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沈扶月穿戴好衣裳走到房门前,纤细的玉手搭在门沿上迟迟不发力,她似是在犹豫什么。

    清晨和煦的阳光破开门缝,倾下几缕金光。沈扶月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准备,随后拉开这道房门。

    霎时间,她整个人被阳光笼罩。久违的光亮使她下意识的抬手遮挡,但又很快放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温暖的阳光了。

    “大人,你醒了!”

    沈扶月闻声望去,眼见一个身穿青色布裙的小丫头兴冲冲地朝她跑过来。

    “锦书。”沈扶月语气温柔的唤她名字。

    锦书眼里的欣喜都要溢出来了,她双手叠于胸前行礼,语气略显委屈:“大人,你可算是醒了。昨日那个李大人又来了,还说你不见他,他就不走了。奴婢都与他说过你近日身体不适,需要好生歇息,可他就是赖着不走......”

    锦书垂首,似是有些自责。

    沈扶月抚摸锦书的发顶,耐心安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闻言,锦书抬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沈扶月,咧起小嘴笑道:“大人最好了。”但她突然发现自家好大人的眼下有一圈乌青。

    她双手叉腰,腮帮子气的鼓鼓,“都怪这些人,听闻大人升了官就过来巴结,害的大人都不能好好休息......”

    沈扶月瞧着这小丫头为自己打抱不平,秀雅的脸不经多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但是这抹笑容很快就消逝,她突然想到前世因为自己错付真心而连累了沈家,心中就泛起悲痛。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

    “好了好了,带我去大堂吧。”沈扶月语气宠溺,就像是对待自家妹妹一般。

    锦书这才收嘴,“大人跟我来。”

    锦书引着沈扶月来到大堂。

    大堂中,一个身着天蓝常服的男人焦躁不安的坐在客位上。他看来大致三十左右,五官算不上俊逸,但是勉强端正。

    “哟,李卫大人连着两日来我府邸,可是有要事相商?”沈扶月徐步上阶,一身赤色圆领袍十分惹眼,与她清冷的面容毫不违和,相反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李卫慌忙站起来行礼,恭恭敬敬地笑说,“沈大人,下官是来贺喜的。”

    沈扶月径直坐在上座,抿了口茶后淡淡道,“哦?只是贺喜?”

    李卫干笑两声,直起身瞥了眼她身边的锦书。

    他的小动作被沈扶月尽收眼底,沈扶月温声道:“锦书,去沏一壶新茶给李大人。”

    锦书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主子有要紧事,自己不能在场。她利落应是,就立马退下。

    李卫见没了旁人,这才缓缓从袖口拿出一个木盒,“沈大人,还望您笑纳。”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和田玉雕麒麟玉佩。

    沈扶月冷哼一声,语气冷硬,“这玉佩何等珍贵,李大人花了不少心思吧。”

    李卫轻笑,“哪里哪里,能够为沈大人献上一份薄礼,是下官的荣幸。只是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

    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扶月没有回话,眼神示意李卫继续往下说。

    “希望大人能够在万岁面前帮下官美言几句,您也知道最近这风言风语实在是多......”

    沈扶月眉目间浮出一丝玩味。李卫,燕都小有名气的贪官,剥削百姓,贿赂官员,他哪样没做过。这些“风言风语”若是不小心传到了皇帝耳中,彻查下来可就不是李卫一个人的事情了。

    上一世的沈扶月不屑与其同流合污,重来一世的她也一样。

    “李卫大人,是不是风言风语你还不清楚吗?谁人不知你贪图钱财美色,为官途通畅不择手段。”

    李卫吃瘪,笑容瞬间凝固,厉声道,“沈扶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靠什么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你的手段也光彩不到哪儿去!”

    沈扶月泰然自若,笑着反问他,“哦?李大人倒是说说看,我靠什么上位。如果说不出来,污蔑同朝官员的罪你可就要担着了。”

    李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脸色阴沉。

    沈扶月冷声,“徐伯,送客。”

    一个双鬓斑白的老者走来,向李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卫自知讨不到好处,怒而拂袖离开。

    沈扶月把玩手中茶盏,喃喃自语,“这些个蛀虫得要连根拔起,一起铲除。”

    前世的沈扶月成了他们的替罪羊,这次她要他们自食恶果。

    “大人。”徐伯呈上一份请帖,“一月后是万岁寿宴。”

    沈扶月接过请帖若有所思,“万岁寿宴......”

