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MULAN的经理发来短信,问虞茉还来不来。

    虞茉盯着信息冷笑。

    这个经理不喜欢她,偏还要低声下气地来问她来不来上班,真是有趣。

    不过经理不喜欢她也很正常,因为她不像其他人,会给他揩油的机会。上学期第一次工作,咸猪手就搂过她的腰,她也不是受人欺负的人,当时就甩了巴掌过去。

    经理扬言要辞掉她,她拿出自己开的酒单,10万的大单。结果他硬生生忍下这口气,说下不为例。

    该说不说,不要脸,才能赚到钱。经理深谙此道。

    今天来找她,大概率是因为这一周都没开出大的酒单了。

    虞茉顺势接下台阶,她翻看了自己的日程表,发现除了今天晚上,其他时间大大小小地安排了其他的事情。

    虞茉:【今晚可以吗?】

    经理:【可以可以!】

    约好后,虞茉收起手机。将双肩包背后,一路小跑着回到寝室。

    在寝室柜子里翻了翻,掏出一顶明黄色的假发塞进包里。

    她没有经理那么不要脸,所以还是要掩盖一下真实面貌的。

    *

    陈屿洲再次来MULAN,是因为生意。最近投资的一部新电影导演很喜欢MULAN,说是这里的氛围有助于他激发灵感。

    陈屿洲不做评价,尊重他人喜好。

    几人约在MULAN 6楼的雅间,比起楼下的灯红酒绿,宁静致远得不像同一个地方。

    导演两杯下肚,便开始高谈阔论。

    陈屿洲饶是不感兴趣,也跟着应和了两声以示尊重。

    一片指点江山中,宴席走向末尾。酒席散场的时候,陈屿洲示意助理将人扶起,带着人准备离开。

    电梯落至三层。

    “三”字像有魔力般,催散了导演的酒意,他忽然从张琮胳膊里挣开,指了指电梯门,说自己要去三楼。

    三楼是MULAN最热闹的地方。

    张琮最有眼力见。从陈屿洲在酒席上频频揉太阳穴便猜出他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于是开口劝说导演今天先回去,等下次有空再聚。

    喝了酒的人,总是一股犟劲儿。

    导演不听,甩开张琮的牵绊,自顾自地点了三层。

    电梯重又合上,往上升去。

    张琮还要劝阻,瞥了眼陈屿洲左右轻微摇晃的动作,便也停下了。

    等到了三层,叫出了经理,将陈屿洲和导演领进一间新包厢。

    安定好后,陈屿洲往沙发上一坐,跷着二郎腿,扶了扶额头。原来他以为导演目的是出淤泥而不染,原来是醉翁之意。

    导演坐下没多久就又清醒了几分,起身说自己去洗手间。

    张琮要扶他,谁料对方膀子一甩,“我没醉!”

    张琮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出包厢。长叹一口气,真没醉的话,怎么会走出去呢?包厢里分明有洗手间的。

    叹气归叹气,他还是得跟出去,万一出了事情,承担责任的都是他。

    走到门前,张琮特意回看了一眼陈屿洲,对方仍旧闭目养神,将这些置之度外。

    张琮认命地推门而出,却发现刚刚才出门的导演转瞬不见了人影。他提起一颗心,往厕所门口走去。

    才走了三两步,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是女性的尖叫声,不止一位。

    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有点模糊。

    张琮心里琢磨出一点不好的征兆,脚却半点也不停留地往尖叫声奔去。

    几经拐角,终于找到。

    抬眼一看——更衣室(女)。

    张琮心里暗叫不好,脚下犹豫着不知该进还该退,下一瞬便听见导演痛苦的呻吟声。

    于是他也顾不得礼仪,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又是一阵尖叫。

    一记飞踢过来,张琮下意识抵挡,又顺势握住,拎着脚踝将人甩开。

    沉重的倒地声。

    张琮没来得及查看,注意力都被地上的人吸引住。

    导演躺在地上,嘴巴含糊不清飘出痛苦的呻吟。不清楚哪里受伤,只是身下一滩显眼的明黄色水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骚气。

