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新帝加开恩科,春闱录取的人自然会比往年更多些。

    似他们这等没甚背景的读书人,赶上这样的机会不抓住,今后再考就更难了。

    因此萧子墨与相芜商量着结伴进京赶考。

    相芜家资不丰,原本不欲再考。

    但萧子墨的劝说也十分有理,他二人皆还年轻,便是三次没考上,再去做个小官也不迟。

    萧三娘听了孙子的一番陈述,心中感慨不已。

    孩子们都长大了,能够成熟地思考自己的事情,她这个做祖母的唯有支持罢了。

    虽然距离春闱还有几个月时间,萧三娘有意让萧子墨他们提前到达京中,熟悉环境,才好静心准备考试。

    正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正预备让萧子辰请了吴新成来,希望能从自家商队中找几个认路的伙计跟着护送萧子墨。

    吴新成已经亲自带了个人上萧府来。

    来人蓄了薄薄的胡须,萧三娘细瞧之下,不确定地问:“这不是正山吗?”

    萧正山还是那般爽朗的性子,他哈哈大笑:“三姑奶奶,您老眼神不错啊!”

    他一到宛州,连家都来不及回,一路就到了萧府。

    萧三娘笑骂了一句,这才道:“我正愁着少些可靠的人手,可巧你回来了。”

    众人在厅堂上落了座,听见萧三娘的意图,萧正山大手一挥:“您老甭忙了,我今次回来,便是替三叔接姑奶奶一家到京城去。”

    原来萧淮奕在京中已然置办好了宅子,只因自己实在太忙,抽不开身亲自回来,这才叫萧正山来接全家去京城居住。

    萧三娘等了这么久,却只得到一个信封,心中对萧淮奕颇有怨言。

    “抽不开身?我看他是对这个家不上心了。”

    萧正山瞧着姑奶奶的神色,并不是真的动怒。

    这才为萧淮奕解释:“您老有所不知,三叔这些年是真辛苦,您以为咱家如今这个皇商的位子是如何得的?”

    别说萧淮奕,就连他这些年跟在后头忙碌,就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时间考虑了。

    不过三叔当时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再等等,果真由更合适的姑娘家等着他呢。

    如今他回来,正好接了双亲进京,替他操办终身大事去了。

    “皇商?”萧三娘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直在旁的吴新成此时说话了:“萧少爷说得有些急了。三爷当时嘱咐过咱们,为怕家里的老人们操心,特意不和他们说生意上的事情。”

    萧三娘越听越疑惑。

    吴新成继续解释道:“当初时局未明,我们为当时的静王殿下,也就是当今圣上做生意,家中知道的少些,也就更安全。”

    “敢情替圣上做了生意,便能得个皇商的名头?”

    萧正山也笑了:“哪那么容易,当初咱们可谓是散尽金银,为他们筹集粮食,一路上都是冒着危险干的。”

    如今论功行赏,这皇商之名也该到萧家头上了。

    萧三娘心中掀起了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待再看那封家书,已然完全原谅了自家儿子。

    “全家都去了,宛州这边生意没人看着,总是不妥。正山呐,你今次便只好生带了子墨和他的那位同窗过去。”

    萧正山慢悠悠地喝了茶水,这才道:“两位举人老爷自然是不敢怠慢,三婶子和两个孩子怎么也得和三叔团聚才是。”

    想想也有道理,萧三娘迟疑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那再带上她们母子三个。”

    “哎,您这些孙子孙子们打小一块儿,如今大伯和三叔家的孩子都走了,光把二叔家的孩子留这,怕是也不妥。”

    萧三娘嘴角抽了抽,这要全都走了,留她孤家寡人一个呢?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您老。”

    “您老操劳了一辈子,如今该是乐享天伦的时候了,您若不去京中,我三叔少不得要违了皇命,辞了官职回家奉养您老。”

    “官职?什么官职?”萧三娘又不明白了。

    她虽然见识多广,也不过就是宛州城一个稍微成功的商人而已,对于远在京城的这些事情,却是不甚了解。

    吴新成解释道:“您老有所不知,咱们家如今既然是皇商,参与朝中生意,咱们三爷已然被赐了五品的官衔了。”

    “五品?”

    “这......不科考也能封官呢?”

