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闻蝶急匆匆拿来锦帕擦拭袁冬月指尖血珠:“小姐,实是担心我们就去趟秦王府吧。不过是翻个墙的事,闻蝶替您打掩护。”

    袁冬月愣愣瞧着台案上的刺绣:“嘶!”

    “这血得挤出,小姐你忍着点哈。”

    袁冬月稍叹一声,点点头。

    “午后日光太烈了,还是不去了吧。”

    她愣愣地瞧去窗外。其实她有什么理由去呢?祁寒会想她来么?他身边围绕的人那么多,会差她这一个吗?

    “好吧,小姐。”闻蝶一面说着,一面又走去拿药膏来,“咱就不绣了吧,瞧您也心不在焉的。我昨日可在街市上淘来个有趣的小玩意,您也来瞧瞧?”

    “好啊。”袁冬月笑道。

    日影渐斜,光影俞淡,燥热的气息终于褪去,迎来拂面的轻轻晚风。

    京城笼罩在一片橙光里,袁府内的家仆忙着生火弄膳、扫尘除灰,安谧而简单的一天又近尾声。

    袁冬月躺在凉榻上,侧后两名丫鬟摇着团扇,她这一躺便是整个下午,每每觉着困意了又被一阵心悸惊得振奋。

    她实在是纠结得够久了,这会猛地坐起身来。

    “不行!”

    还是去看一眼吧。她捏紧了玉榻,吐出一口气,既是决定了便即刻行动。

    袁冬月撸起了衣袖,瞅瞅周围,一脚踩上怪石,猛一蹬,双手攀上围墙。

    “小姐!——”闻蝶火急火燎跑来,“老爷传您有事到正厅来!”

    “啊?”

    闻蝶跑来抱住她的脚:“小姐您先下来。”

    “看老爷样子很是着急,夫人、大小姐、大公子等此刻都在正厅了,小姐您可快去吧!”

    袁冬月蹙了眉,犹豫半分,实耐不住闻蝶着急的模样,只好朝正厅赶去。

    ……

    “据驻守南部的卫军搜来密信得报,南部突发异军暴动,情况危急,需即刻出兵镇压!不出明日叛军便要抵达京城。”

    “其规模极大,若是晚了半步都要处于劣势地位。”袁慎严肃道。

    袁冬月此时赶到,正厅之内气氛尤为紧张压抑。

    “小月,你来了。”袁满仲撇头瞧见她道。

    “父亲、母亲,阿姐、阿兄。”她一一行礼道。

    袁满仲面色凝重,背手而立:“不可莽撞。消息真假还有待考量,盲目出兵可是大罪。”

    “父亲,卫军乃我部下之人,想来并非虚言!半年来南部多起暴动,沭乡一带多是霸山为寇的土匪,此刻与邻国勾结造反不是不可能!”袁慎抱拳作揖,字字恳切道。

    袁满仲皱着眉看他:“慎儿,你可知从申请拨兵,到兵部批准,少说也得二日。而南部暴动之迅疾,我们根本来不及挡。”

    “父亲,我们握有一定兵权不是么?”

    袁满仲有些怒了:“慎儿!你心性太过单纯!日后要吃苦头的!”

    “老爷?”梁氏扭眼去看他,“如果是假的,”她稍有一顿,“我倒希望是假的!”

    “但如果是真的呢?将全城百姓的性命搭进、将家国的安危搭进,就为赌一个不确定性么!这还是我梁氏世代武将的骨气与韧气?”

    “手里有兵,是皇帝对我梁氏一族的信任,是为了让我们去保卫这个国家。”

    “老爷,你从政太久,未免太多了几分畏缩与懦弱!”梁氏直言不讳地骂道。

    袁冬月没有作声,立刻明白是出了何事。南部忽然叛乱,毫无征兆,确实蹊跷。细数前世,南部同样是发生叛乱,与此世却不同,发生的时间也不同,那是祁政派人前去镇压的,根本没有袁府任何事。

    “夫人!”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梁氏回怼道。

    “……”

    “罢了。”

    他自知兵权并不在他手中,他也拗不过梁氏。

    袁满仲叹息一声:“既决定了要先行镇压,做好两手准备。慎儿你去整肃军队,做好迎战准备。”他的目光又落在袁冬月身上:“小月,你性子缜密些,速速拟一份公文交予兵部。为父虽可直接找兵部尚书告知并商榷此事,然而法定流程万万不可出现纰漏。

    坐到宰相这个位子,一步都不能错。

    “是,父亲。”袁冬月答应道。

    管家仆从领她前去书房,袁冬月脚步略钝,愣愣地回首望着外头,心中蹉跎半许才随他去了。

    你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对吧?

    ·

    秦王府。

    皇帝、大皇子祁宏与祁襄、祁沅等人均在秦王寝宅中,面色皆凝重。太医检查完毕,行动迟缓地将薄纱轻轻为祁寒盖上,面色阴郁难辨,转身之时忽“砰”的跪地:“秦王殿下,危、危矣。”

    他恐也知自己医不好秦王,如今也算死期已至。

    皇帝板着脸,一言不发,太医只好继续说道:“殿下旧伤新伤一起,不到半年就走了两趟鬼门关,就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了。”

    “微臣方才替殿下检查身体时,还意外地发现了殿下腹部的旧伤至今未愈,早落下了病根。”

    腹部的伤一层一层堆叠,愈合后又再撕裂开,像是故意要弄得血肉模糊,令人看得惊异。他却无法此刻直言,像是窥见了什么权重者的秘密似的。

    “再加之心情长时间郁结,恐活、活不过两时辰了。”

    “还请陛下节哀!”

