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杉是鄢郡人，姜邶请了恩典，雇了架马车一路向北。刚过了折梅驿，天空不知何时汇聚起了一片乌云。
不多时，白雨如线，官道泥泞起来。
马蹄踏过水坑，溅起的泥沾在车轮、裤腿上，赶车的车夫压低了斗笠，扬声问：“姜姑娘，雨大了，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几十里，要不在路边躲会？”
细腕撩起车帘，他们正走到一处密林夹道，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照亮片刻车中女子的侧颜。
“得过了这片林子，树下躲雨不安全。”
“行嘞！”
姜邶收回手，入秋以后，天气随雨而寒，马车疾驰在山道上，只是刚才一会，雨水已经打湿了袖子。这个天气赶路，着实为难人，但雷声渐近，乌云向山，贸然停下更为危险。
“铮——”
一道冷矢破窗而入，钉在另一侧厢壁上，尾羽震颤嗡鸣，原本平稳前行的马车忽然剧烈一晃。
姜邶一惊，扶住车壁，喊道：“小心！”
但她的示警已经晚了，车壁撞出“嘭”的一声，马车猛地颠簸起来。马车夫上半截身子向后仰倒，两眼圆睁，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姜邶呼吸骤停，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她立刻起身越过马车夫的尸体去拽缰绳，马长嘶仰蹄未及地，已然前腿屈地翻栽，失控的马车车厢直接撞上倒塌的马躯，向侧边倒塌。
她被连带着在车厢里滚了一圈，只觉得身子骨几近散架。
车夫脖子上热血受压喷洒，落在她脸上，尚带余温。
但姜邶来不及害怕，如今车门朝上，逃脱不得，她只好顺势趴下，让身子紧贴在车厢底部，抓过随身的铜匣垒在头部。
车外的雨声更急了，叫她一时听不清外头的动静。
忽然眼前一道反光，她翻身避开剑尖，抄起铜匣一股脑砸向来人的脑袋。
“砰！”
刺客没料到她还有力气反抗，被砸了个正着，姜邶抓住时机从攀上窗框往外跳，但她一个弱女子，反应和速度都不如训练有素的刺客，被一把薅住衣领拖出车外。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她被勒的直翻白眼，余光瞥见又是两个背上挂弓的黑衣蒙面人落在马车边，几剑劈开车厢，固定在后方的棺材暴露在雨中！
见状她脸色惨白，猛地向后顶头撞向钳制人的下颌，趁他吃痛卸力，尽力撑起上半身，要往棺材边冲，却被早有防备的刺客一脚踢中膝盖，上半个身子登时失去支撑，向一旁歪去。
姜邶双目充血，急声斥道：“你们要做什么？棺材里躺着的是当朝太傅！你们怎敢——”
“急什么，下一个就是你。”
姜邶疼得浑身痉挛，方才钉入车内的箭矢还藏在她袖中，她猛地抽出扎向刺客的脚背，刺客吃痛松手，当真被她挣脱了钳制，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
但她没跑多远就被追上，后脑勺头皮一紧，再次被人揪住辫子向后拖拽，一只脚泄愤般用力踩上她的背，即便有淤泥缓冲，腹腔内空气骤然挤出，她脑中一阵金星环绕，“哇”地吐出一口血。
“咔。”
傅杉的棺椁较厚，持刀人一刀没有完全劈开，又是几刀狠砍。
木屑扑簌掉入棺内，听得她心惊肉跳，十指扣入泥土，留下深深的指洞，极力想要再次掀翻压制自己的力量，却遭到了更强的反制。
挣不开！
眼前刀光交错，撼然挥下！
“当——”
刺客的剑竟被一把凭空出现的刀挑飞出去。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落在她手边，哑着嗓音吼她：“还不快跑！”
她顾不上回头去看是谁救了自己，一把推开刺客尸体，身后刀光剑影铮铮碰撞，头顶滚珠似的雷声轰然压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拔腿迈步，好不容易听不见械斗声了，刚才被踹过的双腿疲软，一不留神被浮于地表的树根绊了一跤，雨水浇注，遮了视线，沾上一身泥土。
头顶的白帽在奔跑过程中早已湿透，端束的头发从麻绳间溜出贴在脸侧，雨凝成水流向下淌，连带着衣服也变得沉重不堪，紧紧贴在身上。
