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李华昭自然不好就这么让三天三夜没合眼的僧众连夜回永福寺,智海和了缘也没有推辞,即使他们能扛得住,但不得不考虑其他僧人的精神状态。

    “那朕也就不再做安排,智海长老和了缘法师就去佛陀苑休息吧。”李华昭客气的说道。

    冯谦立刻走出来,弯腰请智海和了缘,“智海长老,了缘法师这边请。”

    智海和了缘拜过李华昭和李华裳便跟着冯谦离开了。炟尔骄慈见智海和了缘都走远了,也说道:“本王子累了,先告退了。”

    李华昭点点头,直到炟尔骄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李华裳颇为意外炟尔骄慈的反应,他竟然不等她就走了?等李华裳回过神来,懒得和李华昭相处,刚要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告辞。李华裳刚一转身就被李华昭抓住了胳膊:“小月儿!”

    李华裳疑惑的转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皇兄。”

    “别做出格的事。”李华昭警告的看着李华裳。

    李华裳勾起红唇,冷笑道:“我不知道皇兄在说什么。”

    “有些事不用点破,大家都不是瞎子,你看了缘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的心。”李华昭不留情面的揭穿道,“他是僧!不只永福寺,全国僧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都盼着他能成佛。你若毁了他,你可知你的下场?”

    李华裳的笑容在脸上僵住,随即她恼羞成怒的说道:“若是得到他,就算被所有僧人千刀万剐我也在所不惜。我奉劝皇兄,少管闲事,我们也好相安无事!”李华裳狠狠的甩开李华昭的手,转身大步的往回走。

    李华昭望着李华裳决绝的背影,竟有点可怜她。

    在回她的寝宫的路上,她派走了两个公公去办事。她现在的心思却没在了缘身上,而是炟尔骄慈刚刚丢下她一个人走了的态度,让她耿耿于怀。难道炟尔骄慈也发现了?难道她极力掩饰对了缘的渴望,在别人的眼中就那么露骨吗?

    李华裳回到寝宫,寝宫灯火通明,殿门紧闭。李华裳心里更是有疑,她让下人们在外面守着,自己开门进了寝宫。她刚关上门,一转身一个身影突然扑过来,李华裳下意识的抬手就向那黑衣劈去。对方的反应比她更加迅速,他精准无误的钳住李华裳的手腕高举起来,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掐住了李华裳的脖子狠狠的往后推去。

    李华裳的身体撞在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她的手被按在门上,身体也紧贴在了门上,她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脸色开始泛红,杏目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制住她的男人——一脸阴沉的炟尔骄慈。

    炟尔骄慈甚少失去冷静,此时的他卸下平日厚厚的伪装,露出凶狠的本性,他的脸色阴沉,眼神霸道狠厉,他的双唇紧紧抿着,就这么凶神恶煞的看着她。李华裳知道炟尔骄慈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也是她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李华裳呼吸困难,难受的挣扎双手,被按在门上的手根本动弹不得,她只好用另一只手去用力拉掐着她脖子的手。炟尔骄慈此刻的力道,让她意识到,“不会武”的炟尔王子也许是假的。

    李华裳知道在绝对力量下,她多余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她难受的呼吸困难,血液凝滞导致脸部充血,连眼睛也胀痛起来,痛的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炟尔骄慈见李华裳如此痛苦的模样,满腔怒火竟变成了无能为力,他却还要争一争男人的面子,他掐着她脖子的稍微放松一点,冷声说道:“没想到藏在你心里的男人竟然是个和尚!没想到我炟尔骄慈输给的竟然是一个断情绝爱的和尚!”他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他竟然在吃一个和尚的醋,他明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可是男人的自尊和占有欲在作祟,他不允许他的女人心里有别人。

    “阿裳,你说句软话我就放过你。”炟尔骄慈慢慢曲起手臂,整个人慢慢靠向李华裳,他看着李华裳因痛苦变得有些扭曲丑陋的脸,可是他望着她流泪的眼睛,就已经于心不忍对她这么狠了。

