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音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墨千音睡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未时醒的。墨千音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连忙环视四周,去寻了缘在不在。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盖着青灰色的僧袍,心中一喜。她伸出手撩开僧袍的时候,血液飙升将脸颊霎时涨得通红,她穿着男人干净宽大的里衣,身上盖着男人的僧衣。她连忙环顾四周,众人都沉沉的睡着,无不是穿着僧人的衣服,这也就说明,他们的衣服都是僧人换的。
墨千音一有响动,在神仙雕像下打坐参禅的了缘闻声睁开了眼睛。了缘后悔自己反应太快,墨千音后悔自己醒的太早。房间里其他人都睡着,只有他们二人是醒着的,如此一来,四目相对,有千言万语,却又无言以对。
两个人便如此痴痴的望着,了缘身后有高大的神仙雕像,了缘一身的清心寡欲,安然自若。因为余光中雕像的威压,让墨千音有种佛祖在盯着他们的错觉。墨千音顿时萌生一种无以名状的负罪感。
墨千音失落的垂下眼眸,完全将了缘给她换过衣服,将她的从里到外看了清楚的事抛在了脑后。墨千音起身,犹豫的走到自己衣服前,摸了摸,衣服还有些潮湿,但眼下外面还下着中雨,雨势未减。门口传来丝丝的凉意,好在道馆小现下人又多,就算未生火,室内也不算太冷。
墨千音见了缘也穿着洁白的中衣,只好去而复返,单膝点地蹲下来将僧衣递还给他,感激的笑道:“多谢,法师的衣服。”自从了缘遇见她,一直在施以援手,可他从来没有对她要求过什么。
了缘看着墨千音递过来的僧衣,并没有拒绝的接了过来,竖掌在胸疏离的回答:“施主,贫僧只是举手之劳。”但了缘看着墨千音还穿着他的衣服,不由心虚脸红。
他伸开腿,改坐为跪,低头虔诚道:“对不起施主,贫僧给施主换衣,实属无奈之举,当时你身发高热久而不退,贫僧才……若是施主介意,了缘任凭施主处置。”
墨千音羞愤的脸红,连忙站起身来,低声道:“你是要成佛的人,怎可跪我?”
“众生平等,就算是佛也是众生。”了缘从善如流的答道。
“既然众生平等,难道我就不是众生吗?”墨千音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了缘仰头看她,惭愧道:“贫僧只是不知,该如何谢罪才好。”
墨千音苦笑道:“你说众生平等却要跪我,你刚说任凭我处置,现在又说不知该怎么补偿才好。了缘,你为何如此前后矛盾?”
了缘哑口无言,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就是太明白了,处处为难,处处谨慎,前怕狼后怕虎。永福寺的高僧都是这般修行的?”墨千音悲哀的笑着,她知道他如此两难是因为心里有她。可是尽管,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件事,却要装成普通的过客。她也知道即使他心中有她,无论何时他都会毅然决然的选择他的佛祖,这就是她的苦。
“贫僧惭愧。”了缘跪在那虔诚的双手合十,好似在受他的菩萨在点化一般。
墨千音缓缓的蹲在他面前,双膝触地,与他相对同跪。了缘双目震颤,瞳孔闪烁,仿若受宠若惊。他从来不在意她是神女,因为她的形象在他心里比神女还要高贵庄重。
“你说任我处置。好,那我说,了缘你还俗吧,娶了我吧,你做吗?”墨千音眼眶微红的看着他,卑微的问道。
了缘再次深深的低下了头,满脸沉痛。
“呆和尚,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墨千音一改平日的潇洒不羁,如小女儿娇蛮的语气命令道。
了缘听话的抬起头,深深的望着墨千音。
“施主、何必刁难贫僧?贫僧已受菩萨大戒,小有……果位……”了缘磕磕巴巴的艰难的说道,这是他唯一一次承认智海的胡话,只是为了守住他心中苦苦的挣扎。
“既如此,你我心知肚明,看了便看了,出家人四大皆空,一个女人的身体看上两眼算得了什么呢?”墨千音苦笑道,可是眼泪已是两行。
了缘见墨千音一哭,眉宇间均是死寂般的平静,他缓缓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眼泪,可是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既然你已经将手抬起来了,说明你有这个想法,就算落下,难道就说明你没有这个想法了吗?”墨千音咄咄逼人的问道。
了缘知道他的心思都被她看穿,有时候心意相通也并不是件好事。
了缘苦笑,温柔的伸出手去,为她擦拭眼泪,惭愧的说道:“该出家的是音音啊,音音都比贫僧看的通透。”
音音,这是他们重逢,了缘第一次这么叫她。墨千音却觉得恍如隔世,了缘还是那个了缘。
“真若是随了你出家,恐怕佛祖都愁白了头。”墨千音却被了缘的话逗笑了,眼泪又流了下来。了缘这次没有犹豫,想便做了。他为墨千音温柔眷恋的拭去泪水。
“音音,不要拿佛祖开玩笑。”了缘神色温和,却正色道。
“你都说众生平等嘛。”墨千音委屈道,她知道在继续佛祖这个问题,了缘定不会与她干休,便转移话题道:“呆和尚,我们就上次分开有多久了?”
