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魔界都沉浸在醉生梦死的欢愉之中,魔界二皇子娶亲,虽不意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足以证明妖魔两界的对峙,终究是魔界赢了。

    入夜的魔界依旧灯火通明,诛仙殿里,莺歌燕舞不知疲倦,肆意狂悖的笑声此起彼伏,姬妾舞伎的调笑回荡在夜空,将沉闷寂静的夜空撕裂开来。觥筹交错的宴会一直持续到天明。

    与外面形成鲜明对比的要数墨千音所在的明月楼了。沧漓将墨千音念念不忘的执念都倾注在明月楼的建造上,明月楼雕梁画栋看着极为古朴,但无论用料还是设计都是花尽了心思。

    明月楼里的布置是按着空幽谷墨千音的家陈设布置的,房间规格相对更宽敞明亮,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没有供奉创世神的神像。墨千音所在的婚房就是她闺房的模样,只是此时床上都是红黑色调的喜色。墨千音入了新房后,她妖界的十几侍女就将整个明月楼检查了个遍,并分布各处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墨千音身边留了婳梦送她的四个药人,她径自掀了盖头,沉静的坐在床边,神色有些伤感,心里念着了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会儿她有些后悔,当初隔绝了她与了缘的神识相通了。

    命运啊,总是这般捉弄人。

    夜深了,沧漓喝了很多酒,脸色却如往常一样,叫人分不清是醒着还是醉了。比起和那些群魔乱舞的粗人一起,他更想念明月楼上的神女。沧溟高兴的与人推杯换盏,一转头看见沧漓带着亲信往外走去。

    沧溟笑盈盈的劝开敬酒的人,端着酒杯追了上去,“阿漓。”

    沧漓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沧溟带着些许醉意的喜色向他走了过来,沧漓面无表情,但语气还算不错:“大哥。”

    沧溟像个长者一般端详着看着年幼的弟弟,无比艳羡的模样,疼爱的感慨道:“真好,真好啊!阿漓得偿所愿,大哥替你高兴。”

    沧漓干巴巴的勾了勾唇,依旧紧绷着一根弦点头,有一丝庆幸和满足:“至少现在她在我身边了。”

    “弟妹是个倔强任性的,有些事慢慢来。”沧溟拍了拍沧漓的肩膀安慰道,然后叮嘱道:“别闹的太晚,明日新妇是要见公婆的。”

    沧漓愣了一下,有些别扭的点头,“知道了。”

    “去吧。”沧溟笑着推了沧漓一把,自己反而不稳的晃着退了两步,沧漓想伸手去扶他,沧溟顺势转了身,摇摇晃晃一个人走远。

    沧溟这些年一直一个人,此刻他独身走入闹场的身影反而显得有些悲伤和孤独。沧漓深深望着沧溟,再次半梦半醒的与宾客谈笑敬酒胡闹在一起,这才放心的离场。

    去明月楼的路不远也不近,沧漓的脚步时快时慢,显然心情也是复杂的,等他走到明月楼,只见魔界的几个婢女面色不虞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拜过后,便开始告状:“二殿下,皇子妃带来的人真是无理霸道,皇子妃一入了洞房,她们就将奴婢们赶了出来,十几个人将明月楼上上下下守得水泄不通。”

    “是啊,还说她们的主子用不着我们伺候。”另一个婢女也不高兴的插话道。

    “是啊,她们以为自己谁啊?不过是嫁过来和亲的,嚣张个什么?”有的婢女口不择言言语轻蔑的说道。

    沧漓的脸色瞬间冰冷起来,瑰丽漂亮的紫眸阴冷的瞪向那个不知深浅的婢女,婢女们顿时吓得跪了满地,本来满腔的委屈,此刻却没了半分气势。

    “今日大喜,不适合见血光,但我不想再看见她,将她扔到禁地自生自灭吧。”沧漓冷漠无情的说道。

    魔兵连忙上前将那个口不择言的婢女拖了下去,那婢女哀嚎着求饶:“二皇子殿下,奴婢知道错了,求您放过奴婢吧,禁地凶险万分,是个有去无回的死境啊!”那婢女声嘶力竭,沧漓下意识望了望楼顶墨千音的房间。

