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里风平浪静的度过了新婚之夜。

    清早,新妇要见公婆,会亲戚,吃家宴。墨千音刚起床,只见侍女端着魔界送来的服制走了进来,沧漓被伺候穿戴整齐,他转身望向墨千音。墨千音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精致华贵的服装。

    “你常爱墨色,今日请安,这衣服定是要穿的,等一起用了早膳,你便换了去。你可以穿你喜欢的服饰。楼下锦裘阁里给你剪裁了各种款式的墨色束衣。”沧漓温柔的望着说道。

    墨千音望着沧漓抱歉一笑,“多谢,只是……我现在爱穿浅色的了,这些小梅已经给我备齐了。沧漓,以后不必劳心准备了。”

    墨千音虽然一脸笑容却无比客气疏离,也是在告诉他,爱上了缘后她喜欢穿与了缘僧衣一般颜色的衣服。

    沧漓愣了愣,继而微微颔首,又道:“一切随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明月楼是你的家,你是这里的女主人。”

    真灵族本来就是女尊首宗,只有男子入赘真灵族,从来没有女子外嫁的道理。他将墨千音强娶入魔界,本就是藐视神族的狂悖之举。

    沧漓和墨千音来到诛仙殿,宾客已至,王室旁支见沧漓夫妇进殿连忙起身拜贺。沧溟坐在席位上,一个人喝着清茶,眼睛溜溜转的时刻关注外面的动静。

    昨晚,明月楼险些见了血光的事,除了明月楼里的,怕是整个魔界都知晓了。这新妇请安,王室旁支也只是跟着来走走过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沧震天携沧漓生母玳歆娘娘款款而来。玳歆是个温和敦厚的女子,虽生了沧漓这样天之骄子般的孩儿,纵使沧震天对玳歆偏宠,可是她一向看不惯沧震天那野心勃勃,行事狠辣的做派,早与他分席而睡千年。

    昨日玳歆碍于人多,今日便掩饰不住,她一进殿门,就直奔着墨千音疾步而来。墨千音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望着亲切的玳歆终究没有喊出那声“娘”,墨千音抱拳弯腰,动作干净利落:“墨千音拜见玳歆娘娘。”

    玳歆端着墨千音的双手,被新妇这一句不孝的称呼,着实刺激得心里一凉。她瑰丽如紫黑葡萄般的美目,诧异的望着墨千音,转而心疼的望向自己的儿子。

    底下宾客一片哗然,无非也是墨千音不孝,没规矩,一个和亲来的女子脾气倒不小一系列的言论。

    沧漓的脸色沉郁,不知是生墨千音如此不给他们母子面子,还是在恼底下的烂舌头。

    玳歆面露悲悯和理解,反应倒是迅速,很快应下了这一声疏离的“娘娘”。

    “快快请起,如此顶礼,将咱们母女都拜生分了。咱们娘俩有……三四百年没见了,没想到我家音音出落的更标志了。”玳歆望着墨千音如自家女儿一般。

    沧漓的脸色也好了一些,他拜过母妃顺势将手垂下,手不经意扯到了墨千音的袖子。这几不可查的动作,墨千音自然明白沧漓是什么意思。

    墨千音直起身来,望着玳歆也乖巧的笑了:“是啊,有几百年没见娘娘了,娘娘可凤体依旧?音音祝娘娘身健永年。”

    自从沧漓与墨千音结识,直到后来真灵族和魔界有了婚约,墨千音偶尔也和梅千秋那个滑头小子往她的御仙宫走动。只是近几百年她联合沧震天催婚催得紧了,墨千音就再也没来过了。

    “好了,有什么体己的私房话,留在以后再说。皇子妃已经嫁过来了,丢不了。”沧震天见玳歆如此亲近墨千音,好似有一箩筐的话要说,连忙打断道。

    沧震天拉着恋恋不舍的玳歆落座,沧漓带着墨千音拜过公婆,落座吃了不消一盏茶的饭食。又跟着沧漓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礼敬刚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亲戚。

    有些矛盾虽不放在明面上,但墨千音敬酒也受了不少长辈的奚落和刁难,墨千音敬过酒,对方以各种理由回敬她,一来二去尽管沧漓替她喝了不少,她也被灌了不少酒。

    墨千音虽未赔笑,但也态度也算礼貌客气了。如今她身在囹圄,肩负责任。若是以前……她定不会受这些委屈。

    沧漓挽着墨千音的手,带她落座,他紧挨着墨千音,望着墨千音有些泛红的眼尾,他忍不住伸手蹭了蹭她的脸蛋,低头轻声问:“可醉了?”