    李华裳虽然眼睛流泪不止,尽管得了一丝喘息的喉咙,能够发声。可偏偏她是个软硬不吃的,她不会开口求他,哪怕她死。李华裳倔强的瞪着炟尔骄慈,不肯说话。

    炟尔骄慈将头埋向李华裳的肩头,闷声说:“这不是玩笑,阿裳,我很生气。”他有继续解释道:“比我父王欺辱你更加生气,比起耗死那个老东西或者弄死他。我更加不能接受你宁可爱着一个和尚,都不肯好好看看我。”

    李华裳依旧沉默,眼泪已经流在了炟尔骄慈的手上,炟尔骄慈觉得浸湿他的手的不是眼泪而是岩浆,那么滚烫,烫的他的心一下一下的在疼。

    “阿裳,你说句软话,我们一切既往不咎。”炟尔骄慈怕她说不出话来,他的手又松了几分。

    这一次,他没有苦苦相逼,他直起身来,静静地看着李华裳今天精心打扮的容颜,他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恋恋不舍的抚上冷李华裳的脸缓缓的说道:“你看你,打扮的如此美艳动人,可是那和尚都没肯多看你一眼,你执着的只是自取其辱吗?”

    李华裳眼睛闪烁了一下,显然被炟尔骄慈刺痛了心。她恼怒的瞪向了炟尔骄慈,炟尔骄慈面不改色的望着李华裳,宠溺的哄道:“你要好好想想,就算是利用价值,谁更有用,你心里清楚。”

    炟尔骄慈静静的看着李华裳,李华裳沉默了好久,终于艰涩的开口,她嗓音嘶哑的说道:“我想得到他,如果你帮我得手后,我以后心甘情愿的跟着你。”

    炟尔骄慈刚熄灭的怒火,再次被李华裳浇油燃烧到了顶峰,炟尔骄慈瞬间捏紧了李华裳的脖子,眼神充满了杀意:“李华裳,你真不要脸!”

    李华裳双手反抗着去抠炟尔骄慈的手,神情凄凉的笑起来,自从她嫁给炟尔王却与继子苟合时,她就没有脸了。为了活着,为了复仇,为了得到了缘,她才甘愿践踏自己的高高在上的自尊,如此恬不知耻的活到现在。

    李华裳眼泪一直在流,脸上挂着笑,这副样子多少显得诡异,可是偏偏在炟尔骄慈眼里,如此心疼不已。如果和亲,如果没有炟尔王,她只是个娇纵任性的小女孩罢了。

    炟尔骄慈神色一凛,捏着李华裳脖子往自己的怀里拉了过来,李华裳的身体狠狠的撞在炟尔骄慈的胸膛上。终于得了空气的李华裳,她伸手紧紧揪着炟尔骄慈胸前的衣服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到忍不住弯腰干呕,咳到泪水和口水忍不住滴落,如此狼狈,被动的生不如死。

    炟尔骄慈心疼的给她抚着背,可是心里压着一团火的他残忍的不肯给她喝一口水顺顺气,他就要她记住今天这个感觉,这是惹他生气的下场。炟尔骄慈被自己幼稚的报复感感到可笑,他从来是君子十年不晚的性子。可是偏偏到了李华裳这里,什么事情都要立竿见影,刻不容缓。

    他以为他活了千百年已经看透红尘虚妄的儿女情长,可是当他陷入情爱之时才明白,尽管是虚妄他也要此刻的欢愉。他曾经嘲笑过别人的爱情,觉得拿命去纠缠实在愚昧可笑,像个没有理智的傻瓜。可现在他也成了那个傻瓜!

