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留上仙最终到底没就成山——山先跑来就他了。
此刻这位不速之客蹲在窗台下，正缓缓冒出半颗脑袋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探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迎来当头一击。
……精神上的。
窗内窗外，二人对着各自无比熟悉的面孔，竟一时相顾两无言。
半晌，顶着青年脸的花千骨声线颤巍，试探出言：“尊…尊上？”
总还不算太愚钝。
顶着萝莉脸的白子画居高临下地点点头：“是我。”既然第一时间就来此找自己，眼前这个“白子画”的体内必是花千骨无疑了。
太好了……花千骨则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来的路上她心中不住忐忑，只望这场事故的波及面积和牵扯范围不要再扩大才好。
现下阁楼上的靴子终于落地，花千骨双肩也如释重负般塌了下去。
其实说真的，她完全不敢相信如此荒诞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说，换谁都会觉得是在做梦吧……
至于怎么确定是事实的？
……想必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某个较之原来身体多出的构造更为切实有力的证据了。
已经麻了。纯洁少女花千骨木着脸，根本不想回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求不长针眼……话说，没用眼睛看过应该也不作数吧？
“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会跑到你的身体里？”你也在我的身体里。
不过这话似乎有点歧义，花千骨不敢说。
这会儿她整个人挂在窗台上，看向白子画的眸中一如既往地盛满希冀：尊上神通广大，定然是有办法换回来的……对吧对吧！
白子画忍不住打断她：“你确定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和我说话？”
对哦，花千骨低头看了看自己蹲的墙根，顶着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壳子此般确实多少是有辱斯文了哈。
于是利落地翻进殿内，双脚轻易便落在实地：只能说，腿长就是好啊！她一面掸着衣摆沾惹的尘土，如是腹诽道。
“怎么弄得如此邋遢？”白子画已经不知道今日第几次皱眉，无论如何，泥渍也不会落到衣领处才对。
这姑娘到底带着他的身体干了什么？
花千骨闻言动作微顿，颇有些心虚地直起身边讪讪地“呵呵”两声，视线在自然而然扫过对方头顶两朵半塌不塌的发髻时却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哪怕是近似喷笑的表情，配上“白子画”的脸，又恍若青莲绽放：“这个头发，是谁帮你梳的啊？”
白子画：……
白子画：泻药，人在长留，已经在生死劫面前社死了。
……实在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短促地闭了下眼，过去自己的头发都由李蒙打理，实在不行也有仙术可用，哪里会扎小姑娘的头发？长留上仙无所不能，小小的花苞头能耐他何，不想……
没来由的尴尬混着轻微的赧然迅速升腾而起，“花千骨”本人的面薄，若是在光亮环境下估计能看清“她”的脖颈间已不自然地泛起薄红。
的确是“三千烦恼丝”。但如今的花千骨就没有这个烦恼了，毕竟一切有“贴身秘书”李蒙代劳。
大抵是自己原身亲和的面容太具有欺骗性，这会儿猛然想起站在面前的实则是长留掌门本尊，花千骨飞快敛下笑意：“其实，尊上可以拜托轻水的，我自己本来也不太擅长打理头发，之前就是她帮我扎的。”
也是实话，从她记事起花老爹身体就已不算太好，又因着体质特殊平常都是兜头套一身辟邪用的狗皮大衣，自然也根本分不出许多闲心去装扮，向来是简单粗暴地一把抓在后脑勺固定住就干脆了事，那些复杂的发型一个也不会。
另一头，白子画何许人也？几瞬之间，他耳根的燥热便尽数褪去，脸上亦再度恢复了体面的镇静——怎么也觉得，至少还是要比刚开始的鸡窝头要好很多的，想来多练习几次，必定能有质的飞跃。白子画自若地想着。
无他，唯手熟耳。
……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面沉如水：“勿要转移话题，我问你究竟去做什么了，衣服竟这样脏？”挥袖，欲使出个清洁术。
