年都是这个该死的边境星。今年学校强制我毕业，我还能怎么办！”
“你们是不是早就内定了谁去送死，倒是说句话啊！”
船坞内同一时间等候发舰的，都是这次选择了前往QR-2参与实习工作的应届生。因为碧髓液的配给数量出现异常，此时众人群情激愤。
然而，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只是出入管理中心柜台后的一道幻影——
它只是一个戴着特制面具、由投影技术生成的工作人员影像。
“很抱歉，”冰冷的声音从那道影子口中传出，明显经过了机械修音处理：“目前，上级还没有授权我对此问题进行解释。”
面对无动于衷的工作人员，情绪爆发的学生们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失去了宣泄口。
云尽燃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走投无路的学生环顾四周，很快，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不远处独善其身的云尽燃和宿和悦身上。
“首都星的位置全是留给她们这些特权阶级的萝卜坑，这世道是不是不给我们留条活路！”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乎所有人看着她们两的眼神都带上了怨愤。
“......嗯？真是无妄之灾啊，我们这两只萝卜不是和他们一样，已经站在这里了吗？”
宿和悦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片刻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果然只要和云同学在一起，就总能遇到有趣的事呢。”
云尽燃难得无语：“你要是再不把你那副欠揍的笑脸收起来，等会儿被人当成沙包的百分百不是我。”
“恐怕云同学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宿和悦轻轻抬起下巴，示意云尽燃看过去。
原来，在靠近墙边的位置，一排穿着机械外骨骼的治安官们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排头的治安队长身边，液态金属锻造的巨大蟒蛇形骨骼蜿蜒盘旋着，开始缓缓游动。怪异而诡谲的身躯在明亮的光照下闪烁出冷冽的光感。
一旦船坞内有人想要有什么动作，在采取行动的前一刻他们估计就会被其制服。
云尽然收回视线，等到闹事的人群平息下来，她也就可以去办理自己的通行证了。
然而就在这时，室内却突然响起一则广播通知。
“现在临时发布一则来自总部的通知，人员出现临时变动——”
听到这里，云尽燃心里一凉。
“因额外的人力资源加入，经过慎重考虑，原定参与边境星任务的其中一名成员将不再需要参与此次任务。”
此话一出，激起一片哗然。
“靠，哪个小子这么好运？”
“别猜了，八成又是那些有背景的人搞的鬼。像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们这些普通人头上。”
打断他们的，是广播里继续下去的、毫无感情色彩的通知。
“对该名额总部暂时没有定论，请大家在一分钟内完成自主推举，如放弃推举或无法达成共识，则系统将随机选择一名同学放弃本次实习资格。”
“......”
听完这则通知，云尽燃脸已经黑了。
她扭头看着宿和悦：“额外人力？”
宿和悦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尽燃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不用说，她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星晖安排了一个人中途加入，意图顶替她的位置，而这个关键的顶替者——由他直系下属宿长官的儿子宿和悦来担任再合适不过。
他们不能公然违反规则，于是玩了个花招，提出让大家自行推举，给那些本没有资格的学生一线希望。
但现在的学生们为了争夺一个避免去隔离区的机会，几乎能够豁出性命。
可想而知，他们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分钟内达成一致。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在混乱中自动放弃推举资格，然后内部系统就可以顺理成章，“随机”将这个名额“公平”分配给云尽燃。
这样做不仅堵住了悠悠众口，还让人打碎牙齿和血吞。
这就是云上将的手段。
云尽燃卸了背包，从里面抽出一副东西，起身时转了下手腕，关节处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宿和悦略诧异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云尽燃的视线迅速掠过左上角，那里正滴答闪烁的，是通知结束后立刻开始减少的一分钟倒计时。
她面色平静，仿佛下一秒从嘴里蹦出的不是那两个字，而是类似“吃饭”或者“上课”之类更符合当下神情的回答。
可惜都不是。
云尽燃简单地说：“干架。”
宿和悦：“......”
流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