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窗外刮进来，车内空调温度失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
两人四目相对，秦肆一双媚眼似笑非笑。
“报复？”
男人轻点头，嘴角勾着，语气轻松，说出的话却是实打实的。
“你让我等了太多次，太长时间。”
心理不平衡，所以找了这么个机会，报复回去。
梦回高三那年，黎智学习成绩中等偏上，父母和老师都抓得很紧，她也怕考不上好大学，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背书练题。
然而秦肆与她截然相反，整个高三时间，他过得都很轻松。
别人在刷题的时候，他在睡觉，别人在背书时，他在校外打架，除了这些，剩下的时间用来等黎智下课。
晚自习之后，他会在楼道里见她一面，送她到校门口，她家人每天准时准点在那等着。
俩人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那个时候，黎智常调侃他是不是前世的记忆没忘干净，整天就知道玩，考试还能考第一名。
似乎有的人天生就不需要努力，只要想要，就能轻轻松松得到。
成绩对秦肆来说，就是那样。
他以为高考之后，终于有时间和她待在一起，结果却是从出考场的那天起，他就再没有见到过她。
要说黎智这个人有多心狠，只在填志愿的那天给他发了消息。
猜到她考的可能不理想，那个时候的秦肆觉得没多大关系，只要两人离得近，能经常见面，别的都算不上事儿。
他以为她也是这么想，将想法统统告诉她，等来的却是女孩要分手的消息。
她说他们的路向来都不是一条，她不需要他为她牺牲，更不想为他的人生负责。
一直将女孩规划在未来里的人，在看见那条消息时，觉得遭到了毁天灭地的背叛。
她和他在感情之中，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她没他以为的那么喜欢他。
再或者说，他觉得黎智根本就不喜欢他。
那年夏天之后，秦肆赌着一口气，没再联系过黎智。
自然，他不会知道，那时他住的那栋民建居民楼下的流浪猫大狸花，就是女孩用整个夏天喂胖的。
忽地，坐在副驾驶的女孩笑了。
“幼稚。”
他惯会用这种冷幽默的方式开玩笑。
被他莫名安上以报复为名的短暂旅程，黎智心中比谁都要清楚。
“再骂？”
女孩忍住笑，用毛毯将自己盖住，识时务地，字正腔圆地说：“对不起。”
男人看着一路顶着苦瓜脸的人，这会终于多云转晴，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下。
那天晚上在蓬山，对黎智来说无疑算得上是很奇妙的体验，她从小到大循规蹈矩惯了，被秦肆带着肆意了一回，心连着整个人都通畅了。
在车里吃完凉粉，听着悠然婉转的轻音乐，看窗外飘落的雪花。
如果不是雪越下越大，下山的路会很危险，秦肆不会那么早就带她回去。
-
自从从蓬山回来，黎智觉得跟他的关系近了许多，没有之前横亘在中间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就连心结似乎也越来越小了。
秦肆经常约她出去吃凉粉，但气温越来越低，凉粉铺子不做冬天生意，门上贴了来年春天再开业的告示。
维县的冬天虽不下雪，但气温很低，一阵风从脸畔刮过似乎都能刮出几条血口子。
酿酒部一年四季恒温，黎智穿着工作服，脚底冒热气。
“今天上午开会秦总说A市要举办一场酿造技能比赛，这次白酒和果酒都设的有，让我问问你们有没有要参加的。”
见大伙儿都不说话，陈经理将目光投向工龄最短的黎智，“小黎想不想去？”
黎智看看大家，迟疑地说：“这不是我想不想去的问题，主要是，我去也是白搭。”
她一个行业新人，哪能比得过人家那些从业几十年的，去了不是闹笑话吗。
“完全不用担心，果酒技能比赛是今年才设立的。”
陈经理看着大家，都垂着眼不说话，“这么说吧，你们必须选一个人出来，这是上头的指令。”
“我家里有孩子要照顾，去不了，”周姐立马说道。
接着，又有几位同事说家里有事，排不出时间。
不出意外的，最后被推选出的人是黎智，黎智抿着唇，“我肯定赢不了比赛，怎么办？”
“让你去，不是非得拿回来个奖项，而是向外界证明，我们维县果酒还存在。”
“而且对你来说，这次比赛无疑是个锻炼的好机会，就算技不如人，也能对同行有所了解，不也算收获么。”
陈经理说了许多，黎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讪讪答应下来。
私底下，黎智悄悄问周姐，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去比赛。