“三年零七个月又九天。”了缘对答如流的说道。
墨千音愣住,他连天数都记得,可是她却记不得了。只是觉得有三年了。
“没想到,我还怪你没有心,偏偏没有心的那个是我。”墨千音苦笑道,难过的起身去查看梅千秋的情况。
了缘也跟着起身,将自己的僧袍自然的披在她的肩头,体贴的说道:“天凉,莫要再病了。”
墨千音抬眸看了看了缘,反而是她客气上了:“多谢。”
了缘敛眉,没有搭话。没想到,他说了具体的天数,会让墨千音不高兴,他又不知道墨千音为什么会不高兴。
墨千音探了探梅千秋的脉搏,发现梅千秋的脉象殷实了不少,她回头看向了缘,“我看小梅他恢复了不少,你一定消耗了不少修为吧?”
“是梅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了缘谦虚的笑道。
墨千音见了缘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心里也知道了大概。
“渡悦施主也很好,只是这位女施主,贫僧不好说……她脉象平稳,却伤了内里,我用须弥界去找过她,却发现她神魂残缺终不得踪迹。”了缘如实相告道。
“茯苓是个半痴傻的医师,神魂残缺不全很正常。再多的情况,只有小梅知道,只盼着小梅早点醒过来。”墨千音叹了口气,少有的消沉说道。
这时,云恩翻了翻身,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师兄了缘只穿着中衣,和一个身穿僧袍的女子站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云恩脑袋轰隆一声,师父说女人如山下猛虎,此刻猛虎却已经抢了出家人的衣裳。
“师兄?”云恩目瞪口呆的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一时惊恐委屈参半的眼眶通红。
了缘和墨千音闻声默契的转过头来,了缘眉宇间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温柔,墨千音带着好奇看着他。
云恩站在那要哭不哭的模样,墨千音好奇的看着云恩,问道:“这小和尚看着好眼熟啊!”
“你们见过的,在佛陀苑。”了缘温声答道。
“哦!是云恩小和尚啊。”墨千音看着云恩眉眼展开,笑着走过来,然后伸手摸了摸云恩的小光头,感叹道:“那会子,云恩还能挂腿上呢,这一眨眼,马上要跟姐姐一样高了。”
哪知,云恩恨恨的一把打开了墨千音的手,一脸受伤的将目光流连在了缘和墨千音之间。了缘见墨千音被打了手,第一反应就是要冲过去,可是在云恩面前克制住了,急忙走过去。
墨千音的笑容僵住了,她被狠狠打开的手也僵在半空,手背泛红。墨千音怔怔的看着云恩。
了缘神色严肃的说:“云恩,出家人要看破贪嗔痴。”
“师兄,是不是这个女施主对你……对你,冒犯的?”云恩看着两人身上的衣服,眼泪不由流了出来。他的师兄是要成佛的,是万里挑一的能与佛祖对话的人,若是被女人破了身,那这个女人多么十恶不赦啊?