    “再大声叫嚷,本王现在就送你到死境!”沧漓阴冷无比的警告道。

    那婢女不敢再喊叫。沧漓扫视跪了一地的婢女,冷声说道:“像方才那样话,本王不想再在王宫里听到。”

    “是,殿下。”婢女们连忙叩头。

    沧漓这才迈进明月楼,一进阁楼,妖界的侍女零零散散站满了明月楼各处,但她们所处的都是视野开阔,望风观察的好位置。

    沧漓理解梅千秋如此戒备,毕竟这婚得来不算光明,如今看来,他与了缘那个和尚,也不知道谁夺了谁的所爱。

    沧漓在妖界侍女埋头监视的视线下,上了三楼。

    婚房门口守着两个神情略显呆滞的侍女,沧漓出现一没行礼叩拜,二没上前阻拦。

    沧漓轻轻推开门,房门吱呀一声惊动了站在窗边发呆的墨千音。墨千音翩然转头,沧漓站在门口,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沧漓的眼神不掩饰内心的深情,而墨千音眼神淡然仅望了他一眼,便不愿多看。

    墨千音翩翩身姿,窈窕纤纤,身段有致,一身红黑色的喜服衬得她面容莹莹雪白,脸上妆容偏好魔界妖媚的浓艳,但却一点也不俗气,更甚姣姣丰姿。只是女子深情落寞冷淡,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敢多欣赏她的美貌。

    沧漓被墨千音疏离的态度刺激的酒醒了大半,望着她显得更加小心翼翼,房中没有伺候的侍女,他自己脱去外袍,边搭在置衣架上,边解释道:“抱歉让音音久等了,外面贺喜不眠不休,我怕你等久累着便回来了。”

    墨千音站在原地没动,沧漓转过身望着墨千音这番态度,重重沉了口气,他向她沉步走去,与她相对。沧漓的神情更是深情动人,眼神带着眷恋,他痴痴的望着墨千音,手情不自禁的抬起,就在要触到她的脸时,墨千音猛的退了一步,抬头警戒的望着沧漓,拒绝之意不用言说。

    “沧漓,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若是我虚与委蛇,于你来说岂不是辜负侮辱了你的情意?”墨千音终于开口说道。

    “可……你已经嫁于我,是我的妻。”沧漓听到墨千音的拒绝,难掩哀伤。

    “你该放下魔界之外不可能的念想。”沧漓没有直言。

    那个不可能的念想是了缘,而了缘是他们情缘之间最大障碍。

    墨千音垂眸苍白一笑,她走到桌边坐下,背对着沧漓,伤感的说:“沧漓,我好怀念小梅,你,我三人一起玩闹的时光,那个时候的我们多好啊。我多想我们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我们没有烦恼,亦不会此番让人肝肠寸断的两难。”

    沧漓望着墨千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起,“可是物是人非,我们已经走到了如今的境地。”

    “所以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是吗?”墨千音低声问道,新婚之夜,洞房花烛,难道躲不过了吗?

    沧漓绕到墨千音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墨千音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因内心的不安而微微颤动着,像是扑火而被烫伤的飞蛾。沧漓心疼的蹲下身来,望着墨千音脆弱的容颜,心便化成了水一般。他轻轻握着墨千音青葱般的手,放低姿态几近哀求道:“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没什么是不能选择的。音音,我爱了你千年,此情不渝,你我本来水到渠成,可是……此刻我对你只有希望你能作为我的妻子,永远留在我身边。”