好吧，他忘了，没有法力咒语记得再清楚也压根儿是作无用功，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当了一千多年的仙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从来习惯用仙术解决一切，此番叫他一时半会儿真有点适应不来。
“那个…我……”她能说是之前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直接从绝情殿上跳下来的吗？
当然是不能的，这么编会让尊上怀疑她神智不清啊摔！
憋了好半天，还是决定说实话。她低下头，忏悔般闭着眼双手作合十状：“我没找到下绝情殿的路所以是跟着儒尊下来的因为不会御风改御剑但是没站稳不小心掉下来了尊上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能有下次，这么乌鸦嘴，你不要命了？花千骨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只能说要不是有灵力护体，可真就是“粉身碎骨浑不怕”了。堂堂长留上仙竟死于坠剑事故，想来必能成为仙界乃至六界第一大笑话，流芳百世的那种。
他从来不知道，这张脸还能如此的……生动活泼。
修道避忌私心杂念，白子画很少有如今日这般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所以……”
白子画抬手制止：“够了……”
她其实想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换回来啊……
“以我目前的状态，暂时还看不出你我魂体互置的原因。”虽然没能问出口，但真是直截了当的回答。
白子画神色冰冷，认清现实后已经累觉不爱。于书案前落座，他铺平卷轴，提笔蘸墨，边写边下定论：“你白日里与儒尊接触已是露出马脚，他向来心思细密必然有所察觉……这倒也罢了，只是切不可叫摩严师兄…世尊看出破绽来，更不可让旁的人瞧出端倪，否则万一传到外界，被有心人知晓，恐于你我性命都有碍——”何止有碍，从前本尊坐镇长留，各方势力犹且虎视眈眈，此番二人这遭一个不当怕是能直接去西天见祖师爷了。
花千骨正歪着脑袋试图分辨他书写的内容，又听他头也不抬地嘱咐：“你在我的身体里，徒有仙力却无法施展，这是一些基础的法诀，尤其是这几句关于御剑术的，务必背熟了，万不能在人前露馅——别想着偷懒，我每日都会考校你。”
花千骨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再说纵是为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其实于她本人反倒算是歪打正着占了好大便宜——虽说现下这奇葩的事态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但她上长留，除了找墨冰，还有不就是来学本事的么？这么一来也是求仁得仁了……
且还是自己打心底里崇敬有加的尊上亲授法诀欸！芜湖！
她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意识到白子画此刻低着头看不见，忙接道：“我会努力记住的……不，我一定会记熟的！”
但——扮演一派掌门、六界至高尊者，哪里有这般容易？自己，当真能肩负起这样的重任么？别说她现在对那些仙法一窍不通，就是通了又怎样呢，尊上的仙姿气度可非一般人能模仿得来啊……下意识地望向书案后，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这是，哪怕装在少女壳子里仍隐隐透出清冷孤高的白子画……花千骨咬了咬下唇，突然觉得自己亚历山大。
要不然，还是祈祷早些换回来吧……
这一切事发的突然，确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白子画兀自言罢笔尖稍顿，想着再次叮咛一番好叫这孩子晓得事情的大条程度也不至于太过轻慢，抬头便见“青年”低眉垂眼端得一幅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除去习惯性的小动作，那计较时的神态模样竟是与原来的白子画足像了个□□成。
白子画扬了扬眉峰，微微敛起下颌：也对，本就是顶着他的皮相，自身又算不得十分跳脱的姑娘。
忽而是无声的叹息：不知怎么，有些庆幸是花千骨。
——也幸好，是花千骨。
他搁下笔，朝她伸出手去。