周姐特别直接地朝天花板角落的监控翻了个白眼，“一去就是一个星期，衣食住行都得花钱，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公司不报销吗？”黎智仰着一张天真的脸问。
“想什么呢，像咱们这种小部门，拿什么跟人家白酒部的比，况且这种比赛都是以个人名义参加，又不是代表公司。”
周姐看了她一眼，叹气，“你以为老陈为什么让你去。”
代表她个人的比赛，不用担心会对公司带来负面影响。
“那是挺坑的。”
黎智努了努嘴，看来维县传统果酒已经岌岌可危，连上面对此都不受重视。
虽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想去见见世面，毕竟这次比赛面向全国，能见识到各种各样的酒，就算连名次都排不上，也觉得值了。
下班回家，黎智打算把参加比赛的事跟爸爸商量一下，白酒部应该也有人去，不知道是不是他。
刚到单元楼门口，碰见白旭升开门出来，蓦地撞见黎智，他也一顿。
“回来了？”白旭升眉眼温和，声线轻柔。
黎智盯着他脖子手腕腰胯上的配饰，眯眼轻笑，这是她见过的反差感最大的人。
上次他说他会处理好，不会再让她感觉困扰，之后确实如他说的那般，黎智再也没有听到那些话里话外都让她跟白旭升培养感情的话。
不过他说追求她，黎智倒没有觉察出来，他还和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黎智觉得这样正好，免得她还得想理由拒绝他。
到时候俩人关系再闹僵了，成天上下楼从人家门口过的，更加窘迫。
黎智回家和妈妈一起做好晚餐，爸爸才回来。
奶奶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黎智总觉得，爸爸还没能从失去母亲的阴霾中走出来。
虽他的鬓发也已有发白的迹象，但大人终归也是人。
或许，是奶奶走的头一天晚上，神智清醒问起他，他却没有陪伴在母亲的身边，错过了和母亲相处的最后时光，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爸，”黎智轻声唤了他一声，爸爸走进客厅，弯弯唇角看向她。
“你们部门有说要去A市参加技能比赛吗？”
“听说了，怎么？你要去啊？”他一下就猜到了。
黎智点头，“我们主管让我去，我自己也想去。”
黎妈妈从厨房探出头，“你怎么没跟我说？”
奶奶没生病时，妈妈也在白酒部，但不直接接触酿造，多是记录记录数据。
“我才想起嘛，”黎智委屈巴巴地说，怕妈妈觉得她在家不上班，女儿就跟她没共同语言，解释道。
“你想去就去，钱够吗？”爸爸说着，就从衣裳内衬里掏出皮质钱包。
“家里事情都处理差不多了，我这腰也不怎么疼了，过段时间，我还是得回岗。”
妈妈拿着铲子，靠着厨房门框，颇有一副不愿在父女俩跟前服输的架势。
“那你得提前问过老张，”爸爸说。
妈妈不耐地瞥了他一眼，“要你提醒，我知道。”
爸爸拿了张银行卡出来，交到黎智手里，“帮我绑在微信上，我给你转两万，出去那么远的地方，得多装点钱在身上。”
“不用，就参加个比赛，加上机票钱也花不了两万，况且，我就是去看看，”她说着，耸了耸肩，“我这点东西，肯定拿不到名次。”
“就当旅个游，”妈妈转身进了厨房，锅铲相撞油烟炸裂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香味传来。
饭吃到一半，黎智突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向父母。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
妈妈夹了筷子青菜塞进嘴里，“终于要跟我和你爸坦白你跟小秦的事了？”
黎智呆愣了两秒，什么跟什么？
“不是，是关于奶奶的。”
她直接站起身，走到奶奶生前住的房间门口，手握着门把手摁下，打开门，房间里依然迷漫了一股似有若无的中药味，立刻萦绕鼻尖。
房间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父母都没怎么动过奶奶的东西，大概是都不愿意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黎智扒开奶奶的床垫，从下面摸出一张银行卡，出来，放在饭桌上，推到父母面前。
“奶奶让我别告诉你们，她说这个钱是她偷偷存的。”
她垂着眼，“反正我也用不到，还是你们拿去保管吧。”
妈妈愣愣地盯着银行卡，她照顾老人那么长时间，可从来没见过什么银行卡。
她那么大年纪，又没退休金，哪来的钱偷偷存。
正当妈妈疑惑时，爸爸半张脸黑得发亮，幽幽地冒出一句。
“我就说我私房钱怎么不见了……”
黎智双眼蓦地瞪大，意识到就在前一秒，自己引发了一场即将爆发的世界大战。