一抬头，一道黑色身影已经从林中追出，轻巧地落在她面前，沾血的剑身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姜邶目光顺着剑身上爬，抬头去问蒙着面的刺客：“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挡了别人的路，所以，你该上路了。”
不，她不甘心——
她就地一滚躲开，沿路的石子在身上硌下细细密密的红痕。
“噗。”
突然一把刀从刺客前心穿出，姜邶只觉得头顶一黑，被盖上一袭黑衣，下一瞬，有具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别怕。”
那声音透着隐忍，离得近了，浓厚的血腥味缠上姜邶的鼻端。
来人抄起她的腿弯，她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抱着往更深处逃去。
他受伤了。
这人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脱力，想要将她放下，却还没靠近地面，自己就一头栽倒，砸在姜邶身上。
男人不知道带她跑到了何处，恰好雨势减弱，透过不再遮眼的雨幕，可以清晰的看见不远处的大片农田。
“喂，醒一醒！”姜邶费力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稍微一动，血液顺着垂落的手臂淌出蜿蜒的曲迹，落在白衣上分外醒目。
不行，得止血！
忽然，一小丛刺球样的果实闯入她的视线。这人一直不醒，她只好把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架起他往“刺球”边挪。
温热的血液顺着相贴处暗涌，顺着湿漉的衣摆跌入水渠。
好不容易到了近前，她顾不得许多，摘了几个放进嘴里嚼烂，抖着手摁在他手臂的伤处。大蓟的果实有些倒刺，在她鄂壁刮出细细密密的小口。
老师的棺材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了，只能先保住性命。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留下几个白月牙印。
许是因为大雨，村落家家户户门窗禁闭，姜邶拖着个伤者走不快，石板苔藓浸水湿滑，天色漆黑，她一个趔趄险些把人摔了，靠在墙根暂歇。
救她这人把外衣给了她，自己只剩件单薄的中衣，身上摸着凉，唯有额头滚烫。
忽然，对面的院门开出条缝，一个披着蓑衣的年长大婶走出来，把手里新点上的灯笼挂在屋檐下，为黑夜笼上一盏暖光。
姜邶壮着胆子喊她：“婶婶！”
大婶一愣，这才抬眼望这边望，被他们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急得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关门。
姜邶连忙道：“婶婶等等，我们兄妹在山上受了伤，您能收留我们一夜吗？”
“受伤？”
那大婶这才定下心仔细打量他们，前头的女娃弱不禁风，白皙的脸上一双澄净的眼，身穿麻衣带孝，瘦得像是风中的芦杆。嘴角擦破了不少口子，衣角的血色还在向外晕染，一手扶着墙，一手勉强支撑着身后的男娃，确实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显得无助又可怜，不似坏人，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行，快进来，快进来。”
她重新打开门，快步过来帮姜邶扶住受伤的男子。
姜邶吃力地拖着身材高大的男子，尽量将他的重量都放到自己身上，跟着大婶走进院子里的厢房。
直到把男人放到床上，姜邶才算松了口气，扭头去看昏迷的男人。
男人似乎是在梦中梦到了不好的事，眉头紧锁，嘴唇毫无血色。
“你这兄长在发热，得先给他降温。”大婶好心提醒，“你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要处理，小女娘小心留疤。”
“谢谢婶婶。”
姜邶借了干净的帕子，拧得半干垫在他额头，大婶取了些山上采的草药来，姜邶挑了几样能用的，拜托她帮忙熬煮，趁着间隙清点了一下身上的东西。
刺客来的太快，她当时一心逃命，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只有随身的香囊里有些碎银，以及方才在田畔采的大蓟果实。