咦？
花千骨眨了两下眼，有些不明就里地露出一个大概是表达“疑问”的表情——讲真，穿到白子画身上的这几个时辰里，她有好几次生出“尊上是不是因为日常不做大表情而有点面瘫”诸如此类的怀疑……
思忖间，“他”已将手放进了“她”的掌中。
说实话，这场面很怪，真的很怪：白子画的五指修长，骨节亦是十分匀称秀皙，莹白如璧玉，无半点瑕疵可言，宽阔的手掌与花千骨仍未完全发育完毕且指节处蓄有薄茧的小手放在一起，简直是大巫见小巫。换作平时花千骨早该对着花痴+自惭形秽了，但鉴于此时他的手不是他的手而是她的手、她的手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的手，与其说“他”的手放进了“她”的手，不如说她的手覆盖了他的手……什么错乱的美感。
白子画倏地撩起眼睑，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两只交叠的手上，神色寡淡依旧，后背肌肉却在骤然间绷紧。
“我要你的手做什么？”
“集中意念，聚气心肺之间，墟鼎里的两柄剑，拿出来。”
花千骨面露恍然地率先收回手，对于自己会错意的乌龙也没觉得尴尬。反正摸来摸去，摸的不还是自己的手？
遵照白子画的指示，她从墟鼎中掏出了那两把剑——很好认，毕竟是墟鼎里唯二的两把。
皆是薄如蝉翼，只一柄晶莹若冰雪寒霜，一柄剔透如琉璃翡翠，剑身淌着华丽流光——真是两把漂亮的剑！
前者花千骨曾在蜀山见过，出鞘若如冰刃，剑芒冷而耀目，凛冽难言，像极了尊上带给她的初印象，清寒，利落。剑与主人俱不负“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之美誉。
此刻甫一拿出，横霜便像是感应到了主人，持续振动着发出嗡鸣声，照例围绕白子画……哦不，现在是穿着白子画角色皮套的花千骨转了几圈——她发誓，她刚刚真的有在一柄剑上看出了？？？的情绪。
横霜刚开始还纠结地在两人之间穿梭逡巡，几个来回后最终义无反顾地落在白子画面前，甚至剑柄还亲昵地蹭了两下，看得花千骨啧啧称奇：破案了，灵剑还是很灵的，能认主。
嗯……
……嗯？？？
是，这当然是好事，但……身为“风霜一剑，长留上仙”的白子画，对外不用横霜，是不是不大对劲？
横霜抛弃六界第一的旧爱，甘受一名初入门，甚至连法力都无的女弟子驱使——是不是，更不对劲？
此刻这位不速之客蹲在窗台下，正缓缓冒出半颗脑袋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探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迎来当头一击。
……精神上的。
窗内窗外，二人对着各自无比熟悉的面孔，竟一时相顾两无言。
半晌，顶着青年脸的花千骨声线颤巍，试探出言：“尊…尊上？”
总还不算太愚钝。
顶着萝莉脸的白子画居高临下地点点头：“是我。”既然第一时间就来此找自己，眼前这个“白子画”的体内必是花千骨无疑了。
太好了……花千骨则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来的路上她心中不住忐忑，只望这场事故的波及面积和牵扯范围不要再扩大才好。
现下阁楼上的靴子终于落地，花千骨双肩也如释重负般塌了下去。
其实说真的，她完全不敢相信如此荒诞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说，换谁都会觉得是在做梦吧……
至于怎么确定是事实的？
……想必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某个较之原来身体多出的构造更为切实有力的证据了。
已经麻了。纯洁少女花千骨木着脸，根本不想回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求不长针眼……话说，没用眼睛看过应该也不作数吧？
“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会跑到你的身体里？”你也在我的身体里。
不过这话似乎有点歧义，花千骨不敢说。
这会儿她整个人挂在窗台上，看向白子画的眸中一如既往地盛满希冀：尊上神通广大，定然是有办法换回来的……对吧对吧！
白子画忍不住打断她：“你确定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和我说话？”
对哦，花千骨低头看了看自己蹲的墙根，顶着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壳子此般确实多少是有辱斯文了哈。
