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肆似笑非笑,“你倒是会顺坡下驴。”

    白舟舟抬头,眼神却根本不敢看他,强挤出笑容,惴惴不安的等着下文。

    “这些都是你画的?”

    她点点头,“是。”

    “你何时习得丹青之术?”

    “白粥不曾学过。”

    “不曾学过,”林惊肆拿着画,视线带着沉沉的逼问:“这样的画,可不是一个从未学过的人能轻易画出来的,白粥,你知道欺瞒本世子是什么下场。”

    话音刚落,孙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唰的一下拔刀,刀光森寒。

    白舟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却还是从容道:“世子明鉴,白粥绝不敢欺瞒世子,白粥的确从未学过丹青,至于为何能够画出这些,实在是有原因的,只是个中缘由太过离奇,只怕世子不会相信。”

    少年不容置喙的命令,“说。”

    “白粥之前中箭昏迷,梦中却在两个怪人的带领下,神游了另一处天地,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仙女姐姐,她说她一生痴迷丹青,但是却因为冲动,将一生画作付之一炬,如今想来实在是可惜。

    她感念白粥前半生太过凄苦,却一片忠心,敢于挡箭,所以特意传授丹青之术,求白粥能够完成她的夙愿,将画作传于后世,原本白粥也觉得离奇,可醒来的确能提笔作画,这才不得不相信。”

    闻言,林惊肆冷厉的脸上有一瞬的怔忪,他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在画上,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下一秒,少年冷冷道:“把你梦里见到的人画出来!”

    “是,”她席地而坐,重新换了张宣纸,提着笔,在林惊肆视线的审视之下,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美人,眉眼与少年有五六分的相似。

    “世子,画好了。”

    不经意的一瞧,林惊肆登时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孙衡凑过来,脸色也是一变。

    这……不是王妃吗?

    他担忧的看向了林惊肆。

    气氛凝结许久,他盯着画,久久难以回神,有了反应后却是猛然扼住了她的脖子,眼底杀意迸现,“撒谎。”

    感受到他试图收拢掌心,白舟舟胆寒心惊,试图挣脱却未果,她脸色渐白,皱着眉头,却还艰难开口:“白粥真的……没撒谎。”

    少年正在盛怒之中,压根不理会他,潋滟的桃花眸毫无温度,蔓延出几分杀戮的快感。

    孙衡皱紧眉,一时有些犹豫,这……怎么闹成这样了?

    若再不干预,只怕白粥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可世子俨然动了杀心,就算他制止,白粥还是难逃一死。

    “……放手……”白舟舟预料到失败后林惊肆会是如何的怒火滔天,却不曾想他竟然打算就这么掐死她。

    窒息感笼罩而下,她使出仅有的力气拍打林惊肆钳制的手,可这与蜉蚍撼树毫无区别。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眼神也逐渐涣散。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脖子上的力度一松,她像只脱水已久的鱼重回湖中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生理性眼泪模糊了视线,却还是看清了林惊肆眼中尚未褪去的杀意。

    “滚!”少年狠戾的怒吼,她一次见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眼底是压不住的猩红和杀意。

    白舟舟吓得魂不附体,想走却浑身无力,还是孙衡拉了她一把,她才得以起身离开。

    她几乎是一路跑出来的,刚出门脚下忽的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窒息感尚未消散,脖颈上青紫一片,隐隐作疼。

    白舟舟却不敢久留,挣扎着站起来,发现门口有人在挨板子,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清露。

    她满头雾水,走过去一问才知道,林惊肆发现她偷偷来了蔷园,心中生怒,这才罚了清露二十板子。

    她被打的鲜血淋漓,却死死咬着帕子不肯出声喊疼,白舟舟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

    她不明白,明明这招请君入瓮是他自己设计的,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杖责清露?

    一顿板子打完,侍卫们撤了刑凳就走,白舟舟背着满身大汗的清露,一路回了琅林苑。

    走在路上,她时不时要停下来掂掂人,没想到清露看着瘦,上身之后还挺有重量。

    清露用双手在两人之间隔着,唇色发白,耳根却红的不行,“白姑娘,是清露连累您了。”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你把手拿开吧,这样我更吃力,你我都是女子,不必害羞。”

    清露抿了抿唇,见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再三犹豫,还是撤了手,浑身僵硬的贴了上去。

    感受到后背硬邦邦的触感,白舟舟忽地笑了,“就因为这个?”

    “什么?”清露不明所以。

    “别害羞,我也是女子,懂你的心情。”

    清露皱眉不解,好一会才想明白,整张脸像是火烧般红透了。

    *

    琅林苑。

    她颤颤巍巍的将人送进屋,正准备帮她解衣上药,清露却伸手拦住,低着头道:“姑娘,不可。”

    “伤口在后面,我不帮你,你自己能行吗?”

    “我……可以找藕花。”

    白舟舟狐疑:“你确定她会帮你?咱们都是女人,你不必害羞……”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解衣服,可清露偏偏拦着她,不肯让她动手。

    她一时又气又疑惑。

    身后猛不防响起藕花的声音,“我来吧。”

    白舟舟回头一瞧,藕花端着药膏,满脸不耐烦,“杵着干什么,您金尊玉贵,我们这些下人哪敢劳烦你?”

    闻言,白舟舟还是没走,环着胸,一脸生怕她趁机灭口的表情。

    藕花抬眸瞪了她一眼,“还不走?”

    她淡定道:“都是女人,我看看怎么了?”