    墨千音微微抬眸望着沧漓俊美的脸,心里一片苦涩,一向冷酷高傲的男子在她面前卑微到尘埃里,墨千音不会觉得得意,只是希望她能不伤他太深。

    “沧漓,在我心里你和小梅一直是我最喜爱的兄长,尽管我们三人已经走到今日的境地,我心依然。我愿意留在魔界,只是……只是我只想做你名义上的妻子。”墨千音请求道。

    沧漓的眼中闪过一抹刺痛,他松开墨千音的手,沉默不语了好久。突然沧漓猛的转过头来,逼近墨千音。沧漓的速度之快,墨千音下意识的召唤出千音扇,化成匕首,毫不犹豫的抵在了自己脖颈处,制止沧漓的举动惊呼道:“沧漓!”

    墨千音的动作也很快,锋利的匕首划破了皓白肌肤的皮肉,鲜血顺着伤口细密的滚落而下。沧漓的身形猛然顿住,瞳孔紧缩的瞪着墨千音,脸上即受伤又震惊又紧张,一时间他的神情变换的比一出戏还要丰富。

    沧漓的身体僵直的站在墨千音的对面,他们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墨千音决绝冷静的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沧漓,她的记忆恍然回到了空幽谷的那天,墨千音知道她从来不是沧漓的对手,她也不愿出手伤他,所以她只能赌沧漓对她的宽容,她唯一的赌注只是自己这条命。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沧漓拧着眉头,艰难的问道。

    “对不起。沧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墨千音苦笑道,可是抵在脖颈处的匕首没有抽离半分。

    沧漓一直望着墨千音脖颈处如细流般的血迹,过了片刻,沧漓亦是苦笑妥协道:“音音,并非我制止不了你,我只是不想伤了你……你赢了,音音。”

    沧漓试探的靠近墨千音,墨千音不停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在窗边,墨千音眼中的慌乱一闪而逝。沧漓深深的望着墨千音,自责道:“我知道以前我强迫过你,让你怕了我。”沧漓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墨千音持匕首的手腕,继续说道:“当时我被嫉妒冲昏了头,做出伤害你的事,你既嫁了我,我便会疼你爱你……”墨千音的手强行被他按下,沧漓微凉的手扣在了墨千音的伤口上,压下了墨千音伤口丝丝疼痛。

    墨千音的伤口愈合消失了。

    墨千音听他继续说道:“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沧漓不信,千年万年,我抹不去那和尚在你心里的位置,我不信我捂不热你这颗冷心。音音,别再拿刀对着自己,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气的。”

    墨千音愣愣的看着沧漓,泪水猝不及防的滚落,她一直都知道沧漓对她永远都是极好的,可是有些人千好万好,只要不是自己喜欢的,都会让人唏嘘不已。

    沧漓温柔的抹去墨千音脸上的眼泪,勾唇一笑,“你还能对着我哭,说明我在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沧漓说完,转过身,扬起袖子一挥,在房间内又安置了一张长榻,“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住在一个房间吧。”

    房中烛火熄灭,沧漓躺在长榻上,墨千音躺在床上,两个人各怀心事都睡不着。墨千音心里念着了缘,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妖界

    了缘昏迷不醒了一整天,婳梦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梅千秋派人喊她两次用膳,都被推拒了。

    梅千秋一脸沉郁的推开了房门,婳梦恰巧闻声转过身,梅千秋已经贴在她的面前,婳梦不由的向后退了一下,跌坐在床上。

    婳梦惊吓的回头看了看了缘,了缘依旧没有任何意识。

    “以前我只是觉得了缘法师平易近人,任谁都想与他亲近,这都没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你百般拒绝我,竟是藏着这番心思。”梅千秋愤愤然的说道。

    婳梦一时摸不着头绪,不知道梅千秋抽什么风,她望着梅千秋那委屈愤怒的表情,也生不起气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我觉得你懂的很,每次我向你表明心意,你都立刻拒绝我。怎的,到了了缘这你就不懂了?”梅千秋不依不饶的说道。