有了药杵，她把果实扔进去捣碎，放在鼻尖嗅了嗅，还能用，沾了一些抹在男人表面的伤处。
男人身上有剑伤，若是让大婶瞧见难免多想，于是她委婉推辞了大婶的好意，准备亲自给他换衣服。
腰带一解，她瞬间倒吸一口寒气。
男子的背上，一道穿心疤痕赫然在目，一路延伸到腰侧。
他是什么人？怎么还中过这种致命伤？
她目光一转，落在男子腰侧，那里挂着一个用黑布裹起来的物件。
姜邶伸手把衣摆拨开，拿出他别在腰间的物件，刚想放到一侧，手却猛地顿住了。
只一眼，她的心里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她没看错，这男子腰间挂的竟好像是边关军用的环首刀！
他是边关军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山间？
她屏住呼吸，再次伸手去够那把刀。床上的男人似乎烧昏过去了，对于她的动作毫无反应，她把刀握在手中，在刀环上摸到一个“北”字铭文？
姜邶立刻抓起他的右手，果然在掌中瞧见了茧子。
这是常年握刀之人才会有的厚茧。
这个发现如一盆冷水浇头，她怔怔地望着男人，头脑一片空白。
那封将傅杉逼上绝路的战报里白纸黑字写着，北狄入侵，宣威将军裴熙领队迎战，却暗中通敌导致大败，边关百姓横遭劫难，裴熙自食恶果，被手下副将张桓大义灭亲。
这人……是当时的士兵么？逃兵？
不，也不对，逃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起来不被发现，绝不会像他这般敢救人出头。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昏迷的男人，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撞入心头。
那时她在宫门外等恩师傅杉下朝，一道身影大步流星从她身侧经过，那人从随从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鞭子一抽扬长而去，把文武百官都撂在身后，白马银鞍，意气风发。
这男人不是别人，他就是裴熙！
那个……卖国贼！
不多时，白雨如线，官道泥泞起来。
马蹄踏过水坑，溅起的泥沾在车轮、裤腿上，赶车的车夫压低了斗笠，扬声问：“姜姑娘，雨大了，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几十里，要不在路边躲会？”
细腕撩起车帘，他们正走到一处密林夹道，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照亮片刻车中女子的侧颜。
“得过了这片林子，树下躲雨不安全。”
“行嘞！”
姜邶收回手，入秋以后，天气随雨而寒，马车疾驰在山道上，只是刚才一会，雨水已经打湿了袖子。这个天气赶路，着实为难人，但雷声渐近，乌云向山，贸然停下更为危险。
“铮——”
一道冷矢破窗而入，钉在另一侧厢壁上，尾羽震颤嗡鸣，原本平稳前行的马车忽然剧烈一晃。
姜邶一惊，扶住车壁，喊道：“小心！”
但她的示警已经晚了，车壁撞出“嘭”的一声，马车猛地颠簸起来。马车夫上半截身子向后仰倒，两眼圆睁，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姜邶呼吸骤停，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她立刻起身越过马车夫的尸体去拽缰绳，马长嘶仰蹄未及地，已然前腿屈地翻栽，失控的马车车厢直接撞上倒塌的马躯，向侧边倒塌。
她被连带着在车厢里滚了一圈，只觉得身子骨几近散架。
车夫脖子上热血受压喷洒，落在她脸上，尚带余温。
但姜邶来不及害怕，如今车门朝上，逃脱不得，她只好顺势趴下，让身子紧贴在车厢底部，抓过随身的铜匣垒在头部。
车外的雨声更急了，叫她一时听不清外头的动静。
忽然眼前一道反光，她翻身避开剑尖，抄起铜匣一股脑砸向来人的脑袋。
“砰！”
刺客没料到她还有力气反抗，被砸了个正着，姜邶抓住时机从攀上窗框往外跳，但她一个弱女子，反应和速度都不如训练有素的刺客，被一把薅住衣领拖出车外。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她被勒的直翻白眼，余光瞥见又是两个背上挂弓的黑衣蒙面人落在马车边，几剑劈开车厢，固定在后方的棺材暴露在雨中！