    “你……”藕花语噎,清露虚弱无力的开口,“血肉模糊,恐污了姑娘的眼,况且……”

    她扫了眼白舟舟脖颈上的伤,触目惊心,一看就是世子盛怒之下掐的,“您也受了伤,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一说起林惊肆,白舟舟脸色有些难看,“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就祝你掉发掉成秃子!”

    出了门,白舟舟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拴好门之后,她走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青紫痕迹,委屈的掉起了眼泪。

    泪珠滚落,又被她抬袖擦去,她找出先前去脸上红肿的药罐子,轻车熟路的抹药,不知是委屈,还是抹药时的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越流越多。

    待药擦完,泪也流的差不多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睛肿了跟桃一般。

    药膏冰冰凉凉,压下不少灼烧感,白舟舟解了衣服,倒在床上,痴痴的发愣。

    忽然,眼前白光一闪,枕上多了一个青绿色画包,她好奇的拿起来一看,竟是无名拿去修改刺绣的画包。

    “这是……?”

    无名回道:“还你的,针脚改好了。”

    她翻过画包一看,正面绣着一片硕大的荷叶,荷叶上躺着一个女孩,翘着二郎腿画画,身边跟着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一个在摸鱼看书,一个拿着戒尺教训。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心底愁云瞬间消散,转而被一股暖流包裹,“谢谢你,无名,你的手艺比我好太多了。”

    “不必客气。”

    “难怪现在生产流水线都是你们挑大梁,这大概就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吧。”

    无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癫狂的笑声强势挤了进来,白舟舟只觉得青筋一跳,无奈道:“你抽什么风?”

    “正道的风,我刚刚跑去蔷园,在林惊肆头顶上拉了粑粑,气的他脸黑的像个锅盖,别说小八我不仗义哦,我一向为了义气拉林惊肆两泡哦。”

    白舟舟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差点没抽过去,一想起林惊肆头顶鸟粑粑的画面,她就觉得解气。

    “干得好,义气!”

    “那必须滴,也不看看我是谁,洪八公洪大侠是也。”

    无名猛不防:“洪八公洪大侠,今日的几千条编码你还没开工。”

    那边得意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

    白舟舟忍着笑,仰面躺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她从枕下随意抽了一册话本,百无聊赖的翻看起来。

    忽然,洪八公一声激动尖叫,“不好,军令丢失的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了,他派人请林惊肆入宫,可是林惊肆还在清理鸟粑粑,嘿嘿嘿。”

    然后又清清嗓子,义正言辞的道:“既然已经变了身,我就义不容辞的去打探消息,毕竟你身上还有一个替死鬼任务,万一林惊肆在宫里丢了命,还得连累你。”

    这小算盘打的。

    白舟舟一笑置之,并没说什么,令她奇怪的是,无名也反常的沉默,她随意翻了页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

    她倒是不担心林惊肆,军令丢失只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皇帝面前他自然准备好了应付的话术。

    “进宫啦进宫啦,喜大普奔,进宫的风还是吹到了我这只西伯利亚的小麻雀身上,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

    “哇,林惊肆谱子大啊,居然坐马车直达皇帝宫门口,那一脸睥睨天下的霸气,我承认,有点被他帅到了。”

    “我的天,皇帝质问他军令丢哪了,他居然一脸无所谓的说昨日吃酒,不小心忘在了九春斋。”

    激动完,他又问:“九春斋是什么地方?”

    白舟舟倒是有印象,她记得漫画里林惊肆有个红颜知己,就是九春斋的,“那是青楼。”

    “哦,”洪八公一副我懂了的语气,然后又道:“皇帝责问他,他居然说要不然陛下直接收回军令吧,可恶,被他装到了。”

    白舟舟漫不经心,“故意的,他知道皇帝不会轻易收走的。”

    抛开漫画原设定,皇帝就是一个试图暗地里刺杀侄子的人,那说明他比较虚伪,既想得到宽待逆王之子的贤名,又不想留他性命。

    如此在乎名声的人,不会明面上轻易收回特赐的恩典。

    等林惊肆身死之后,自可名正言顺的收回。

    忽然,洪八公一惊一乍的喊:“哎呀,皇帝色迷迷的摸他脸。”

    “摸谁的脸?”白舟舟没反应过来。

    “林惊肆啊,不然还有谁。”

    “皇帝摸林惊肆的脸?”她有些震惊,正常长辈对晚辈关爱,碰的最多的应该是肩膀吧,哪有摸脸的?

    洪八公又道:“过几天什么宴会好像是林惊肆娘的祭日,皇帝说要跟他一起悼念呢,可我看林惊肆不大乐意,脸上表情难看死了。”

    一提起青王妃,白舟舟又沉默了。

    “终于出宫了,”洪八公像是松了口气,“感觉宫里的气压太低了,我都有点喘不过气,不过我觉得你猜测的也许是对的,这对伯侄的关系真没那么好,我看林惊肆在马车里使劲擦脸呢。”

    “什么脸?”

    “被皇帝摸过的脸,表情也很厌恶,而且是那种无力反抗的厌恶。”

    白舟舟翻书的动作一顿,听着洪八公传回来的话,心里透着古怪。

    摸脸,陪侄子一起过弟妹的祭日……

    像是猜到什么,她心中一震,惊讶的坐起身,连忙翻出之前画的青王妃画像。

    看着画上跟林惊肆相差无几的脸,她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又不免觉得荒唐。

    她画的明明是纯爱漫画,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收拾好繁杂的情绪,她想起了第二件正事。

    第一件没办成,第二件必须要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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