    也就是她与何谈舟初识之日。那日进宫后正巧看见被宫人欺负的贺谈舟,沈扶月只觉他可怜,便伸出援手。自己也就此错过了皇帝的寿宴,还因此被罚。

    在这之后,贺谈舟就对她无微不至。

    如今想来,恐怕那时的贺谈舟就有所预谋。

    “大人,老爷请你去尚书府叙旧。”锦书不知何时走到沈扶月身边。

    沈扶月细眉微蹙,“叙旧?看来父亲也按捺不住了。徐伯,备马车。”

    自从沈扶月为官,被皇帝赐下府邸后,这尚书府她是两年未踏足。

    带路的小厮边走边笑道,“二小姐,老爷很是想念你,夫人知道你要回来,还叫丫鬟们把你先前住的小院收拾干净,就怕你住不习惯。”

    沈扶月神情冷淡,不为动容。

    片刻,就到了沈父书房门前。沈扶月跨门而入,房里只瞧见沈父正襟危坐,一副慈父模样。

    沈父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月儿来了。”

    沈扶月轻笑出声,径直坐在沈父对面。

    “沈焕大人,别来无恙。”

    沈扶月的父亲沈焕,是当今的户部尚书。

    沈焕色变,沉声道,“我是你父亲。”

    沈扶月脑海中忽然闪过前世的记忆。她的好父亲背地里贪污赈灾银两,联合他人构陷忠臣......为了这些秘密永远不见天日,亲自陷害女儿入狱,这声父亲真是讽刺。

    “父亲,月儿与你玩笑呢。”

    闻言,沈焕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月儿,如今你早过了豆蔻年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考虑婚嫁之事了。况且朝堂之事并非你一介女流能参与其中,能侥幸为官几年,那是万岁宅心仁厚。”沈焕眉头紧拧,语重心长,似是真心为沈扶月考虑。

    沈扶月倒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怕她彻底脱离沈焕的掌控,不能为他谋取利益不说,恐怕还会成为杀死他的屠刀。

    沈扶月神色淡然,温声道,“父亲难道不知我刚刚升官吗?这不只是万岁宅心仁厚,更是他认可我的能力。您说我女流之辈参与朝政无益,这是在质疑万岁吗?”

    沈焕面有愠色,但更多的是愕然,从前这个对他百般顺从的女儿,现在居然顶撞他。

    他拍桌而立,指着沈扶月怒道,“你真是要翻了天,居然敢如此和你父亲说话,不孝女!”

    “从我母亲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配我的孝。”沈扶月心中的那团怒火再次燃起。

    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急切冲进书房,看见脸色阴沉的沈焕,她不悦地指着沈扶月说教。

    “扶月,你这是做什么?你父亲只不过想劝你回归一个女子该有的模样,你怎么可以这样顶撞他。”

    沈扶月缓缓站起身,语气冷漠地对妇人说道,“我何时需要你一个继室来教训了,你不过是沈焕养在外头的一个外室女,在我母亲死后才得以上位,别太瞧得起自己了。至于一个女子该有的模样,无论是什么样,也不会是你这般作践自己的样子。”

    妇人被说得面红耳赤,半晌吐不出一句话。

    沈焕握住妇人的手,安慰她,“静儿,是我疏于管教,叫你受委屈了。”

    妇人依偎在沈焕怀中,一脸娇羞。

    沈夫月看着二人调情的场景,心中只觉得厌恶,“沈焕大人,你这出倒人胃口的戏码若是完了,那我就不奉陪了。”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沈焕嘲讽道,“沈扶月,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女儿家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沈扶月驻足,背对沈焕朗声说道,“那你可要瞧好了。”

    前世,她谨遵母亲病逝前的叮嘱,对沈焕做到了仁至义尽,甚至真的把他当作亲人来对待,可没想到这也成了杀死她的一把刀。

    她不经回眸看向这朱门大开的尚书府,里面有她和母亲的一切回忆。幸福于此处开始,不幸也是。她母亲的短短三十载,从一个后宅走到另一个后宅。

    沈扶月目光坚定,“沈焕,你欠阿娘的东西,我会一一讨回来。”

    呢喃的声音淹没在风中。

    *

    夜色沉沉。

    沈扶月的手扶着眉骨,半倚在书案上

    “大人。”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沈扶月抬眸,声音轻柔低悦,“进来说吧,徐伯。”

    徐伯推开门,恭敬地向沈扶月行礼,“大人,昨儿温将军也来过。”

    沈扶月愣怔,眸光闪动,心中顿然生出一股酸涩之感。

    提及温执玉,徐伯的笑意让眼尾的褶皱更加明显,他笑道,“昨日听锦书说你身子不适,已经回房休息后,他怕打扰你休息,就离开了。不过,他让老奴将一件东西交给你,”

    说罢,徐伯将一个精美的长盒子放在书案上。

    沈扶月的目光落在盒子上,“我知道了徐伯,你回去休息吧。”

    徐伯颔首应是,匆匆关门离去。

    房间里恢复寂静,沈扶月缓缓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她认得,这是前些日子她请温执玉做的匕首,用来防身。

    匕身规规矩矩地刻了一个“月”字,沈扶月轻笑,“温执玉,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她出神之际,一把飞刀带着凌厉的气势旋即破窗而入,顷刻间定格在木柱之上。

    沈扶月神情警惕地看向破损的窗户,并没有任何异常。她徐步走到柱子前,飞刀下面定着一张纸条。

    【沈大人,一月后请您看一出戏,望您莫要缺席】

    沈扶月清冷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的浮动,谁人装神弄鬼?

    她倏忽想起,前世她并未待在府邸,而是留在了尚书府。虽然她回来之时发现了木柱的裂纹,可并未留心。

    看来,沈府也有人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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