于是利落地翻进殿内，双脚轻易便落在实地：只能说，腿长就是好啊！她一面掸着衣摆沾惹的尘土，如是腹诽道。
“怎么弄得如此邋遢？”白子画已经不知道今日第几次皱眉，无论如何，泥渍也不会落到衣领处才对。
这姑娘到底带着他的身体干了什么？
花千骨闻言动作微顿，颇有些心虚地直起身边讪讪地“呵呵”两声，视线在自然而然扫过对方头顶两朵半塌不塌的发髻时却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哪怕是近似喷笑的表情，配上“白子画”的脸，又恍若青莲绽放：“这个头发，是谁帮你梳的啊？”
白子画：……
白子画：泻药，人在长留，已经在生死劫面前社死了。
……实在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短促地闭了下眼，过去自己的头发都由李蒙打理，实在不行也有仙术可用，哪里会扎小姑娘的头发？长留上仙无所不能，小小的花苞头能耐他何，不想……
没来由的尴尬混着轻微的赧然迅速升腾而起，“花千骨”本人的面薄，若是在光亮环境下估计能看清“她”的脖颈间已不自然地泛起薄红。
的确是“三千烦恼丝”。但如今的花千骨就没有这个烦恼了，毕竟一切有“贴身秘书”李蒙代劳。
大抵是自己原身亲和的面容太具有欺骗性，这会儿猛然想起站在面前的实则是长留掌门本尊，花千骨飞快敛下笑意：“其实，尊上可以拜托轻水的，我自己本来也不太擅长打理头发，之前就是她帮我扎的。”
也是实话，从她记事起花老爹身体就已不算太好，又因着体质特殊平常都是兜头套一身辟邪用的狗皮大衣，自然也根本分不出许多闲心去装扮，向来是简单粗暴地一把抓在后脑勺固定住就干脆了事，那些复杂的发型一个也不会。
另一头，白子画何许人也？几瞬之间，他耳根的燥热便尽数褪去，脸上亦再度恢复了体面的镇静——怎么也觉得，至少还是要比刚开始的鸡窝头要好很多的，想来多练习几次，必定能有质的飞跃。白子画自若地想着。
无他，唯手熟耳。
……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面沉如水：“勿要转移话题，我问你究竟去做什么了，衣服竟这样脏？”挥袖，欲使出个清洁术。
好吧，他忘了，没有法力咒语记得再清楚也压根儿是作无用功，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当了一千多年的仙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从来习惯用仙术解决一切，此番叫他一时半会儿真有点适应不来。
“那个…我……”她能说是之前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直接从绝情殿上跳下来的吗？
当然是不能的，这么编会让尊上怀疑她神智不清啊摔！
憋了好半天，还是决定说实话。她低下头，忏悔般闭着眼双手作合十状：“我没找到下绝情殿的路所以是跟着儒尊下来的因为不会御风改御剑但是没站稳不小心掉下来了尊上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能有下次，这么乌鸦嘴，你不要命了？花千骨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只能说要不是有灵力护体，可真就是“粉身碎骨浑不怕”了。堂堂长留上仙竟死于坠剑事故，想来必能成为仙界乃至六界第一大笑话，流芳百世的那种。
他从来不知道，这张脸还能如此的……生动活泼。
修道避忌私心杂念，白子画很少有如今日这般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所以……”
白子画抬手制止：“够了……”
她其实想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换回来啊……
“以我目前的状态，暂时还看不出你我魂体互置的原因。”虽然没能问出口，但真是直截了当的回答。
白子画神色冰冷，认清现实后已经累觉不爱。于书案前落座，他铺平卷轴，提笔蘸墨，边写边下定论：“你白日里与儒尊接触已是露出马脚，他向来心思细密必然有所察觉……这倒也罢了，只是切不可叫摩严师兄…世尊看出破绽来，更不可让旁的人瞧出端倪，否则万一传到外界，被有心人知晓，恐于你我性命都有碍——”何止有碍，从前本尊坐镇长留，各方势力犹且虎视眈眈，此番二人这遭一个不当怕是能直接去西天见祖师爷了。
花千骨正歪着脑袋试图分辨他书写的内容，又听他头也不抬地嘱咐：“你在我的身体里，徒有仙力却无法施展，这是一些基础的法诀，尤其是这几句关于御剑术的，务必背熟了，万不能在人前露馅——别想着偷懒，我每日都会考校你。”