见状她脸色惨白，猛地向后顶头撞向钳制人的下颌，趁他吃痛卸力，尽力撑起上半身，要往棺材边冲，却被早有防备的刺客一脚踢中膝盖，上半个身子登时失去支撑，向一旁歪去。
姜邶双目充血，急声斥道：“你们要做什么？棺材里躺着的是当朝太傅！你们怎敢——”
“急什么，下一个就是你。”
姜邶疼得浑身痉挛，方才钉入车内的箭矢还藏在她袖中，她猛地抽出扎向刺客的脚背，刺客吃痛松手，当真被她挣脱了钳制，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
但她没跑多远就被追上，后脑勺头皮一紧，再次被人揪住辫子向后拖拽，一只脚泄愤般用力踩上她的背，即便有淤泥缓冲，腹腔内空气骤然挤出，她脑中一阵金星环绕，“哇”地吐出一口血。
“咔。”
傅杉的棺椁较厚，持刀人一刀没有完全劈开，又是几刀狠砍。
木屑扑簌掉入棺内，听得她心惊肉跳，十指扣入泥土，留下深深的指洞，极力想要再次掀翻压制自己的力量，却遭到了更强的反制。
挣不开！
眼前刀光交错，撼然挥下！
“当——”
刺客的剑竟被一把凭空出现的刀挑飞出去。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落在她手边，哑着嗓音吼她：“还不快跑！”
她顾不上回头去看是谁救了自己，一把推开刺客尸体，身后刀光剑影铮铮碰撞，头顶滚珠似的雷声轰然压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拔腿迈步，好不容易听不见械斗声了，刚才被踹过的双腿疲软，一不留神被浮于地表的树根绊了一跤，雨水浇注，遮了视线，沾上一身泥土。
头顶的白帽在奔跑过程中早已湿透，端束的头发从麻绳间溜出贴在脸侧，雨凝成水流向下淌，连带着衣服也变得沉重不堪，紧紧贴在身上。
一抬头，一道黑色身影已经从林中追出，轻巧地落在她面前，沾血的剑身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姜邶目光顺着剑身上爬，抬头去问蒙着面的刺客：“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挡了别人的路，所以，你该上路了。”
不，她不甘心——
她就地一滚躲开，沿路的石子在身上硌下细细密密的红痕。
“噗。”
突然一把刀从刺客前心穿出，姜邶只觉得头顶一黑，被盖上一袭黑衣，下一瞬，有具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别怕。”
那声音透着隐忍，离得近了，浓厚的血腥味缠上姜邶的鼻端。
来人抄起她的腿弯，她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抱着往更深处逃去。
他受伤了。
这人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脱力，想要将她放下，却还没靠近地面，自己就一头栽倒，砸在姜邶身上。
男人不知道带她跑到了何处，恰好雨势减弱，透过不再遮眼的雨幕，可以清晰的看见不远处的大片农田。
“喂，醒一醒！”姜邶费力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稍微一动，血液顺着垂落的手臂淌出蜿蜒的曲迹，落在白衣上分外醒目。
不行，得止血！
忽然，一小丛刺球样的果实闯入她的视线。这人一直不醒，她只好把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架起他往“刺球”边挪。
温热的血液顺着相贴处暗涌，顺着湿漉的衣摆跌入水渠。
好不容易到了近前，她顾不得许多，摘了几个放进嘴里嚼烂，抖着手摁在他手臂的伤处。大蓟的果实有些倒刺，在她鄂壁刮出细细密密的小口。
老师的棺材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了，只能先保住性命。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留下几个白月牙印。
许是因为大雨，村落家家户户门窗禁闭，姜邶拖着个伤者走不快，石板苔藓浸水湿滑，天色漆黑，她一个趔趄险些把人摔了，靠在墙根暂歇。