    墨千音微微挪动与他拉开些距离,仰头淡淡一笑,眼眸蒙着层轻纱般朦胧氤氲,摇头,“我没事。”

    坐在他们斜对面是沧漓远方叔伯家的晨玥郡主,虽说这小郡主没有闭月羞花之姿,但也算是个模样清丽的娇娇小姐。她一向倾慕沧漓,甚至几次求父母找玳歆求亲。只恨沧漓眼中只容得下墨千音这个满身市井气既没家教又无闺秀端相的土匪般的货色。

    两个时辰的饭局,她一个人喝着闷酒,痴怨的盯着沧漓热脸贴了一早上的冷屁股,心里更是妒恨万千。一杯接一杯喝得更厉害了。

    沧溟起身端着酒杯,来到沧漓夫妇席前,墨千音心里无比煎熬,这才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乎又要站起来了。

    “大哥。”沧漓和墨千音不约而同端起酒杯,唤道。

    沧溟满意笑着看着这对璧人的默契,不由感慨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弟妹与二弟真是天设的缘分,见你们如此琴瑟和鸣,大哥着实为你们高兴。想来,这千百年来,大哥亲眼见证你们的爱情,也不由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多谢大哥。”沧漓眼中泛起一丝笑意,与沧溟碰杯,二人对饮。接着,下人给沧溟再次斟满。

    “弟妹,沧漓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你在他心里可是处在首位的。只望你莫要独立凌绝顶,遥望缥缈峰啊。”沧溟像个长者语重心长的说。

    沧漓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三个人气氛有一丝微妙,沧溟很少这么没分寸,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

    也许是沧漓的眼神太冷,也许是墨千音的笑的不以为意,沧溟一拍脑门,长叹懊恼道:“你瞧,大哥贪杯了,这些胡话说的属实没有必要,你们夫妻恩爱两不疑,大哥瞎操心了。大哥自罚一杯。”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时,脚步虚浮,摇摇晃晃,踉跄了两步,慌乱的抬头,竟发现吓到了一脸愤懑喝闷酒的晨玥。

    底下有人竟哄笑出声,戏谑沧溟是触景伤怀贪杯醉了。

    晨玥的目光一直落在沧漓和墨千音身上,见沧漓一直照顾墨千音,心里更是不舒坦。见墨千音要坐下,她竟倒了一杯酒,将酒杯狠狠的放下,银器叮当脆响,惹得众人不由侧目。

    晨玥端着酒杯,略带醉意的模样,一脸轻蔑不屑的喊道:“二嫂嫂!”

    墨千音刚要坐下,这一句二嫂嫂,让她不得不又站直了。

    这一早上,她都要被这个女孩瞪成筛子了,对方终于按耐不住一脸我要找事的架势过来敬酒了。

    “晨玥妹妹,有何指教?”墨千音疏离一笑,客气的问道。

    “指教倒不敢当,只是一直听闻二哥哥有婚约在身,我当是个什么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看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个没落神族的孤女,听说你的宗族刚被灭个干净?你倒是心大,这才过了几年,竟还有心思成婚。呵呵。”晨玥一脸傲慢的说道。

    “晨玥!”沧漓突然冷声低吼呵斥女子。

    女子望着沧漓突然暴怒的眼神对她冷漠无情的态度,委屈的竟眼眶泛红,但依旧倔强的望着他。

    墨千音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眼神竟露出了森森冷色的杀气,她冷冷的望着这个无理取闹的女子,垂下的手紧紧握住。

    “妹妹是小辈,我当你是酒后胡话,刚刚的话嫂嫂便不入心了,否则,显得我这个嫂子不够大度。只是,我真灵族千秋万代就算再不济,也是创世神座下的宗族,承的是父神的血脉,以母性为尊。放眼六界望去,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位。你这小辈不懂也不足为奇。”墨千音皮笑肉不笑的冷冷的说道。