了缘这才明白云恩在难过什么,他蹲下身来,温声解释道:“昨天施主们都被雨淋成那个样子,若是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出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是?”
“可是,出家人的衣服怎么可以让女子穿呢?”云恩觉得女人亵渎了他的了缘师兄。
“云恩,只是衣服而已。”了缘语重心长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如此执着,岂不是陷入无明?”
墨千音看着云恩还在愤愤不平的抹着眼泪,她才意识到,了缘对于僧众们多么重要。单单一个小孩子,都这么看重了缘的修行,那那些跟着了缘修行十几年的僧众们呢?若是,他们知道她与了缘的接触,她的下场该是如何呢?墨千音一时心里苦涩无比。
墨千音落寞的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抱着膝,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脑海一片空白。
“阿弥陀佛。”云恩自知有错,连忙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了缘用眼神示意墨千音的方向,低声问道:“你该怎么办?”
“弟子,这就去跟女施主道歉。”云恩闷声闷气的说道。
云恩双手合十,走到墨千音面前,微微鞠了一躬,“阿弥陀佛,对不起,女施主,云恩出言无状,还望女菩萨不要见怪。”
墨千音将头抬起来,勉强的笑了笑:“自然不会,小师父不要放在心里。”
“阿弥陀佛。”云恩眼观鼻鼻观心的念道。
了缘站在云恩身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墨千音望着他,眼眶再次酸涩起来。她再次将头埋了下去。
了缘暗暗叹气,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太多。
云恩虽然听从了缘的话,跟墨千音道歉。可是,心里还是对墨千音无比提防。了缘身边从来没有过女子,可是这个女施主却多次出现了。
大雨下了两天两夜,道观里的柴早已经用光了,空气越来越凉。只有了缘一人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观里忙碌。
墨千音身上一直穿着了缘的衣服,了缘不允许她脱。了缘让梅千秋几个人靠的近一些,好取暖。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了缘找了一个断腿破桌子前,一直在写着什么。墨千音远远的望着了缘端坐如钟,神情温和专注的样子。他与前两天再遇见的时候很不一样了,他的气场温和了许多,神色也温暖了起来。墨千音曲腿,头枕在手臂里,搭在膝盖上,无比安静的望着他。
做完功课的云恩,一抬头就看见那猛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师兄。云恩如临大敌,他气势汹汹的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墨千音的视线。
墨千音被突然窜出来的小孩,莫名吓了一跳。这几天有了缘在身边,她警惕性大大下降,也许是因为他在,她很安心的缘故吧。
墨千音直起身来,望向云恩。云恩竖眉竖目的敌视着她。墨千音不露声色的移开目光,窸窸窣窣的沉默的起身,去看梅千秋和渡悦的情况。
墨千音一有动作,了缘便有所察觉。云恩转过身来,向了缘交功课。了缘面无表情的听着云恩背经文,余光全是墨千音的动作。
墨千音伸手探了探梅千秋的额头,她伸手勾起梅千秋额前的碎发。了缘突然起身站起来,吓得云恩一缩脖子。了缘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一涉及到经文什么的就非常严肃。云恩以为自己背错了,小心翼翼的看着了缘紧绷的神色。
“师兄……云恩背错了吗?”云恩小声问道。
了缘这才将目光低下来,他弯腰收拾自己写的书册,拿出一些空白纸张,对云恩冷淡的吩咐道:“还不够熟悉,拿上经书边抄边背诵,什么时候倒背如流了再来找我。”
“是。”云恩委屈的嘟嘴,坐到了缘的对面。
了缘见云恩开始动笔,这才离开,径直走向了墨千音。墨千音这时刚握住梅千秋的手,要催动她那稀薄的灵力,渡给梅千秋的时候,整个人都被一个怀抱包围,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她的手。
墨千音的心漏跳了一拍,了缘的手一点一点挤开她的手,握住了梅千秋的手。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疼惜的说:“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法力,就要渡给他。音音,你什么时候心疼一下你自己?”