救她这人把外衣给了她，自己只剩件单薄的中衣，身上摸着凉，唯有额头滚烫。
忽然，对面的院门开出条缝，一个披着蓑衣的年长大婶走出来，把手里新点上的灯笼挂在屋檐下，为黑夜笼上一盏暖光。
姜邶壮着胆子喊她：“婶婶！”
大婶一愣，这才抬眼望这边望，被他们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急得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关门。
姜邶连忙道：“婶婶等等，我们兄妹在山上受了伤，您能收留我们一夜吗？”
“受伤？”
那大婶这才定下心仔细打量他们，前头的女娃弱不禁风，白皙的脸上一双澄净的眼，身穿麻衣带孝，瘦得像是风中的芦杆。嘴角擦破了不少口子，衣角的血色还在向外晕染，一手扶着墙，一手勉强支撑着身后的男娃，确实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显得无助又可怜，不似坏人，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行，快进来，快进来。”
她重新打开门，快步过来帮姜邶扶住受伤的男子。
姜邶吃力地拖着身材高大的男子，尽量将他的重量都放到自己身上，跟着大婶走进院子里的厢房。
直到把男人放到床上，姜邶才算松了口气，扭头去看昏迷的男人。
男人似乎是在梦中梦到了不好的事，眉头紧锁，嘴唇毫无血色。
“你这兄长在发热，得先给他降温。”大婶好心提醒，“你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要处理，小女娘小心留疤。”
“谢谢婶婶。”
姜邶借了干净的帕子，拧得半干垫在他额头，大婶取了些山上采的草药来，姜邶挑了几样能用的，拜托她帮忙熬煮，趁着间隙清点了一下身上的东西。
刺客来的太快，她当时一心逃命，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只有随身的香囊里有些碎银，以及方才在田畔采的大蓟果实。
有了药杵，她把果实扔进去捣碎，放在鼻尖嗅了嗅，还能用，沾了一些抹在男人表面的伤处。
男人身上有剑伤，若是让大婶瞧见难免多想，于是她委婉推辞了大婶的好意，准备亲自给他换衣服。
腰带一解，她瞬间倒吸一口寒气。
男子的背上，一道穿心疤痕赫然在目，一路延伸到腰侧。
他是什么人？怎么还中过这种致命伤？
她目光一转，落在男子腰侧，那里挂着一个用黑布裹起来的物件。
姜邶伸手把衣摆拨开，拿出他别在腰间的物件，刚想放到一侧，手却猛地顿住了。
只一眼，她的心里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她没看错，这男子腰间挂的竟好像是边关军用的环首刀！
他是边关军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山间？
她屏住呼吸，再次伸手去够那把刀。床上的男人似乎烧昏过去了，对于她的动作毫无反应，她把刀握在手中，在刀环上摸到一个“北”字铭文？
姜邶立刻抓起他的右手，果然在掌中瞧见了茧子。
这是常年握刀之人才会有的厚茧。
这个发现如一盆冷水浇头，她怔怔地望着男人，头脑一片空白。
那封将傅杉逼上绝路的战报里白纸黑字写着，北狄入侵，宣威将军裴熙领队迎战，却暗中通敌导致大败，边关百姓横遭劫难，裴熙自食恶果，被手下副将张桓大义灭亲。
这人……是当时的士兵么？逃兵？
不，也不对，逃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起来不被发现，绝不会像他这般敢救人出头。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昏迷的男人，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撞入心头。
那时她在宫门外等恩师傅杉下朝，一道身影大步流星从她身侧经过，那人从随从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鞭子一抽扬长而去，把文武百官都撂在身后，白马银鞍，意气风发。
这男人不是别人，他就是裴熙！
那个……卖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