花千骨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再说纵是为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其实于她本人反倒算是歪打正着占了好大便宜——虽说现下这奇葩的事态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但她上长留，除了找墨冰，还有不就是来学本事的么？这么一来也是求仁得仁了……
且还是自己打心底里崇敬有加的尊上亲授法诀欸！芜湖！
她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意识到白子画此刻低着头看不见，忙接道：“我会努力记住的……不，我一定会记熟的！”
但——扮演一派掌门、六界至高尊者，哪里有这般容易？自己，当真能肩负起这样的重任么？别说她现在对那些仙法一窍不通，就是通了又怎样呢，尊上的仙姿气度可非一般人能模仿得来啊……下意识地望向书案后，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这是，哪怕装在少女壳子里仍隐隐透出清冷孤高的白子画……花千骨咬了咬下唇，突然觉得自己亚历山大。
要不然，还是祈祷早些换回来吧……
这一切事发的突然，确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白子画兀自言罢笔尖稍顿，想着再次叮咛一番好叫这孩子晓得事情的大条程度也不至于太过轻慢，抬头便见“青年”低眉垂眼端得一幅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除去习惯性的小动作，那计较时的神态模样竟是与原来的白子画足像了个□□成。
白子画扬了扬眉峰，微微敛起下颌：也对，本就是顶着他的皮相，自身又算不得十分跳脱的姑娘。
忽而是无声的叹息：不知怎么，有些庆幸是花千骨。
——也幸好，是花千骨。
他搁下笔，朝她伸出手去。
咦？
花千骨眨了两下眼，有些不明就里地露出一个大概是表达“疑问”的表情——讲真，穿到白子画身上的这几个时辰里，她有好几次生出“尊上是不是因为日常不做大表情而有点面瘫”诸如此类的怀疑……
思忖间，“他”已将手放进了“她”的掌中。
说实话，这场面很怪，真的很怪：白子画的五指修长，骨节亦是十分匀称秀皙，莹白如璧玉，无半点瑕疵可言，宽阔的手掌与花千骨仍未完全发育完毕且指节处蓄有薄茧的小手放在一起，简直是大巫见小巫。换作平时花千骨早该对着花痴+自惭形秽了，但鉴于此时他的手不是他的手而是她的手、她的手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的手，与其说“他”的手放进了“她”的手，不如说她的手覆盖了他的手……什么错乱的美感。
白子画倏地撩起眼睑，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两只交叠的手上，神色寡淡依旧，后背肌肉却在骤然间绷紧。
“我要你的手做什么？”
“集中意念，聚气心肺之间，墟鼎里的两柄剑，拿出来。”
花千骨面露恍然地率先收回手，对于自己会错意的乌龙也没觉得尴尬。反正摸来摸去，摸的不还是自己的手？
遵照白子画的指示，她从墟鼎中掏出了那两把剑——很好认，毕竟是墟鼎里唯二的两把。
皆是薄如蝉翼，只一柄晶莹若冰雪寒霜，一柄剔透如琉璃翡翠，剑身淌着华丽流光——真是两把漂亮的剑！
前者花千骨曾在蜀山见过，出鞘若如冰刃，剑芒冷而耀目，凛冽难言，像极了尊上带给她的初印象，清寒，利落。剑与主人俱不负“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之美誉。
此刻甫一拿出，横霜便像是感应到了主人，持续振动着发出嗡鸣声，照例围绕白子画……哦不，现在是穿着白子画角色皮套的花千骨转了几圈——她发誓，她刚刚真的有在一柄剑上看出了？？？的情绪。
横霜刚开始还纠结地在两人之间穿梭逡巡，几个来回后最终义无反顾地落在白子画面前，甚至剑柄还亲昵地蹭了两下，看得花千骨啧啧称奇：破案了，灵剑还是很灵的，能认主。
嗯……
……嗯？？？
是，这当然是好事，但……身为“风霜一剑，长留上仙”的白子画，对外不用横霜，是不是不大对劲？
横霜抛弃六界第一的旧爱，甘受一名初入门，甚至连法力都无的女弟子驱使——是不是，更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