墨千音心里一酸,眼眶不由红了,她微微侧过头望向了了缘。了缘温柔的看着她,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大胆的揽在怀里。墨千音震惊的看着了缘的行为,她惊慌的去找云恩所在。了缘伸手扳过她的脸,再次将她拥住,悄悄低声说:“他什么都看不到。”
墨千音惊讶的看着了缘,了缘一脸邪气一笑,墨千音莫名觉得有点诡异。这样的了缘既有活力又莫名的有魅力。
墨千音有些羞涩的低下眼眸,忍不住微微靠在他的身上。这是了缘第一次如此主动的亲近她。她只想牢牢的记住此刻的感觉。
了缘的另一手将丰沛的法力渡给梅千秋,不知为何,墨千音觉得了缘这次渡灵力耗时无比漫长。两个人都无话,静静地拥抱着。两个人都在感受着久违的温存。
过了好一会,墨千音仿佛听到了云恩低声念经的声音,了缘这才松开给梅千秋渡灵力的手,了缘的头轻轻的靠在墨千音的耳边,此刻没有一丝保留的低声旖旎眷恋的说道:“音音,这几年我很想你。”
墨千音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她挪动身体转过身来,深深的望向了缘。了缘温柔的微笑着深深的望着她,一如曾经他们一起并肩而行的每一刻,他都是如此深情怜爱的望着她。
那时候,她以为他只是修佛过于慈悲,望着谁都是如此深情。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她才明白,他的用情,从来都比她深沉。可是越是如此,她却不能放肆半分。
墨千音笑着流着泪,却说出违心的话:“不,你不应该想的。你该放下。之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了缘稍有正色,无比认真的望着她,他知道她的违心,也知晓她的本意。自然没有气恼她的故作无情,了缘抬起手轻柔的为她拭去脸颊上泪痕,感叹道:“音音从前……最爱笑的,可是心中有了了缘后,却再没有快乐过,这样的情太苦,了缘惭愧。”
他多希望她永远开心快乐,而所有苦难与悲伤都交给他来承受。他信奉了一生的佛祖啊,他只有这样一个卑微的请求,他愿用他的一切换取他最爱的人永远快乐。
望,佛祖成全……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盖着青灰色的僧袍,心中一喜。她伸出手撩开僧袍的时候,血液飙升将脸颊霎时涨得通红,她穿着男人干净宽大的里衣,身上盖着男人的僧衣。她连忙环顾四周,众人都沉沉的睡着,无不是穿着僧人的衣服,这也就说明,他们的衣服都是僧人换的。
墨千音一有响动,在神仙雕像下打坐参禅的了缘闻声睁开了眼睛。了缘后悔自己反应太快,墨千音后悔自己醒的太早。房间里其他人都睡着,只有他们二人是醒着的,如此一来,四目相对,有千言万语,却又无言以对。
两个人便如此痴痴的望着,了缘身后有高大的神仙雕像,了缘一身的清心寡欲,安然自若。因为余光中雕像的威压,让墨千音有种佛祖在盯着他们的错觉。墨千音顿时萌生一种无以名状的负罪感。
墨千音失落的垂下眼眸,完全将了缘给她换过衣服,将她的从里到外看了清楚的事抛在了脑后。墨千音起身,犹豫的走到自己衣服前,摸了摸,衣服还有些潮湿,但眼下外面还下着中雨,雨势未减。门口传来丝丝的凉意,好在道馆小现下人又多,就算未生火,室内也不算太冷。
墨千音见了缘也穿着洁白的中衣,只好去而复返,单膝点地蹲下来将僧衣递还给他,感激的笑道:“多谢,法师的衣服。”自从了缘遇见她,一直在施以援手,可他从来没有对她要求过什么。
了缘看着墨千音递过来的僧衣,并没有拒绝的接了过来,竖掌在胸疏离的回答:“施主,贫僧只是举手之劳。”但了缘看着墨千音还穿着他的衣服,不由心虚脸红。
他伸开腿,改坐为跪,低头虔诚道:“对不起施主,贫僧给施主换衣,实属无奈之举,当时你身发高热久而不退,贫僧才……若是施主介意,了缘任凭施主处置。”
墨千音羞愤的脸红,连忙站起身来,低声道:“你是要成佛的人,怎可跪我?”