    李华裳终于缓过来气息之后,她直起身来,她的脖子上已经留下了紫红色的掐痕,此刻的李华裳憔悴狼狈的像个孤魂野鬼,可怜极了。可偏偏那又臭又硬的脾气,让人一点也同情不起来。炟尔骄慈伸出双手禁锢住李华裳的头,向她的唇蹂躏似的狠狠的吻了下去。炟尔骄慈的吻一向带着霸道和侵略性,与他温润如玉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

    刚刚得了空气的李华裳再次陷入窒息,她察觉到炟尔骄慈身体的热度一点一点在升高,此刻的她竟有些手足无措,她对这一次的情事,既无法拒绝又忐忑不安……

    两个时辰后,李华裳第一次觉得身体要散架一般,窝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她昏昏欲睡却又勉强支撑着,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她在等。炟尔骄慈搂着她,像哄着婴儿一样拍着她的背,温柔的说:“你睡吧,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处理。”

    “哼,你只会给我挡回去。”李华裳尽管累的手脚发软,这张嘴依旧让人不爽。

    “明天那和尚就要回去了,如果我是你,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晚上。”炟尔骄慈的手有一搭无一搭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冷笑道。

    “既然你都知道,何必劝我呢?”李华裳不依不饶的说。

    “总要争取一下,才能显出我的诚意。”炟尔骄慈低笑道。

    “那我刚刚的提议,你同意吗?”李华裳问道。

    “……同意。”炟尔骄慈思忖了片刻后,干脆的说道。

    李华裳激动的猛的坐起身来,结果胳膊发软,整个人压在了炟尔骄慈的身上,李华裳高兴的问道:“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炟尔骄慈低头爱怜的将李华裳的发别在耳后。

    “你骗我的还少吗?”李华裳不由真心的笑了,她是真的开心,还嘴也显得可爱了几分。

    炟尔骄慈沉默了,好像真的不少。她除了他现在这个王子的身份之外,好像对他一无所知。

    这时,外面有宦官在传话,“公主,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李华裳眼睛睁的更亮了,她脱离炟尔骄慈的怀抱,立刻起身穿衣服。炟尔骄慈坐起身来,眼睛跟随着李华裳,生怕她下一秒就跟别人跑了:“你吩咐了什么事?”

    李华裳披上两件衣服后,爬回床上去拉炟尔骄慈,“你说的要帮我的,快穿衣服,我们去佛陀苑。”

    佛陀苑!那个和尚住的地方。有时候答应是一回事,真去实施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炟尔骄慈有些后悔说要帮她了。他磨磨蹭蹭的边穿衣服边,不死心的问:“你到底吩咐了什么事?”

    “我把智海那老和尚迷晕了,现在我们去找了缘。而且我连皇兄监视我的人,都清理干净了,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人阻拦我们。我想过了,如果加上你的媚术,了缘肯定会乖乖就范的。”李华裳穿衣服的速度奇快,眼下已经凑到镜子前整理仪容了,可是她脖子上的掐痕让她回忆起刚刚两个时辰里都经历了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森然,想道:了缘,为了你,我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为了你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我如此爱你,怎能配不上你?

    “你想的还真周到。”炟尔骄慈阴阳怪气的一笑,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李华裳用眉笔细细的描了描眉,又拿出胭脂花片抿了一抿。李华裳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竟有一些失神,如果她的内里与这外面的皮囊一样干净漂亮就好了。

    炟尔骄慈穿戴完毕,拿起床头的白玉佛珠,走到了李华裳身边,他伸出手臂从李华裳身后,揽住了她的腰,低声温柔的问:“在想什么?后悔了就躺回去睡吧。”

    李华裳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的炟尔骄慈,她的心沉了沉,一切早就晚了。李华裳松开炟尔骄慈的手,拿出公主的端庄来,眼神无比坚定的说:“我们走吧。”

    炟尔骄慈看着李华裳坚定的背影,心中虽有嫉妒,但也想开了,李华裳若不在了缘那里得到确定,她一辈子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去碰这颗钉子,等扎痛了,才知道清醒。

    经过三天三夜的法会,了缘身心疲惫。可是回到了佛陀苑,却有些睡不着。因为这里……音音存在过。

    月光明明,西沉悬挂在天上。院子里的一切都撒上了一层银霜。晚风徐徐,稍有一丝凉意。只是这偌大的皇宫里,太过寂静。静的连一声虫鸣都没有。静的,了缘只听得到自己平缓有序的心跳声。静的,他心空荡荡的。