    “你竟骂我见识短浅?神族没落几万年了,你有什么好张扬的?如今你不还是沦为魔界的阶下囚,少拿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晨玥指着墨千音羞愤的骂道,哪知骂了一半,面前一股劲风划过。

    沧漓连手都未动,用魔力给了晨玥一记狠厉的耳光,响彻大殿。晨玥的一侧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她的嘴角溢出血来。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紧滞的气氛,有的大气都不敢出。

    晨玥的父亲厉王连忙走过来,将作死的女儿护在身后,连忙恭敬赔笑的看着沧漓,“二侄儿,晨玥这丫头酒后失态,胡说八道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酒后失态?胡说八道?”沧漓冷若冰霜的重复道,他冷笑道,“五叔,子女教不好就不要带出来丢人现眼。”

    厉王面露难堪,但却不敢辩驳,他回头眼神凌厉的瞪向晨玥,呵斥道:“瞧你醉的像什么样子,哪有个姑娘家的仪态!快,向你二嫂道歉!”

    晨玥郡主在家中也是被娇纵惯了的,哪里受得了父亲当众责备,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父王,你从不凶我,今天竟为了一个外人责骂我?我凭什么向她道歉,我哪句话说错了,在场的所有人哪个不明白,哪个不知道她的那点丑事!”

    “放肆!”厉王吓得声都颤了,扬手又给了晨玥一个耳光,再次骂道:“看来父王真是平时将你惯坏了,竟这么没大没小,滚!滚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你二哥新婚,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哪容得你在这胡言乱语?”

    厉王的一耳光将晨玥心里最后的倔强也击溃了,她捂着脸庞,一脸怨愤的瞪着厉王,厉王眼神狠厉如刀,一直压迫着她。再望向沧漓,沧漓冷若冰霜对她更是不吝一瞥,让她心灰意冷,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可终究他都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再望向墨千音,此时墨千音好似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置身事外。

    明明是她挑起的这一切,反而她像个局外人一般,无视了她的存在。凭什么,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满不在乎的态度就能得到这么多的维护。她明明没说错一句话,反而被自己亲近的人针对?凭什么,她苦苦求取与沧漓的姻缘,而她,勾引的沧漓围着她转了几百年,让全魔界都知道沧漓有多喜欢她,也让她沦为了魔界的最大的笑柄。

    “都是你,都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一切,都是你!”晨玥接着混沌的酒意和肆意横行的恨意,扬手召唤出了佩剑,转眼持剑向墨千音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厉王被女儿冷不防的一把推开!墨千音陷在自己的世界,更是防不胜防。沧漓反应过来时,晨玥的佩剑已经对准了墨千音的心口。

    沧漓吓得瞳孔紧缩,伸手施法一边推开了晨玥的佩剑,一边将墨千音拉进自己的怀里,堪堪避过,心有余悸的唤道:“音音,小心。”

    墨千音仓皇回过神来,只见晨玥的第二剑卷土重来,直奔她的命脉。而周围人已经被眼前的乱局震惊的呆住了一般。

    沧震天处变不惊,沧溟纹丝未动,沧震天目光紧锁晨玥的动作,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不由得紧紧捏住手中的物什。沧溟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自斟自饮,等待好戏开锣。

    沧漓还来不及伸手,多年处在戒备之中的墨千音,比他快了一步,抬手准备反击。可是晨玥离她太近了,她一动反而给了晨玥机会,晨玥的剑锋因墨千音空手抵挡而偏离,剑锋刺穿了墨千音的小臂。

    墨千音吃痛的皱了皱眉头,还未等她还手,沧漓一挥袖御起桌案上的银筷,那银筷如神兵利器一般,承载着沧漓雄厚的力量,一击剑柄处,逼得晨玥再不能向前,连退数步,反而卸了力气将剑从墨千音手臂里抽了出来。

    晨玥不堪一击的疾步倒退,她慌乱的想稳住脚步,只见那支银筷并未退去,反而对着她心口刺来。晨玥悲痛欲绝的望着那势如破竹的夺命利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么多年不过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沧漓都没有正眼瞧过她,又怎会在意她呢?晨玥听天由命,绝望的闭上眼,与其让魔界耻笑,这么断送了性命也没什么不好。

    厉王脸色苍白如纸,连忙跪下,大喝哀求了一声:“二殿下!”