“众生平等,就算是佛也是众生。”了缘从善如流的答道。
“既然众生平等,难道我就不是众生吗?”墨千音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了缘仰头看她,惭愧道:“贫僧只是不知,该如何谢罪才好。”
墨千音苦笑道:“你说众生平等却要跪我,你刚说任凭我处置,现在又说不知该怎么补偿才好。了缘,你为何如此前后矛盾?”
了缘哑口无言,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就是太明白了,处处为难,处处谨慎,前怕狼后怕虎。永福寺的高僧都是这般修行的?”墨千音悲哀的笑着,她知道他如此两难是因为心里有她。可是尽管,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件事,却要装成普通的过客。她也知道即使他心中有她,无论何时他都会毅然决然的选择他的佛祖,这就是她的苦。
“贫僧惭愧。”了缘跪在那虔诚的双手合十,好似在受他的菩萨在点化一般。
墨千音缓缓的蹲在他面前,双膝触地,与他相对同跪。了缘双目震颤,瞳孔闪烁,仿若受宠若惊。他从来不在意她是神女,因为她的形象在他心里比神女还要高贵庄重。
“你说任我处置。好,那我说,了缘你还俗吧,娶了我吧,你做吗?”墨千音眼眶微红的看着他,卑微的问道。
了缘再次深深的低下了头,满脸沉痛。
“呆和尚,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墨千音一改平日的潇洒不羁,如小女儿娇蛮的语气命令道。
了缘听话的抬起头,深深的望着墨千音。
“施主、何必刁难贫僧?贫僧已受菩萨大戒,小有……果位……”了缘磕磕巴巴的艰难的说道,这是他唯一一次承认智海的胡话,只是为了守住他心中苦苦的挣扎。
“既如此,你我心知肚明,看了便看了,出家人四大皆空,一个女人的身体看上两眼算得了什么呢?”墨千音苦笑道,可是眼泪已是两行。
了缘见墨千音一哭,眉宇间均是死寂般的平静,他缓缓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眼泪,可是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既然你已经将手抬起来了,说明你有这个想法,就算落下,难道就说明你没有这个想法了吗?”墨千音咄咄逼人的问道。
了缘知道他的心思都被她看穿,有时候心意相通也并不是件好事。
了缘苦笑,温柔的伸出手去,为她擦拭眼泪,惭愧的说道:“该出家的是音音啊,音音都比贫僧看的通透。”
音音,这是他们重逢,了缘第一次这么叫她。墨千音却觉得恍如隔世,了缘还是那个了缘。
“真若是随了你出家,恐怕佛祖都愁白了头。”墨千音却被了缘的话逗笑了,眼泪又流了下来。了缘这次没有犹豫,想便做了。他为墨千音温柔眷恋的拭去泪水。
“音音,不要拿佛祖开玩笑。”了缘神色温和,却正色道。
“你都说众生平等嘛。”墨千音委屈道,她知道在继续佛祖这个问题,了缘定不会与她干休,便转移话题道:“呆和尚,我们就上次分开有多久了?”
“三年零七个月又九天。”了缘对答如流的说道。
墨千音愣住,他连天数都记得,可是她却记不得了。只是觉得有三年了。
“没想到,我还怪你没有心,偏偏没有心的那个是我。”墨千音苦笑道,难过的起身去查看梅千秋的情况。
了缘也跟着起身,将自己的僧袍自然的披在她的肩头,体贴的说道:“天凉,莫要再病了。”
墨千音抬眸看了看了缘,反而是她客气上了:“多谢。”
了缘敛眉,没有搭话。没想到,他说了具体的天数,会让墨千音不高兴,他又不知道墨千音为什么会不高兴。
墨千音探了探梅千秋的脉搏,发现梅千秋的脉象殷实了不少,她回头看向了缘,“我看小梅他恢复了不少,你一定消耗了不少修为吧?”