    真是让人头疼啊。

    被人甩到地上的虞茉被人扶起,她拍拍身上的灰,盯着面前的人,皱眉问道:“你和他是一伙的?”语气不善。

    她认识这个人,陈屿洲的助理,那天就是他把陈澄拉走的。

    张琮这才分出精力分析眼前的情况,此刻虞茉带着明黄色的假发,和那天的模样大不相同他没能认出,只是先弯腰道歉,“不好意思,这个人喝醉了,闯入更衣室可能是无意识的情况。”又让大家留下联系方式,说会一一赔偿。

    更衣室里面色不郁的几位脸上松快起来,都报上自己的联系方式。

    待张琮转向虞茉时,她反倒挥挥手说不用,然后踩上柜门前的运动鞋,关上柜子准备离开。

    一出更衣室,虞夏才放松下来,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肘和屁股,刚刚摔在地上的那一下不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淤青。

    *

    包厢里安静无比,像被抽干了空气。

    门边响动,陈屿洲揭开眼皮,张琮从门外进来。

    只一个人。

    他问:“章强呢?”这是导演的名字。

    张琮低声回答:“送医院了。”

    陈屿洲皱眉,“医院?”

    “导演走错更衣室,被打了,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所以去医院检查一下。”

    张琮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肯定是处理妥贴了才来向他汇报。

    陈屿洲从沙发上起身,拨了拨身上的褶皱,“走吧。”

    凌晨1点,MULAN仍旧热闹。

    陈屿洲和张琮走至大厅时,正遇上即将离开的虞茉,因为身体上的痛楚,她走路几分不自然。

    陈屿洲没注意,自顾自地向前走,倒是张琮一打眼便认出是刚刚在更衣室的女生。

    他提速一步,走到陈屿洲身边,低声说事情还没有处理好,要再处理一下。

    陈屿洲蹙眉,但还是点头应允了,自己率先离开大厅。

    得到允许,张琮快步走到虞茉跟前。

    “您好,小姐。”

    虞茉前进的路径被人截住,她被迫看向来人,见又是张琮,警惕道:“怎么了?”

    “我看您好像受伤了。抱歉,当时下意识的反应,没能注意力度。您看您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我给您转点医药费。”语气诚恳。

    但虞茉不想和他们有牵扯,摇摇头,“不用了,不严重。”她宿舍里有跌打酒。

    说完,她又继续向前走。

    张琮没法,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拉住虞茉的手腕,往她手里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也没管虞茉拒没拒绝,径直离开。

    MULAN的大厅是黑金色系的,虞茉一身黑色站在里面,像是要被吞噬干净了。

    原地愣了几秒,虞茉也没再矫情,边走边将钱塞进她的斜挎包里。

    反正总是不嫌钱多的。

    陈屿洲在车里坐了会儿,正等得不耐时,张琮出来了。他搂一眼对方身后,没看见什么。

    张琮上车的时候,先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嘱咐司机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陈屿洲,对方眼皮耷拉着,看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但他还是将广播的音量调低了。

    陈屿洲自然注意到张琮的举动,也没出声提醒,懒得多此一举。

    目光悠然至车窗外,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大门,别扭地走出一个人。

    倒不是人别扭,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边走还边往包里塞东西。

    陈屿洲视力好,一眼看见了粉色,确认了是现金后又觉索然无味。

    陈澄这眼光真是遗传了他爷爷的,这样一个人也值得他称之为初恋,真是可笑。

    又想起张琮刚刚提的处理事情,蓦地开口:“你打人了?”还是女人。

    张琮先是一愣再是一惊,没想到陈屿洲没睡,还推测出了今晚的事情,梗着脖子“嗯”了一声。

    指尖敲击扶手发出声响,“把事情处理好,别拖泥带水的。”

    “知道。”