    婳梦这才明白梅千秋在说什么,她一副看孩子闹脾气的样子,深呼一口气,抬手一把推开了梅千秋,提醒道:“我不是与你说过,你不要靠我太近,我会很不舒服。”

    婳梦此话一出,梅千秋更是委屈难受起来,他的眼神像受伤的小兽,面对自己强大的敌人又无可奈何,“靠近我会不舒服?婳梦,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不是。你误会了。”婳梦见梅千秋越闹越凶,连忙解释道,顺势从床边站起身来。

    “我哪里误会,了缘的确受了伤病了,但也是没有性命之忧,你担心到连饭都不吃了?婳梦,你还说你不讨厌我?”梅千秋逼近一步,一把握住了婳梦的手腕,逼迫她望着他。

    婳梦被迫仰头望着梅千秋,因为身高差异委实是苦了她的脖子,婳梦不得不飘起来与他对视,有些哭笑不得,“你瞧你前言不搭后语的,婳梦能顺利过了天罚,还能完整无缺的站着这看你耍小孩子脾气,全靠法师相助。如今,神女不在了,合该多照顾他一些,于情于理,我做错了什么?”

    梅千秋被婳梦的话噎了一噎,眼眶泛酸水汪汪的,还是不罢休,他追问道:“那你说你为何看我不舒服?我就这么差吗?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婳梦甚至有些想翻白眼了,她难得如此耐心,又有些难堪的移开视线:“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你……我……”婳梦小手指了指他们二人,没有将那种事说出来。

    梅千秋一把钳住了婳梦晃动的小手,终于明白婳梦拒绝吃晚膳的原因,也是不由一愣。梅千秋的视线一直对婳梦的目光穷追不舍,害得婳梦躲无可躲,只能望着他,四目交汇,婳梦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窒息感再次席卷了她的全身,最终全反应在皓白的脸上,梅千秋第一次清晰的看到婳梦的脸慢慢变红,越来越红。

    “梅千秋,梅千秋,你可不可以放开我?”婳梦难堪自己的身体又这番反应,她全身燥热,甚至耳尖都是涨红的,她语气温软,褪去了平日的冷酷和高傲,“你瞧,我一靠近你,就像病了一样,心口难受的紧……”

    梅千秋愣愣的望着婳梦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她是昆仑神墟无欲无求的神女,活了几千年甚至都没与男子接触过几次,自然不懂此番身体的异样是为何。

    梅千秋望着她眼神越来越深,极力在确定着什么,只见婳梦一脸痛苦难受的模样,婳梦有些懊恼挣扎道:“梅千秋,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快放开我,离我远些。”

    梅千秋蓦地松开了她,婳梦稍松了口气,刚要退开,哪知梅千秋猛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锁在怀里,长袖一扬,他们离开了了缘的房间,落在了梅千秋的寝宫,梅千秋顺势将她压门板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婳梦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陷在更被动的处境。

    婳梦瞧着周围没了旁人,更是紧张的浑身颤抖,她挣扎着又羞又恼,冷冷的喝道:“梅千秋!”

    “婳梦!你说的不舒服是这般吗?”梅千秋充耳不闻拉着婳梦的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婳梦清晰的感受到梅千秋剧烈的心跳,她不由手按的重些,震惊的发现,梅千秋竟然与自己有一样的病症。

    “你,你,也不舒服吗?”婳梦慌张的看着梅千秋,甚至顺着梅千秋的手去号他的脉,惊讶道:“你的脉象强而紊乱,来势汹汹,如波涛汹涌,却无虚浮……”

    梅千秋按住了婳梦的手,温柔的望着她:“别号了,婳梦。这是心动,因为看着你,靠近你,喜欢你,才会有的脉象。”

    梅千秋清楚的看到婳梦起初紧张他的眼神猛然震惊惶恐的震颤起来,婳梦不敢置信的来回打量望着梅千秋的眉眼,的确他的长相,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不由自主的喜欢,原来……这么异样的情绪凑在一起竟是她一直想懂又不敢懂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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