    了缘起身,穿上外袍,走出卧室,去院子里的桌子前坐坐,望着晴朗美丽的夜,笔直的坐着,双手缓缓的捻着佛珠,却集中不了精力,在思绪纷纷,竟怔怔出了神。

    了缘还记得求佛论会的时候,墨千音一身宦官的打扮,日日这样的跟着他;他记得他们在这个院子,一起对付来害他的妖精;他记得李华裳给他下媚药的时候,他不受控制的散出法力抗拒药性,她毫无顾忌的冲上来了,根本不怕他会伤到她,帮他驱散药力……那些往事,明明才过了一年,可是了缘却觉得久得太过遥远了,久得他黯然神伤。

    他知道,音音现在过得一定很辛苦。可是他却得不到她一点消息,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他不后悔皈依佛门,因为他从没有后悔的余地。他只是恨自己没有办法去守护自己喜欢的女人。

    而他,只能做个冷面僧。而这佛陀苑,这佛堂里的佛祖金像,却又无情的嘲笑着他,也他的心事和忏悔这佛陀苑的一草一木,一烛一火,佛像经文,都知道。

    佛陀苑的门突然被外力猛然推开,了缘回过神来冷静的望过去。李华裳眼神惊恐万状的跑了进来她看到了缘,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眼前一亮:“法师,法师!”

    了缘见状站起身来,却没有上前,姿态从容的行礼道:“了缘见过公主。”

    哪知,李华裳毫无形象的向了缘扑了过去。了缘惊讶的看着李华裳的动作,不由侧身一躲,还是被李华裳抓住了衣袖。了缘不得不正色看她,神情无比严肃:“公主,请放手。”

    “了缘法师,请救救我。”李华裳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清泪,她期期艾艾的仰起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无比梨花带雨,令人生怜。

    了缘与李华裳靠得近,李华裳一仰头,了缘清楚的看到了李华裳脖子上的淤痕,了缘眼神一紧,这皇城里谁有这个胆子敢对李华裳下手,从那伤痕来看,对方是下了死手的。

    可是在李华裳身上,了缘有前车之鉴,了缘立刻垂下眸不去看她,伸手将李华裳拽着他衣服的手无情的推开。

    “小僧做不了什么,公主应该找陛下求助。”了缘退了大一步与李华裳拉开距离,拒绝道。

    李华裳见了缘对她如此抵触,不由心痛,她神色慌张,苦苦哀求道:“我若是能找到兄长,自然不会到法师这里了。法师,我那不孝的继子,要杀我!”说完,李华裳一副小女儿受惊的姿态呜呜哭起来。

    了缘淡淡的望着李华裳,一时辨不清李华裳的话的真假,如果音音在,定能分辨出来吧。

    “这里是皇城,炟尔王子怎会如此胆大妄为做出此事?”了缘疑惑的问道。

    李华裳擦擦眼泪,一双眼睛充满了委屈和痛苦,看向了了缘。了缘为了辨别李华裳话的真假,也看着她。就这样,李华裳得到了使用媚术的机会。

    李华裳一双妖冶的双眸,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情绪,她痛苦的说道:“法师,小月儿嫁到西戎后,备受折磨……虽说是和亲,可我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远嫁过去。西戎一关上门,我这薄命是被捏在对方手上的啊。我带去的琉璃国的奴婢,一个个都被他们害死了,现在我如履薄冰,朝不保夕啊……法师,救救我吧!你大慈大悲,救救我吧!”

    了缘望着李华裳的眼睛,精神一度不济,思绪被李华裳的话牵着走,接着佛陀苑突然产生了一个诡异的能量场,将李华裳的媚术加持,效果更加强大起来。

    “还是法师……还在记小月儿的仇,不愿出手?”李华裳绝望的看着了缘,痛苦的问道。

    了缘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公主,了缘只是个僧。”

    “僧?佛祖不是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还是说法师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会见死不救?”李华裳追问道。

    “公主世事无常,有时发生的事只是因果轮回,你知道因……”了缘精神有些恍惚,他下意识的说道。

    “你的意思,我的处境都是我的报应,是我活该了?”李华裳绝望的质问道。

    了缘望着李华裳绝望的眼神,在媚术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的意识一点点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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