    陪着章强喝了几杯,此刻酒精终于冲破理智。陈屿洲揉了揉眉心,拧着眉缓缓睡去。

    *

    张琮那一甩着实不轻,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酸痛更是难忍。

    虞茉强忍着疼痛,拿着跌打酒,撩起衣服后摆,准备上药。

    正遇上推门而进的室友,“天呐!虞茉,你后背这是怎么了?”一大片的淤青。

    虞茉借口早已找到,“练功的时候摔了一跤。”

    室友正愁没地方说教,“我就让你不要那么卷,现在摔了,练功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虞茉敷衍两声,拿着跌打酒往淤青上一抹,也不管有没有效,反正用了,心理上好受些。

    今天晚上还得去趟MULAN,昨天没开单,今天必须得努力了。

    室友还在喋喋不休,虞茉却没心思听了。戴上耳机,找了个英语听力播着,随手刷刷题目。

    室友说了半天,见虞茉没有回应,这才回身看了她一眼。转眼便看见虞茉戴上了耳机,心觉没趣,也不再和她说话。

    虞茉这个人说好相处是好相处的,你问一句她答一句,句句有回应。但说不好相处也是对的,就比如此刻,不想说话直说就行了,偏偏自顾自地戴上耳机,也不管别人说什么。

    室友越想越生气,动作也跟着大了起来,这样那样的声响搅乱安静的空气。

    等她气过了,回头一看,发现虞茉还是该学习学习,反倒是自己一通无名火好奇怪,又收敛了性子,安静地吃饭。

    到晚上七点,虞茉准时开始收拾东西。

    室友从浴室出来,“又要去便利店?”

    在MULAN卖酒说出去终究是不好听,但是整夜不回来说出去又不像话,于是虞茉给自己找了个“便利店工作”。

    对外宣称,便利店24小时营业,她在晚上兼职。

    虞茉“嗯”了一声,便推门离开了。

    走出宿舍区好远,才找到一辆共享单车。

    最近学校管制严重。

    因为很多人把共享单车乱停乱放,学校干脆勒令大家不准将共享单车骑进宿舍区,每天有保安巡逻,看见一辆扔出去一辆。

    能找到这一辆都是幸运的了。

    9月中的北城完全没了8月份的暑热,晚风从身边吹过都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北城是完全没有秋天的,几天过渡,眨眼便会入冬。

    虞茉骑着车,在想是不是该把冬天的衣服拿出来洗洗,准备穿了。

    不过她衣服不多,一天的时间就能搞定。

    骑到校门的公交站,虞茉将车停好。

    她只有晚上回学校的时候才骑车,离开的时候还是会坐公交的,她虽然省钱,但是也不会让自己太累。

    不然到MULAN还得花时间缓缓,得不偿失。

    进到更衣室,没什么人。

    昨天的烂摊子也处理干净了,室内空气闻起来有一股柠檬香。

    虞茉给自己今天定的目标不算大,开出三万的单子。

    熟练地套上假发,画上艳丽的妆。

    口红在薄薄的唇线上晕出,描摹出不属于她的厚唇。

    小袁忽然在身后出现,“你其实不用化那么浓的妆,你本身就长得好看。”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往难看样化,明明素颜的时候就足够好看了,不需要画蛇添足。

    虞茉来这里是并没有说出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工作也很灵活,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虽然会被经理借故扣钱,但是没有那些强制约束。

    化艳丽的妆实在是逼不得已,遮掩身份而已。

    听见小袁的话,她轻浅一笑,“这里的人不就喜欢这一套吗?”说着,还转了个身。

    小袁一听,也是。这里来得不管是少爷还是老板,都喜欢艳丽挂会勾人那一套的。她没再说什么。

    MULAN强行卖酒是会扣光工资的,但是毕竟高端消费场所,除了真惹急客户,大家也都是少之又少地会去投诉,心照不宣。

    虞茉就是钻的这个空子。

    经理也默认。不为别的,酒水提成多啊,一个大单的提成,顶得上他一个月的工资,所以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甚至还会提醒虞茉,哪间包厢提成多。

    虞茉一收到讯息,便开始行动。

    找到信息上说的兰香室,虞茉捻起笑容推开门。

    门开的一瞬,堆叠的笑容僵硬。

    虞茉歪头:陈……陈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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