“是梅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了缘谦虚的笑道。
墨千音见了缘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心里也知道了大概。
“渡悦施主也很好,只是这位女施主,贫僧不好说……她脉象平稳,却伤了内里,我用须弥界去找过她,却发现她神魂残缺终不得踪迹。”了缘如实相告道。
“茯苓是个半痴傻的医师,神魂残缺不全很正常。再多的情况,只有小梅知道,只盼着小梅早点醒过来。”墨千音叹了口气,少有的消沉说道。
这时,云恩翻了翻身,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师兄了缘只穿着中衣,和一个身穿僧袍的女子站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云恩脑袋轰隆一声,师父说女人如山下猛虎,此刻猛虎却已经抢了出家人的衣裳。
“师兄?”云恩目瞪口呆的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一时惊恐委屈参半的眼眶通红。
了缘和墨千音闻声默契的转过头来,了缘眉宇间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温柔,墨千音带着好奇看着他。
云恩站在那要哭不哭的模样,墨千音好奇的看着云恩,问道:“这小和尚看着好眼熟啊!”
“你们见过的,在佛陀苑。”了缘温声答道。
“哦!是云恩小和尚啊。”墨千音看着云恩眉眼展开,笑着走过来,然后伸手摸了摸云恩的小光头,感叹道:“那会子,云恩还能挂腿上呢,这一眨眼,马上要跟姐姐一样高了。”
哪知,云恩恨恨的一把打开了墨千音的手,一脸受伤的将目光流连在了缘和墨千音之间。了缘见墨千音被打了手,第一反应就是要冲过去,可是在云恩面前克制住了,急忙走过去。
墨千音的笑容僵住了,她被狠狠打开的手也僵在半空,手背泛红。墨千音怔怔的看着云恩。
了缘神色严肃的说:“云恩,出家人要看破贪嗔痴。”
“师兄,是不是这个女施主对你……对你,冒犯的?”云恩看着两人身上的衣服,眼泪不由流了出来。他的师兄是要成佛的,是万里挑一的能与佛祖对话的人,若是被女人破了身,那这个女人多么十恶不赦啊?
了缘这才明白云恩在难过什么,他蹲下身来,温声解释道:“昨天施主们都被雨淋成那个样子,若是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出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是?”
“可是,出家人的衣服怎么可以让女子穿呢?”云恩觉得女人亵渎了他的了缘师兄。
“云恩,只是衣服而已。”了缘语重心长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如此执着,岂不是陷入无明?”
墨千音看着云恩还在愤愤不平的抹着眼泪,她才意识到,了缘对于僧众们多么重要。单单一个小孩子,都这么看重了缘的修行,那那些跟着了缘修行十几年的僧众们呢?若是,他们知道她与了缘的接触,她的下场该是如何呢?墨千音一时心里苦涩无比。
墨千音落寞的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抱着膝,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脑海一片空白。
“阿弥陀佛。”云恩自知有错,连忙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了缘用眼神示意墨千音的方向,低声问道:“你该怎么办?”