    沧漓的手指微动,厉王话音刚落,只听晨玥凄惨的哀嚎声响彻了诛仙殿。众人不由低头或扭头侧目,可是脑海中还在回放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银筷,如何如刀如斧砍下了女孩的右臂。断手落地,女孩血溅当场,疼出了一脸的汗珠和泪水,俨然成了疯妇模样。

    而强大的力量波动也惊动了跟随墨千音而来的药人,那两个药人侍女一个化成藤蔓将墨千音包裹在其中,拉出了力量波动的范围,另一个药人一只手幻化成剑,朝着强大力量的源头沧漓刺去。

    沧漓没想到墨千音的侍女竟是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完全不分青红皂白。他展臂一挥,再次支配银筷,本以为能扛下那植物化成的兵器的一击,哪知,那藤蔓之剑竟削铁如泥,一击劈断了沧漓防守的银筷。

    沧漓震惊的瞪大眼睛,转而点地飞起将桌上剩下的三支银筷全部御起,他杀心一起,力量迸发的更强,而那药人更是遇强则强,迎难而上。只可惜,那药人承载着婳梦零星的力量,又脱离了婳梦的控制,被制造出来的时间又短,与沧漓斗上了三五个回合,就被沧漓三支银筷拆的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一顿家宴,吃的鸡飞狗跳。厉王女儿断了一只手,墨千音折了一个兵。

    沧漓一收魔力,护着墨千音的那个药人察觉周围没有危险了,收回屏障,恢复了人身。而墨千音此时捂着手臂汩汩流血的伤口,不敢置信的望着这边一地的血水,那边一地的植物枝叶,最终一脸愤怒的瞪向了沧漓这个始作俑者。

    气氛一度僵化,厉王抱着女儿,施法给她止血。其他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也不是,走也不是,都俯首帖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到,沧震天一声暴喝:“放肆,都闹够了没有!来人,传御医,还不快给皇子妃和郡主医治!”

    “不必了!魔王大人,墨千音身体抱恙,先回明月楼了,晚些再来请安。”墨千音此刻也不想顾及谁的面子,一口回绝。说完,也不等魔王应答,转身便离开了。

    沧漓向沧震天一拜后,追着墨千音的背影而去。

    晚上,御医蹑手蹑脚的走进沧震天的寝宫,沧溟在旁恭敬地站着,冷眼望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十个断了气的凡人,魔兵进进出出搬运尸体。

    “拜见大王。”御医埋首跪下。

    沧震天调息吸收力量,眼睛都不屑睁开,威严的问道:“去过明月楼了?”

    “是,小人称是玳歆娘娘吩咐小人去给皇子妃诊治,便见到了皇子妃一面。”御医跪在死人堆里,小心翼翼的禀报,生怕下一个躺在这的人就成了他。

    “怎么说?”沧震天展臂周转魔力,慢条斯理的问道。

    “皇子妃说不碍事。她从妖界带来的御医已经给她看过了,而且已经包扎好了。小人纠缠片刻,才求得皇子妃给我看她的伤,短短几个时辰,皇子妃恢复的能力惊人。那晨玥郡主的一剑明明刺穿了血肉,而小人看到的只有一块结痂的拇指大的伤口,而手臂另一侧完全没了伤痕。”御医如实禀告。

    “此话当真?若有虚言,小心你的脑袋。”沧溟故作惊讶的追问道。

    “小人亲眼所见,不敢胡言。”御医坚定的说道。

    “父王,看来传言是真啊!”沧溟摆手示意御医退下,激动的说。

    沧震天也面露悦色,眼中闪出贪婪的邪光,“哈哈哈哈,灵脉,灵脉。”继而他又满意的看向沧溟:“刺杀墨千音之计你献的不错,只是没想到那晨玥郡主竟是个蠢货,激化了矛盾,惹恼了沧漓,白白断送了一只手臂。溟儿,你备些厚礼,不要惊动沧漓,去瞧瞧。”

    “是,父王!”沧溟点头应下便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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