怪不得奶奶让她别告诉爸爸，原来偷偷存是这个偷偷……
两人四目相对，秦肆一双媚眼似笑非笑。
“报复？”
男人轻点头，嘴角勾着，语气轻松，说出的话却是实打实的。
“你让我等了太多次，太长时间。”
心理不平衡，所以找了这么个机会，报复回去。
梦回高三那年，黎智学习成绩中等偏上，父母和老师都抓得很紧，她也怕考不上好大学，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背书练题。
然而秦肆与她截然相反，整个高三时间，他过得都很轻松。
别人在刷题的时候，他在睡觉，别人在背书时，他在校外打架，除了这些，剩下的时间用来等黎智下课。
晚自习之后，他会在楼道里见她一面，送她到校门口，她家人每天准时准点在那等着。
俩人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那个时候，黎智常调侃他是不是前世的记忆没忘干净，整天就知道玩，考试还能考第一名。
似乎有的人天生就不需要努力，只要想要，就能轻轻松松得到。
成绩对秦肆来说，就是那样。
他以为高考之后，终于有时间和她待在一起，结果却是从出考场的那天起，他就再没有见到过她。
要说黎智这个人有多心狠，只在填志愿的那天给他发了消息。
猜到她考的可能不理想，那个时候的秦肆觉得没多大关系，只要两人离得近，能经常见面，别的都算不上事儿。
他以为她也是这么想，将想法统统告诉她，等来的却是女孩要分手的消息。
她说他们的路向来都不是一条，她不需要他为她牺牲，更不想为他的人生负责。
一直将女孩规划在未来里的人，在看见那条消息时，觉得遭到了毁天灭地的背叛。
她和他在感情之中，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她没他以为的那么喜欢他。
再或者说，他觉得黎智根本就不喜欢他。
那年夏天之后，秦肆赌着一口气，没再联系过黎智。
自然，他不会知道，那时他住的那栋民建居民楼下的流浪猫大狸花，就是女孩用整个夏天喂胖的。
忽地，坐在副驾驶的女孩笑了。
“幼稚。”
他惯会用这种冷幽默的方式开玩笑。
被他莫名安上以报复为名的短暂旅程，黎智心中比谁都要清楚。
“再骂？”
女孩忍住笑，用毛毯将自己盖住，识时务地，字正腔圆地说：“对不起。”
男人看着一路顶着苦瓜脸的人，这会终于多云转晴，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下。
那天晚上在蓬山，对黎智来说无疑算得上是很奇妙的体验，她从小到大循规蹈矩惯了，被秦肆带着肆意了一回，心连着整个人都通畅了。
在车里吃完凉粉，听着悠然婉转的轻音乐，看窗外飘落的雪花。
如果不是雪越下越大，下山的路会很危险，秦肆不会那么早就带她回去。
-
自从从蓬山回来，黎智觉得跟他的关系近了许多，没有之前横亘在中间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就连心结似乎也越来越小了。
秦肆经常约她出去吃凉粉，但气温越来越低，凉粉铺子不做冬天生意，门上贴了来年春天再开业的告示。
维县的冬天虽不下雪，但气温很低，一阵风从脸畔刮过似乎都能刮出几条血口子。
酿酒部一年四季恒温，黎智穿着工作服，脚底冒热气。
“今天上午开会秦总说A市要举办一场酿造技能比赛，这次白酒和果酒都设的有，让我问问你们有没有要参加的。”
见大伙儿都不说话，陈经理将目光投向工龄最短的黎智，“小黎想不想去？”
黎智看看大家，迟疑地说：“这不是我想不想去的问题，主要是，我去也是白搭。”
她一个行业新人，哪能比得过人家那些从业几十年的，去了不是闹笑话吗。
“完全不用担心，果酒技能比赛是今年才设立的。”
陈经理看着大家，都垂着眼不说话，“这么说吧，你们必须选一个人出来，这是上头的指令。”
“我家里有孩子要照顾，去不了，”周姐立马说道。
接着，又有几位同事说家里有事，排不出时间。
不出意外的，最后被推选出的人是黎智，黎智抿着唇，“我肯定赢不了比赛，怎么办？”
“让你去，不是非得拿回来个奖项，而是向外界证明，我们维县果酒还存在。”
“而且对你来说，这次比赛无疑是个锻炼的好机会，就算技不如人，也能对同行有所了解，不也算收获么。”
陈经理说了许多，黎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讪讪答应下来。
私底下，黎智悄悄问周姐，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去比赛。
周姐特别直接地朝天花板角落的监控翻了个白眼，“一去就是一个星期，衣食住行都得花钱，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公司不报销吗？”黎智仰着一张天真的脸问。