    此声悲怆,屋内众仆皆猛地跪地贴拜,“咚”的一声后是更深的凝重岑寂。

    祁宏、祁襄父子二人面色惨白,祁宏赶忙示意祁襄跪地,小皇子此刻已吓得泪珠滚滚,却不敢嚎啕出声,只能拽着自己父亲的衣摆颤栗。

    “朕命你好生照料寒儿的身子,你就是这么听朕的话的?”这几字几近从皇帝口中挤出。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微臣奉陛下之命好生照料秦王殿下,可、可殿下每每推脱辞让,微臣不敢忤逆!”

    “朕见你不是很敢忤逆朕的么?”

    皇帝难忍怒气,挥袖道:“来人,拖下去。赐毒酒。”

    “寒儿若死,陪葬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太医猛地瘫倒在地,求饶的哀嚎声与祁沅的哭声交杂在一起,凄切悲恸。

    祁沅坐在床榻边缘,握上祁寒冰冷的手,眼前祁寒紧闭着眸子,肤色铁青下泛着寒紫色,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中一遍遍地唤着皇兄。

    闾丘浮跪拜在大殿正中,手指抓着地板,身体在打颤。

    祁寒的模样他压根都不敢看,那已几近一具苍白的尸体,千疮百孔般令人瞧了都要生颤意。

    ·

    晋王府内,一片花天酒地,妻妾成群,舞姬环绕,中央祁晁及其门下宾客看得眼花缭乱,均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

    祁晁作为三位嫡子中最小的那位,品貌却不及两位兄长。祁政作为嫡长子,天生拥有至尊的继承权,叫人如何不艳羡?祁寒二皇子,骨气奇高,面若冠玉,哪位姑娘不为他折腰?

    独他一人,没有出彩,不被注意。父皇,母妃,哪个不是将他遗忘?朝中权臣,哪位不是上赶着投奔太子和秦王?

    “那又如何呢!”祁晁高呼!

    二皇兄嘛,终于要死了。也真是难杀。太子之位,他也势在必得。等他上位,这些人都得死!凭什么别人天生就有的东西,他要如此努力才能得到?

    “那又如何呢?”他笑道。

    “美人,你说呢?”

    “殿下所言极是。”美人依偎在他怀中,甜甜道。

    祁晁满意地点点头,朝着美人撅嘴示意,欲要要她喂他喝酒。“哎呀!殿下讨厌!”美人一面娇嗔,一面含入半点醇酒,欲要喂去。

    祁晁轻闭眼,正要吻上美人的唇,霎时一柄疾驰而来的利箭夺去他的注意,他瞳孔猛睁,箭头映在眼中倏地放大,他一激灵,赶忙双手抓住美人双肩做挡。

    美人忽狰狞了面目,一道鲜血瞬间从她口中漫出。

    “狗贼!”

    一人一袭黑衣持剑冲出,厉声一喝,剑锋直指祁晁。

    他赶忙将美人摔去一侧,惊慌后退几步,周遭侍卫立马持刀蜂拥至前将晋王护住。

    “你是何人!”祁晁大声问道。

    “你祖宗。”

    话音落,兵器交接之声即刻充斥了整个厅堂,中央瞬间清空,一众纷纷逃窜避命。

    几位侍卫败下阵来,鲜血喷溅得到处皆是。闾丘浮杀出一条路,瞅准时机朝晋王猛冲,就在要刺去他心脏之时,晋王的贴身侍卫挥剑相护。

    二人杀得不相上下,不出片刻外头又冲进大量侍卫,即刻将闾丘浮团团包围住。

    自知自己刺杀失败,闾丘浮怒瞪着祁晁,胸脯压着怒气上下起伏,立即挥剑欲要割喉自杀。

    “且慢!”祁晁大喊道,其侍卫立马将他的剑击落,另两位侍卫反按他肩膀使他动弹不得。

    祁晁满意地点点头,试探性地走上前去,“刷”的扯下他面罩,看清他面孔后,忽露出惊喜的笑容道:“闾公子?”

    “呸!狗贼!”

    祁晁挑挑眉,本只知闾丘浮的才华出众,以为是个白面谋士,不曾想功夫也了得:“闾公子可杀了本王手下不少死士吧?”

    看来这闾丘浮在秦王身边扮演的还是个贴身护卫的角色。祁晁戏谑地想着。

    “就是可惜没能杀了狗主人!”侍卫按他按得紧,闾丘浮眸子里的恨意红得像要滴出的血来。

    “哎!莫要如此说。本王还想收你入我的麾下,倒时你岂不是成狗了?”祁晁调戏道。

    “别恶心人了!”

    祁晁面色忽变了:“别给脸不要脸。”

    “求你别给!有种让我死!”

    秦王死了,他的命是他救的,如今却连一命抵一命替他报仇都做不到!

    闾丘浮绷紧了拳,心里只恨,恨得发抖!他确实像条疯犬了,一条想喝血剥肉的犬。

章节目录

爱上前夫弟弟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周清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周清也并收藏爱上前夫弟弟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