    关键是这品级与萧淮瑾多年打拼所得的也不相上下了。

    此等细节吴新成他们二人却也不甚清楚,但萧家身负从龙之功,赏赐个官爵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萧三娘自己摸着胸口舒缓了半晌,这才轻声呵斥:“糊涂?官也是能随便说辞的?我看老三如今有些飘飘然了,跟你们乱说话!”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清楚吗?有了成就就容易飘。

    萧正山这才嘿嘿一笑:“这不得姑奶奶您亲自看着我们三叔,也才放心呐。”

    绕了半天,萧三娘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当下只好将家中生意一一安排托付,除了与自家长久合作的几家掌柜,还有相当一部分也交由六房代为管理。

    萧三娘心知,假以时日,自家那部分生意就会被六房蚕食殆尽。

    虽然心中舍不下这些她打拼多年的家业,但如今也只好这般安排了。

    好在五姑娘素来懂事,瞧她心中不快,便日日跟在身边伺候。

    甚至偶尔还能替她写写算算,也算是能稍微能给家中帮上忙了。

    宁氏将自己手头的生意收拢后,领着七哥儿去找霍三娘交割绣楼中的事项。

    说来也奇,她觉得以霍三娘喜欢孩子的性格,必然也会爱护同样软萌可爱的七哥儿。

    霍三娘虽然也自是爱屋及乌,但对比五姑娘的待遇,那还是有天差地别。

    她虽不贪图别人一定要稀罕七哥儿,只是逐渐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莫不是自己的女儿身上真有更多的好处,引得人人对她疼爱有佳,只她这个做亲娘的竟没有瞧出?

    才几日不见,两个姊妹各忙各的,宁氏不知霍三娘竟也收拾着要回京了。

    如今王家也算是满门荣耀,霍老先生思虑一番,还是决定要霍三娘回到将军府中,主持中馈,管理家风。

    至于绣楼,霍三娘打算就此关张。

    这些年绣楼也培养出了不少出色的女徒弟,虽说有一部分因着绣工精湛,高嫁之后便相夫教子,中断了这门手艺。

    但也有些女孩子靠着手艺养家,开铺子,发展起了家中生意。

    有她们在,这门技艺便断不了了。

    萧三娘亲自拜访了南云子,请他一同入京,由萧淮奕奉养终老。

    南云子心中有气,虽然面对着萧三娘一个女子不好发作,但还是拒绝了同往。

    萧三娘递给他一本书,南云子迟疑了一阵,还是翻开瞧了。

    原来是萧淮奕偷闲自己编纂的一本农书。

    编书是个细致活,萧淮奕腹中虽积累了不少墨水,但要编成这一册不算薄的农书,确实需要不小的心力。

    南云子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页都是萧淮奕的字迹,书中还画了一些关于作物农具农田等的图解,也算是详尽。

    “哼,这臭小子,平日里我都只敢令他写写文章,他到编起书来了,这写的乱七八糟的。若印了出去,岂不是叫老夫名声扫地?”

    于是他也收拾收拾准备上京,亲自督促徒弟重新编撰农书。

    至于京城中那些他看不顺眼的老家伙,如今已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早就蹦跶不起来了。

    因着要让萧子墨尽早赶考,萧家在宛州的产业只得匆匆处理,前后用了不到一月,便把行囊都收拾妥当,定下了出行的日子,便要锁了府门启程了。

    谁知这样顺利的节骨眼上,萧子辰却一反常态,执意求萧三娘将他留在宛州。

    理由是留他下来看护宅院,一并帮着打理家中生意。

    萧三娘自然是不同意,莫说萧子辰至今还是个书生,从未打理过生意上的事情。

    就是全家连同丽娘都要上京,断断没有将他一个二房长子单独抛下的道理。

    可萧子辰就是铁了心,萧三娘派出五姑娘去劝说也不管用。

    **

    傍晚正是食肆生意好的时候,王丫头在食肆里张罗,没法子走开。

    直到日头西斜,店中零散两个喝酒的客人,跑堂们自己能应付,她这才回家吃饭。

    父母这两年随她在城中居住,慢慢地也习惯了。

    可就是总要等着王丫头回家吃晚饭。

    他们家吃饭的速度总是没办法统一,王春永远是那个不急不缓的性子。

    王丫头吃完饭再去食肆里逛一圈回来,他都不一定能结束。

    这一晚却是还不等王丫头吃完,就见跑堂来她家敲门了。

    “掌柜的,来了个客人,点名儿找您,您快去瞧瞧吧。”

    王春和他媳妇儿一听就紧张了,这多半是喝醉酒发疯找茬的。

    王丫头却是淡定沉稳,跟着伙计便要出去。

    身后传来父母急切的叮嘱:“丫头,跟人家多说好话,悠着些,可别打架闹起来啊!”

    王丫头气恼极了,加快脚步一路疾走。

    她这个名字本不好,丫头丫头地,叫出来总像个长不大得毛丫头。

    爹娘在伙计面前这样叫,岂不是有损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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