“想什么呢，像咱们这种小部门，拿什么跟人家白酒部的比，况且这种比赛都是以个人名义参加，又不是代表公司。”
周姐看了她一眼，叹气，“你以为老陈为什么让你去。”
代表她个人的比赛，不用担心会对公司带来负面影响。
“那是挺坑的。”
黎智努了努嘴，看来维县传统果酒已经岌岌可危，连上面对此都不受重视。
虽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想去见见世面，毕竟这次比赛面向全国，能见识到各种各样的酒，就算连名次都排不上，也觉得值了。
下班回家，黎智打算把参加比赛的事跟爸爸商量一下，白酒部应该也有人去，不知道是不是他。
刚到单元楼门口，碰见白旭升开门出来，蓦地撞见黎智，他也一顿。
“回来了？”白旭升眉眼温和，声线轻柔。
黎智盯着他脖子手腕腰胯上的配饰，眯眼轻笑，这是她见过的反差感最大的人。
上次他说他会处理好，不会再让她感觉困扰，之后确实如他说的那般，黎智再也没有听到那些话里话外都让她跟白旭升培养感情的话。
不过他说追求她，黎智倒没有觉察出来，他还和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黎智觉得这样正好，免得她还得想理由拒绝他。
到时候俩人关系再闹僵了，成天上下楼从人家门口过的，更加窘迫。
黎智回家和妈妈一起做好晚餐，爸爸才回来。
奶奶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黎智总觉得，爸爸还没能从失去母亲的阴霾中走出来。
虽他的鬓发也已有发白的迹象，但大人终归也是人。
或许，是奶奶走的头一天晚上，神智清醒问起他，他却没有陪伴在母亲的身边，错过了和母亲相处的最后时光，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爸，”黎智轻声唤了他一声，爸爸走进客厅，弯弯唇角看向她。
“你们部门有说要去A市参加技能比赛吗？”
“听说了，怎么？你要去啊？”他一下就猜到了。
黎智点头，“我们主管让我去，我自己也想去。”
黎妈妈从厨房探出头，“你怎么没跟我说？”
奶奶没生病时，妈妈也在白酒部，但不直接接触酿造，多是记录记录数据。
“我才想起嘛，”黎智委屈巴巴地说，怕妈妈觉得她在家不上班，女儿就跟她没共同语言，解释道。
“你想去就去，钱够吗？”爸爸说着，就从衣裳内衬里掏出皮质钱包。
“家里事情都处理差不多了，我这腰也不怎么疼了，过段时间，我还是得回岗。”
妈妈拿着铲子，靠着厨房门框，颇有一副不愿在父女俩跟前服输的架势。
“那你得提前问过老张，”爸爸说。
妈妈不耐地瞥了他一眼，“要你提醒，我知道。”
爸爸拿了张银行卡出来，交到黎智手里，“帮我绑在微信上，我给你转两万，出去那么远的地方，得多装点钱在身上。”
“不用，就参加个比赛，加上机票钱也花不了两万，况且，我就是去看看，”她说着，耸了耸肩，“我这点东西，肯定拿不到名次。”
“就当旅个游，”妈妈转身进了厨房，锅铲相撞油烟炸裂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香味传来。
饭吃到一半，黎智突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向父母。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
妈妈夹了筷子青菜塞进嘴里，“终于要跟我和你爸坦白你跟小秦的事了？”
黎智呆愣了两秒，什么跟什么？
“不是，是关于奶奶的。”
她直接站起身，走到奶奶生前住的房间门口，手握着门把手摁下，打开门，房间里依然迷漫了一股似有若无的中药味，立刻萦绕鼻尖。
房间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父母都没怎么动过奶奶的东西，大概是都不愿意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黎智扒开奶奶的床垫，从下面摸出一张银行卡，出来，放在饭桌上，推到父母面前。
“奶奶让我别告诉你们，她说这个钱是她偷偷存的。”
她垂着眼，“反正我也用不到，还是你们拿去保管吧。”
妈妈愣愣地盯着银行卡，她照顾老人那么长时间，可从来没见过什么银行卡。
她那么大年纪，又没退休金，哪来的钱偷偷存。
正当妈妈疑惑时，爸爸半张脸黑得发亮，幽幽地冒出一句。
“我就说我私房钱怎么不见了……”
黎智双眼蓦地瞪大，意识到就在前一秒，自己引发了一场即将爆发的世界大战。
怪不得奶奶让她别告诉爸爸，原来偷偷存是这个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