“弟子,这就去跟女施主道歉。”云恩闷声闷气的说道。
云恩双手合十,走到墨千音面前,微微鞠了一躬,“阿弥陀佛,对不起,女施主,云恩出言无状,还望女菩萨不要见怪。”
墨千音将头抬起来,勉强的笑了笑:“自然不会,小师父不要放在心里。”
“阿弥陀佛。”云恩眼观鼻鼻观心的念道。
了缘站在云恩身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墨千音望着他,眼眶再次酸涩起来。她再次将头埋了下去。
了缘暗暗叹气,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太多。
云恩虽然听从了缘的话,跟墨千音道歉。可是,心里还是对墨千音无比提防。了缘身边从来没有过女子,可是这个女施主却多次出现了。
大雨下了两天两夜,道观里的柴早已经用光了,空气越来越凉。只有了缘一人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观里忙碌。
墨千音身上一直穿着了缘的衣服,了缘不允许她脱。了缘让梅千秋几个人靠的近一些,好取暖。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了缘找了一个断腿破桌子前,一直在写着什么。墨千音远远的望着了缘端坐如钟,神情温和专注的样子。他与前两天再遇见的时候很不一样了,他的气场温和了许多,神色也温暖了起来。墨千音曲腿,头枕在手臂里,搭在膝盖上,无比安静的望着他。
做完功课的云恩,一抬头就看见那猛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师兄。云恩如临大敌,他气势汹汹的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墨千音的视线。
墨千音被突然窜出来的小孩,莫名吓了一跳。这几天有了缘在身边,她警惕性大大下降,也许是因为他在,她很安心的缘故吧。
墨千音直起身来,望向云恩。云恩竖眉竖目的敌视着她。墨千音不露声色的移开目光,窸窸窣窣的沉默的起身,去看梅千秋和渡悦的情况。
墨千音一有动作,了缘便有所察觉。云恩转过身来,向了缘交功课。了缘面无表情的听着云恩背经文,余光全是墨千音的动作。
墨千音伸手探了探梅千秋的额头,她伸手勾起梅千秋额前的碎发。了缘突然起身站起来,吓得云恩一缩脖子。了缘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一涉及到经文什么的就非常严肃。云恩以为自己背错了,小心翼翼的看着了缘紧绷的神色。
“师兄……云恩背错了吗?”云恩小声问道。
了缘这才将目光低下来,他弯腰收拾自己写的书册,拿出一些空白纸张,对云恩冷淡的吩咐道:“还不够熟悉,拿上经书边抄边背诵,什么时候倒背如流了再来找我。”
“是。”云恩委屈的嘟嘴,坐到了缘的对面。
了缘见云恩开始动笔,这才离开,径直走向了墨千音。墨千音这时刚握住梅千秋的手,要催动她那稀薄的灵力,渡给梅千秋的时候,整个人都被一个怀抱包围,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她的手。
墨千音的心漏跳了一拍,了缘的手一点一点挤开她的手,握住了梅千秋的手。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疼惜的说:“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法力,就要渡给他。音音,你什么时候心疼一下你自己?”
墨千音心里一酸,眼眶不由红了,她微微侧过头望向了了缘。了缘温柔的看着她,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大胆的揽在怀里。墨千音震惊的看着了缘的行为,她惊慌的去找云恩所在。了缘伸手扳过她的脸,再次将她拥住,悄悄低声说:“他什么都看不到。”
墨千音惊讶的看着了缘,了缘一脸邪气一笑,墨千音莫名觉得有点诡异。这样的了缘既有活力又莫名的有魅力。
墨千音有些羞涩的低下眼眸,忍不住微微靠在他的身上。这是了缘第一次如此主动的亲近她。她只想牢牢的记住此刻的感觉。
了缘的另一手将丰沛的法力渡给梅千秋,不知为何,墨千音觉得了缘这次渡灵力耗时无比漫长。两个人都无话,静静地拥抱着。两个人都在感受着久违的温存。
过了好一会,墨千音仿佛听到了云恩低声念经的声音,了缘这才松开给梅千秋渡灵力的手,了缘的头轻轻的靠在墨千音的耳边,此刻没有一丝保留的低声旖旎眷恋的说道:“音音,这几年我很想你。”
墨千音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她挪动身体转过身来,深深的望向了缘。了缘温柔的微笑着深深的望着她,一如曾经他们一起并肩而行的每一刻,他都是如此深情怜爱的望着她。
那时候,她以为他只是修佛过于慈悲,望着谁都是如此深情。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她才明白,他的用情,从来都比她深沉。可是越是如此,她却不能放肆半分。
墨千音笑着流着泪,却说出违心的话:“不,你不应该想的。你该放下。之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了缘稍有正色,无比认真的望着她,他知道她的违心,也知晓她的本意。自然没有气恼她的故作无情,了缘抬起手轻柔的为她拭去脸颊上泪痕,感叹道:“音音从前……最爱笑的,可是心中有了了缘后,却再没有快乐过,这样的情太苦,了缘惭愧。”
他多希望她永远开心快乐,而所有苦难与悲伤都交给他来承受。他信奉了一生的佛祖啊,他只有这样一个卑微的请求,他愿用他的一切换取他最爱的人永远快乐。
望,佛祖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