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祭,醒了醒了!快别睡了!”第三天一早,阿祭被陈玉叫醒时,阳光还是冷冷的。

    阿祭揉着眼睛从床上做起来,烦躁的情绪盖过了心中异样的感觉。

    绕过屏风,她看见陈玉正在梳头,身上只随意搭了一件里衣,青丝从一侧垂下,露出了洁白的脖颈。

    阿祭大脑瞬间卡壳,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了一个提水的小厮。那小厮挺直着腰,板着脸,眼神体态都像极了那天在院子里的周平。

    陈玉收了收衣领,缓缓起身,拉着阿祭走到小厮跟前,对阿祭说:“阿祭,他就是周平。你今天帮姐姐一个忙,帮姐姐查查,到底是谁给姐姐下的药。有什么事儿呢,只管使唤他。”

    阿祭点点头,然后歪着脑袋问:“姐姐,帮你做事有银钱拿吗?我出门忘记带钱了。”

    陈玉捏了捏阿祭的脸蛋,笑着说:“你帮了姐姐的忙,姐姐把所有首饰都给你。”

    “嗯。”阿祭笑着点了点头。

    “那行,你们出去吧。周平,水放这里,我要沐浴。”说着,陈玉便把他们推到门外。

    两人在门外站着,阿祭没收住,“噗嗤”笑出了声。周平在旁边黑着脸,一声不吭。

    “好开心啊,我要发财了。”阿祭找补。

    “也没什么要帮的,你就在这保护姐姐吧。”阿祭对周平说。

    周平冷笑一声,回头朝里面喊:“陈玉,你需要帮助吗?”

    里面传来陈玉的声音:“不需要。你快滚。”然后又添一句:“敢欺负阿祭我抽死你。”

    周平歪了歪头,像是要躲开陈玉的话。

    “你打算怎么查?”周平问阿祭,“陈玉以前是花魁,看不顺眼她的人肯定有很多。”

    阿祭思忖片刻,道:“确实,但是既然此人会下药,肯定是懂得药理或与懂药理之人接触过。还有就是白矾的来源。这样吧,我们先分头查查,青楼里谁懂药理,谁最近看过大夫,还有白矾的获取渠道有哪些,中午回这里见面。”

    周平点头,向阿祭投来赞赏的眼神,说:“行,那我去前楼,你查后院。”

    “好!”阿祭笑着说。

    后院是满花楼三大艺妓的居住和待客的地方,比较清静,而前楼是接待普通食客和嫖客的地方,杂乱的很。

    后院的木楼呈半圆形,半圆内地空地是众宾客观看艺妓表演,饮茶交谈之地。而木楼二楼则是满花楼中除花魁外才貌最盛的三位艺妓的住所。

    现在时间还早,楼里没什么客人,艺妓也都还在房里没有出来,楼里上上下下的都是端水送饭的奴仆。

    阿祭从左边的楼梯上楼,一上楼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煮青蒿水的味道。她又凑近第一间房门缝嗅了嗅,味道更浓了些,应该就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这间房住的是缇仙,她煮青蒿水做什么呢?阿祭心中存疑。

    阿祭从二楼右边下来,院里的奴仆大都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烧水的烧水,擦桌的擦桌,默然无声,有的还哈欠连天。清冷的日光越过墙头撒在院子里,使院子里的摆设一览无余。阿祭又四周看了看,站在院角独自思量起来,现在人们大都还在房间里呆着,四周寂静,根本不好查,要等到宾客多了,楼里主子仆从倾巢而出,那时候才好查。

    于是,她到前楼去找周平。

    前楼已经被打扫好了,座椅排列齐整,但一个人也没有,楼里静若无人。大门紧闭,几乎没有光能照得进来,只有角落里尚点着几支残烛,烛光昏暗,烛影摇曳,照得墙上总有起伏摇晃的阴影。阿祭一踏进来,心中便淌下一把冷汗。心说没想到这花柳之地,也有如此阴森可怖的时候。

    阿祭又往里试探几步,竟隐约听见了断断续续很细微的呜呜声,似乎是人被堵住嘴的挣扎和哀嚎。声音极微,但阿祭是习武之人,五感灵敏,所以就听到了。

    阿祭循着声音穿过廊道,来到角落里一扇破旧的朱漆门前。阿祭本想悄无声息地推开一点门缝往里看,她也自信自己可以做到无声无息,谁知她推开一丝门缝,边看到里面有两个仆从衣着的男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站着的人看向她,目光锐如寒矢。

    阿祭汗毛乍起,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她与屋中人目光相对,并没有逃开,她认出了这是周平,但是陌生的周平。

    阿祭定定神,推门进去了。门开的一刹那,周平的表情明显凝了一瞬,随后缓和下来。他察觉到了刚才门缝里的窥探,感受到那目光里的野蛮和无畏,像受到挑衅的野兽——竟是出自于她吗?

    阿祭看了眼地上面无血色苦苦挣扎的仆从,认出了是昨天璃儿安排送饭的小厮,他被点了穴,现在浑身血液阻塞,冷汗淋漓。阿祭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得多痛苦啊。

    她直接给小厮解了穴,又给他点了几个活血的穴位,蹲下来,轻声细语地对他说:“抱歉啦这位小哥,我们小姐就是觉得那碗银耳羹太好吃,想知道出自谁手而已,而他呢,”说着指了指周平,“就是太心急了。小哥放心,只要你不把今天这事说出去,我保证他不会找你麻烦,好吗?”然后又起身低声对周平说:“那羹不一定是在他端了盘子之后放的,你这样根本问不出什么。”

    周平点点头,说:“我就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说。”

    “噢,那他说什么了?”阿祭问。

    “他说什么也不知道。”周平回答。

    “那应该就是不知道了,普通人谁受得了这个……”你下手也太狠了点,阿祭心里说,想到刚才的场景,嘴角还是不由得微微抽了抽。

    “那就放了吧。”周平淡淡地道。

    那小厮缓过了劲就赶紧跑了。

    周平偷眼观察阿祭,或许是因为眸色——兰儿原本的眸色是浅琥珀色——为她的眼神添了几分暖意,刚才的敌意已经感觉不到了。她似乎被他后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眼睛细细的观察着,随后眸光一亮,露出喜色。

    周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会心一笑。

    “周平,现在时候还早,不方便调查,要不我们出去遛遛吧,等中午再回来。”阿祭笑意盈盈地看着周平。她已经受够了蜗居在魏府偏院的日子,才不想又被拘禁在青楼一隅。

    “满花楼以楼为墙,大门又锁着,你怎么出去?”周平明知阿祭的方法,但还是忍不住要问,每每看到她鲜活恣肆的样子,他都感到畅然心悦。

    “你看那里,”阿祭指着墙角,周平便很配合地向那边看去。那里本来放着茅草,但是被刚才那个小厮挣扎的时候无意间踢开了,露出了墙体。

    “那里石砖间的裂缝很大,石砖松动,肯定是人拆下石砖后又搬回去的,所以只要把那些松动的石砖拆开。”

    “噢——”周平笑着点了点头。

    阿祭迫不及待地过去拆砖石砖果然松动,一拆便下。

    “这你都懂。”周平笑着说。

    “当然……”阿祭专注于拆砖。

    砖拆得差不多了,阿祭便率先钻了出去。

    看到阿祭灵巧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周平突然感觉到一种悸动、一种冲动——一种很想赶紧从这个狗洞钻出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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